欢迎来到个人简历网!永久域名:gerenjianli.cn (个人简历全拼+cn)
当前位置:首页 > 范文大全 > 实用文>《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

2022-07-05 08:21:5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徐图之”通过精心收集,向本站投稿了11篇《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下面是小编整理后的《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

篇1:《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

作者:司马光

起玄黓执徐七月,尽阏逢敦牂闰正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下

◎ 长兴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

秋,七月,辛巳,朔方奏夏州党项入寇,击败之,追至贺兰山。

己丑,加镇海、镇东军节度使钱元瓘中书令。

庚寅,李存瑰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诏。

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以湖南比年大旱,命闭南岳及境内诸神祠门,竟不雨。辛卯,希声卒,六军使袁诠、潘约等迎镇南节度使希范于朗州而立之。

乙未,孟知祥遣李存瑰还,上表谢罪,且告福庆公主之丧。自是复称籓,然益骄倨矣。

庚子,以西京留守、同平章事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

废武兴军,复以凤、兴、文三州隶山南西道。

丁未,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凤同平章事,充安国节度使。

八月,庚申,马希范至长沙;辛酉,袭位。甲子,孟知祥令李昊为武泰赵季良等五留后草表,请以知祥为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节,昊曰:“比者诸将攻取方镇,即有其地,今又自求朝廷节铖及明公封爵,然则轻重之权皆在群下矣;借使明公自请,岂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为己草表,请行墨制,补两川刺史已下;又表请以季良等五留后为节度使。

初,安重诲欲图两川,自知祥杀李严,每除刺史,皆以东兵卫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鲁奇、李仁矩、武虔裕各数千人,皆以牙队为名。及知祥克遂、阆、利、夔、黔、梓六镇,得东兵无虑三万人,恐朝廷征还,表请其妻子。

吴徐知诰广金陵城周围二十里。

初,契丹既强,寇抄卢龙诸州皆遍,幽州城门之外,虏骑充斥。每自涿州运粮入幽州,虏多伏兵于阎沟,掠取之。及赵德钧为节度使,城阎沟而戍之,为良乡县,粮道稍通。幽州东十里之外,人不敢樵牧;德钧于州东五十里城潞县而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穑。至是,又于州东北百馀里城三河县以通蓟州运路,虏骑来争,德钧击却之。九月,庚辰朔,奏城三河毕。边人赖之。

壬午,以镇南节度使马希范为武安节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命其子仁赞摄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都军事。

冬,十月,己酉朔,帝复遣李存瓘如成都,凡剑南自节度使、刺史以下官,听知祥差罢讫奏闻,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复征也。

秦王从荣喜为诗,聚浮华之士高辇等于幕府,与相唱和,颇自矜伐。每置酒,辄令僚属赋诗,有不如意者面毁袭抵弃。壬子,从荣入谒,帝语之曰:“吾虽不知书,然喜闻儒生讲经义,开益人智思。吾见庄宗好为诗,将家子文非素习,徒取人窃笑,汝勿效也。”

丙辰,幽州奏契丹屯捺剌泊。

前影义节度使李金全屡献马,上不受,曰:“卿在镇为治何如?勿但以献马为事!”金全,吐谷浑人也。

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疏曰:“臣闻童谣非祸福之本,妖祥岂隆替之源!故雊雉升鼎而桑谷生朝,不能止殷宗之盛;神马长嘶而玉龟告兆,不能延晋祚之长。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修而靡忒。”优诏奖之。秦王从荣为人鹰视,轻佻峻急;既判六军诸卫事,复参朝政,多骄纵不法。初,安重诲为枢密使,上专属任之。从荣及宋王从厚自襁褓与之亲狎,虽典兵,常为重诲所制,畏事之。重诲死,王淑妃与宣徽使孟汉琼宣传帝命,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从荣皆轻侮之。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其妻永宁公主与从荣异母,素相憎疾。从荣以从厚声名出己右,尤忌之;从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见。石敬瑭不欲与从荣共事,常思外补以避之。范延光、赵延寿亦虑及祸,屡辞机要,请与旧臣迭为之,上不许。会契丹欲入寇,上命择帅臣镇河东,延光、延寿皆曰:“当今帅臣可往者,独石敬瑭、康义诚耳。”敬瑭亦愿行,上即命除之。既受诏,不落六军副使,敬瑭复辞,上乃以宣徽使硃弘昭知山南东道,代义诚诣阙。

十一月,辛巳,以三司使孟秸为忠武节度使,以忠武节度使冯赟充宣徽南院使,判三司。鹄本刀笔吏,与范延光乡里厚善,数年间引擢至节度使;上虽知其太速,然不能违也。

乙酉,上以胡寇浸逼北边,命趣议河东帅;石敬瑭欲之,而范延光、赵延寿欲用康义诚,议久不决。枢密直学士李崧以为非石太尉不可。延光曰:“仆亦累奏用之,上欲留之宿卫耳。”会上遣中使趣之,众乃从崧议。丁亥,以石敬瑭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加兼侍中。

己丑,加枢密使赵延寿同平章事。

吴以诸道都统徐知诰为大丞相、太师,加领德胜节度使;知诰矢丞相、太师。

大同节度使张敬达聚兵要害,契丹竟不敢南下而还。敬达,代州人也。

蔚州刺史张彦超本沙陀人,尝为帝养子,与石敬瑭有隙;闻敬瑭为总管,举城附于契丹,契丹以为大同节度使。

石敬瑭至晋阳,以部将刘知远、周瑰为都押衙,委以心腹;军事委知远,帑藏委瑰。瑰,晋阳人也。

十二月,戊午,以康义诚为河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以硃弘昭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是岁,汉主立其子耀枢为雍正,龟图为康王,弘度为宾王,弘熙为晋王,弘昌为越王,弘弼为齐王,弘雅为韶王,弘泽为镇王,弘操为万王,弘杲为循王,弘辔思王,弘邈为高王,弘简为同王,弘建为益王,弘济为辩王,弘道为贵王,弘昭为宜王,弘政为通王,弘益为定王;未几,徙弘度为秦王。

◎ 长兴四年癸巳,公元九三三年

春,正月,戊子,加秦王从荣守尚书令,兼侍中。庚寅,以端明殿学士归义刘昫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闽人有言真封宅龙见者,闽王延钧更命其宅曰龙跃宫。遂诣宝皇宫受册,备仪卫,入府,即皇帝位,国号大闽,大赦,改元龙启;更名璘。追尊父祖,立五庙。以其僚属李敏为左仆射、门下侍郎,其子节度使继鹏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以亲吏吴勖为枢密使。唐册礼使裴杰、程侃适至海门,闽主以杰为如京使;侃固求北还,不许。闽主自以国小地僻,常谨事四邻,由是境内差安。

二月,戊申,孟知祥墨制以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凉州大将拓跋承谦及耆老上表,请以权知留后孙超为节度使。上问使者:“超为何人?”对曰:“张义潮在河西,朝廷以天平军二千五百人戍凉州。自黄巢之乱,凉州为党项所隔,郓人稍稍物故皆尽,超及城中之人皆其子孙也。”

乙卯,以马希范为武安、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

戊午,定难节度使李仁福卒;庚申,军中立其子彝超为留后。

癸亥,以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蜀王。

先是,河西诸镇皆言李仁福潜通契丹,朝廷恐其与契丹连兵,并吞河右,南侵关中,会仁福卒,三月,癸未,以其子彝超为彰武留后,徙彰武节度使安从进为定难留后,仍命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将兵五万,以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送从进赴镇。从进,索葛人也。

乙酉,始下制除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丁亥,敕谕夏、银、绥、宥将士吏民,以“夏州穷边,李彝超年少,未能扞御,故徙之延安,从命则有李从餮稀⒏咴疏焊还笾福,违命则有王都、李匡宾覆族之祸。”夏,四月,彝超上言,为军士百姓拥留,未得赴镇,诏遣使趣之。

言事者请为亲王置师傅,宰相畏秦王从荣,不敢除人,请令王自择。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荐兵部侍郎刘瓚于从荣,从荣表请之。癸丑,以瓚为秘书监、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阳鱼崇远为记室。瓚自以左迁,泣诉,不得免。王府参佐皆新进少年,轻脱谄谀,瓚独从容规讽,从荣不悦。瓚虽为傅,从荣一概以僚属待之,瓚有难色;从荣觉之,自是戒门者勿为通,月听一至府,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

李彝超不奉诏,遣共兄阿啰王守青岭门,集境内党项诸胡以自救。药彦稠等进屯芦关,彝超遣党项抄粮运及攻具,官军自芦关退保金明。

闽王璘立子继鹏为福王,充宝皇宫使。五月,戊寅,立皇子从珂为潞王,从益为许王,从子天平节度使从温为兗王,护国节度使从璋为洋王,成德节度使从敏为泾王。

庚辰,闽地震,闽主璘避位修道,命福王继鹏权总万机。初,闽王审知性节俭,府舍皆庳陋;至是,大作宫殿,极土木之盛。

甲申,帝暴得风疾;庚寅,小愈,见群臣于文明殿。

壬辰夜,夏州城上举火,比明,杂虏数千骑救之,安从进遣先锋使宋温击走之。

吴宋齐丘劝徐知诰徙吴主都金陵,知诰乃营宫城于金陵。

帝旬日不见群臣,都人忷惧,或潜窜山野,或寓止军营。秋,七月,庚辰,帝力疾御广寿殿,人情始安。

安从进攻夏州。州城赫连勃勃所筑,坚如铁石,斫凿不能入。又党项万馀骑徜徉四野,抄掠粮饷,官军无所刍牧。山路险狭,关中民输斗粟束藁费钱数缗,民间困竭不能供。李彝超兄弟登城谓从进曰:“夏州贫瘠,非有珍宝蓄积可以充朝廷贡赋也;但以祖父世守此土,不欲失之。蕞尔孤城,胜之不武,何足烦国家劳费如此!幸为表闻,若许其自新,或使之征伐,愿为众先。”上闻之,壬午,命从进引兵还。其后有知李仁福阴事者,云:“仁福畏朝廷除移,扬言结契丹为援,契丹实不与之通也;致朝廷误兴是役,无功而还。”自是夏州轻朝廷,每有叛臣,必阴与之连以邀赂遗。上疾久未平,征夏州无功,军士颇有流言,乙酉,赐在京诸军优给有差;既赏赉无名,士卒由是益骄。

丁亥,赐钱元瓘爵吴王。元瓘于兄弟甚厚,其兄中吴、建武节度使元瓘自苏州入见,元瓘以家人礼事之,奉觞为寿,曰:“此兄之位也,而小子居之,兄之赐也。”元瓘曰:“先王择贤而立之,君臣位定,元瓘知忠顺而已。”因相与对泣。

戊子,闽主璘复位。初,福建中军使薛文杰,性巧佞,璘喜奢侈,文杰以聚使用求媚,璘以为国计使,亲任之。文杰阴求富民之罪,籍没其财,被榜捶者胸背分受,仍以铜斗火熨之。建州土豪吴光入朝,文杰利其财,求其罪,将治之;光怨怒,帅其众且万人叛奔吴。

帝以工部尚书卢文纪、礼部郎中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车服旌旗皆拟王者。八月,乙巳朔,文纪等至成都。戊申,知祥服痛冕,备仪卫诣驿,降阶北面受册,升玉辂。至府门,乘步辇而归。文纪,简求之孙也。

戊申,群臣上尊号曰圣明神武广道法天文德恭孝皇帝,大赦。在京及诸道将士各等第优给。时一月之间再行优给,由是月度益窘。

太仆少卿致仕何泽见上寝疾,秦王从荣权势方盛,冀己复进用,表请立从荣为太子。上览表泣下,私谓左右曰:“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耳。”不得已,丙戌,诏宰相枢密使议之。丁卯,从荣见上,言曰:“窃闻有奸人请立臣为太子;臣幼小,且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上曰:“群臣所欲也。”从荣退,见范延光、赵延寿曰:“执政欲以吾为太子,是欲夺我兵柄,幽之东宫耳。”延光等知上意,且惧从荣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九月,甲戌朔,吴主立德妃王氏为皇后。

戊寅,加范延光、赵延寿兼侍中。

癸未,中书奏节度使见元帅仪,虽带平章事,亦以军礼廷参,从之。

帝欲加宣徽使、判三司冯赟同平章事;赟父名章。执政误引故事,庚寅,加赟同中书门下二品,充三司使。

秦王从荣请严卫、捧圣步骑两指挥为牙兵。每入朝,从数百骑,张弓挟矢,驰骋衢路;令文士试草《檄淮南书》,陈己将廓清海内之意。从荣不快于执政,私谓所亲曰:“吾一旦南面,必族之!”范延光、赵延寿惧,屡求外补以避之。以上为见己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为!”齐国公主复为延寿言于禁中,云“延寿实有疾,不堪机务。”丙申,二人复言于上曰:“臣等非敢惮劳,愿与勋旧迭为之。亦不敢俱去,愿听一人先出。若新人不称职,复召臣,臣即至矣。”上乃许之。戊戌,以延寿为宣武节度使;以山南节道节度使硃弘昭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制下,弘昭复辞,上叱之曰:“汝辈皆不欲在吾侧,吾蓄养汝辈何为!”弘昭乃不敢言。

吏部侍郎张文宝泛海使杭州,船坏,水工以小舟济之,风飘至天长;从者二百人,所存者五人。吴主厚礼之,资以从者仪服钱币数万,仍为之牒钱氏,使于境上迎侯。文宝独受饮食,馀皆辞之,曰:“本朝与吴久不通问,今既非君臣,又非宾主,若受兹物,何辞以谢!”吴主嘉之,竟达命于杭州而还。

庚子,以前义成节度使李赞化为昭信节度使,留洛阳食其俸。

辛丑,诏大元帅从荣位在宰相上。

吴徐知诰以国中水火屡为灾,曰:“兵民困苦,吾安可独乐!”悉纵遣侍妓,取乐器焚之。

闽内枢密使薛文杰说闽王抑挫诸宗室;从子继图不胜忿,谋反,坐诛,连坐者千馀人。

冬,十月,乙卯,范延光、冯赟奏:“西北诸胡卖马者往来如织,日月绢无虑五千匹,计耗国用什之七,请委缘边镇戍择诸胡所卖马良者给券,具数以闻。”从之。戊午,以前武兴节度使孙岳为三司使。

范延光屡因孟汉琼、王淑妃以求出。庚申,以延光为成德节度使,以冯赟为枢密使。帝以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康义诚为朴忠,亲任之。时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祸,义诚度不能自脱,乃令其子事秦王,务以恭顺持两端,冀得自全。

权知夏州事李彝超上表谢罪,求昭雪;壬戌,以彝超为定难军节充使。

十一月,甲戌,上饯范延光,酒罢,上曰:“卿今远去,事宜尽言。”对曰:“朝廷大事,愿陛下与内久辅臣参决,勿听群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时孟汉琼用事,附之者共为朋党以蔽惑上听,故延光言及之。

庚辰,改慎州怀化军。置保顺军于洮州,领洮、鄯等州。

戊子,帝疾复作,己丑,大渐,秦王从荣入问疾,帝俯首不能举。王淑妃曰:“从荣在此。”帝不应。从荣出,闻宫中皆哭,从荣意帝已殂,明旦,称疾不入。是夕,帝实小愈,而从荣不知。从荣自知不为时论所与,恐不得为嗣,与其党谋,欲以兵入侍,先制权臣。辛卯,从荣遣都押牙马处钧谓硃弘昭、冯赟曰:“吾欲帅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备非常,当止于何所?”二人曰:“王自择之。”既而私于处钧曰:“主上万福,王宜竭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从荣怒,复遣处钧谓二人曰:“公辈殊不爱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咸曰:“兹事不得康义诚不可济。”乃召义诚谋之,义诚竟无言,但曰:“义诚,将校耳,不敢预议,惟相公所使。”弘昭疑义诚不欲众中言之,夜,邀至私第问之,其对如初。壬辰,从荣自河南府常服将步骑千人陈于天津桥。是日黎明,从荣遣马处钧至冯赟第,语之曰:“吾今日决入,且居兴圣宫。公辈各有宗族,处事亦宜详允,祸福在须臾耳。”又遣处钧诣康义诚,义诚曰:“王为则奉迎。”赟驰入右掖门,见弘昭、义诚、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方聚谋于中兴殿门外,赟具道处钧之言,因让义诚曰:“秦王言‘祸福在须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儿在秦府,左右顾望。主上拔擢吾辈,自布衣至将相,苟使秦王兵得入此门,置主上何地?吾辈尚有遗种乎?”义诚未及对,监门白秦王已将兵至端门外。汉琼指衣起曰:“今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犹顾望择利邪?吾何爱馀生,当自帅兵拒之耳!”即入殿门,弘照、赟随之,义诚不得已,亦随之入。汉琼见帝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须臾入宫,则大乱矣!”宫中相顾号哭,帝曰:“从荣何苦乃尔!”问弘昭等:“有诸?”对曰:“有之,适已令门者阖门矣。”帝指天泣下,谓义诚曰:“卿自处置,勿惊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从珂之子也,时侍侧,帝曰:“吾与尔父,冒矢石定天下,数脱吾于厄;从荣辈得何力,今乃为人所教,为此悖逆!我固知此曹不足付大事,当呼尔父授以兵柄耳。汝为我部闭诸门。”重吉即帅控鹤兵守宫门。孟汉琼被甲乘马,召马军都指挥使硃洪实,使将五百骑讨从荣。从荣方据胡床,坐桥上,遣左右召康义诚。端门已闭,叩左掖门,从门隙中窥之,见硃洪实引骑兵北来,走白从荣。从荣大惊,命取铁掩心擐之,坐调弓矢。俄而骑兵大至,从荣走归府,僚佐皆窜匿,牙兵掠嘉善坊溃去。从荣与妃刘氏匿床下,皇城使安从益就斩之,并杀其子,以其首献。初,孙岳颇得豫内廷密谋,冯、硃患从荣狼伉,岳尝为之极言祸福之归;康义诚恨之,至是,乘乱密遣骑士射杀之。帝闻从荣死,悲骇,几落御榻,绝而复苏者再,由是疾复剧。从荣一子尚幼,养宫中,诸将请除之,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竟与之。

癸巳,冯道帅群臣入见帝于雍和殿,帝雨泣呜咽,曰:“吾家事至此,惭见卿等!”

宋王从厚为天雄节度使;甲午,遣孟汉琼征从厚,且权知天雄军府事。

丙申,追废从荣为庶人。执政共议从荣官属之罪,冯道曰:“从荣所亲者高辇、刘陟、王说而已,任赞到官才半月,王居敏、司徒诩在病告已半年,岂豫其谋!居敏尤为从荣所恶,昨举兵向阙之际,与辇、陟并辔而行,指日景曰:‘来日及今,已诛王詹事矣。’自非与之同谋者,岂得一切诛之乎!”硃弘昭曰:“使从荣得入光政门,赞等当如何任使,而吾辈犹有利乎!且首从差一等耳,今首已孥戮而从皆不问,主上能不以吾辈为庇奸人乎!”冯赟力争之,始议流贬。时咨议高辇已伏诛。丁酉,元帅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赞、秘书监兼王傅刘瓚、友苏瓚、记室鱼崇远、河南少尹刘陟、判官司徒诩、推官王说等八人并长流,河南巡官李瀚、江文蔚等六人勒归田里,六军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推官郭晙并贬官。瀚,回之族曾孙也;诩,贝州人;文蔚,建安人也。文蔚奔吴,徐知诰厚礼之。

初,从荣失道,六军判官、司谏郎中赵远谏曰:“大王地居上嗣,当勤修令德,奈何所为如是!勿谓父子至亲为可恃,独不见恭世子、戾太子乎!”从荣怒,出为泾州判官;及从荣败,远以是知名。远,字上交,幽州人也。

戊戌,帝殂。帝性不猜忌,与物无竞,登极之年已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在位年谷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粗为小康。

辛丑,宋王至洛阳。

闽主尊鲁国太夫人黄氏为皇太后。闽主好鬼神,巫盛韬等皆有宠。薛文杰言于闽主曰:“陛下左右多奸臣,非质诸鬼神,不能知也。盛韬善视鬼,宜使察之。”闽主从之。文杰恶枢密使吴勖,勖在疾,文杰省之,曰:“主上以公久疾,欲罢公近密,仆言公但小苦头痛耳,将愈矣。主上或遣使来问,慎勿以它疾对也。”勖许诺。明日,文杰使韬言于闽主曰:“适见北庙崇顺王讯吴勖谋反,以铜钉钉其脑,金椎击之。”闽主以告文杰,文杰曰:“未可信也,宜遣使问之。”果以头痛对,即收下狱,遣文杰及狱吏杂治之,勖自诬服,并其妻子诛之。由是国人益怒。

吴光请兵于吴,吴信州刺史将延徽不俟朝命,引兵会光攻建州,闽主遣使求救于吴越。

十二月,癸卯朔,始发明宗丧,宋王即皇帝位。

秦王从荣既死,硃洪实妻入宫,司衣王氏与之语及秦王,王氏曰:“秦王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人归祸,是其罪也;若云大逆,则厚诬矣。硃司徒最受王恩,当时不为之辨,惜哉!”洪实闻之,大惧,与康义诚以其语白闵帝,且言王氏私于从荣,为之诇宫中事,辛亥,赐王氏死。事连王淑妃,淑妃素厚于从荣,帝由是疑之。

丙辰,以天雄左都押牙宋令询为磁州刺史。硃弘昭以诛秦王立帝为己功,欲专朝政;令询侍帝左右最久,雅为帝所亲信,弘昭不欲旧人在帝侧,故出之。帝不悦而无如之何。

孟知祥闻明宗殂,谓僚佐曰:“宋王幼弱,为政者皆胥史小人,其乱可坐俟也。”

辛未,帝始御中兴殿。帝自终易月之制,即召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有致治之志;然不知其要,宽柔少断。李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鲜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堪忧。”众惕息不敢应。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明州钱元珦骄纵不法,每请事于王府不获,辄上书悖慢。尝怒一吏,置铁床炙之,臭满城郭。吴王元瓘遣牙将仰仁诠诣明州召之,仁诠左右虑元珦难制,劝为之备,仁诠不从,常服径造听事。元珦见仁诠至,股忄栗,遂还钱塘,幽于别第。仁诠,湖州人也。

闽主改福州为长乐府。

亲从都指挥使王仁达有擒王延禀之功,性慷慨,言事无所避。闽主恶之,尝私谓左右曰:“仁达智有馀,吾犹能御之,非少主臣也。”至是,竟诬以叛,族诛之。

初,马希声、希范同日生。希声母曰袁德妃,希范母曰陈氏。希范怨希声先立不止,及嗣位,不礼于袁德妃。希声母弟希旺为亲从都指挥使,希范多谴责之。袁德妃请纳希旦官为道士,不许,解其军职,使居竹屋草门,不得预兄弟燕集。德妃卒,希旦忧愤而卒。

潞王上

◎ 清泰元年甲午,公元九三四年

春,正月,戊寅,闵帝大赦,改元应顺。壬午,加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康义诚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

硃弘昭、冯赟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宁国节度使安彦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忠正节度使张从宾,甲申,出彦威为护国节度使,以捧圣马军都指挥使硃洪实代之;出从宾为彰义节度使,以严卫步军都指挥使皇甫遇代之。彦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戊子,枢密使、同平章事硃弘昭、同中书门下二品冯赟、河东节度使兼侍中石敬瑭并兼中书令。赟以超迁太过,坚辞不受;己丑,改兼侍中。

壬辰,以荆南节度使高从诲为南平王,武安、武平节度使马希范为楚王。

甲午,以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元瓘为吴越王。

吴徐知诰别治私第于金陵,乙未,迁居私第,虚府舍以待吴主。

凤翔节度使兼侍中潞王从珂,与石敬瑭少从明帝征伐,有功名,得众心。硃弘昭、冯赟位望素出二人下远甚,一旦执朝政,皆忌之。明宗有疾,潞王屡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王辞疾不来,使臣至凤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阴事。时潞王长子重吉为控鹤都指挥使,硃、冯不欲其典禁兵,己亥,出为亳州团练使。潞王有女惠明为尼,在洛阳,亦召入禁中。潞王由是疑惧。

吴蒋延徽败闽兵于浦城,遂围建州,闽主璘遣上军张彦柔、骠骑大将军王延宗将兵万人救建州。延宗军及中涂,士卒不进,曰:“不得薛文杰,不能讨贼。”延宗驰使以闻,国人震恐。太后及福王继鹏泣谓璘曰:“吾无如卿何,卿自为谋。”文杰出,继鹏伺之于启圣门外,以笏击之仆地,槛车送军前,市人争持瓦砾击之。文杰善术数,自云过三日则无患。部送者闻之,倍道兼行,二日而至,士卒见之踊跃,脔食之;闽主亟遣赦之,不及。初,文杰以为古制槛车疏阔,更为之,形如木匮,攒以铁铓,内向,动辄触之。车成,文杰首自入焉。并诛盛韬。蒋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诰以延徽吴太祖之婿,与临川王濛素善,恐其克建州奉濛以图兴复,遣使召之。延徽亦闻闽兵及吴越兵将至,引兵归;闽人追击,败之,士卒死亡甚众,归罪于都虞侯张重进,斩之。知诰贬延徽为右威卫将军,遣使求好于闽。

闰月,以左谏议大夫唐汭、膳部郎中、知制诰陈乂皆为给事中,充枢密直学士。汭以文学从帝,历三镇在幕府。及即位,将佐之有才者,硃、冯皆斥逐之。汭性过疏,硃、冯恐帝含怒有时而发,乃引汭于密近,以其党陈乂监之。丙午,尊皇后为皇太后。

安远节度使符彦超奴王希全、任驾儿见朝廷多事,谋杀彦超,据安州附于吴,夜,叩门称有急递,彦超出至听事,二奴杀之,因以彦超之命召诸将,有不从己者辄杀之。己酉旦,副使李端帅州兵讨诛之,并其党。

甲寅,以王淑妃为太妃。

蜀将吏劝蜀王知祥称帝。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注释

翻译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下长兴三年(壬辰、932)

后唐纪七后唐明宗长兴三年(壬辰,公元932年)

[1]秋,七月朔,朔方奏夏州党项入寇,击败之,追至贺兰山。

[1]秋季,七月,辛丑朔(初一),朔方上表奏报:夏州党项来侵犯,击败了他们,追击到贺兰山。

[2]己丑,加镇海、镇东军节度使钱元守中书令。

[2]己丑(初九),加封镇海、镇东节度使钱元守中书令。

[3]庚寅,李存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诏。

[3]庚寅(初十),李存到了成都,孟知祥拜泣着接受后唐明宗诏书。

[4]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以湖南比年大旱,命闭南岳及境内诸神祠门,竟不雨。辛卯,希声卒,六军使袁诠、潘约等迎镇南节度使希范于朗州而立之。

[4]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因湖南连年大旱,下令关闭南岳及境内诸神祠的大门,到底没有下雨。辛卯(十一日),马希声去世,六军使袁诠、潘约等迎请镇南节度使马希范于朗州而拥立他为主。

[5]乙未,孟知祥遣李存还,上表谢罪,且告福庆公主之丧。自是复称藩。

[5]乙未(十五日),孟知祥让李存回洛阳,向朝廷上表谢罪,并报告福庆公主的丧事。从此又向后唐朝廷自称藩属。

[6]庚子,以西京留守、同平章事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

[6]庚子(二十日),任用西京留守、同平章事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

[7]废武兴军,复以凤、兴、文三州隶山南西道。

[7]废除武兴军,恢复凤、兴、文三州隶属于山南西道。

[8]丁未,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凤同平章事,充安国节度使。

[8]丁未(二十七日),后唐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凤以同平章事衔,充当安国节度使。

[9]八月,庚申,马希范至长沙;辛酉,袭位。

[9]八月,庚申(十一日),荆南马希范到达长沙;辛酉(十二日),承袭其兄马希声的职位。

[10]甲子,孟知祥令李昊为武泰赵季良等五留后草表,请以知祥为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节,昊曰:“比者诸将攻取方镇,即有其地,今又自求节钺及明公封爵,然则轻重之权皆在群下矣;借使明公自请,岂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为己草表,请行墨制,补两川刺史已下;又表请以季良等五留后为节度使。

[10]甲子(十五日),孟知祥让李昊为武泰赵季良等五个留后起草表章,请求朝廷封孟知祥为蜀王,行使墨书制命的权力,允许他自行委任将吏,同时为他们自己请求朝廷赐给节度使的旌节,李昊说:“近来诸将攻取一方军镇,就占有其地域,现在又自己要求给予旌节斧钺以及您的封爵,这样,职位轻重的权衡就都落在下属部众之手了;假如您自己请封,岂不更好!”孟知祥一下明白过来,便让李昊替自己起草表章,请求施行墨书制命,可以补授缺额的两川刺史以下的官职;又上表请求朝廷任命赵季良等五个留后为节度使。

初,安重诲欲图两川,自知祥杀李严,每除刺史,皆以东兵卫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鲁奇、李仁矩、武虔裕各数千人,皆以牙队为名。及知祥克遂、阆、利、夔、黔、梓六镇,得东兵无虑三万人,恐朝廷征还,表请其妻子。

起先,安重诲图谋占取两川,自从孟知祥杀死李严,每次任命刺史,都用东方的军队护送他们赴任,小的州府不少于五百人,像夏鲁奇、李仁矩、武虔裕,都各领数千人,号称牙队。及至孟知祥攻下遂州、阆州、利州、夔州、黔州、梓州六镇,得到护从东兵不下三万人,怕朝廷征召东兵返回,就上表请求允许他们的妻子到驻地来。

[11]吴徐知诰广金陵城周围二十里。

[11]吴国徐知诰扩建金陵城周围二十里。

[12]初,契丹既强,寇抄卢龙诸州皆遍,幽州城门之外,虏骑充斥。每自涿州运粮入幽州,虏多伏兵于阎沟,掠取之。及赵德钧为节度使,城阎沟而戍之,为良乡县,粮道稍通。幽州东十里之外,人不敢樵牧;德钧于州东五十里城潞县而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穑。至是,又于州东北百馀里城三河县以通蓟州运路,虏骑来争,德钧击却之。九月,庚辰朔,奏城三河毕。边人赖之。

[12]起初,契丹已经强大,把卢龙诸州都抢掠遍了,幽州城门以外,到处是契丹的骑兵。往往从涿州运粮到幽州,契丹兵众大多埋伏在阎沟,进行掠夺。到赵德钧为节度使时,在阎沟筑城守卫,设立良乡县,粮道略有通便。幽州以东十里之外,百姓不敢打柴放牧;赵德钧在州东五十里建立潞县城,加以守卫,靠近州城的百姓才得以进行农耕种庄稼。到此时,又在幽州东北百余里处,建立三河县城来疏通蓟州运路,契丹骑兵来争夺,赵德钧便把他们击退。九月,庚辰朔(初一),奏报三河县城建设完毕。边民赖以生存。

[13]壬午,以镇南节度使马希范为武安节度使,兼侍中。

[13]壬午(初三),任用镇南节度使马希范为武安节度使,兼任侍中。

[14]孟知祥命其子仁赞摄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都军事。

[14]孟知祥命令他的儿子孟仁赞代理行军司马,兼任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都军事。

[15]冬,十月,己酉朔,帝复遣李存如成都,凡剑南自节度使、刺史以下官,听知祥差署讫奏闻,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复征也。

[15]冬季,十月,己酉朔(初一),明宗再派李存赴成都,凡是在剑南的将吏,从节度使、刺史以下的官员,听凭孟知祥差派任命后,向朝廷奏报即可,朝廷不再另行任命别人;只是不让戍兵的妻子去戍所,然而对那些兵众也不再征召东还。

[16]秦王从荣喜为,聚浮华之士高辇等于幕府,与相唱和,颇自矜伐。每置酒,辄令僚属赋诗,有不如意者面毁裂抵弃。壬子,众荣入谒,帝语之曰:“吾虽不知书,然喜闻儒生讲经义,开益人智思。吾见庄宗好为诗,将家子文非素习,徒取人窃笑,汝勿效也。”

[16]秦王李从荣喜欢作诗,聚集浮华放荡的文士高辇等人在幕府中,同他们相与唱和,很是标榜自夸。每次设宴摆酒,往往让僚属们吟赋诗篇,有作得不如意的,当面撕毁丢弃。壬子(初四),李从荣入朝谒见,明宗对他说道:“我虽然不识文字,然而喜欢听取儒生讲说经文大义,可以开发人的智识和思考。我见庄宗皇帝喜好作诗,武将家的儿子文墨不是素所研习,只是白白让人背地笑话,你不要效法那个。”

[17]丙辰,幽州奏丹屯捺剌泊

[17]丙辰(初八),幽州报奏:契丹人马屯驻捺剌泊。

[18]前彰义节度使李金全屡献马,上不受,曰:“卿在镇为治何如?勿但以献马为事!”金全,吐谷浑人也。

[18]前彰义节度使李金全屡次向朝廷献马,后唐明宗不接受,并说:“你在镇所治理得怎么样?且不要只做献马这样的事!”李金全是吐谷浑的人。

[19]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书曰:“臣闻童谣非祸福之本,妖祥岂降替之源!故雉升鼎而桑谷生朝,不能止殷宗之盛;神马长嘶而玉龟告兆,不能延晋祚之长。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下上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修而靡忒。”优诏奖之。

[19]壬申(二十四日),大理少卿康澄上书启奏:“为臣听说,童谣不是祸福的根据,妖祥岂能当做兴变的本源!所以,商代出现飞雉落于鼎耳而鸣、桑谷共生于朝的祥瑞,不能中止殷王宗庙之盛;晋朝发生神马长嘶、水涌石龟的异兆,不能延缓晋国传位之长。由此悟出国家有不足惧的事情五件,有深可畏的事情六条:阴阳不协调不足惧,三星运行失常不足惧,小人传播讹言不足惧,山崩河涸不足惧,害虫伤害禾稼不足惧;贤人藏匿不出深可畏,四民迁业不安深可畏,上下通同作弊深可畏,廉耻之道消亡深可畏,诋毁赞誉混淆真伪深可畏,正直言论听不到深可畏。不足惧的事情愿陛下任其存在而不必多去计较;深可畏的事情愿陛下修治而不要差失。”明宗用嘉许的诏书奖励他。

[20]秦王从荣为人鹰视,轻佻峻急;既判六军诸卫事,复参朝政,多骄纵不法。初,安重诲为枢密使,上专属任之。从荣及宋王从厚自襁褓与之亲狎,虽典兵,常为重诲所制,畏事之。重诲死,王淑妃与宣徽使孟汉琼宣传帝命,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从荣皆轻侮之。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其妻永宁公主与从荣异母,素相憎疾。从荣以从厚声名出己右,尤忌之;从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见。石敬瑭不欲与从荣共事,常思外补以避之。范延光、赵延寿亦虑及祸,屡辞机要,请与旧臣迭为之,上不许。会契丹欲入寇,上命择帅臣镇河东,延光、延寿皆曰:“当今帅臣可往者独石敬瑭、康义诚耳。”敬瑭亦愿行,上即命除之。既受诏,不落六军副使,敬瑭复辞,上乃以宣徽使朱弘昭知山南东道,代义诚诣阙。

[20]秦王李从荣为人像鹰眼一样常常侧目看人,既轻薄又尖刻;他被任用为判理六军诸卫事务后,又参与朝政,往往骄纵不守法纪。以前,安重诲做枢密使,明宗特别依重他。李从荣及宋王李从厚从幼儿时就和他亲昵戏闹,后来,虽然成为统兵大吏,也常被安重诲所牵制,对安重诲很敬重。安重诲死后,王淑妃与宣徽使孟汉琼宣布传达皇帝意旨,由范延光、赵延寿做枢密使,而李从荣对他们都很轻慢、看不起。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任六军诸卫副使,他的妻子永宁公主与李从荣是异母所生,素来就相互憎恶不和。李从荣因为李从厚的名声比自己高,便尤其忌恨他。李从厚善于,用谦卑软弱的姿态对待李从荣,所以嫌隙之状表面上看不出来。石敬瑭因不愿与李从荣共事,常想到外面藩镇补领一职来避开他。范延光、赵延寿也顾虑弄不好招祸,多次请求辞去枢要职务,与可信用的老臣更换充任,明宗不答应。当时正逢契丹要来侵扰,明宗授命秉政大臣选择可当统帅的人材去镇守河东,范延光、赵延寿都说:“现在可任统帅去河东的只有石敬瑭、康义诚而已。”石敬瑭也愿意前去,于是,明宗就任命委派他去。等到诏书下来,不落六军副使的职位名款,石敬瑭又辞谢不受,明宗便任用宣徽使朱弘昭主持山南东道的事务,代替康义诚的职位,让康义诚到朝廷来。

[21]十一月,辛巳,以三司使孟鹄为忠武节度使,以忠武节度使冯充宣徽南院使,判三司。鹄本刀笔吏,与范延光乡里厚善,数年间引擢至节度使;上虽知其太速,然不能违也。

[21]十一月,辛巳(初三),任用三司使孟鹄为忠武节度使,用忠武节度使冯充任宣徽南院使,判理三司。孟鹄本来是个掌案牍的书吏,与范延光是同乡,友谊深厚,几年之间荐引提拔到节度使;明宗虽然晓得提拔太快,然而不能不认可。

[22]乙酉,上以胡寇浸逼北边,命趣议河东帅;石敬瑭欲之,而范延光、赵延寿欲用康义诚,议久不决。权枢密直学士李崧以为非石太尉不可,延光曰:“仆亦累奏用之,上欲留之宿卫耳。”会上遣中使趣之,众乃从崧议。丁亥,以石敬瑭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加兼侍中。

[22]乙酉(初七),明宗因为契丹人越来越侵逼北部边疆,命速议选任河东统帅;石敬瑭想要承担,而范延光、赵延寿想任用康义诚,议论了很长时间不能决定。代理枢密直学士李崧以为此任非石太尉不可,范延光说:“我也几次奏请用他,皇上要想把他留在身边统领宿卫军呐。”正好明宗命内使来催促,大家便接受了李崧的意见。丁亥(初九),任用石敬瑭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任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加兼侍中。

[23]己丑,加枢密使赵延寿同平章事。

[23]己丑(十一日),加封枢密使赵延寿同平章事。

[24]吴以诸道都统徐知诰为大丞相、太师,加领得胜节度使;知诰辞丞相、太师。

[24]吴国任用诸道都统徐知诰为大丞相、太师、加领德胜节度使;徐知诰辞却丞相、太师。

[25]大同节度使张敬达聚兵要害,契丹竟不敢南下而还。敬达,代州人也。

[25]大同节度使张敬达集中兵力防守要害关塞,契丹兵竟然不敢南下而退还本地。张敬达是代州人。

[26]蔚州刺史张彦超本沙陀人,尝为帝养子,与石敬瑭有隙;闻敬瑭为总管,举城附于契丹,契丹以为大同节度使。

[26]蔚州刺史张彦超本来是沙陀人,曾经是明宗的养子,与石敬瑭有嫌隙;听说石敬瑭当了总管,便把整个城池降附于契丹,契丹任命他为大同节度使。

[27]石敬瑭至晋阳,以部将刘知远、周为都押衙,委以心腹;军事委知远,帑藏委。,晋阳人也。

[27]石敬瑭到了晋阳,任用他的部将刘知远、周为都押衙,依靠他们做心腹;军事委托刘知远,财政收入委托周。周是晋阳人。

[28]十二月,戊午,以康义诚为河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以朱弘昭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28]十二月,戊午(十一日),任用康义诚为河阳节度使,兼任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任用朱弘昭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29]是岁,汉主立其子耀枢为雍王,龟图为康王,弘度为宾王,弘熙为晋王,弘昌为越王,弘弼为齐王,弘雅为韶王,弘泽为镇王,弘操为万王,弘杲为循王,弘为思王,弘邈为高王,弘简为同王,弘建为益王,弘济为辩王,弘道为贵王,弘昭为宜王,弘政为通王,弘益为定王;未几,徙弘度为秦王。

[29]这一年,南汉国主刘龚立他的儿子刘耀枢为雍王,刘龟图为康王,刘弘度为宾王,刘弘熙为晋王,刘弘昌为越王,刘弘弼为齐王,刘弘雅为韶王,刘弘泽为镇王,刘弘操为万王,刘弘杲为循王,刘弘为思王,刘弘邈为高王,刘弘简为同王,刘弘建为益王,刘弘济为辩王,刘弘道为贵王,刘弘昭为宜王,刘弘政为通王,刘弘益为定王;没有多久,把刘弘度调迁为秦王。

四年(癸巳、933)

四年(癸巳,公元933年)

[1]春,正月,戊子,加秦王从荣守尚书令,兼侍中。庚寅,以端明殿学士归义刘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1]春季,正月,戊子(十一日),加封秦王李从荣担任尚书令,兼任侍中。庚寅(十三日),任用端明殿学士归义人刘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闽人有言真封宅龙见者,更命其宅曰龙跃宫。遂诣宝皇宫受册,备仪卫,入府,即皇帝位,国号大闽,大赦,改元龙启;更名。追尊父祖,立五庙。以其僚属李敏为左仆射、门下侍郎,其子节度副使继鹏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以亲吏吴勖为枢密使。唐册礼使裴杰、程侃适至海门,闽主以杰为如京使;侃固求北还,不许。闽主自以国小地僻,常谨事四邻,由是境内差安。

[2]闽国有人说,闽王王延钧未成国主之前所住的真封宅有龙出现,便把这所宅第改名为龙跃宫。接着就谒拜宝皇宫受其册封,设置仪仗军卫,返回王府,即位称帝,国号大闽,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龙启,把自己的姓名改叫王。上尊号追谥自己的父亲和祖父,立五世的庙号。任命他的僚属李敏为左仆射、门下侍郎,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继鹏为右仆射、中书侍郎,二人都为同平章事;任命亲信属吏吴勖为枢密使。后唐朝廷的册礼使裴杰、程侃正好来到闽地海门,闽主任用裴杰为如京使;程侃坚持要求北还后唐,闽主不准。闽主自己知道国小地偏,经常注意和四面邻境搞好关系,因此闽地境内还算安定。

[3]二月,戊申,孟知祥墨制以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3]二月,戊申(初二),孟知祥墨制署授赵季良等人为五镇节度使。

[4]凉州大将拓跋承谦及耆老上表,请以权知留后孙超为节度使。上问使者:“超为何人?”对曰:“张义潮在河西,朝廷以天平军二千五百人戍凉州,自黄巢之乱,凉州为党项所隔,郓人稍稍物故皆尽,超及城中之人皆其子孙也。”

[4]凉州大将拓跋承谦及耆老上表,请求后唐朝廷任命暂为留后的孙超为节度使。明宗问来使:“孙超是什么人?”使者回答:“大唐宣宗时张义潮来归河西,朝廷用天平军二千五百人守戍凉州,自从黄巢之乱以后,凉州被党项族隔断,郓州随军来的人渐渐都死完了,孙超及城中之人都是他们的后代子孙。”

[5]乙卯,以马希范为武安、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

[5]乙卯(初九),任用马希范为武安、武平节度使,兼任中书令。

[6]戊午,定难节度使李仁福卒;庚申,军中立其子彝超为留后。

[6]戊午(十二日),定难节度使李仁福去世;庚申(十四日),军队里立他的儿子李彝超为留后。

[7]癸亥,以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蜀王。

[7]癸亥(十七日),后唐任用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封蜀王。

[8]先是,河西诸镇皆言李仁福潜通契丹,朝廷恐其与契丹连兵,并吞河右,南侵关中,会仁福卒,三月,癸未,以其子彝超为彰武留后,徙彰武节度使安从进为定难留后,仍命静塞节度使药彦稠将兵五万,以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送从进赴镇。从进,索葛人也。

[8]过去,河西诸镇都说李仁福暗通契丹,后唐朝廷怕他和契丹联合用兵,并吞河右之地,南向侵掠关中。正好,李仁福去世,三月,癸未(初七),任用他的儿子李彝超为彰武留后,调迁彰武节度使安从进为定难留后,仍然命令静塞节度使药彦稠带兵五万人,由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护送安从进赴镇所上任。安从进是振武军索葛人。

[9]乙酉,始下制除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9]乙酉(初九),明宗方始下诏,任命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10]丁亥,敕谕夏、银、绥、宥将士吏民,以“夏州穷边,李彝超年少,未能捍御,故使之延安,从命则有李从、高允韬富贵之福,违命则有王都、李匡宾覆族之祸。”夏,四月,彝超上言,为军士百姓拥留,未得赴镇,诏遣使趣之。

[10]丁亥(十一日),明宗下敕文告谕夏州、银州、绥州、宥州的将士吏民,说:“夏州贫穷边远,李彝超年轻,不能捍卫防御外敌,所以让他去延安。服从朝廷调遣就可以有李从、高允韬那样的富贵福份,违背朝廷调遣就要遭到王都、李匡宾那样的覆亡灭族之祸。”夏季,四月,李彝超上表奏称,他被军士百姓所拥护挽留,没有能够去延安赴任。明宗下诏派使者去催促他。

[11]言事者请为亲王置师傅,宰相畏秦王从荣,不敢除人,请令王自择。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荐兵部侍郎刘瓒于从荣,从荣表请之。癸丑,以瓒为秘尽监、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阳鱼崇远为记室。瓒自以左迁,泣诉,不得免。王府参佐皆新进少年,轻脱诏谀,瓒独从容规讽,从荣不悦。瓒虽为傅,从荣一概以僚属待之,瓒有难色;从荣觉之,自是戒门者勿为通,月听一至府,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

[11]秦事的人建议给亲王们设立师傅,宰相惧怕秦王李从荣,不敢派人,请求让秦王自己选择师傅。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荐举兵部侍郎刘瓒给李从荣,李从荣上表请求选派他。癸丑(初七),朝廷任命刘瓒为秘书监、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阳人鱼崇远为记室。刘瓒自己以为这是降职,涕泣诉说,不能得到改免。秦王府里的参谋佐辅人员都是新进拔的少年,轻浮放荡而好谄媚阿谀奉承,唯有刘瓒从容冷静地进行规劝,李从荣便不高兴。刘瓒虽为师傅,李从荣以对僚属的态度对待他;刘瓒有难堪之色;李从荣觉察到了,从此告诫守门人不要给他通报,每月听凭他一到府内,或者一天也不召见他,也不供膳。

[12]李彝超不奉诏,遣其兄阿王守青岭门,集境内党项诸胡以自救。药彦稠等进屯芦关,彝超遣党项抄粮运及攻具,官军自芦关退保金明。

[12]李彝超不按明宗的诏书办事,派遣他的哥哥阿王把守青岭门,聚集境内党项诸部胡人自己救援。药彦稠等进驻芦关,李彝超派党项兵抄掠官军粮运及攻城器具,官军从芦关退守金明。

[13]闽主立子继鹏为福王,充宝皇宫使。

[13]闽国主王立他的儿子王继鹏为福王,充任宝皇宫使。

[14]五月,戊寅,立皇子从珂为潞王,从益为许王,从子天平节度使从温为兖王,护国节度使从璋为洋王,成德节度使从敏为泾王。

[14]五月,戊寅(初三),后唐朝廷立皇子李从珂为潞王,李从益为许王,皇侄天平节度使李从温为兖王,护国节度使李从璋为洋王,成德节度使李从敏为泾王。

[15]庚辰,闽地震,闽主避位修道,命福王继鹏权总万机。初,闽王审知性节俭,府舍皆庳陋;至是,大作宫殿,极土木之盛。

[15]庚辰(初五),闽地地震,闽主王避位修道,命令福王王继鹏暂管一切机务。起初,第一任闽王王审知性情节俭,府舍都比较简陋;到此时,大肆兴建宫殿,极尽土木之豪华。

[16]甲申,帝暴得风疾;庚寅,小愈,见群臣于文明殿。

[16]甲申(初九),明宗突然患风疾,庚寅(十五日),病稍好些,在文明殿接见群臣。

[17]壬辰夜,夏州城上举火,比明,杂虏数千骑救之,安从进遣先锋使宋温击走之。

[17]壬辰(十七日)夜,夏州城上点起烽火,天刚亮,各路胡兵数千人马驰奔而至,安从进派先锋使宋温把他们击走。

[18]吴宋齐丘劝徐知诰徙吴主都金陵,知诰乃营宫城于金陵。

[18]吴国宋齐丘劝徐知诰把吴主杨溥迁都金陵,徐知诰便在金陵营建宫城。

[19]帝旬日不见群臣,都人汹惧,或潜窜山野,或寓止军营。秋,七月,庚辰,帝力疾御广寿殿,人情始安。

[19]明宗十天不见群臣,京都的人惶恐,或者暗中流窜到山林荒野,或者躲藏到军营。秋季,七月,庚辰(初二),明宗带病勉强驾临广寿殿,人心才安定下来。

[20]安从进攻夏州。州城赫连勃勃所筑,坚如铁石,凿不能入。又党项万馀骑徜徉四野,抄掠粮饷,官军无所刍牧。山路险狭,关中民输斗粟束藁费钱数缗,民间困竭不能供。李彝超兄弟登城谓从进曰:“夏州贫瘠,非有珍宝蓄积可以充朝廷贡赋也;但以祖父世守此土,不欲失之。蕞尔孤城,胜之不武,何足烦国家劳费如此!幸为表闻,若许其自新,或使之征伐,愿为众先。”上闻之,壬午,命从进引兵还。

[20]安从进攻打夏州。夏州的城垣是赫连勃勃所筑,坚固得像铁石一般,斫凿不能使它破毁。那里又有党项四万多骑兵在四野流动,抢掠粮食财物,致使官军不能进行农耕、畜牧。山路又艰险又狭小,关中百姓运输一斗米、一捆柴草,要费钱数贯,民间困若竭尽,无力供应。李彝超兄弟登上城垣对安从进说:“夏州很贫穷,没有珍宝积畜可以充当对朝廷的贡品和财赋的地方,只是因为祖父、父亲世代据守此地,不想把它丢失了。这个小小孤城,战胜它也不足以宣扬威武,何必这样麻烦国家劳师费财!请您上表把情况报告朝廷,如果朝廷能准许我们自新,或者派遣我们去征伐异城,我愿意去打先锋。”明宗听说这种情况,壬午(初八),命令安从进带兵返回。

其后有知李仁福阴事者,云:“仁福畏朝廷除移,扬言结契丹为援,契丹实不与之通也;致朝廷误兴是役,无功而还。”自是夏州轻朝廷,每有叛臣,必阴与之连以邀赂遗。上疾久未平,征夏州无功,军士颇有流言,乙酉,赐在京诸军优给有差;既赏赉无名,士卒由是益骄。

其后,有人知道李仁福的隐怀,指出:“李仁福怕朝廷调动他的人马,便放风说要联合契丹相互支援,其实契丹并未与他勾结;致使朝廷这次错误地兴兵讨伐,结果无功而还。”从此,夏州疏远朝廷,每逢有人叛变,必然暗中与之通连勾结,来达到要求贿赂遗赠的目的。当时,明宗久病未愈,征讨夏州无所获而归,军士中有很多流言,乙酉(十一日),按等级优厚赏赐在京各军;这样,赏施没有正当理由,士兵从此更加骄纵了。

[21]丁亥,赐钱元爵吴王。元于兄弟甚厚,其兄中吴、建武节度使元自苏州入见,元以家人礼事之,奉觞为寿,曰:“此兄之位也,而小子居之,兄之赐也。”元曰:“先王择贤而立之,君臣位定,元知忠顺而已。”因相与对泣。

[21]丁亥(十三日),赐予钱元封爵为吴王。钱元对他的兄弟们很是敦厚,他的哥哥中吴、建武节度使钱元从苏州来朝见他。钱元用家人礼法待他,举杯向他祝福,并说:“这是哥哥的王位,而小弟我占有了,这是兄长所赐予我的啊。”钱元说:“先王是选择贤能而扶立的,现在君臣之位已定,元明白要忠贞顺从而已。”因而兄弟相对涕泣。

[22]戊子,闽主复位。初,福建中军使薛文杰,性巧佞,喜奢侈,文杰以聚敛求媚,以为国计使,亲任之。文杰阴求富民之罪,籍没其财,被榜捶者胸背分受,仍以铜斗火熨之。建州土豪吴光入朝,文杰利其财,求其罪,将治之;光怨怒,帅其众且万人叛奔吴。

[22]戊子(十四日),闽主王复位。起先,福建中军使薛文杰,为人乖巧谄媚,王喜爱奢侈,薛文杰便用搜刮民财的手段来迎会他,王任用他当国计使,视为亲信。薛文杰暗中探查有钱人家的罪过,抄没其家财,被拷打的人胸背受刑,用烧红了的铜斗烙灼。建州的土豪吴光来朝拜闽主,薛文杰看中他的财产,搜求他的罪过,将要处治他;吴光怨恨恼怒,率领自己的徒众几乎上万人,反叛而奔入吴国。

[23]帝以工部尚书卢文纪、礼部郎中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车服旌旗皆拟王者。八月,乙巳朔,文纪等至成都。戊申,知祥服兖冕,备仪卫诣驿,降阶北面受册,升玉辂,至府门,乘步辇以归。文纪,简求之孙也。

[23]明宗任命工部尚书户文纪、礼部郎中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孟知祥自己制作九旒冠冕,九章衣,车舆服饰旌旗都比照天子。八月,乙巳朔(初一),卢文纪等到达成都。戊申(初四),孟知祥穿上兖服、冠冕,准备好仪仗军卫来到驿舍,降阶行礼。面向北方接受册封,坐上带着玉辂的车,到达王府门前,坐着人抬的步辇而进入内庭。卢文纪是卢简求的孙子。

[24]戊申,群臣上尊号曰圣明神武广道法天文德恭孝皇帝,大赦。在京及诸道将士各等第优给。时一月之间再行优给,由是用度益窘。

[24]戊申(初四),群臣为明宗上尊号为圣明神武广道法天文德恭孝皇帝,实行大赦。对在京城及诸道的将士,各按等级进行优赏。当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再次实行优赏,从此用度更加困窘。

[25]太仆少卿何泽见上寝疾,秦王从荣权势方盛,冀己复进用,表请立从荣为太子。上览表泣下,私谓左右曰:“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耳。”不得已,丙戌,诏宰相枢密使议之。丁卯,从荣见上,言曰:“窃闻有奸人请立臣为太子;臣幼少,且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上曰:“群臣所欲也。”从荣退,见范延光、赵延寿曰:“执政欲以吾为太子,是欲夺我兵柄,幽之东宫耳。”延光等知上意,且惧从荣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25]太仆少卿何泽看到明宗卧病,秦王李从荣权势正在发展,他希望自己能重新得到起用,便上表请求立李从荣为太子。明宗看到表章流下眼泪,私下对左右亲近的人说:“群臣请求立太子,朕自当归老在太原旧府第了。”不得已,壬戌(十八日),下诏让宰相、枢密使议论此事。丁卯(二十三日),李从荣谒见明宗,说道:“听说有奸臣请陛下立臣为太子,臣年纪幼小,并且臣愿意学习带兵,不愿担当这个名义。”明宗说:“这是群臣所要求的。”李从荣退下来,去见范延光、赵延寿说:“你们执政的各位要让我当太子,我是想夺我的兵权,把我幽禁在东宫而已。”范延光等知道明宗并不愿立太子,而且畏惧李从荣讲的话,就把他的话如实上奏明宗;辛未(二十七日),明宗下制书,任命李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26]九月,甲戌朔,吴主立德妃王氏为皇后。

[26]九月,甲戌朔(初一),吴主立德妃王氏为皇后。

[27]戊寅,加范延光、赵延寿兼侍中。

[27]戊寅(初五),加封范延光、赵延寿兼任侍中。

[28]癸未,中书奏节度使见元帅仪,虽带平章事,亦以军礼廷参,从之。

[28]癸未(初十),中书上奏:节度使见元帅的仪礼,虽然带衔平章事,仍用军人礼节进见和参拜;批准了这样办。

[29]帝欲加宣徽使、判三司冯同平章事;父名章。执政误引故事,庚寅,加同中书门下二品,充三司使。

[29]后唐明宗要加封宣徽使、判三司冯同平章事;冯的父亲叫冯章。执政者弄错了唐制旧规定,庚寅(十七日),加封冯同中书门下二品,充当三司使。

[30]秦王从荣请严卫、捧圣步骑两指挥为牙兵。每入朝,从数百骑,张弓挟矢,驰骋衢路;令文士试草檄淮南书,陈己将廓清海内之意。从荣不快于执政,私谓所亲曰:“吾一旦南面,必族之。”范延光、赵延寿惧,屡求外补以避之。上以为见己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为!”齐国公主复为延寿言于禁中,云“延寿实有疾,不堪机务。”丙申,二人复言于上曰:“臣等非敢惮劳,愿与勋旧迭为之。亦不敢俱去,愿听一人先出。若新人不称职,复召臣,臣即至矣。”上乃许之。戊戌,以延寿为宣武节度使;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朱弘昭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制下,弘昭复辞,上叱之曰:“汝辈皆不欲在吾侧,吾蓄养汝辈何为!”弘昭乃不敢言。

[30]秦王李从荣请求把严卫军和捧圣军的步骑两指挥作为从属于自己的牙兵。每逢他入朝,随从几百骑马的兵勇,张着弓,带着箭,奔驰在通衢大路上;又令文士替他试着起草征讨淮南的宣言,表示他将要平定海内的意志。李从荣对执政者不满意,私下对他的亲信讲:“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必定把他们灭门诛杀。”范延光、赵延寿害怕,几次请求补放在外镇为官以躲避灾祸。明宗以为他们是看到自己有病而要求离去,很恼火,说:“要走便自己走;何必上表!”赵延寿的妻子齐国公主又替赵延寿在内宫进言,说:“赵延寿确实有病,承担不了机要重务。”丙申(二十三日),范、赵二人再次上奏明宗说:“我们不是怕辛劳,而是愿意与勋旧老臣轮流担负枢要重任。我们也不敢一下都走,希望能允许先走一个。如果新任的人不称职,可以再把我们召回,我们必定马上回来。”明宗这才准许了。戊戌(二十五日),外调赵延寿为为宣武节度使,另行调入山南东道节度使朱弘昭为枢密使、同平章事。明宗制命下来,朱弘昭又推辞不受,明宗斥责他说:“你们这些人都不想在我身边,我供养你们干什么!”朱弘昭才不敢再说。

[31]吏部侍郎张文宝泛海使杭州,船坏,水工以小舟济之,风飘至天长;从者二百人,所存者五人。吴主厚礼之,资以从者仪服钱币数万,仍为之牒钱氏,使于境上迎候。文宝独受饮食,余皆辞之,曰:“本朝与吴久不通问,今既非君臣,又非宾主,若受兹物,何辞以谢!”吴主嘉之,竟达命于杭州而还。

[31]吏部侍郎张文宝经海路出使吴越杭州,途中船坏了,水手用小船接济他,靠风力飘流至吴国的天长;原有随从二百人,留存下来的只剩五人。吴国君主接待他很优厚,资助他随从人员的仪礼服装、钱币数万,仍然为他转达公文给吴越国主钱元,让他们派人在境界上迎候。张文宝只接受了饮食,其他东西都没有要,并说:“本朝与吴国很长时间不通问讯了,现在既不是君主关系,又不是宾主关系,如果接受了这些东西,用什么言词来致谢!”吴主杨溥很赞赏他。他居然完成了朝廷委派的任务,到杭州而还。

[32]庚子,以前义成节度使李赞华为昭信节度使,留洛阳食其俸。

[32]庚子(二十七日),任用前义成节度使李赞华为昭信节度使,人留在洛阳而享受节度使的俸给。

[33]辛丑,诏大元帅从荣位在宰相上。

[33]辛丑(二十八日),明宗下诏:大元帅李从荣地位在宰相之上。

[34]吴徐知诰以国中水火屡为灾,曰:“兵民困苦,吾安可独乐!”悉纵遣侍妓,取乐器焚之。

[34]吴国徐知诰因为境内屡次遭受水火灾害,说道:“军队和百姓生活困苦,我怎么可以独享逸乐!”便把所有的侍妓全部打发出去,把歌舞演奏的乐器都焚烧了。

[35]闽内枢密使薛文杰说闽王抑挫诸宗室;从子继图不胜忿,谋反,坐诛,连坐者千余人。

[35]闽国的内枢密使薛文杰劝说闽王王抑制控压各个宗室;王的侄儿王继图很愤恨,谋反失败,被诛杀,连坐的有一千余人。

[36]冬,十月,乙卯,范延光、冯奏:“西北诸胡卖马者往来如织,日用绢无虑五千匹,计耗国用什之七,请委缘边镇戍择诸胡所卖马良者给券,具数以闻。”从之。

[36]冬季,十月,乙卯(十二日),后唐范延光、冯奏称:“西北的各族胡人卖马的往来像穿梭,每天用于换马交易的绢恐怕不少于五千匹,计算起来耗费国家费用达到十分之七,请朝廷委派沿边界的镇所,选择各族胡人所卖马中优良的发给价券,价购多少按数上报。”明宗同意施行。

[37]戊午,以前武兴节度使孙岳为三司使。

[37]戊午(十五日),任用前武兴节度使孙岳为三司使。

[38]范延光屡因孟汉琼、王淑妃以求出;庚申,以延光为成德节度使,以冯为枢密使。

[38]范延光由于孟汉琼、王淑妃的缘故,屡次请求明宗准许委派他到外镇为官;庚申(十七日),任用范延光为成德节度使,而以冯为枢密使。

帝以亲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康义诚为朴忠,亲任之。时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祸,义诚度不能自脱,乃令其子事秦王,务以恭顺持两端,冀得自全。

明宗以亲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康义诚为人淳朴忠实,很亲近和信任他。当时朝廷重要和亲近的官员大多要求外调以躲避秦王的加祸,康义诚料想自己不能解脱,便让他的儿子侍奉秦王,遇事力求用恭敬顺从、左右两可的态度去对待,希望借此保全自己。

[39]权知夏州事李彝超上表谢罪,求昭雪;壬戌,以彝超为定难军节度使。

[39]暂任主持夏州事务的李彝超上表向朝廷谢罪,请求昭雪讨伐他的罪行;壬戌(十九日),任命李彝超为定难军节度使。

[40]十一月,甲戌,上饯范延光,酒罢,上曰:“卿今远去,事宜尽言。”对曰:“朝廷大事,愿陛下与内外辅臣参决,勿听群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时孟汉琼用事,附之者共为朋党以蔽惑上听,故延光言及之。

[40]十一月,甲戌(初二),明宗给范延光饯行,喝完了酒,明宗说:“你现在要远离我而去,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范延光回答说:“朝廷的大事,希望陛下同内外辅佐的大臣商量决定,不要听那些小人的话。”随即相互流泪而别。当时,孟汉琼弄权操纵一切,依附他的人相互结为朋党,共同蒙蔽惑乱皇帝的耳目,所以范延光说起这些话。

[41]庚辰,改慎州怀化军。置保顺军于洮州,领洮、鄯等州。

[41]庚辰(初八),更改慎州怀化军为昭化军。设置保顺军于洮州,领有洮州、鄯州等地。

[42]戊子,帝疾复作,己丑,大渐,秦王从荣入问疾,帝俯首不能举。王淑妃曰:“从荣在此。”帝不应。从荣出,闻宫中皆哭,从荣意帝已殂,明旦,称疾不入。是夕,帝实小愈,而从荣不知。

[42]戊子(十六日),明宗的病复发,己丑(十七日),明显见好,秦王李从荣进宫问候,明宗低着头不能抬起。王淑妃说:“从荣在这里。”明宗没有回答。李从荣出来,听到宫中人都在恸哭,他以为明宗已经死了,第二天早上,自称有病不进宫省问。这天晚上,明宗实际上是稍见好转,而李从荣却不知道。

从荣自知不为时论所与,恐不得为嗣,与其党谋,欲以兵入侍,先制权臣。辛卯,从荣遣都押牙马处钧谓朱弘昭、冯曰:“吾欲帅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备非常,当止于何所?”二人曰:“王自择之。”既而私于处钧曰:“主上万福,王宜竭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从荣怒,复遣处钧谓二人曰:“公辈殊不爱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咸曰:“兹事不得康义诚不可济。”乃召义诚谋之,义诚竟无言,但曰:“义诚将校耳,不敢预议,惟相公所使。”弘昭疑义诚不欲众中言之,夜,邀至私第问之,其对如初。

李从荣自己知道当时人心舆论对他不利,害怕继承不了皇帝大位,便同他的党羽策划,要用武力入宫侍卫,先要制服权臣。辛卯(十九日),李从荣派都押牙马处钧告诉朱弘昭、冯说:“我要带兵进入宫内侍候皇上疾病,并且防备非常之变,应该在哪里居处?”朱、冯二人答称:“请王爷自己选择地方。”接着私下对马处钧说:“皇上平安无事,秦王应该竭尽心力实行忠孝之道,不可乱信坏人的胡说。”李从荣大怒,又派马处钧告诉朱、冯二人:“你们两位难道不爱惜自己的家族吗?怎么敢抗拒我!”朱、冯二人害怕,入宫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都说:“这件事不得到康义诚的合作和支持就不可能办好。”便把康义诚召入内廷和他商议办法,康义诚竟然不拿主意,只是说:“义诚是带兵的军人,不敢干预朝廷政务,我只听从宰相大人的驱使。”朱弘昭怀疑康义诚不想当着众人表态,夜间,把他邀请到家里再次问他,康义诚对答得和原来一样。

壬辰,从荣自河南府常服将步骑千人陈于天津桥。是日黎明,从荣遣马处钧至冯第,语之曰:“吾今日决入,且居兴圣宫。公辈各有宗族,处事亦宜详允,祸福在须臾耳。”又遣处钧诣康义诚,义诚曰:“王来则奉迎。”

壬辰(二十日),李从荣穿着平常服装从河南府带领步骑兵马千人列阵于天津桥。当日黎明,李从荣派马处钧到冯府第,对他说:“我今天决定进入皇宫,并且要住进准备嗣位的兴圣宫。你们各位枢要大臣都各有自己的宗族,做事也应该仔细慎重,是祸是福就决定在顷刻之间了。”又派马处钧去见康义诚,康义诚答复说:“只要秦王来到,我必奉迎。”

驰入右掖门,见弘昭、义诚、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方聚谋于中兴殿门外,具道处钧之言,因让义诚曰:“秦王言‘祸福在须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儿在秦府,左右顾望!主上拔擢吾辈,自布衣至将相,苟使秦王兵得入此门,置主上何地?吾辈尚有遗种乎?”义诚未及对,监门白秦王已将兵至端门外。汉琼拂衣起曰:“今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犹顾望择利邪?吾何爱余生,当自帅兵拒之耳!”即入殿门,弘昭,随之,义诚不得已,亦随之入。

冯快马奔入右掖门,见到朱弘昭、康义诚、孟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正聚集在中兴殿门外会商,冯便把马处钧的传语告诉他们,并因而责难康义诚说:“秦王说‘是祸是福决于顷刻’,这件事的利害十分清楚,您可不要因为自己儿子在秦王府中供职而左顾右望!皇上提拔我们这些人,从平民百姓高升至将相,假如让秦王的兵卒得以进入这禁内大门,把皇上置于何等地位?我们这些人还能有遗族吗?”康义诚还未来得及回答,监门官进来报告:秦王已经带领兵丁到达端门之外。孟汉琼一甩袖子站起来说道:“今天的事,危害到了皇上,您还犹豫观望,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吗?我怎么能爱惜自己的余生,只能带领兵士去抗拒他!”立即进入中兴殿门,朱弘昭、冯跟着他,康义诚不得已,也随着他进入内宫。

汉琼见帝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须臾入宫,则大乱矣。”宫中相顾号哭,帝曰:“从荣何苦乃尔!”问弘昭等:“有诸?”对曰:“有之,适已令门者阖门矣。”帝指天泣下,谓义诚曰:“卿自处置,勿惊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从珂之子也,时侍侧,帝曰:“吾与尔父,冒矢石定天下,数脱吾于厄;从荣辈得何力,今乃为人所教,为此悖逆!我固知此曹不足付大事,当呼尔父授以兵柄耳。汝为我部闭诸门。”重吉即帅控鹤兵守宫门。孟汉琼被甲乘马,召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使将五百骑讨从荣。

孟汉琼见了明宗,奏报说:“秦王从荣造反了,他的兵众已攻到端门,马上要打进宫内来,可要大乱了。”宫里的人相视号哭,明宗说:“从荣何苦要这样干!”便向朱弘昭等说:“有没有这回事?”朱等回答说:“有这回事,刚才已经命令守门人关上了大门。”明宗指着天落泪不止,对康义诚说:“请你自己做主去处理,不要惊扰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是李从珂的儿子,当时正侍奉在明宗身边,明宗对他说:“我和你的父亲,冒着枪林箭雨,平定了天下,几次把我从危难中抢救出来;从荣他们这些人出过什么力,现在竟被人教唆,干这种悖逆不道的事!我本来就知道这种人不足以把大事托付给他们,理当召唤你父亲前来,把掌兵的大权交付给他。你替我部署关闭所有宫门,把它们防守好。”李重吉立即率领控鹤兵士守卫着宫门。孟汉琼披挂铠甲,骑上战马,召来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让他带领五百名骑兵去讨伐李从荣。

从荣方据胡床,坐桥上,遣左右召康义诚。端门已闭,叩左掖门,从门隙中窥之,见朱洪实引骑兵北来,走白从荣;从荣大惊,命取铁掩心擐之,坐调弓矢。俄而骑兵大至,众荣走归府,僚佐皆窜匿,牙兵掠嘉善坊溃去。从荣与妃刘氏匿床下,皇城使安从益就斩之,并杀其子,以其首献。初,孙岳颇得豫内廷密谋,冯、朱患从荣狼伉,岳尝为之极言祸福之归;康义诚恨之,至是,乘乱密遣骑士射杀之。帝闻从荣死,悲骇,几落御榻,绝而复苏者再,由是疾复剧。从荣一子尚幼,养宫中,诸将请除之,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竟与之。癸巳,冯道帅群臣入见帝于雍和殿,帝雨泣呜咽,曰:“吾家事至此,惭见卿等!”

此时,李从荣正倚据着胡床,坐在桥上,让左右侍从召唤康义诚来。由于端门已经被关闭,便叩打左掖门,并从门缝中向内窥视,看见朱洪实正率领骑兵从北面驰来,急忙报告李从荣;李从荣大为吃惊,命令取来铁掩心盔甲披挂,坐在那里调拨弓矢。不多久,骑兵大量奔压过来,李从荣退避逃归河南府署,他的僚属都逃窜藏匿起来,牙兵抢掠嘉善坊之后溃逃四散。李从荣和他的妃子刘氏藏躲在床下,皇城使安从益就地把他们杀了,并杀了他的儿子,把他们的首级进献朝廷。起初,孙岳参预内廷密谋陷得很深,冯、朱弘昭害怕李从荣乖戾难于应付,孙岳曾经为他们竭力剖析利害之所归;康义诚很厌恨他,此时便趁着混乱之中暗地派骑兵把他射杀了。明宗听说李从荣被杀,很是吃惊悲伤,几乎从床榻上跌落下来,几次昏蹶又复苏过来,从此病情加剧。李从荣有一个儿子还很幼小,养于宫中,众将要求把他杀掉,明宗涕泣着说:“这孩子有什么罪!”不得已竟把孩子交给了众将。癸巳(二十一日),冯道带领群臣入朝,在雍和殿觐见明宗,明宗泪下如雨,鸣咽不止,悲痛地说:“我家的事情闹到这样,实在惭愧见到你们众位公卿!”

宋王从厚为天雄节度使;甲午,遣孟汉琼征从厚,且权知天雄军府事。

宋王李从厚正为天雄节度使;甲午(二十二日),明宗派遣孟汉琼去征召李从厚入朝侍疾,并使孟汉琼暂时主持天雄军的`事务。

丙申,追废从荣为庶人。执政共议从荣官属之罪,冯道曰:“从荣所亲者高辇、刘陟、王说而已,任赞到官才半月,王居敏、司徒诩在病告已半年,岂豫其谋!居敏尤为从荣所恶,昨举兵向阙之际,与辇、陟并辔而行,指日景曰‘来日及今,已诛王詹事矣。’自非与之同谋者,岂得一切诛之乎!”朱弘昭曰:“使从荣得入光政门,赞等当如何任使,而吾辈犹有种乎!且首从差一等耳,今首已孥戮而从皆不问,主上能不以吾辈为庇奸人乎!”冯力争之,始议流贬。时谘议高辇已伏诛。丁酉,元师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赞、秘书监兼王傅刘瓒、友苏瓒、记室鱼崇远、河南少尹刘陟、判官司徒诩、推官王说等八人并长流,河南巡官李浣、江文蔚等六人勒归田里,六军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推官郭并贬官。浣,回之族曾孙也;诩,贝州人;文蔚,建安人也。文蔚奔吴,徐知诰厚礼之。

丙申(二十四日),追废李从荣为平民。执政诸人共同评议李从荣所属官吏的罪名,冯道说:“从荣所亲信的是高辇、刘陟、王说而已,任赞在秦王府到官才半个月,王居敏、司徒诩在病中告假已经半年,怎能参预他的阴谋!王居敏更是受李从荣的厌恶,昨日举兵叛乱中,向宫阙进军的时候,李从荣同高辇、刘陟并马而行,他指着日晷之影说:‘来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把王詹事诛杀了。’证明王居敏不是作乱的同谋,怎能一切属官都加以诛杀呢!”朱弘昭说:“如果李从荣能够打进光政门,任赞那一伙人会怎样行事,那时我们这些人还能留下遗族吗!并且,首犯与从犯只能罪差一等,现在首犯已经拿获受戮,而对从犯都不追问罪,皇上岂不要以为我们是在庇护奸人吗?”冯极力为他争辩,这才议定为流放和贬官。当时,咨议高辇已经被杀。丁酉(二十五日),元帅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赞、秘书监兼王傅刘瓒、好友苏瓒、记室鱼崇远、河南府少尹刘陟、判官司徒诩、推官王说等八人,一并长期流放到远方为民,河南巡官李浣、江文蔚等六人勒令回归田里,六军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推官郭一并贬职。李浣是唐武宗朝宰相李回的同族曾孙;司徒诩是贝州人;江文蔚是建安人。江文蔚投奔吴国,徐知诰给了他很隆重礼遇。

初,从荣失道,六军判官、司谏郎中赵远谏曰:“大王地居上嗣,当勤修令德,柰何所为如是!勿谓父子至亲为可恃,独不见恭世子、戾太子乎!”从荣怒,出为泾州判官;及从荣败,远以是知名。远,字上交,幽州人也。

起初,李从荣行为不合常道,六军判官、司谏郎中赵远劝谏他说:“大王您居于优先嗣业的地位,应该经常修养德行,为什么尽干这些样不妥当的事!不要以为有父子至亲的关系可以依恃无恐,难道您没有看到春秋时晋献公杀了恭世子和汉武帝杀了戾太子的事例吗?”李从荣听了恼火,把他贬放为泾州判官;待到李从荣失败,赵远因为讲过这些话而声名流播。赵远字上交,幽州人。

[43]戊戌,帝殂。帝性不猜忌,与物无竞,登极之年已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在位年谷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粗为小康。

[43]戊戌(二十六日),明宗去世。明宗皇帝性格不行猜忌,与外物不做竞争,登基那一年已经过了六十岁,他每天夜间在宫中焚香向天神祝告说:“我是个沙陀族胡人,由于**被众人推举出来继位;愿上天早降圣人,做百姓的君主。”他在位时粮谷多次丰收,兵戈战乱少见,从五代时期来衡量,稍称小康。

辛丑,宋王至洛阳。

辛丑(二十九日),宋王李从厚到达洛阳。

[44]闽主尊鲁国太夫人黄氏为皇太后。

[44]闽国主王尊鲁国太夫人黄氏为皇太后。

闽主好鬼神,巫盛韬等皆有宠。薛文杰言于闽主曰:“陛下左右多奸臣,非质诸鬼神,不能知也。盛韬善视鬼,宜使察之。”闽主从之。文杰恶枢密使吴勖,勖有疾,文杰省之,曰:“主上以公久疾,欲罢公近密,仆言公但小苦头痛耳,将愈矣。主上或遣使来问,慎勿以他疾对也。”勖许诺。明日,文杰使韬言于闽主曰:“适见北庙崇顺王讯吴勖谋反,以铜钉钉其脑,金椎击之。”闽主以告文杰,文杰曰:“未可信也,宜遣使问之。”果以头痛对,即收下狱,遣文杰及狱吏杂治之,勖自诬服,并其妻子诛之。由是国人益怒。

闽主王喜好崇拜鬼神,巫人盛韬等都受到宠信。薛文杰对闽主说:“陛下左右有很多奸臣,不询问于鬼神,就不能知道谁是奸臣。盛韬善于见鬼,可以让他去察看。”闽主听从了这个意见。薛文杰厌恶枢密使吴勖,有一次正当吴勖有病,薛文杰去探望他,薛文杰对吴勖说:“主上因为您久病不愈,想罢免您的枢密职务,我对主上说您只不过患头痛小病,已经快要好了。主上也许要派人来探问,请您慎重,不要说有其他疾病。”吴勖答应了。第二天,薛文杰唆使盛韬上奏闽主说:“刚才我见到北庙崇顺王审讯吴勖谋反的事,用铜钉钉他的脑顶,并用金椎锤击。”闽主把此事告诉薛文杰,薛说:“不一定可信,最好派人去查问一下。”吴勖果然回答说是头病,闽主便把吴勖收拿下狱,派遣薛文杰及狱吏用各种办法去惩治他,吴勖只得承认所诬陷的谋反罪,于是便连同他的妻儿都诛杀了。从此以后,闽国百姓更加愤怒不满。

吴光请兵于吴,吴信州刺史蒋延徽不俟朝命,引兵会光攻建州,闽主遣使求救于吴越。

闽国土豪吴光请求吴国派兵攻闽,吴国信州刺史蒋延徽不等接受吴国朝廷的命令,便领兵与吴光会师攻打建州,闽主派使者求救于吴越国。

[45]十二月,癸卯朔,始发明宗丧,宋王即皇帝位。

[45]十二月,癸卯朔(初一),才开始发明宗丧,宋王李从厚即后唐皇帝之位,是为闵帝。

[46]秦王从荣既死,朱洪实妻入宫,司衣王氏语及秦王,王氏曰:“秦王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人归祸,是其罪也;若云大逆,则厚诬矣。朱司徒最受王恩,当时不为之辩,惜哉!”洪实闻之,大惧,与康义诚以其语白闵帝,且言王氏私于从荣,为之宫中事,辛亥,赐王氏死。事连王淑妃,淑妃素厚于从荣,帝由是疑之。

[46]秦王李从荣死后,朱洪实之妻入宫,与宫中司掌衣饰的王氏说到秦王,王氏说:“秦王作为王子,不在父皇左右侍奉疾病,以致被人归加罪名,是他自己招的;如果说他大逆不道,那是诬陷他太过份了。朱司徒是最受秦王恩宠的,当时不替他辩护,真是太可惜了。”朱洪实听到这些话,很恐惧,与康义诚一起把这些话上奏闵帝,并说王氏同李从荣私通替李从荣刺探宫中之事,辛亥(初九),把王氏赐死。事情还牵连到王淑妃,王淑妃平素对李从荣很厚待,闵帝从此便对王淑妃产生了怀疑。

[47]丙辰,以天雄左都押牙宋令询为磁州刺史。朱弘昭以诛秦王立帝为己功,欲专朝政;令询侍帝左右最久,雅为帝所亲信,弘昭不欲旧人在帝侧,故出之。帝不悦而无之何。

[47]丙辰(十四日),任用天雄左都押牙宋令询为磁州刺史。朱弘昭以为诛杀秦王立闵帝是自己的功劳,想要独专朝政;而宋令询陪侍闵帝左右最久,素来被闵帝所亲信,朱弘昭不想让旧人在皇帝身边,所以把他调出去。闵帝不愉快,但也无可奈何。

[48]孟知祥闻明宗殂,谓僚佐曰:“宋王幼弱,为政者皆胥史小人,其乱可坐俟也。”

[48]孟知祥听说明宗病逝,对他的僚属亲信说:“宋王年轻而软弱,当政的都是掌理案牍的小人,可以坐着等待那里发生乱子。”

辛未,帝始御中兴殿。帝自终易月之制,即召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有致治之志;然不知其要,宽柔少断。李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鲜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堪忧。”众惕息不敢应。

辛未(二十八日),闵帝开始驾临中兴殿处理朝政。闵帝自从结束守丧礼制之日,就召学士为他读讲《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怀有谋求天下大治的志愿;然而不懂求治的要领所在,宽容软弱,缺乏决断。宰相李愚私下对与他同列执政的官员说:“主上的召请和咨询,很少临到我们这些人,我们处高位,责任重大,事情真不好办。”大家屏住气息不敢回答。

[49]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明州钱元骄纵不法,每请事于王府不获,辄上书悖慢。尝怒一吏,置铁床炙之,臭满城郭。吴王元遣牙将仰仁诠诣明州召之,仁诠左右虑元难制,劝为之备,仁诠不从,常服径造听事。元见仁诠至,股栗,遂还钱塘,幽于别第。仁诠,湖州人也。

[49]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明州钱元,骄横放纵,不守法度,每当有事请求于王府而得不到满足时,就上书侮慢顶抗而发泄不满。他曾经恼怒一个属吏,便放置在铁床上烤炙他,焦臭气味弥漫满城。吴王钱元派牙将仰仁诠到明州去召唤他,仰仁诠的左右人等担心钱元难以制服,劝他做好应急准备,仰仁诠没有听从,穿着日常服装径直到钱元官署听理事务。钱元看到到仰仁诠来了,吓得直打颤。于是就回归吴越国都杭州,被幽禁在别设的府第。仰仁诠是湖州人。

[50]闽主改福州为长乐府。

[50]闽主王把福州改为长乐府。

亲从都指挥使王仁达有擒王延禀之功,性慷慨,言事无所避。闽主恶之,尝私谓左右曰:“仁达智有馀,吾犹能御之,非少主臣也。”至是,竟诬以叛,族诛之。

>闽国亲从都指挥使王仁达有擒获叛将王延禀之功,性情慷慨,对主上奏事无所忌避。闽主厌恶他,曾经私下对其亲信说:“王仁达智谋太多,我还能够驾御他,但他不会臣服于少主。”到此时,竟诬陷他要叛乱,诛杀了他全族。

[51]初,马希声、杀范同日生,希声母曰袁德妃,希范母曰陈氏。希范怨希声先立不让,及嗣位,不礼于袁德妃。希声母弟希旺为亲从都指挥使,希范多谴责之;袁德妃请纳希旺官为道士,不许,解其军职,使居竹屋草门,不得预兄弟燕集。德妃卒,希旺忧愤而卒。

[51]以前,楚王马殷的众多儿子中,马希声、马希范是同一天出生的,马希声的母亲是袁德妃,马希范的母亲为陈氏。马希范怨恨马希声先立为王而不辞让,等到马希范接替马希声继承王位后,对袁德妃很不礼貌。马希声的同母弟马希旺任亲从都指挥使,马希范常常谴责他;袁德妃请求免去马希旺的官职,让他去做道士,马希范不答应,解除了马希旺的军职,让他居住在竹屋草门之中,不得参与兄弟间的饮宴聚会。袁德妃死后,马希旺也忧愤而死。

潞王上清泰元年(甲午、934)

后唐潞王清泰元年(甲午,公元934年)

[1]春,正月,戊寅,闵帝大赦,改元应顺。

[1]春季,正月,戊寅(初七),闵帝实行大赦,更改年号为应顺。

壬午,加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康义诚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

壬午(十一日),加封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康义诚兼任侍中,判理六军诸卫事。

[2]朱弘昭、冯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安彦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忠正节度使张从宾,甲申,出彦威为护国节度使,以捧圣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代之;出从宾为彰义节度使,以严卫步军都指挥使皇甫遇代之。彦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2]朱弘昭、冯嫉妒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安彦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忠正节度使张从宾,甲申(十三日),调出安彦威为护国节度使,任用捧圣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代替他;调出张从宾为彰义节度使,任用严卫步军都指挥使皇甫遇代替他。安彦威是崞县人;皇甫遇是真定人。

[3]戊子,枢密使同平章事朱弘昭、同中书门下二品冯、河东节度使兼侍中石敬瑭并兼中书令。以超迁太过,坚辞不受;己丑,改兼侍中。

[3]戊子(十七日),枢密使、同平章事朱弘昭,同中书门下二品冯,河东节度使兼侍中石敬瑭,都兼任中书令。冯因为越级升迁太多,坚辞不受;己丑(十八日),改兼侍中。

[4]壬辰,以荆南节度使高从诲为南平王,武安、武平节度使马希范为楚王。

[4]壬辰(二十一日),封荆南节度使高从诲为南平王,武安、武平节度使马希范为楚王。

[5]甲午,以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元为吴越王。

[5]甲午(二十三日),封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元为吴越王。

[6]吴徐知诰别治私第于金陵,乙未,迁居私第,虚符舍以待吴主。

[6]吴国徐知诰别治私第在金陵,乙未(二十四日),他迁居到私第,腾出了府舍以等待吴主杨溥来住。

[7]凤翔节度使兼侍中潞王从珂,与石敬瑭少从明帝征伐,有功名,得众心;朱弘昭、冯位望素出二人下远甚,一旦执朝政,皆忌之。明宗有疾,潞王屡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王辞疾不来,使臣至凤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阴事。时潞王长子重吉为控鹤都指挥使,朱、冯不欲其典禁兵,己亥,出为亳州团练使。潞王有女惠明为尼,在洛阳,亦召入禁中。潞王由是疑惧。

[7]后唐凤翔节度使兼侍中潞王李从珂,年轻时与石敬瑭跟从明宗征伐,立过功,有声望,又得人心;朱弘昭、冯的地位和声望,历来距李从珂、石敬瑭二人很远,朱、冯一旦执掌朝政,都憎恶这两个人。明宗有病时,潞王经常让他的夫人入宫省候侍奉;等到明宗病逝后,潞王却托词有病不来,朝廷使臣到过凤翔的人中有人自称伺探得潞王阴私之事。当时,潞王长子李重吉在朝廷任控鹤都指挥使,朱弘昭、冯不想让他掌管禁中兵权,巳亥(二十八日),调出任亳州团练使。潞王有个女儿李惠明出家为尼,住在洛阳,也被召入禁中。潞王李从珂由此产生疑惧。

[8]吴蒋延徽败闽兵于浦城,遂围建州,闽主遣上军使张彦柔、骠骑大将军王延宗将兵万人救建州。延宗军及中途,士卒不进,曰:“不得薛文杰,不能讨贼。”延宗驰使以闻,国人震恐。太后及福王继鹏泣谓曰:“文杰盗弄国权,枉害无辜,下上怨怒久矣。今吴兵深入,士卒不进,社稷一旦倾覆,留文杰何益!”文杰亦在侧,互陈利害。曰:“吾无如卿何,卿自为谋。”文杰出,继鹏伺之于启圣门外,以笏击之仆地,槛车送军前,市人争持瓦砾击之。文杰善术数,自云过三日则无患。部送者闻之,倍道兼行,二日而至,士卒见之踊跃,脔食之;闽主亟遣赦之,不及。初,文杰以为古制槛车疏阔,更为之,形如木匮,攒以铁,内向,动辄触之。车成,文杰首自入焉。并诛盛韬。

[8]吴将蒋延徽在浦城打败闽兵,接着包围建州,闽主王派遣上军使张彦柔、骠骑大将军王延宗统兵万人救援建州。王延宗的军队行至中途,士兵不肯前进,扬言:“不得到薛文杰,不能去讨贼。”王延宗急忙派使者上报闽主王,闽国百姓震惊和恐惧。太后和福王王继鹏涕泣着对闽主王说:“薛文杰盗弄国家权柄,任意残害无辜吏民,上上下下对他怨恨愤怒已经很久了。现在,吴兵深入我国国境,抗敌士兵不肯前进,社稷江山一旦倾覆,留着薛文杰有什么好处!”当时,薛文杰也在场,互相诉说利害。王说:“我不想把你怎么样,你自己考虑怎么办吧。”薛文杰出来,王继鹏暗伺在启圣门外,用朝笏把他击倒在地,用槛车押送军前,市街上的人们争着用瓦砾投掷他。薛文杰善于巫术,自称超过三天就没有祸患了。押送他的人听到这个话,加倍赶路,两天就到达军前,士兵见了他,踊跃愤怒,割他的肉,嚼他的骨;闽主急忙派人赦免他,但已经来不及。起初,薛文杰认为按古制制造的槛车太宽松,便重新制作,形如木柜,四面攒插铁,锋尖朝内,人一活动便要触碰它。这种槛车刚制成,薛文杰自己首先装进去了。与此同时,党附薛文杰的盛韬也被杀了。

蒋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诰以延徽吴太祖之婿,与临川王素善,恐其克建州奉以图兴复,遣使召之。延徽亦闻闽兵及吴越兵将至,引兵归;闽人追击,败之,士卒死亡甚众,归罪于都虞候张重进,斩之。知诰贬延徽为右威卫将军,遣使求好于闽。

蒋延徽攻建州即将攻克,徐知诰因为蒋延徽是吴太祖杨行密的女婿,与临川王杨素来友好,害怕他攻克了建州会拥戴杨以图恢复吴国的王权,便派人把他召回。蒋延徽也闻报闽国和吴越国的援兵将要到来,于是,引兵归还;闽兵趁势追击,打败吴兵,士兵死亡了很多,却把责任归罪给都虞候张重进,并把他杀了。徐知诰把蒋延徽贬降为右威卫将军,遣派使者到闽国以求和好。

[9]闰月,以左谏议大夫唐、膳部郎中知制诰陈义皆为给事中,充枢密直学士。以文学从帝,历三镇在幕府。及即位,将佐之有才者,朱、冯皆斥逐之。性迂疏,朱、冯恐帝含怒有时而发,乃引于密近,以其党陈监之。

[9]闰正月,后唐闵帝把左谏议大夫唐和膳部郎中、知制诰陈义同时任命为给事中,充当枢密直学士。唐因擅长文学侍从闵帝,经历宣武、河东、天雄三度迁镇都在幕府中。及至即位称帝,原来将佐中有才干的,朱弘昭、冯都把他们排斥放逐出去了。唐性情迂腐疏阔,朱弘昭、冯怕遇上闵帝发怒,便把唐引入枢密近侍,而用他们的党羽陈监视他。

[10]丙午,尊皇后为皇太后。

[10]丙午(初五),尊明宗曹皇后为皇太后。

[11]安远节度使符彦超奴王希全、任贺儿见朝廷多事,谋杀彦超,据安州附于吴,夜,叩门称有急递,彦超出至听事,二奴杀之,因以彦超之命召诸将,有不从己者辄杀之。己酉旦,副使李端帅州兵讨诛之,并其党。

[11]安远节度使府彦超的奴仆王希全、任贺儿看到朝廷多事,很不安定,阴谋杀害符彦超,占据安州依附于吴国。某夜,叩门谎称有紧急文书传递到来,符彦超出来办事,这两个奴仆杀了他,接着便用符彦超的名义召见诸将,有不听从他们的,往往杀掉。己酉(初八),天刚亮,节度副使李端率领本州兵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党羽也都杀了。

[12]甲寅,以王淑妃为太妃。

[12]甲寅(十三日),封王淑妃为太妃。

[13]蜀将吏劝蜀王知祥称帝;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13]蜀国将吏向蜀王孟知祥劝进称帝;己巳(二十八日),孟知祥在成都即皇帝位。

篇2:《资治通鉴》梁纪梁纪的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梁纪梁纪的原文及翻译

◎ 大宝二年辛未,公元五五一年

春,正月,新吴余孝顷举兵拒侯景,景遣于庆攻之,不克。

庚戌,湘东王绎遣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将兵二万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节度。

杨乾运攻拔剑阁,杨法琛退保石门,乾运据南阴平。

辛亥,齐主祀圜丘。

张彪遣其将赵稜围钱塘,孙凤围富春,侯景遣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救之,稜、凤败走。稜,伯超之兄子也。

癸亥,齐主耕籍田。乙丑,享太庙。

魏杨忠围汝南,李素战死。二月,乙亥,城陷,执邵陵携王纶,杀之,投尸江岸;岳阳王詧取而葬之。

或告齐太尉彭乐谋反;壬辰,乐坐诛。齐遣散骑常侍曹文皎使于江陵,湘东王绎使兼散骑常侍王子敏报之。

侯景以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支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右仆射。景置三公官,动以十数,仪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为佐命元功,伟、超世为谋主,于子悦、彭隽主击断,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为爪牙。梁人为景用者,则故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亶,邵陵王记室伏知命。自馀王克、元罗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从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北兗州刺史萧邕谋降魏,侯景杀之。

杨乾运进据平兴,平兴者,杨法琛所治也。法琛退保鱼石洞,乾运焚平兴而归。

李迁仕收众还击南康,陈霸先遣其将杜僧明等拒之,生擒迁仕,斩之。湘东王绎使霸先进兵取江州,以为江州刺史。

三月,丙午,齐襄城王淯卒。

庚戌,魏文帝殂,太子钦立。

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进军芦洲。

己未,齐以湘东王绎为梁相国,建梁台,总百揆,承制。

齐司空司马子如自求封王,齐主怒,庚申,免子如官。

任约告急,侯景自帅众西上,携太子大器从军以为质,留王伟居守。闰月,景发建康,自石头至新林,舳舻相接。约分兵袭破定州刺史田龙祖于齐安。壬寅,景军至西阳,与徐文盛夹江筑垒。癸卯,文盛击破之,射其右丞库狄式和坠水死,景遁走还营。

夏,四月,甲辰,魏葬文帝于永陵。

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以行事鲍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骑背为马;恃徐文盛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蒲酒为乐。侯景闻江夏空虚,乙巳,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见贼者,告泉曰:“虏骑至矣!”泉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贼何因得至!当是王珣军人还耳。”既而走告者稍众,始命闭门,子仙等已入城。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辫其髯;见子仙至,方诸迎拜,泉匿于床下;子仙俯窥见泉素髯间彩,惊愕,遂擒之,及司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等军。丁未,入江夏。文盛众惧而溃,与长沙王韶等逃归江陵。珣、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湘东王绎以王僧辩为大都督,帅巴州刺史丹杨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东击景,徐文盛以下并受节度。戊申,僧辩等军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绎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丘,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又谓僚佐曰:“景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阳、武州刺史杜崱自武陵引兵会僧辩。

景使丁和将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分遣任约直指江陵,景帅大兵水步继进。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景拓逻至于隐矶。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壬戌,景众济江,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为谁?”答曰:“王领军。”骑曰:“何不早降?”僧辩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骑去,顷之,执王珣等至城下,使说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翻欲赐诱!”取弓射之,珣惭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众,乃退。僧辩遣轻兵出战,凡十馀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战,僧辩著绶、乘舆、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胆勇。

岳阳王詧闻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宝将兵一万进据武宁,遣使至江陵,诈称赴援。众议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军。湘东王绎曰:“今语以退军,是趣之令进也。”乃使谓大宝曰:“岳阳累启连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据武宁?今当遣天门太守胡僧祐精甲二万、铁马五千顿湕水,待时进军。”詧闻之,召其军还。僧祐,南阳人也。

五月,魏陇西襄公李虎卒。

侯景昼夜攻巴陵,不克,军中食尽,疾疫死伤太半。湘东王绎遣晋州刺史萧惠正将兵援巴陵,惠正辞不堪,举胡僧祐自代。僧祐时坐谋议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武猛将军,令赴援,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若欲步战,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须交锋也。”僧祐至湘浦,景遣任约帅锐卒五千据白黾挂源之。僧祐由它路西上,约谓其畏己,急追之,及于芊口,呼僧祐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会信州刺史陆法和至,与之合军。法和有异术,先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侯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约向江陵,法和自请击之,绎许之。

壬寅,约至赤亭。六月,甲辰,僧祐、法和纵兵击之,约兵大溃,杀溺死者甚众,擒约送江陵。景闻之,乙巳,焚营宵遁。以丁和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众号二万,戍郢城;别将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行江州事,仪同三司任延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景与麾下兵数千,顺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杀鲍泉及虞预,沈于黄鹤矶。任约至江陵,绎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狱死。巴州刺史余孝顷遣兄子僧重将兵救鄱阳,于庆退走。

绎以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胡僧祐等皆进位号,使引兵东下。陆法和请还,既至,谓绎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贼将至,请守险以待之。”乃引兵屯峡口。庚申,王僧辩至汉口,先攻鲁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罗城,斩首千级。宋子仙退据金城,僧辩四面起土山攻之。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须邀景,破其后军,景奔归,船前后相失。太子船入枞阳浦,船中腹心皆劝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贼也。”因涕泗呜咽,即命前进。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输郢城,身还就景;王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帅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水军主宋遥帅楼船,暗江云合。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破之。周铁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杀之。

庚午,齐主以司马子如高祖之旧,复以为太尉。

江安侯圆正为西阳太守,宽和好施,归附者众,有兵一万。湘东王绎欲图之,署为平南将军。及至,弗见,使南平王恪与之饮,醉,因囚之内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荆、益之衅自此起矣。

陈霸先引兵发南康,灨石旧有二十四滩,会水暴涨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霸先进顿西昌。

铁勒将伐柔然,突厥酋长土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馀落。土门恃其强盛,求婚于柔然,柔然头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我之锻奴也,何敢发是言!”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魏丞相泰以长乐公主妻之。

秋,七月,乙亥,湘东王绎以长沙王韶监郢州事。丁亥,侯景还至建康。于庆自鄱阳还豫章,侯瑱门拒之,庆走江州,据郭默城。绎以瑱兗州刺史。景悉杀瑱弟。

辛丑,王僧辩乘胜下湓城,陈霸先帅所部三万人将会之,屯于巴丘。西军乏食,霸先有粮五十万石,分三十万石以资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辩前军袭于庆,庆弃郭默城走,范希荣亦弃寻阳城走。晋熙王僧振等起兵围郡城,僧辩遣沙州刺史丁道贵助之,任延和等弃城走。湘东王绎命僧辩且顿寻阳以待诸军之集。

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景尚帝女溧阳公主,嬖之,妨于政事。王伟屡谏,景以告主,主有恶言。伟恐为所谗,因说景除帝。及景自巴陵败归,猛将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伟曰:“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既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景从之。使前寿光殿学士谢昊为诏书,以为“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绪,召乱致灾,宜禅位于豫章王栋。”使吕季略赍入,逼帝书之。栋,欢之子也。

戊午,景遣卫尉卿彭隽等帅兵入殿,废帝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诏迎豫章王栋。栋时幽拘,廪饩甚薄,仰蔬茹为食。方与妃张氏鉏葵,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景杀哀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建平王大球、义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馀人。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尝屈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于事义,未须见杀,吾虽陵慢呵叱,终不敢言。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无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怡然,不贬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富贵,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及难,太子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命取帐绳绞之而绝。

壬戌,栋即帝位。大赦,改元天正。太尉郭元建闻之,自秦郡驰还,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失,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云‘早除民望’。吾故从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复位,以栋为太孙。王伟曰:“废立大事,岂可数改邪!”乃止。

乙丑,景又使使杀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高唐王大壮于京口。以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乃为人妾乎!”竟不与相见,听使入道。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张氏为皇后。以刘神茂为司空。

九月,癸巳,齐主如赵、定二州,遂如晋阳。

己亥,湘东王绎以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王伟说侯景弑太宗以绝众心,景从之。冬,十月,壬寅夜,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修纂进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忧既久,使臣等来上寿。”太宗笑曰:“已禅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寿酒,将不尽此乎!”于是隽等赍曲项琵琶,与太宗极饮。太宗知将见杀,因尽醉,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既醉而寝。伟乃出,隽进土囊,修纂坐其上而殂。伟撤户扉为棺,迁殡于城北酒库中。太宗自幽絷之后,无复侍者及纸,乃书壁及板障,为诗及文数百篇,辞甚凄怆。景谥曰明皇帝,庙号高宗。

侯景之逼江陵也,湘东王绎求援于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循以南郑与魏,召循还江陵。循以无故输城,非忠臣之节,报曰:“请待改命。”魏太师泰遣大将军达奚武将兵三万取汉中,又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谷,攻上津。循遣记室参军沛人刘璠求援于武陵王纪,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救之。循,恢之子也。

王僧辩等闻太宗殂,丙辰,启湘东王绎,请上尊号;绎弗许。

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頵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頵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张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灵洗起兵据郡以应神茂。于是浙江以东皆附江陵。湘东王绎以灵洗为谯州刺史,领新安太守。

十一月,乙亥,王僧辩等复上表劝进,湘东王绎不许。戊寅,绎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为中卫将军以自副。方矩,方诸之弟也。以南平王恪为湘州刺史。

侯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钱塘;以田迁为军司,据富春;以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以讨刘神茂。

己卯,加侯景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栋禅位于景,景即皇帝位于南郊。还,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脣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栋为淮阴王,并其二弟桥、樛同锁于密室。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并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记,唯记我父名标;且彼在朔州,那得来啖此!”众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伟制其名位,追尊父标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为府,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景好独乘小马,弹射飞鸟,王伟每禁止之,不许轻出。景郁郁不乐,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

壬辰,湘东王以长沙王韶为郢州刺史。

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纪称帝,纪虽未许,而大造乘舆车服。

十二月,丁未,谢答仁、李庆绪攻建德,擒元頵、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经日乃死。

齐主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随,王妃太原公主恒为之尝饮食,护视之。是月,齐主饮公主酒,使人鸩中山王,杀之,并其三子,谥王曰魏孝静皇帝,葬于鄴西漳北。其后齐主忽掘其陵,投梓宫于漳水。齐主初受禅,魏神主悉寄于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宠遇异于诸元。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以位望隆重,又志气不伦,尤为齐主所忌,从齐主在晋阳。晖业于宫门外骂韶曰:“尔不及一老妪,负玺与人。何不击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尔亦讵得几时!”齐主闻而杀之,及临淮公元孝友,皆凿汾水冰,沉其尸。孝友,彧之弟也。齐主尝剃元韶鬓须,加之粉黛以自随,曰:“吾以彭城为嫔御。”言其懦弱如妇人也。

世祖孝元皇帝上

◎ 承圣元年壬申,公元五五二年

春,正月,湘东王以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褒,骞之孙也。

齐人屡侵侯景边地,甲戌,景遣郭元建帅步军趣小岘,侯子鉴帅舟师向濡须,己卯,至合肥;齐人闭城不出,乃引还。

丙申,齐主伐库莫奚,大破之,俘获四千人,杂畜十馀万。

齐主连年出塞,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练习军书,自督将以降劳效本末及四方军士强弱多少,番代往还,器械精粗,粮储虚实,靡不谙悉。或于帝前简阅,虽数千人,不执文簿,唱其姓名,未尝谬误。帝常曰:“唐邕强干,一人当千。”又曰:“邕每有军事,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异人也!”宠待赏赐,群臣莫及。

魏将王雄取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李迁哲军败。降之。

突阙土门袭击柔然,大破之。柔然头兵可汗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阿那瑰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帅众奔齐,馀众复立登注次子铁伐为主。土门自号伊利可汗,号其妻为可贺敦,子弟谓之特勒,别将兵者皆谓之设。

湘东王命王僧辩等东击侯景。二月,庚子,诸军发寻阳,舳舻数百里。陈霸先帅甲士三万,舟舰二千,自南江出湓口,会僧辩于白茅湾,筑坛歃血,共读盟文,流涕慷慨。癸卯,僧辩使侯瑱南陵、鹊头二戍,克之。戊申,僧辩等军于大雷;丙辰,发鹊头。戊午,侯子鉴还至战鸟,西军奄至,子鉴惊惧,奔还淮南。

侯景仪同三司谢答仁攻刘神茂于东阳,程灵洗、张彪皆勒兵将救之,神茂欲专其功,不许,营于下淮。或谓神茂曰:“贼长于野战,下淮地平,四面受敌,不如据七里濑,贼必不能进。”不从。神茂偏裨多北人,不与神茂同心,别将王晔、郦通并据外营,降于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弃城走。神茂孤危,辛未,亦降于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癸酉,王僧辩等至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走。景闻之,甚惧,下诏赦湘东王绎、王僧辩之罪,众咸笑之。侯子鉴据姑孰南洲以拒西师,景遣其党史安和等将兵二千助之。三月,己巳朔,景下诏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鉴曰:“西人善水战,勿与争锋;往年任约之败,良为此也。若得步骑一交,必当可破,汝但结营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鉴乃舍舟登岸,闭营不出。僧辩等停军芜湖十馀日,景党大喜,告景曰:“西师畏吾之强,势将遁矣,不击,且失之。”景乃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

丁丑,僧辩至姑孰,子鉴帅步骑万馀人度洲,于岸挑战,又以瞿颃隽饲艘载战士。僧辩麾细船皆令退缩,留大舰夹泊两岸。子鉴之众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大舰断其归路,鼓噪大呼,合战中江,子鉴大败,士卒赴水死者数千人。子鉴仅以身免,收散卒走还建康,据东府。僧辩留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姑孰,引军而前,历阳戍迎降。景闻子鉴败,大惧,涕下覆面,引衾而卧,良久方起,叹曰:“误杀乃公!”

庚辰,僧辩督诸军至张公洲,辛巳,乘潮入淮,进至禅灵寺前。景召石头津主张宾,使引淮中霾纩霾郊昂t荆以石缒之,塞淮口;缘淮作城,自石头至于硃雀街,十馀里中,楼堞相接。僧辩问计于陈霸先,霸先曰:“前柳仲礼数十万兵隔水而坐,韦粲在青溪,竟不度岸,贼登高望之,表里俱尽,故能覆我师徒。今围石头,须度北岸。诸将若不能当锋,霸先请先往立栅。”壬午,霸先于石头西落星山筑栅,众军次连八城,直出石头西北。景恐西州路绝,自帅侯子鉴等亦于石头东北筑五城以遏大路。景使王伟等守台城。乙酉,景杀湘东王世子方诸、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刘神茂至建康,丙戌,景命为大坐刂碓,先进其足,寸寸斩之,以至于头。留异外同神茂而潜通于景,故得免祸。

丁亥,王僧辩进军招提寺北,侯景帅众万馀人、铁骑八百馀匹陈于西州之西。陈霸先曰:“我众贼寡,应分其兵势,以强制弱;何故聚其锋锐,令致死于我!”乃命诸将分处置兵。景冲将军王僧志陈,僧志小缩,霸先遣将军安陆徐度将弩手二千横截其后,景兵乃却。霸先与王琳、杜龛等以铁骑乘之,僧辩以大军继进,景兵败退,据其栅。龛,岸之兄子也。景仪同三司卢晖略守石头城,开北门降,僧辩入据之。景与霸先殊死战,景帅百馀骑,弃槊执刀,左右冲陈。陈不动,众遂大溃,诸军逐北至西明门。

景至阙下,不敢入台,召王伟责之曰:“尔令我为帝,今日误我!”伟不能对,绕阙而藏。景欲走,伟执鞚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邪!宫中卫士,犹足一战,弃此,将欲安之?”景曰:“我昔败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度江平台城,降柳仲礼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观石阙,叹息久之。以皮囊盛其江东所生二子,挂之鞍后,与房世贵等百馀骑东走,欲就谢答仁于吴。侯子鉴、王伟、陈庆奔硃方。僧辩命裴之横、杜龛屯杜姥宅,杜崱入据台城。僧辩不戢军士,剽掠居民。男女裸露,自石头至于东城,号泣满道。是夜,军士遗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

戊子,僧辩命侯瑱等帅精甲五千追景。王克、元罗等帅台内旧臣迎僧辩于道,僧辩劳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又问:“玺绂何在?”克良久曰:“赵平原持去。”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坠。”僧辩迎太宗梓宫升朝堂,帅百官哭踊如礼。

己丑,僧辩等上表劝进,且迎都建业。湘东王答曰:“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烛,尔乃议之。”

庚寅,南兗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并据城降。

僧辩之发江陵也,启湘东王曰:“平贼之后,嗣君万福,未审何以为礼?”王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辩曰:“讨贼之谋,臣为己任,成济之事,请别举人。”王乃密谕宣猛将军硃买臣,使为之所。及景败,太宗已殂,豫章王栋及二弟桥、樛相扶出于密室,逢杜崱则于道,为去其锁。二弟曰:“今日始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辛卯,遇硃买臣,呼之就船共饮,未竟,并沉于水。

僧辩遣陈霸先将兵向广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诸将多私使别索马仗,会侯子鉴度江至广陵,谓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仇,何颜复见其主!不若投北,可得还乡。”遂皆降齐。霸先至欧阳,齐行台辛术已据广陵。

王伟与侯子鉴相失,直渎戍主黄公喜获之,送建康。王僧辩问曰:“卿为贼相,不能死节,而求活草间邪?”伟曰:“废兴,命也。使汉帝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尚书左丞虞骘尝为伟所辱,乃唾其面。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骘惭而退。僧辩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硃方。

壬辰,侯景至晋陵,得田迁馀兵,因驱掠居民,东趋吴郡。

夏,四月,齐主使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将兵五万攻阳平。拔之。

王僧辩启陈霸先镇京口。

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纪,颇有武略,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巂,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有马八千匹。闻侯景陷台城,湘东王将讨之,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纪以为己瑞。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谯王,圆肃为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扌为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固谏,不从。僧略,僧辩之弟;怦,勉之从子也。

初,台城之围,怦劝纪速入援,纪意不欲行,内衔之。会蜀人费合告怦反,怦有与将帅书云:“事事往人口具。”纪即以为反征,谓怦曰:“以卿旧情,当使诸子无恙。”对曰:“生儿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纪乃尽诛之,枭首于市,亦杀王僧略。永丰侯扌为叹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国之基也,今先杀之,不亡何待!”

纪征宜丰侯咨议参军刘璠为中书侍郎,使者八反,乃至。纪令刘孝胜深布腹心,璠苦求还。中记室韦登私谓璠曰:“殿下忍而畜憾,足下不留,将致大祸,孰若共构大夏,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缓颊于我邪?我与府侯分义已定,岂以夷险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终不逞志于一夫。”纪知必不为己用,乃厚礼遣之。以宜丰侯循为益州刺史,封随郡王,以璠为循府长史、蜀郡太守。

谢答仁讨刘神茂还,至富阳,闻侯景败走,帅万人欲北出候之,赵伯超据钱塘拒之。侯景进至嘉兴,闻伯超叛之,乃退据吴。己酉,侯瑱追及景于松江,景犹有船二百艘,众数千人,瑱进击,败之,擒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丑。瑱生剖隽腹,抽其肠。隽犹不死,手自收之,乃斩之。

景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将入海,瑱遣副将焦僧度追之。景纳羊侃之女为小妻,以其兄鹍为库直都督,待之甚厚。鹍随景东走,与景所亲王元礼、谢葳蕤密图之。葳蕤,答仁之弟也。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卯,景昼寝;鹍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喜,将依之。鹍拔刀,叱海师向京口,因谓景曰:“吾等为王效力多矣,今至于此,终无所成,欲就乞头以取富贵。”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鹍以刀斫之。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鹍以槊刺杀之。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船,葳蕤以景命召而执之。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斩超世,以盐内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僧辩传首江陵,截其手,使谢葳蕤送于齐;暴景尸于市,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溧阳公主亦预食焉。初,景之五子在北齐,世宗剥其长子面而烹之,幼者皆下蚕室。齐显祖即位,梦獼猴坐其御床,乃尽烹之。赵伯超、谢答仁皆降于侯瑱,瑱并田迁等送建康。王僧辩斩房世贵于市,送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亶、赵伯超、伏知命于江陵。

丁巳,湘东王下令解严。

乙丑,葬简文帝于庄陵,庙号太宗。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之,曰:“若我死,宜沉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壬申,术送之至鄴。

甲申,齐以吏部尚书杨愔为右仆射,以太原公主妻之。公主即魏孝静帝之后也。

杨乾运至剑北,魏达奚武逆击之,大破乾运于白马,陈其俘馘于南郑城下,且遣人辱宜丰侯循。循怒,出兵与战,都督杨绍伏兵击之,杀伤殆尽。刘愔还至白马西,为武所获,送长安。太师泰素闻其名,待之如旧交。时南郑久不下,武请屠之,泰将许之。璠请之于朝,泰怒,不许;璠泣请不已,泰曰:“事人当如是。”乃从其请。

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复劝进,湘东王犹不受,遣侍中丰城侯泰等谒山陵,修复庙社。

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枭之于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库。庚辰,以南平王恪为扬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长宁公。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长城县侯。

乙酉,诛侯景所署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亶于市。赵伯超、伏知命饿死于狱。以谢答仁不失礼于太宗,特宥之。王伟于狱中上五百言诗,湘东王爱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于王曰:“前日伟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视之,檄曰:“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王大怒,钉其舌于柱,剜腹、脔肉而杀之。

丙戌,齐合州刺史斛斯昭攻历阳,拔之。

丁亥,下令,以“王伟等既死,自馀衣冠旧贵,被逼偷生,猛士勋豪,和光苟免者,皆不问。”

扶风民鲁悉达,纠合乡人以保新蔡,力田蓄谷。时江东饥乱,饿死者什八九,遗民携老幼归之。悉达分给粮廪,全济甚众,招集晋熙等五郡,尽有其地。使其弟广达将兵从王僧辩讨侯景,景平,以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齐主使其散骑常侍曹文皎等来聘,湘东王使散骑常侍柳晖等报之,且告平侯景;亦遣舍人魏彦告于魏。

齐主使潘乐、郭元建将兵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谏曰:“朝廷与湘东王信使不绝。阳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辩已遣严超达守秦郡,于义何得复争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师。”弗从。陈霸先命别将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齐众七万,攻之甚急。王僧辩使左卫将军杜崱救之,霸先亦自欧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土林,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千馀人,元建收馀众北遁;犹以通好,不穷追也。

辛术迁吏部尚书。自魏迁鄴以来,大选之职,知名者数人,互有得失:齐世宗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沈密谨厚,所伤者细;杨愔风流辩给,取士失于浮华。唯术性尚贞明,取士必以才器,循名责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门阀不遗,考之前后,最为折衷。

魏达奚武遣尚书左丞柳带韦入南郑,说宜丰侯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保者民。今王旅深入,所凭之险不足固也;白马破走,酋豪不进,所望之援不可恃也;长围四合,所部之民不可保也。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欲谁为为忠乎!岂若转祸为福,使庆流子孙邪!”循乃请降。带韦,庆之子也。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闻城中食尽,请攻之,大都督赫连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岂可利其子女,贪其货财,而不爱民命乎!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必彼此俱伤;如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也。”武曰:“公言是也。”乃受循降,获男女二万口而还,于是剑北皆入于魏。

六月,丁未,齐主还鄴;乙卯,复如晋阳。

庚寅,立安南侯方矩为王太子。

齐遣散骑常侍谢季卿来贺平侯景。

衡州刺史王怀明作乱,广州刺史萧勃讨平之。

齐政烦赋重,江北之民不乐属齐,其豪杰数请兵于王僧辩,僧辩以与齐通好,皆不许。秋,七月,广陵侨人硃盛等潜聚党数千人,谋袭杀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求援于陈霸先,云已克其外城。霸先使告僧辩,僧辩曰:“人之情伪,未易可测,若审克外城,亟须应援,如其不尔,无烦进军。”使未报,霸先已济江,僧辩乃命武州刺史杜崱等助之。会盛等谋泄,霸先因进军围广陵。

八月,魏安康人黄众宝反,攻魏兴,执太守柳桧,进围东梁州。令桧诱说城中,桧不从而死。桧,虬之弟也。太师泰遣王雄与骠骑大将军武川宇文虬讨之。

武陵王纪举兵由外水东下,以永丰侯扌为为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圆肃副之。

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甲申,以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齐主使告王僧辩、陈霸先曰:“请释广陵之围,必归广陵、历阳两城。”霸先引兵还京口,江北之民从霸先济江者万馀口。湘东王以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顼诣江陵,以昌为员外散骑常侍,顼为领直。宜丰侯循之降魏也,丞相泰许其南还,久而未遣,从容问刘璠曰:“我于古谁比?”对曰:“璠常以公为汤、武,今日所见,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汤、武,庶几望伊、周,何至不如桓、文!”对曰:“齐桓存三亡国,晋文不失信于伐原。”语未竟,泰抚掌曰:“我解尔意,欲激我耳。”乃谓循曰:“王欲之荆,为之益?”循请还江陵,泰厚礼遣之。循以文武千家自随,湘东王疑之,遣使觇察,相望于道;始至之夕,命劫窃其财,及旦,循启输马仗,王乃安之,引入,对泣,以循为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齐主自晋阳如离石,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馀里,置三十六戍。

戊申,湘东王执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

琳本会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宫,故琳少在王左右。琳好勇,王以为将帅。琳倾身下士,所得赏赐,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江、淮群盗,从王僧辩平侯景,与杜龛功居第一。在建康,恃宠纵暴,僧辩不能禁。僧辩以宫殿之烧,恐得罪,欲以琳塞责,乃密启王,请诛琳。王以琳为湘州,琳自疑及祸,使长史陆纳帅部曲赴湘州,身诣江陵陈谢,谓纳等曰:“吾若不返,子将安之?”咸曰:“请死之。”相泣而别。至江陵,王下琳吏。

辛酉,以王子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黄罗汉为长史,使与太舟卿张载至巴陵,先据琳军。载有宠于王,而御下峻刻,荆州人疾之如仇。罗汉等至琳军,陆纳及士卒并哭,不肯受命,执罗汉及载。王遣宦者陈旻往谕之,纳对旻刳载腹,抽肠以系马足,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出其心,向之抃舞,焚其馀骨。以黄罗汉清谨而免之。纳与诸将引兵袭湘州,时州中无主,纳遂据之。

公卿籓镇数劝进于湘东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丁丑,以宜丰侯循为湘州刺史。

己卯,立王太子方矩为皇太子,更名元良。皇子方智为晋安王,方略为始安王,方等之子庄为永嘉王。追尊母阮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硖口,岭南复为萧勃所据,诏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户著籍者,不盈三万而已。

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破之。道贵奔零陵,其众悉降于纳。上闻之,遣使征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崱、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循共讨纳,循军巴陵以待之。侯景之乱,零陵人李洪雅据其郡,上即以为营州刺史。洪雅请讨陆纳,上许之。丁道贵收馀众与之俱。纳遣其将吴藏袭击,破之,洪雅等退保空云城,藏引兵围之。顷之,纳请降,求送妻子,上遣陈旻至纳所,纳众皆泣,曰:“王郎被囚,故我曹旻逃罪于湘州,非有它志也。”乃出妻子付旻。旻至巴陵,循曰:“此诈也,必将袭我。”乃密为之备。纳果夜以轻兵继旻后,约至城下鼓噪。十二月,壬午晨,去巴陵十里,众谓已至,即鼓噪,军中皆惊。循坐胡床,于垒门望之,纳乘水来攻,矢下如雨,循方食甘蔗,略无惧色。徐部分将士击之,获其一舰。纳退保长沙。

壬午,齐主还鄴;戊午,复如晋阳。

注释

翻译

太宗简文皇帝下大宝二年(辛未、551)

梁纪二十梁简文帝大宝二年(辛未,公元551年)

[1]春,正月,新吴余孝顷举兵拒侯景,景遣于庆攻之,不克。

[1]春季,正月,新吴人余孝顷率领军队抵抗侯景。侯景派于庆去攻打他,没有打赢。

[2]庚戌,湘东王绎遣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将兵二万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节度。

[2]庚戌(初五),湘东王萧绎派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率兵二万从江夏急行军去武昌,接受徐文盛指挥。

[3]杨乾运攻拔剑阁,杨法昌退保石门,乾运据南阴平。

[3]杨乾运攻下了剑阁,杨法琛退却守卫石门,杨乾运进据南阴平。

[4]辛亥,齐主祀圜丘。

[4]辛亥(初六),北齐国主高洋在圜丘祭天。

[5]张彪遣其将赵棱围钱塘,孙凤围富春,侯景遣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救之,棱、凤败走。棱,伯超之兄子也。

[5]张彪派他的部将赵棱包围钱塘,孙凤包围富春,侯景派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去救援,赵棱、孙凤兵败逃跑。赵棱,是赵伯超哥哥的儿子。

[6]癸亥,齐主耕藉田。乙丑,享太庙。

[6]癸亥(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乙丑(十九日),祭祀太庙。

[7]魏杨忠围汝南,李素战死。二月,乙亥,城陷,执邵陵携王纶,杀之,投尸江岸;岳阳王取而葬之。

[7]西魏杨忠围困汝南,李素战死。二月,乙亥(初一),汝南城被攻破,杨忠抓住了邵陵携王萧纶,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在江岸边。岳阳王萧取回尸体予以埋葬。

[8]或告齐太尉彭乐谋反;壬辰,乐坐诛。

[8]有人告发北齐太尉彭乐阴谋造反。壬辰(十八日),彭乐因此而获罪被杀。

[9]齐遣散骑常侍曹文皎使于江陵,湘东王绎使兼散骑常侍王子敏报之。

[9]北齐派散骑常侍曹文皎出使江陵,湘东王萧绎派兼散骑常侍王子敏回访。

[10]侯景以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右仆射。景置三公官,动以十数,仪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为佐命元功,伟、超世为谋主,于子悦、彭隽主击断,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为爪牙。梁人为景用者,则故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记室伏知命。自馀王克、无罗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从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10]侯景任命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尚书右仆射。侯景设置三公一级的官,一次任命的人数往往以十人计,而任命为仪同的官员则尤其多。侯景把宋子仙、郭元建、张化仁视为辅佐王命的第一等功臣,让王伟、索超世当军师负责谋略,让于子悦、彭隽掌管军事上的决策,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人充当爪牙。梁朝旧人被侯景重用的,有从前的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的记室伏知命。其他的如王克、元罗以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人,侯景由于他们深孚众望,因此给予尊位,但不让他们担任要害职务。

[11]北兖州刺史萧邕谋降魏,侯景杀之。

[11]北兖州刺史萧邕密谋投降西魏,侯景杀了他。

[12]杨乾运进据平兴,平兴者,杨法琛所治也。法琛退保鱼石洞,乾运焚平兴而归。

[12]杨乾运的部队进据平兴。平兴是杨法琛治理的地盘。杨法琛退却保卫鱼石洞,杨乾运烧毁平兴城后收兵返回。

[13]李迁仕收众还击南康,陈霸先遣其将杜僧明等拒之,生擒迁仕,斩之崐。湘东王绎使霸先进兵取江州,以为江州刺史。

[13]李迁仕收罗部下,重整军队,回师进攻南康。陈霸先派他的部将杜僧明等迎战,活捉了李迁仕,砍了他的头。湘东王萧绎派陈霸先进兵攻取江州,任命他为江州刺史。

[14]三月,丙午,齐襄城王卒。

[14]三月,丙午(初二),齐国襄城王萧去世。

[15]庚戌,魏文帝殂,太子钦立。

[15]庚戌(初六),西魏文帝元宝炬去世,太子元钦立为皇帝。

[16]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进军芦洲。

[16]乙卯(十一日),徐文盛等攻克武昌,进军芦州。

[17]己未,齐以湘东王绎为梁相国,建梁台,总百揆,承制。

[17]己未(十五日),北齐任命湘东王萧绎为梁国的相国,设置梁国台省,总领百官,秉承皇帝的命令办事。

[18]齐司空司马子如自求封王,齐主怒,庚子,免子如官。

[18]北齐司空司马子如自己要求封王,国主高洋勃然大怒,庚子(疑误),撤掉了司马子如的官职。

[19]任约告急,侯景自帅众西上,携太子大器从军以为质,留王伟居守。闰月,景发建康,自石头至新林,舳舻相接。约分兵袭破定州刺史田龙祖于齐安。壬寅,景军至西阳,与徐文盛夹江筑垒。癸卯,文盛击破之,射其右丞库狄式和,坠水死,景遁走还营。

[19]任约报告他那儿军情危急,侯景亲自率领军队向西进发,携带太子萧大器作为人质随军出发,把王伟留下来守卫建康。闰月,侯景的军队从建康出发,从石头到新林,兵船密密麻麻,头尾相连。任约分出一支部队在齐安袭击打败了定州刺史田龙祖。壬寅(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抵达西阳地界,与徐文盛的部队对峙,双方在大江两岸修筑营垒。癸卯(三十日),徐文盛发动攻击,大破侯军,用箭射中了侯景的右丞库狄式和,使他坠水淹死。侯景逃跑回到兵营。

[20]夏,四月,甲辰,魏葬文帝于永陵。

[20]夏季,四月,甲辰(初一),西魏把魏文帝安葬在永陵。

[21]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以行事鲍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骑背为马;恃徐文盛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酒为乐。侯景闻江夏空虚,乙巳,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见贼者,告泉曰:“虏骑至矣!”泉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贼何由得至!当是王军人还耳。”既而走告者稍众,始命闭门,子仙等已入城。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辫其髯;见子仙至,方诸迎拜,泉匿于床下;子仙俯窥见泉素髯间彩,惊愕,遂擒之,及司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等军,丁未,入江夏。文盛众惧而溃,与长沙王韶等逃归江陵。王、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21]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岁,行事鲍泉由于生性平和软弱,所以常常被萧方诸侮慢轻视,有时让他伏在床上,拿他当马骑。萧方诸仗着徐文盛的部队在近旁,就不再设防,每天以玩樗争输赢和喝酒来寻欢作乐。侯景听说江夏守备空虚,乙巳(初二),派宋子仙、任约率领精锐骑兵四百人,从淮河以南偷袭郢州。丙午(初三),刮着大风,下着暴雨,天色阴沉,郢州城里有人登上土坡望见贼兵已到,急忙报告鲍泉说:“敌人的骑兵来了!”鲍泉说:“徐文盛的大军就在城下,贼兵哪能飞到这里?可能是王手下的士兵回来了。”过了一阵,跑来报告军情危急的人多起来了,鲍泉才命令关上城门,但门未关上,宋子仙等人已经进城。这时,萧方诸刚刚坐在鲍泉肚子上,用五色彩线编结着鲍泉的胡子。看到宋子仙来了,萧方诸跪拜着迎接,而鲍泉则躲在床下。宋子仙低下头一探,看到鲍泉的白胡子间夹杂着彩线,感到很惊讶。于是把鲍泉抓起来,连同抓获的司马虞豫,一块送到侯景住的地方去。侯景因为遇到顺风,在长江中流扬帆急驶,这样就超越了徐文盛等人的军队,丁未(初四),进占江夏。徐文盛的军队因害怕一下子就溃散了。徐文盛和长沙王萧韶等人一起逃回江陵。王、杜幼安因为家在江夏,就投降了侯景。

湘东王绎以王僧辩为大都督,帅巴州刺史丹杨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东击景,徐文盛以下并受节度。戊申,僧辩等军崐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绎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丘,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又谓将佐曰:“贼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阳,武州刺史杜自武陵引兵会僧辩。

湘东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大都督,率领巴州刺史丹阳人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向东出发进攻侯景,徐文盛以下的将领一并受王僧辩指挥。戊申(初五),王僧辩等人率领的军队抵达巴陵,听说郢州已经陷落,于是,就在巴陵驻扎下来。萧绎写信给王僧辩说:“贼兵凭借着胜利的气势,必然会向西进攻。我军不用远出奔袭,只要守住巴陵,以逸待劳,不用担心打败不了敌人。”同时萧绎又对身边的将领谋士们说:“贼兵如果水陆两路齐头并进,直扑江陵,这是上策;如果据守夏首,蓄兵积粮,这是中策。如果他们尽力攻打巴陵,这是下策。巴陵城很小但很坚固,易守难攻,王僧辩足以胜任守城之职。侯景攻城不下,野外又没有什么可抢掠的东西,酷暑季节流行疾病不时发生,军粮吃完,士兵疲惫,我们打败他是必然的事!”于是命令罗州刺史徐嗣徽从岳阳出发,武州刺史杜从武陵出发,各率军队和王僧辩会合。

景使丁和将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分遣任约直指江陵,景帅大兵水步继进。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景拓逻至于隐矶。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壬戌,景众济江,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为谁?”答曰:“王领军。”骑曰:“何不早降?”僧辩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骑去。顷之,执王等至城下,使说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翻欲赐诱!”取弓射之,惭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众,乃退。僧辩遣轻兵出战,凡十余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战,僧辩著绶、乘舆、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胆勇。

侯景派丁和带兵五千人守卫夏首,宋子仙带兵一万人为先锋,进逼巴陵,又另外派任约挥师直指江陵,自己则率大军从水陆两路齐头并进。于是萧绎部下沿着长江戍卫巡逻的士兵,纷纷请求归降。侯景又把巡逻的范围扩大到隐矶。王僧辩依城固守,他命令卷起旗帜,藏起战鼓,城内安静得象没有人一样。壬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渡过了长江,派轻骑兵来到城下,问道:“城内守将是谁?”城内士兵回答:“是王领军。”轻骑兵高声喝问:“为什么不早早投降?”王僧辩从容回答:“大军尽管指向荆州,我这城池自然不会构成遮碍。”轻骑兵听罢拍马回去了。过了一阵,侯景派军人把王等人抓到城下来,让他向城里的守将、弟弟王琳劝降。王琳高声对王喊道:“哥哥接受命令讨伐贼兵,不能以身殉难,竟然不知内疚,反而要来诱我投降!”说着拿过弓箭就射,王惭愧地退回去了。侯景派士卒从很多通道肉搏攻打城池,城中鼓声大作,呐喊震天,飞箭、巨石象雨点一样打下来,侯景手下的士卒死去很多,不得不退下去。王僧辩又派轻便迅捷的小部队出城袭击,打胜了就跑,这样出击了十几次,都获得胜利。侯景披着铠甲在城下亲自督战,王僧辩身系绶带、坐着轿子,奏着鼓乐,吹吹打打地巡视守城将士。侯景远远看着他,不禁叹服他的大胆勇敢。

岳阳王闻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宝将兵一万进据武宁,遣使至江陵,诈称赴援。众议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军。湘东王绎曰:“今语以退军,是趣之令进也。”乃使谓大宝曰:“岳阳累启连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据武宁?今当遣天门太守胡僧精甲二万、铁马五千顿水,待时进军。”闻之,召其军还。僧,南阳人也。

岳阳王萧听到侯景攻下郢州的消息,派蔡大宝率领一万军队进占了武宁,并派使者来到江陵,假装说要前来支援。众谋士商议后,建议以侯景已被打败为理由,让萧退兵。湘东王萧绎听了后说:“倘若让他退兵,就等于催促他进军。”于是派使者去见蔡大宝,说:“岳阳王萧多次表白要和我们联合友好,互不侵犯,你为什么突然进占武宁?我军准备马上派天门太守胡僧带精锐甲兵二万、铁甲骑兵五千驻扎水,等候时机进军。”萧听了后,就把蔡大宝的军队召回了。胡僧是南阳人。

[22]五月,魏陇西襄公李虎卒。[22]五月,西魏陇西襄公李虎去世。

[23]侯景昼夜攻巴陵,不克,军中食尽,疾疫死伤太半。湘东王绎遣晋州刺史萧惠正将兵援巴陵,惠正辞不堪,举胡僧自代。僧坐谋议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武猛将军,令赴援,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若欲步战,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须交锋也。”僧至湘浦,景遣任约帅锐卒五千据白以待之。僧由他路西上,约谓其畏己,急追之,及于芊口,呼僧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会信州刺史陆法和至,与之合军。法和有异术,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侯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约向江陵,法和自请击之,绎许之。

[23]侯景日夜不停地攻打巴陵城,攻不下来,军队没有吃的,又染上了疾病,死伤了一大半。湘东王萧绎派晋州刺史萧惠正率兵支援巴陵,萧惠正以自己担当不了这一重任为由推辞了,举荐胡僧代替自己。当时胡僧因为犯了进谏忤旨的罪正关在监狱里,萧绎就把他释放了,封他为武猛将军,命令他去救援巴陵。临走之时,萧绎告诫他说:“贼兵如果水战,你只管用大兵舰去对付它,一定能击败它。如果贼兵要在陆上以步兵作战,那你可以开船直抵巴丘,不必与之交锋。”胡僧抵达湘浦,侯景派任约率五千名精锐士卒据守白阻击他。胡僧避开任约,由别的路径直西进,任约以为他害怕自己,急忙挥师追赶,追到芊口之时,对胡僧呼喊:“吴儿,为什么不早早投降?要逃到哪里去?”胡僧不理睬他,偷偷把队伍带到赤沙亭,正好信州刺史陆法和也到了,两下里合成一军。陆法和有奇异的法术,隐居在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切都象苦行的和尚。有时预言吉凶祸福,往往应验,一般人不能测知其奥妙。侯景包围台城时,有人去问他:“事情将会怎样?”陆法和不作正面回答,却说:“人要是想摘果子,最好等待果子成熟的时候,那时不去碰它,它自己就掉下来。”问的人再三追问一定要他明言,陆法和高深莫测地回答:“也能胜也不能胜。”待到任约进攻江陵时、陆法和自动请缨,要求去攻打任约,萧绎答应了。

壬寅,约至赤亭。六月,甲辰,僧、法和纵兵击之,约兵大溃,杀溺死者甚众,擒约送江陵。景闻之,乙巳,焚营宵遁。以丁和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众号二万,戍郢城;别将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行江州事,仪同三司任延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景与麾下兵数千,顺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杀鲍泉及虞预,沉于黄鹤矶。任约至江陵,绎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狱死。巴州刺史余孝顷遣兄子僧重将兵救鄱阳,于庆退走。

壬寅(三十日),任约抵达赤亭。六月,甲辰(初二),胡僧、陆法和指挥军队发动进攻,打得任约的士兵四处逃散,被杀被淹死的很多,任约被抓住送往江陵。侯景听到兵败消息,乙巳(初三),烧掉营帐,连夜逃跑了。侯景任命丁和为郢州刺史,留下宋子仙等人率领二万部属,驻守郢城。又派别将支化仁镇守鲁山,范希荣代理江州事务,仪同三司任延和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侯景与部下兵卒几千人,顺流而下。丁和用大石头砸死了鲍泉和虞预,把尸体沉在黄鹤矶。任约被抓到江陵,萧绎赦免了他。徐文盛因心怀怨恨而获罪,下狱死去。巴州刺史余孝顷派他哥哥的儿子余僧重带兵去救鄱阳,于庆退兵逃跑。

绎以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胡僧等皆进位号,使引兵东下。陆法和请还,既至,谓绎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贼将至,请守险以待之。”乃引兵屯峡口。庚申,王僧辩至汉口,先攻鲁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罗城,斩首千级。宋子仙退据金城,僧辩四面起土山,攻之。

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对胡僧等人也都晋位封号,让他们带兵东下。陆法和要求回江陵,到达后,对萧绎说:“侯景乱党,自然很快就会被平定,不必挂心了。但蜀地的贼兵将到了,请派兵遣将守卫险要之地,等待贼兵到来。”于是他就带兵驻守峡口。庚申(十八日),王僧辩抵达汉口,先攻下鲁山,抓获了支化仁送往江陵。辛酉(十九日),攻打郢州,攻克外城,斩首一千名。宋子仙退守金城,王僧辩在城四周堆起土山,猛烈攻城。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须邀景,破其后军,景奔归,船前后相失。太子船入枞阳浦,船中腹心皆劝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崐,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左右!吾今若去,是乃叛父,非避贼也。”因涕泗呜咽即命前进。

豫州刺史荀朗从巢湖出兵到濡须一带阻截侯景,击败侯景的后卫部队,侯景逃跑回来,船只前后失去了联络。太子乘坐的船进了枞阳浦,在船上心腹左右都劝太子从这里投奔北方,太子说:“自从亡国以来,我就立志报国,不图生存。现在皇上遭难,我怎么忍心离开他而去投奔北方!现在我如果跑了,就是背叛父亲,而不是躲避乱贼。”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同时命令继续前进。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输郢城,身还就景;王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帅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水军主宋遥帅楼船,暗江云合。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破之,周铁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杀之。

甲子(二十二日),宋子仙等感到困难窘迫,要求献出郢城,允许他们回到侯景那里。王僧辩装作答应他们的要求,命令给他们一百只船以稳定他们的情绪。宋子仙信以为真,准备上船要走,王僧辩命令杜龛率领精兵勇士一千人攀着城墙上的女墙爬了上去,边呐喊边袭击,水军主帅宋遥率领楼船进攻,楼船四合如云,长江水面为之变暗。宋子仙边战边逃,到白杨浦,被彻底打败了,周铁虎活捉了宋子仙和丁和,送到江陵,杀了他们。

[24]庚午,齐主以司马子如,高祖之旧,复以为太尉。

[24]庚午(二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因为司马子如是神武帝高欢的旧臣,重新任命他为太尉。

[25]江安侯圆正为是西阳太守,宽和好施,归附者众,有兵一万。湘东王绎欲图之,署为平南将军。及至,弗见,使南平王恪与之饮,醉,因囚之内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荆、益之衅自此起矣。

[25]江安侯萧圆正任西阳太守,他为人宽容和气,喜欢施舍,慕名去归附他的人很多,以致手中拥有一万军队。湘东王萧绎想吞并他,封他为平南将军。等他前来晋见时,又不见他,而让南平王萧恪陪他喝酒,等他喝醉了,就把他关在内省,却把他的部曲分散编入别的部队,又指使人告发他的罪行。这一来,荆州与益州之间,萧绎与萧纪之间的战端就开始了。

[26]陈霸先引兵发南康,石旧有二十四滩,会水暴涨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霸先进顿西昌。

[26]陈霸先带兵从南康出发,江上的怪石过去形成二十四滩,但这时刚好碰上水位暴涨了好几丈,三百里间,巨石都被水淹没了。陈霸先进驻了西昌。

[27]铁勒将伐柔然,突厥酋长土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土门恃其强盛,求婚于柔然,柔然头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我之锻奴也,何敢发是言!”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魏丞相泰以长乐公主妻之。

[27]敕勒将要讨伐柔然国,突厥族酋长土门发兵截击,打败了敕勒,他属下的五万多部落全部降服。土门仗着自己强盛,就向柔然国求婚,柔然头兵可汗勃然大怒,派人去责骂羞辱土门,说:“你本来是我的打铁的奴才,怎么胆敢说出这种求婚的话!”土门也勃然大怒,把柔然的使者杀了,从此与柔然绝交,转而求婚于西魏,西魏丞相宇文泰便把长乐公主嫁给了他。

[28]秋,七月,乙亥,湘东王绎以长沙王韶监郢州事。丁亥,侯景还至建康。于庆自鄱阳还豫章,侯闭门拒之,庆走江州,据郭默城。绎以为兖州刺史。景悉杀子弟。

[28]秋季,七月,乙亥(初四),湘东王萧绎任命长沙王萧韶监理郢州政事。丁亥(十六日),侯景回到建康。于庆从鄱阳回豫章,侯关上城门不让他进。于庆跑到江州,占据了郭默城。萧绎任命侯为兖州刺史。侯景把侯的子弟全部杀了。

辛丑,王僧辩乘胜下湓城,陈霸先帅所部三万人将会之,屯于巴丘。西军乏食,霸先有粮五十万石,分三十万石以资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辩前军袭于庆,庆弃郭默城走,范希荣亦弃寻阳城走。晋熙王僧振等起兵围郡城,僧辩遣沙州刺史丁道贵助之,任延和等弃城走。湘东王绎命僧辩且顿寻阳以待诸军之集。

辛丑(三十日),王僧辩乘胜攻下湓城,陈霸先率部属三万人将要和他会师,屯驻在巴丘。王僧辩率领的西路军缺乏军粮,陈霸先有粮食五十万石,分崐出三十万石支援西路军。八月,壬寅朔(初一),王僧辩前锋部队袭击于庆,于庆扔掉郭默城逃跑,范希荣也扔下寻阳城逃跑。晋熙人王僧振等起兵围攻郡城,王僧辩派沙州刺史丁道贵去帮助他们。湘东王萧绎命令王僧辩暂且停顿在寻阳,等待各路大军汇集。

[29]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景尚帝女溧阳公主,嬖之,妨于政事,王伟屡谏景,景以告主,主有恶言,伟恐为所谗,因说景除帝。及景自巴陵败归,猛将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伟曰:“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既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景从之。使前寿光殿学士谢昊为诏书,以为“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绪,召乱致灾,宜禅位于豫章王栋。”使吕季略赍入,逼帝书之。栋,欢之子也。

[29]当初,侯景攻下建康之后,常常说吴儿生性胆怯软弱,很容易乘其不备就收拾掉,不足为患,所以重要的是收复、平定中原地区,然后当皇帝。侯景娶简文帝的女儿溧阳公主,很宠爱她,因而妨碍了处理政事。王伟多次劝谏侯景不要贪恋女色,侯景把这话告诉了溧阳公主,公主很不高兴,口吐恶言,王伟恐怕被她的谗言所害,就极力劝说侯景除去简文帝。等到侯景从巴陵兵败逃回,手下的猛将大部分战死了,自己担心活不长,想早日登上皇帝大位。王伟说:“自古以来,凡是要夺取别人的政权,必须有废有立,这样既显示我方的威权,又断了对方的民望。”侯景听从了他的建议,让前寿光殿学士谢昊起草诏书,诏书说:“我们梁朝出现皇弟们和皇侄们争夺帝位的自相残杀,星辰的运行也失去正常的秩序,这都是由于我不是正统的继承人,才招来这样的**和灾难,理应由我禅位给豫章王萧栋。”又派吕季略把诏书带入宫内,逼着简文帝抄写出来。豫章王萧栋是华容公萧欢的儿子。

戊午,景遣卫尉卿彭隽等帅兵入殿,废帝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诏迎豫章王栋。栋时幽拘,廪饩甚薄,仰蔬茹为食。方与妃张氏锄葵,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戊午(十七日),侯景派卫尉卿彭隽等人率领士兵进入宫殿,把简文帝废了,改封为晋安王,将其幽禁在永福省,还把他的内侍和卫兵都撤了,派精锐的骑兵把他严密看守起来,并在墙头插上枳、棘一类多刺的树枝。庚申(十九日),侯景下达诏书迎立豫章王萧栋。萧栋那时正被关在暗室里,饮食很差,每天吃的是蔬菜薯类。一天,他正与妃子张氏一起锄葵菜,迎接他即位的辇车突然来了,萧栋大吃一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哭着登上了车。

景杀哀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建平王大球、义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余人。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尝屈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于事义,未须见杀,吾虽陵慢呵叱,终不敢言。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无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怡然,不贬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富贵,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及难,太子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命取帐绳绞之而绝。

侯景杀了哀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建平王萧大球、义安王萧大昕,以及在建康居住的王侯二十多人。太子萧大器神色端严凝重,在侯景乱党面前从没屈意逢迎过,他的身边人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太子说:“贼党如果明白事理,不一定就要杀掉我,所以我虽然对他们傲慢轻蔑,乃至呵叱他们,这班人也不敢说什么。如果杀我的时候到来了,我即使对他们一天跪拜一百次,也没有什么用处。”左右亲信们又问:“殿下如今处于困难艰危的境地中,但神色气度显得那么平静轻松,也不比平日差,这是为什么?”太子萧大器说:“我自己估计,我一定会死在贼人前头。因为,如果皇叔们能消灭贼党,贼人一定先把我杀了,然后自己再去死;如果贼党没有被消灭,贼人也会杀害我以换取富贵。既然这样,我怎么能用这一定会死的生命去作无益的犯愁呢?”临死时,太子萧大器果然神色泰然不变。他慢慢地说:“老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过感叹它来得太晚了!”刽子手要用较软的衣带绞死他,太子萧大器说:“这带子太软,不能让我气绝。”他让刽子手拿系帐幕的绳子来绞死自己。壬戌,栋即帝位。大赦,改元大正。太尉郭元建闻之,自春郡驰还,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夫,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云‘早除民望’。吾故从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复位,以栋为太孙。王伟曰:“废立大事,岂可数改邪!”乃止。

壬戌(二十一日),萧栋登上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正。太尉郭元建听到这个消息,从秦郡急忙赶回建康,质问侯景:“皇上是先帝的亲生太子,一向没有什么罪过,怎么能随便就废了他!”侯景回答说:“王伟劝我这样做的,他对我说:‘早点消除梁室在老百姓中的声望。’我这才听从了他的意见,以便安定天下。”郭元建说:“我们现在挟持天子,用他的名义命令诸侯,还总担心不能成功,可是现在无缘无故把简文帝废了,这是自取危亡,有什么安定可言!”侯景听了,又想迎接简文帝回来复位,让萧栋当太孙。王伟说:“废旧帝立新主是国家大事,怎么可以来回改变主意!”侯景这才作罢。

乙丑,景又使杀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高唐王大壮于京口。以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乃为人妾乎!”竟不与相见,听使入道。

乙丑(二十四日),侯景又派人在吴郡杀了南海王萧大临,在姑孰杀了南郡王萧大连,在会稽杀了安陆王萧大春,在京口杀了高唐王萧大壮。侯景还把太子萧大器的妃子赐给郭元建。郭元建说:“哪里有皇太子的妃子可以充当人家侍妾的道理!”竟不和她见面,由她的意愿去当道姑。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张氏为皇后。以刘神茂为司空。

丙寅(二十五日),新皇帝萧栋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子张氏为皇后。又任命刘神茂为司空。

[30]九月,癸巳,齐主如赵、定二州,遂如晋阳。

[30]九月,癸巳(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到赵州、定州去巡视,接着又到晋阳去巡视。

[31]己亥,湘东王绎以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31]己亥(二十九日),湘东王萧绎任命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任命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32]王伟说侯景弑太宗以绝众心,景从之。冬,十月,壬寅夜,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纂进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忧既久,使臣等来上寿。”太宗笑曰:“已禅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寿酒,将不尽此乎!”于是隽等赍曲项琵琶,与太宗极饮。太宗知将见杀,因尽醉,曰:“不图为乐之于斯也!”既醉而寝。伟乃出,隽进土囊,纂坐其上而殂。伟撤门扉为棺,迁殡于城北酒库中。太宗自幽絷之后,无复侍者及纸,乃书壁及板障,为及文数百篇,辞甚凄怆。景谥曰明皇帝,庙号高宗。

[32]王伟劝说侯景弑杀简文帝以断绝众人之心,侯景听从了。冬季,十月,壬寅(初二)夜,王伟和左卫将军彭隽、王纂献酒给简文帝,说:“丞相侯景因为想到陛下心情忧郁已经很久了,特派我们来为陛下祝寿。”简文帝苦笑着说:“我已经把帝位禅让出去了,怎么还称我为陛下呢?这送来的寿酒,恐怕会命尽于此吧!”于是彭隽等人拿出带来的弯脖子琵琶弹奏起来,和简文帝尽情痛饮。简文帝知道自己将被杀害,就喝得酩酊大醉,说:“没想到今天能痛饮取乐到这种程度!”醉倒后就入睡了。王伟退了出来,彭隽带进一个盛了土的大口袋压在简文帝面上,王纂坐在口袋上,把简文帝活活憋死了。王伟把门板卸下来当棺材,把简文帝的尸体搬到城北酒库中小殓和停柩。简文帝自从被关在暗室之后,再也没有侍者和纸张,于是他就把字写在墙壁和隔板上,写了几百篇文,辞意非常凄惨悲怆。侯景给简文帝的谥号是明皇帝,庙号为高宗。

[33]侯景之逼江陵也,湘东王绎求援于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循以南郑与魏,召循还江陵。循以无故输城,非忠臣之节,报曰:“请待改命。”魏太师泰遣大将军达奚武将兵三万取汉中,又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谷,攻上津。崐循遣记室参军沛人刘求援于武陵王纪,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救之。循,恢之子也。

[33]侯景的军队逼近江陵的时候,湘东王萧绎向西魏求援,命令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萧循把南郑城割让给西魏,把萧循召回江陵。萧循因为无缘无故献出城池,不符合忠臣的节义,就向上报告说:“请让我等待一下,我要求修改成命。”西魏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军队去打汉中,又派大将军王雄兵发子午谷攻打上津。萧循派记室参军沛人刘向武陵王萧纪求援,萧纪派潼州刺史杨乾运去救援他。萧循是萧恢的儿子。

王僧辩等闻太宗殂,丙辰,启湘东王绎,请上尊号,绎弗许。

王僧辩等听到简文帝已死,丙辰(十六日),启禀湘东王萧绎,请他给简文帝进献尊号。萧绎没有允许。

[34]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张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灵洗起兵据郡以应神茂。于是浙江以东皆附江陵。湘东王绎以灵洗为谯州刺史,领新安太守。

[34]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听说侯景从巴丘兵败逃回,便阴谋背叛侯景,而吴中的士大夫们都鼓励他,于是刘神茂就和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人占据东阳以呼应江陵,又派元和别将李占到下游占据建德江的江口。张彪攻打永嘉,取得了胜利。新安的平民程灵洗起兵占据新安郡以响应刘神茂,于是浙江以东都依附了江陵。湘东王萧绎任命程灵洗为谯州刺史,兼新安太守。

[35]十一月,乙亥,王僧辩等复上表劝进,湘东王绎不许。戊寅,绎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为中卫将军以自副。方矩,方诸之弟也。以南平王恪为湘州刺史。侯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钱塘;以田迁为军司,据富春;以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以讨刘神茂。

[35]十一月,乙亥(初五),王僧辩等人又一次上表劝萧绎就皇帝位。湘东王萧绎不允许。戊寅(初八),萧绎任命湘州刺史安南侯萧方矩为中卫将军,充当自己的助手。萧方矩是萧方诸的弟弟。还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湘州刺史。侯景任命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占钱塘;任命田迁为军司,占据富春;任命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让他们一起出兵讨伐刘神茂。

[36]己卯,加侯景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栋禅位于景,景即皇帝位于南郊。还,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唇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栋为淮阴王,并其二弟桥、同销于密室。

[36]己卯(初九),豫章王萧栋加封侯景九锡,汉国设置丞相以下的官职。己丑(十九日),豫章王萧栋把皇位禅让给侯景,侯景在南郊举行登基大典登上皇帝位。侯景从南郊回来之后,登上了太极殿,他的党徒好几万人,都欢喜若狂,喧喊不已,争先恐后地趋前朝拜。侯景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始。侯景封萧栋为淮阴王,把他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一起关进密室之中。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并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记,唯记我父名标;且彼在朔州,那得来啖此!”众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伟制其名位,追尊父标为元皇帝。

王伟启奏要求建立七庙,侯景问:“什么叫七庙?”王伟说:“天子对自己的祖先要往上祭祀七代。”并请侯景说出他上七代祖先的名讳。侯景说:“上几辈子的祖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父亲名叫标,而且他在朔州,那能跑到这儿来吃祭饭!”大家都把这当笑话。侯景党徒中有人知道侯景的祖父名叫乙羽周,再往上就都由王伟制定他们的名位,追尊侯景父亲侯标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为府,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景好独乘小马,弹射飞鸟,王伟每禁止之,不许轻出。景郁郁不乐,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

当侯景作丞相时,以西州为自己的府第,对文武百官,无论尊卑都接见交往。但是等到他当了皇帝,住在禁苑之中后,不是故旧不得参见,于是将领们都开始抱怨。侯景喜欢独自骑坐小马,用弹弓射杀飞鸟。王伟老是禁止他,不许他轻易出去。侯景行动不自由,郁郁不乐,更加深了失望情绪,便自言自语崐说:“我无端地当了这个皇帝,和受到摈弃没什么两样!”

[37]壬辰,湘东王以长沙王韶为郢州刺史。

[37]壬辰(二十二日),湘东王任命长沙王萧韶为郢州刺史。

[38]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纪称帝,纪虽未许,而大造乘舆车服。

[38]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萧纪称帝,萧纪虽然口头上还未允许,但却开始大举制造御用的乘舆车服等。

[39]十二月,丁未,谢答仁、李庆绪攻建德,擒元、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经日乃死。

[39]十二月,丁未(初八),谢答仁、李庆绪攻打建德,活捉了元、李占并送到建康,侯景把他们的手、脚砍下来示众,过了几天才死去。

[40]齐王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随,王妃太原公主恒为之饮食,护视之。是月,齐主饮公主酒,使人鸩中山王,杀之,并其三子,谥王曰魏孝静皇帝,葬于邺西漳北。其后齐主忽掘其陵,投梓宫于漳水。齐主初受禅,魏神主悉寄于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40]北齐国主高洋每次进进出出,常常让中山王即原东魏孝静帝跟着自己当随从,中山王的妃子太原公主经常为中山王准备饮食,看护监视。本月,北齐国主请太原公主喝酒,派人用毒酒害死了中山王,他的三个儿子也一并被害。给中山王的谥号是魏孝静皇帝,把他埋在邺城西边,漳水以北。后来高洋忽然又挖开他的陵墓,把棺材扔进漳水。高洋刚接受禅让时,北魏宗室祖先的神主牌位都寄放在七帝寺,到了这时候,也都拿出来烧了。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宠遇异于诸元。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以位望隆重,又志气不伦,尤为齐主所忌,从齐主在晋阳。晖业于宫门外骂韶曰:“尔不及一老妪,负玺与人。何不击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尔亦讵得几时!”齐王闻而杀之,及临淮公元孝友,皆凿汾水冰,沈其尸。孝友,之弟也。齐主尝剃元韶鬓须,加之粉黛以自随,曰:“吾以彭城为嫔御。”言其懦弱如妇人也。

彭城公元韶因为当了高欢的女婿,所以受到其他元姓成员不同的恩宠礼遇。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因为位高望重,而且志向气概超群出众,所以特别为高洋所猜忌。他在晋阳跟随着高洋。一次,元晖业在宫门外骂元韶:“你还不如一个老村妇,竟能背着皇帝玉玺送给人家。那时你为什么不击碎它!我说出这话,知道死期马上就到,但你又能苟活几时呢!”高洋听到这话,就杀了元晖业,还杀了临淮公元孝友,把他们的尸体都扔进汾河上凿开的冰窟窿里。元孝友是临淮王元的弟弟。高洋曾把元韶的鬓发胡须剃光,让他涂脂抹粉描画一番,作自己的随从,还说:“我拿彭城王当我的嫔妃。”意思是说他懦弱得象妇女一样。

世祖孝元皇帝上承圣元年(壬申、552)

梁元帝承圣元年(壬申,公元552年)

[1]春,正月,湘东王以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褒,骞之孙也。

[1]春季,正月,湘东王任命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王褒是王骞的孙子。

[2]齐人屡侵侯景边地,甲戌,景遣郭元建帅步军趣小岘,侯子鉴帅舟师向濡须,己卯,至合肥;齐人闭门不出,乃引还。

[2]北齐军队多次侵犯侯景的边疆地区,甲戌(初五),侯景派郭元建率领步兵进军小岘,侯子鉴率领水军向濡须进发,己卯(初十),抵达合肥。北齐人关着城门,不出来迎战,郭元建、侯子鉴只好引兵退回。

[3]丙申,齐主伐库莫奚,大破之,俘获四千人,杂畜十余万。

齐主连年出塞,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练习军书,自督将以降劳效本末及四方军士强弱多少,番代往还,器械精粗,粮储虚实,靡不谙悉。或于帝前简阅,虽数千人,不执文簿,唱其姓名,未尝谬误。帝常曰:“唐邕强干,一人当千。”又曰:“邕每有军事,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异人也!”宠待赏赐,群臣莫及。

[3]丙申(二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讨伐库莫奚,大获全胜,俘虏了四千人,缴获各种牲畜十几万头。

北齐国主文宣帝高洋连年出塞用兵,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钻研谙习兵书,举凡军队中自督将以下的将领们效劳军队的.经历以及四方军士战斗力强弱、崐人数多少、轮流驻防调动往返情况、兵器精良与否、粮草储备多少,等等,没有不熟谙于心的。有时在文宣帝高洋面前检阅军队,虽然有好几千人,但他不拿文簿,高声点名,从没出过差错。文宣帝常说:“唐邕精明强干,一个人顶一千人用。”又说:“唐邕每当处理军中事务时,手里写着文书,口里条分缕析地说着处理意见,耳朵又听着汇报,手嘴耳并用,实在是异人呀!”因此,对唐邕特别恩宠赏赐,其他臣子们没有比得上的。

[4]魏将王雄取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李迁哲军败,降之。

[4]西魏将领王雄攻取了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人李迁哲战败,投降了王雄。

[5]突厥土门袭击柔然,大破之。柔然头兵可汗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阿那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帅众奔齐,饮众复立登注次子铁伐为主。土门自号伊利可汗,号其妻为可贺敦,子弟谓之特勒,别将兵者皆谓之设。

[5]突厥人土门袭击柔然国,大获全胜,柔然头兵可汗自杀,他的太子庵罗辰和阿那的堂弟登注俟利,还有登注俟利的儿子登注库提一起率领部落民众投奔北齐。剩下的部落民众又拥立登注俟利的次子登注铁伐为头领。土门自加封号为伊利可汗,给他妻子的封号是可贺敦,子弟们则叫做特勒,其他带兵的人都叫做设。

[6]湘东王命王僧辩等东击侯景,二月,庚子,诸军发寻阳,舳舻数百里。陈霸先帅甲士三万,舟舰二千,自南江出湓口,会僧辩于白茅湾,筑坛歃血,共读盟文,流涕慷慨。癸卯,僧辩使侯袭南陵、鹊头二戍,克之。戊申,僧辩等军于大雷;丙辰,发鹊头。戊午,侯子鉴还至战鸟,西军奄至,子鉴惊惧,奔还淮南。

[6]湘东王命令王僧辩等向东进军,攻击侯景。二月,庚子(二十六日),各路大军从寻阳出发,兵船从头到尾达几百里。陈霸先率甲兵三万,舟舰二千只,从南江出湓口,和王僧辩会师于白茅湾。两军将士筑坛歃血,一起宣读盟文,人人都慷慨激昂,涕下沾衣。癸卯(初四),王僧辩派侯袭击南陵、鹊头这两个敌军的戍所,取得了胜利。戊申(初九),王僧辩等驻扎在大雷,丙辰(十七日),从鹊头出发。戊午(十九日),侯子鉴率军从合肥回到战鸟,发现西边的湘东王萧绎的大军已经突然来了,他又惊又怕,赶快逃回了淮南。

[7]侯景仪同三司谢答仁攻刘神茂于东阳,程灵洗、张彪皆勒兵将救之,神茂欲专其功,不许,营于下淮。或谓神茂曰:“贼长于野战,下淮地平,四面受敌,不如据七里濑。贼必不能进。”不从。神茂偏裨多北人,不与神茂同心,别将王晔、郦通并据外营,降于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弃城走。神茂孤危,辛未,亦降于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7]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谢答仁在东阳攻打刘神茂,程灵洗、张彪都督率将士去救援。刘神茂想独占战功,就不许他们去援救,自己在下淮扎营。有人对刘神茂说:“贼兵最擅长野外作战,下淮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四面受敌,不如占据七里濑为好。占了七里濑,贼兵肯定不能打进来。”但刘神茂不听。刘神茂手下的副将大多是北方人,和刘神茂不同心协力。别将王晔、郦通一起占据外营,投降了谢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人弃城逃跑。刘神茂孤军陷入危境,辛未(疑误),也投降了谢答仁。谢答仁把他押往建康。

[8]癸酉,王僧辩等到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走。景闻之,甚惧,下诏赦湘东王绎、王僧辩之罪,众咸笑之。侯子鉴据姑孰南洲以拒西师,景遣其党史安和等将兵二千助之。三月,己巳朔,景下诏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鉴曰:“西人善水战,勿与争锋;往年任约之败,良为此也。若得步骑一交,必当可破,汝但结营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鉴乃舍舟登岸,闭营不出。僧辩等停军芜湖十馀日,景党大喜,告景曰:“西师畏吾之强,势将遁矣,不击,且失之。”景乃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

[8]癸酉(疑误),王僧辩等抵达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逃跑。侯景听到消息,很害怕,连忙发布诏书赦免湘东王萧绎、王僧辩之罪,对此大家都暗自嘲笑。侯子鉴据守姑孰、南洲以抵抗萧绎的军队,侯景派他的党羽史安和等带二千名士兵前去助战。三月,己巳朔(初一),侯景发布诏书要亲自到姑孰前线去,又派人告诫侯子鉴说:“西边的士兵善于水战,你别和他们在水上争输赢。往年任约吃败仗,就因为和他们拼水战。如果能设法在陆地上和他们打崐一仗,就一定可以破敌。所以,你只须在岸上安营扎寨,把船只摆在水边等待他们前来就是了。”侯子鉴听了告诫,就舍舟登岸,关闭军营大门,不轻易出来。王僧辩等人在芜湖停兵十几天,侯景党徒大喜,告诉侯景说:“西边来的军队害怕我军强大的实力,看样子要逃跑,如不出击,就会让他们溜了。”于是侯景又命令侯子鉴作水战的准备。

丁丑,僧辩至姑孰,子鉴帅步骑万余人渡洲,于岸挑战,又以千艘载战士。僧辩麾细船皆令退缩,留大舰夹泊两岸。子鉴之众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大舰断其归路,鼓噪大呼,合战中江,子鉴大败,士卒赴水死者数千人。子鉴仅以身免,收散卒走还建康,据东府。僧辩留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姑孰,引军而前,历阳戍迎降。景闻子鉴败,大惧,涕下覆面,引衾而卧,良久方起,叹曰:“误杀乃公!”

丁丑(初九),王僧辩等抵达姑孰,侯子鉴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渡过水洲,在岸上挑战,又用狭长的船千艘装载战士。王僧辩指挥小船,让它们都退缩到后头去,只留大兵舰在两岸夹江停泊。侯子鉴的士兵们以为敌军水师要退却了,争着出来追赶。这时,王僧辩指挥大兵舰截断了侯军的归路,呐喊鼓噪,从两边夹击侯子鉴的部队,在长江中间作战。侯子鉴大败,士兵跳入水里淹死的有几千人。侯子鉴只身一人逃脱,收罗溃散的残兵逃回建康,据守东府。王僧辩留下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守姑孰,自己带兵乘胜挺进,历阳戍所的守将出迎而降。侯景听到侯子鉴大败的消息,大惊失色,泪流满面,拉过被子躺下,过了很久才起来,叹息着说:“侯子鉴,你可把老子给坑了!”

庚辰,僧辩督诸军至张公洲,辛巳,乘潮入淮,进至禅灵寺前。景召石头津主张宾,使引淮中舣及海艟,以石缒之,塞淮口;缘淮作城,自石头至于朱雀街,十馀里中,楼堞相接。僧辩问计于陈霸先,霸先曰:“前柳仲礼数十万兵隔水而坐,韦粲在青溪,竟不渡岸,贼登高望之,表里俱尽,故能覆我师徒。今围石头,须渡北岸。诸将若不能当锋,霸先请先往立栅。”壬午,霸先于石头西落星山筑栅,众军次连八城,直出石头西北。景恐西州路绝,自帅侯子鉴等亦于石头东北筑五城以遏大路。景使王伟守台城。乙酉,景杀湘东王世子方诸、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庚辰(十二日),王僧辩督率各路水兵抵达张公洲。辛巳(十三日),乘潮涨进入秦淮河,挺进到禅灵寺前面。侯景召来石头津的首领张宾,让他集中秦淮河的大小船只和出海的巨舰,装满石头沉入江里,堵塞住秦淮河口。然后指挥军队凭借秦淮河防线修筑城墙,自石头到朱雀街,十几里长的防线,城墙和守望楼密密相连。王僧辩向陈霸先请教破敌之计。陈霸先说:“从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隔水而坐,屯兵不前,韦粲驻在青溪,也竟然不渡河登岸进攻。这样,贼兵登高眺望,里里外外一览无遗,所以能打败我们的军队。现在我军要包围石头,一定得渡河到北岸去才能合围。诸位将领如果不能抵挡敌军的锋芒,我要求先去北岸扎营立栅。”壬午(十四日),陈霸先在石头城西面落星山扎营筑栅,其他军队依次接连修了八个城堡,一直沿伸到整个石头城西北面,形成包围之势。侯景担心西州退路被截断,亲自率领侯子鉴等也在石头城东北面筑起五个城堡以扼守大路。侯景派王伟守台城。乙酉(十七日),侯景杀了湘东王的长子萧方诸和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9]刘神茂至建康,丙戌,景命为大锉碓,先进其足,寸寸斩之,以至于头。留异外同神茂而潜通于景,故得免祸。

[9]刘神茂被押送到建康,丙戌(十八日),侯景命令准备一口大铡刀,先把刘神茂的脚塞进去,一寸一寸地铡他,一直铡到头。刘留异表面上与刘神茂合伙而实际上偷偷与侯景相通,所以能够免遭这场灾祸。

[10]丁亥,王僧辩进军招提寺北,侯景帅众万余人、铁骑八百余匹陈于西州之西。陈霸先曰:“我众贼寡,应分其兵势,以强制弱;何故聚其锋锐,令致死于我!”乃命诸将分处置兵。景冲将军王僧志陈,僧志小缩,霸先遣将军安陆徐度将弩手二千横截其后,景兵乃却。霸先与王琳、杜龛等以铁骑乘之,僧辩以大兵继进,景兵败退,据其栅。龛,岸之兄子也。景仪同三司卢晖略守石头城,开北门降,僧辩入据之。景与霸先殊死战,景帅百余骑,弃执刀,左右冲陈;陈不动,众遂大溃,诸军逐北至西明门。

[10]丁亥(十九日),王僧辩向招提寺北面进军,侯景率领士兵一万余人,铁甲骑兵八百余骑排列在西州的西边严阵以待。陈霸先说:“我军兵力多,崐贼党兵力少,应该设法分散贼兵的兵势,达到以强制弱的目的。为什么要让贼兵把精锐力量集中在一起,让它们来把我军致于死地呢!”于是命令将领们分头到几个地方布置部队。侯景冲击将军王僧志的战阵,王僧志有意稍稍退却,陈霸先派将军安陆人徐度带领弓箭手二千人横截敌军的后路,于是侯景的部队惊慌而退。侯景军退却时,陈霸先和王琳、杜龛等用铁甲骑兵迅速追击,王僧辩指挥大军跟进,侯景的士兵败退下去,缩入营栅固守。杜龛是杜岸的哥哥。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卢晖略负责守石头城,他打开北门投降,王僧辩长驱直入,占据了石头城。侯景与陈霸先展开了白刃战以决生死,侯景亲率一百多骑兵,扔了长矛,手执短刀,左冲右突地冲击陈霸先的阵脚,但冲击不动,侯景的兵众于是彻底崩溃,陈霸先指挥各路兵马追击败兵,一直追到西明门。

景至阙下,不敢入台,召王伟责之曰:“尔令我为帝,今日误我!”伟不能对,绕阙而藏。景欲走,伟执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邪!宫中卫士,犹足一战,弃此,将欲安之!”景曰:“我昔败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渡江平台城,降柳仲礼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观石阙,叹息久之。以皮囊盛其江东所生二子,挂之鞍后,与房世贵等百余骑东走,欲就谢答仁于吴。侯子鉴、王伟、陈庆奔朱方。

侯景逃到宫阙下,不敢入台,把王伟叫来责备他说:“你劝我称帝,你看,今天可让你害苦了!”王伟无言以对,绕着宫阙躲闪着。侯景要逃跑,王伟抓住他的鞍蹬劝他说:“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叛逆天子!宫中卫士很多,还足够再决一死战,扔下这地方,你将跑到哪儿去安身!”侯景叹息说:“我过去打败贺拔胜,击破葛荣,扬名黄河、朔方,渡长江南下后又平定台城,降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易如反掌。今天是天要亡我啊!”于是仰头看着石阙,久久地叹息不已。然后,侯景用皮袋子把他到建康后生的两个儿子装好,挂在马鞍后头,就带着房世贵等一百余骑兵逃跑了,想去吴地投奔谢答仁。侯子鉴、王伟、陈庆逃走投奔了朱方。

僧辩命裴之横、杜龛屯杜姥宅,杜入据台城。僧辩不戢军士,剽掠居民。男女裸露,自石头至于东城,号泣满道。是夜,军士遗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

王僧辩命令裴之横、杜龛屯守杜姥宅,杜攻入并占据台城。王僧辩对士兵不加约束,放任他们抢劫掠夺建康居民。全城男女,衣服被剥光,裸露着被赶出家门,从石头城一直到东城,哭爹喊娘,一路上全是难民。当天晚上,士兵失火,烧毁了太极殿和东西堂,宫殿中的珍宝神器、仪仗羽饰、车辆等,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戊子,僧辩命侯等帅精甲五千追景。王克、元罗等帅台内旧臣迎僧辩于道,僧辩劳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又问:“玺绂何在?”克良久曰:“赵平原持去。”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坠。”僧辩迎太宗梓宫升朝堂,帅百官哭踊如礼。

戊子(二十日),王僧辩命令侯等率领精锐甲兵五千人追赶侯景。王克、元罗等率领朝中旧臣在道路两旁迎接王僧辩,王僧辩嘲讽地慰劳王克说:“您侍奉夷狄君主可是辛苦了啊。”王克无言以对。王僧辩又问:“玉玺印绶在什么地方?”王克呆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赵平原给拿走了。”王僧辩说:“王氏一家,百代都是公卿士族,今天到你这儿算是完了。”王僧辩把简文帝的棺材迎放在朝堂上,率百官按礼仪痛哭跪拜。

己丑,僧辩等上表劝进,且迎都建业。湘东王答曰:“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烛,尔乃议之。”

己丑(二十一日),王僧辩等人上表劝萧绎即皇帝位,并建议迎接萧绎来建康建都。湘东王萧绎回答说:“现在,盘据淮海的大鲸鱼侯景,虽说将要被杀;但占据襄阳的短尾妖狐萧,却还没有洗心革面地归降。登基的事,等天下真正太平了,四时和畅,玉烛生辉时再说吧!”

庚寅,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并据城降。

庚寅(二十二日),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都纷纷献出自己镇守的城池归降。

僧辩之发江陵也,启湘东王曰:“平贼之后,嗣君万福,未审何以为礼?”王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辩曰:“讨贼之谋,臣为己任,成济之崐事,请别举人。”王乃密谕宣猛将军朱买臣,使为之所。及景败,太宗已殂,豫章王栋及二弟桥、相扶出于密室,逢杜于道,为去其锁。二弟曰:“今日始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辛卯,遇朱买臣,呼之就船共饮,未竟,并沉于水。

当初,王僧辩出发到江陵去的时候,对湘东王萧绎说:“平定侯景乱贼之后,继承君位的人康强万福,不知应该奉行什么礼仪?”湘东王回答道:“台城六门之内,任你充分发挥兵威。”王僧辩说:“讨伐侯景乱贼的谋略战术,我义不容辞视为己任;至于象成济弑魏君那样的事,请另外推举别人去干。”于是,湘东王就秘密地告诉宣猛将军朱买臣,要他届时去简文帝宫中执行任务。待到侯景兵败,简文帝也死了,豫章王萧栋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互相搀扶着从密室走出来,正好在路上碰上杜,杜为他们去掉锁链。两个弟弟说:“今天才算免了横死的灾祸了!”萧栋说:“祸与福互为倚伏,变化难知,我还有深深的恐惧!”辛卯(二十三日),三个人遇到朱买臣,朱买臣喊他们到船上一块饮酒,没到席散,三个人全被沉入水中。

僧辩遣陈霸先将兵向广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诸将多私使别索马仗,会侯子鉴渡江至广陵,谓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雠,何颜复见其主!不若投北,可得还乡。”遂皆降齐。霸先至欧阳,齐行台辛术已据广陵。

王僧辩派陈霸先带兵去广陵接受郭元建等人的投降,又派使者去安慰他们。将领们都向使者私通关节想另外多勒索一些战马武器。这时正好是侯子鉴渡江逃到广陵,他对郭元建说:“我们这些人,是梁朝的宿敌深仇,有什么面目再见到梁朝的主子!不如投奔北方,还可以得到还乡的机会。”于是全都投降了北齐。当陈霸先行军抵达欧阳的时候,北齐行台辛术已经占据了广陵。

王伟与侯子鉴相失,直渎戍主黄公喜获之,送建康。王僧辩问曰:“卿为贼相,不能死节,而求活草间邪?”伟曰:“废兴,命也。使汉帝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尚书左丞虞骘尝为伟所辱,乃唾其面。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骘惭而退。僧辩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朱方。

王伟在逃跑路上和侯子鉴跑散了,直渎戍所的守将黄公喜抓住了他,把他押到建康。王僧辩审问他时问:“你身为贼党丞相,不能为贼党守节,还想在草野间求条活命吗?”王伟回答说:“朝代的废兴,这是天命。假使汉帝侯景早听从我的话,当年不放了你的话,你那能还有今天!”尚书左丞虞骘过去曾经被王伟羞辱过,趁这机会过来把唾味吐在他面上。王伟讽刺他说:“你是个不读书的人,我不值得和你说话。”虞骘惭愧地退下来。王僧辩任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守朱方。

壬辰,侯景至晋陵,得田迁余兵,因驱掠居民,东趋吴郡。

壬辰(二十四日),侯景逃到晋陵,收集了田迁剩下的士兵,对居民大肆驱掠一番之后,就往东去了吴郡。

[11]夏,四月,齐主使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将兵五万攻阳平,拔之。

[11]夏季,四月,北齐国主高洋派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带兵五万人攻打阳平,并加以占领。

[12]王僧辩启陈霸先镇京口。

[12]王僧辩经请示让陈霸先镇守京口。

[13]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纪,颇有韬略,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有马八千匹。闻侯景陷台城,湘东王将讨之,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纪以为己瑞。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谯王,圆肃为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固谏,不从。僧略,僧辩之弟;怦,勉之从子也。

[13]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萧纪,很有武艺韬略。他治理蜀地十七年,向南开发了宁州、越,向西打通了资陵、吐谷浑。对内努力兴办农业、纺织、食盐、冶铁等经济事业,对外发展与远方的通商贸易。所以蜀地财富增殖很快,兵器衣甲积累了很多,共拥有八千匹战马。萧纪听到侯景攻陷台城,湘东王萧绎将要出兵讨伐他的消息,就对身边官吏说:“七官(萧绎)是个文人,那能匡扶社稷,救济黎民!”萧纪住的宫殿里柏木做的殿柱环绕树节的地方开了崐花,他以为是应在自己身上的祥瑞。乙巳(初八),萧纪登基即皇位,改年号为天正,把大儿子萧圆照立为皇太子,并封儿子萧元正为西阳王,萧圆满为竟陵王,萧元普为谯王,萧元肃为宜都王。他又任命巴西、梓潼二郡的太守永丰侯萧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为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苦苦劝止,但萧纪不听。王僧略是王僧辩的弟弟。徐怦是徐勉的侄子。

初,台城之围,怦劝纪速入援,纪意不欲行,内衔之。会蜀人费合告怦反,怦有与将帅书云:“事事往人口具。”纪即以为反征,谓怦曰:“以卿旧情,当使诸子无恙。”对曰:“生儿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纪乃尽诛之,枭首于市,亦杀王僧略。永丰侯叹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国之基也,今先杀之,不亡何待!”

当初,台城被侯景包围时,徐怦劝萧纪赶快去援救。萧纪的意思是不想去,心里不免怪徐怦多事,因此对徐怦暗暗怀恨。正好蜀人费合告发徐怦造反,证据是徐怦有一封写给将帅的信,其中有一句说:“一件件事情都由来人当面陈说!”萧纪就用这句话作为他想造反的证明。萧纪把徐怦抓起来,对他说:“因为和你有些旧交情,所以我会让你的儿子们安然无恙的。”徐怦回答说:“我的儿子都很象殿下,父亲有难竟在一边坐视不救、留下这些儿子有什么用处呢?”萧纪于是把他和儿子们全杀了,并割下首级在集市上示众。同时也杀了劝阻他登帝位的王僧略。永丰侯萧为此长叹说:“武陵王的帝业看样子不成了。善良的人,是国家的基础,而现在先杀了一批善人,不灭亡更待何时!”

纪征宜丰侯谘议参军刘为中书侍郎,使者八反,乃至。纪令刘孝胜深布腹心,苦求还。中记室韦登私谓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将致大祸,孰若共构大夏,使身名俱美哉!”正色曰:“卿欲缓颊于我邪?我与府侯分义已定,岂以夷险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终不逞志于一夫。”纪知必不为己用,乃厚礼遣之。以宜丰侯循为益州刺史,封随郡王,以为循府长史、蜀郡太守。

萧纪征召宜丰侯萧循手下的谘议参军萧为中书侍郎,使者去了八趟,才把他请来。萧纪派刘孝胜去和他谈,把心里最机密的话全都对他说了,但刘苦苦要求放他回去。中记室韦登私下对刘说:“殿下这个人残忍而且记仇,你这次不留下为他效劳,必将会惹来杀身大祸,何必不和他一起成就帝业,使自己身贵名美,这多好呀!”萧严肃地说:“你想到我这儿当说客吗?我和宜丰侯之间的名分已定,难道能因为险易祸福而改变初心吗?殿下正要播扬大义于天下,我想不至于在我这一介武夫身上发泄自己骄纵之志吧!”萧纪知道他肯定不能为自己所用了,就赠以厚礼,放他回去。同时任命宜丰侯萧循为益州刺史,封为随郡王,任命萧为萧循王府里的长史、蜀郡太守。

[14]谢答仁讨刘神茂还,至富阳,闻侯景败走,帅万人欲北出候之,赵伯超据钱塘拒之。侯景进至嘉兴,闻伯超叛之,乃退据吴。己酉,侯追及景于松江,景犹有船二百艘,众数千人,进击,败之,擒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生剖隽腹,抽其肠,隽犹不死,手自收之,乃斩之。

[14]谢答仁讨伐刘神茂后回来,军队行至富阳时,听到侯景兵败逃跑的消息,就率领一万人马想从北边出兵去等候侯景。赵伯超据守钱塘,阻止侯景残兵前进。侯景行进到嘉兴,听到赵伯超背叛他的消息,就退回据守吴郡。己酉(十二日),侯在松江追上了侯景,这时侯景还有二百只船,兵力数千人。侯发动进攻,打败了侯景残部,抓获了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侯把彭隽活活剖腹,抽出他的肠子,彭隽还没死,用手扯回肠子,于是侯就用刀砍死了他。

景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将入海,遣副将焦僧度追之。景纳羊侃之女为小妻,以其兄为库直都督,待之甚厚;随景东走,与景所亲王元礼、谢葳蕤密图之。葳蕤,答仁之弟也。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卯,景昼寝;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将依之。拔刀,叱海师向京口,因谓景曰:“吾等为王效力多矣,今至于此,终无所成,欲就乞头以取富贵。”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以刀斫之。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以刺杀之。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船,葳蕤以景命召而执之。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斩超世,以盐内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僧辩传崐首江陵,截其手,使谢葳蕤送于齐;暴景尸于市,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溧阳公主亦预食焉。初,景之五子在北齐,世宗剥其长子面而烹之,幼者皆下蚕室。齐显祖即位,梦猕猴坐其御床,乃尽烹之。赵伯超、谢答仁皆降于侯,并田迁等送建康。王僧辩斩房世贵于市,送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于江陵。

丁巳,湘东王下令解严。

侯景与身边的亲信几十人乘一只小船逃跑,人多船小,他把两个儿子推到水中淹死了。小船将要入海时,侯派副将焦僧度去追击。当初,侯景娶羊侃的女儿为妾,任命她哥哥羊为库直都督,对待他很优厚。羊跟着侯景往东跑,和侯景所信任的王元礼、谢葳蕤秘密商议反叛侯景。谢葳蕤是谢答仁的弟弟。侯景下海后,想逃回蒙山,己卯(十八日),侯景白天正睡觉,羊对海上的向导说:“这海中哪里有蒙山,你别管,只听我调度指挥。”于是就让船直接驶向京口。船行进到胡豆洲时,侯景发现方向不对,大吃一惊。向岸上的人打听情况,他们说:“郭元建还在广陵呢!”侯景听了心中大喜,就准备去投奔郭元建。羊拔刀威胁海上向导,喝斥他,让他把船开往京口。并对侯景说:“我们为大王出过不少力,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终于一事无成,想借借你的头来换点富贵享用。”侯景还没有回答,好几把白晃晃的刀争着砍下来。侯景想跳海,羊用刀砍他。侯景窜入船里,用自己佩的刀去撬船的底板,羊用长矛把他刺死了。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的船上,谢葳蕤假传侯景的命令召他来议事,等他来了就把他捆起来。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杀了索超世,又用盐填入侯景肚子里,把他的尸体送到建康。王僧辩把侯景的首级传送到江陵去,又砍下他的手,派谢葳蕤送到北齐去。然后把侯景尸体扔在市集上,士兵民众争着去挖他的肉来吃,连骨头都被抢光了。侯景宠爱过的溧阳公主也参加了吃侯景肉的行列。当初,侯景有五个儿子留在北齐,高澄把他长子的面皮剥下来然后用油锅烹了,其他四个小儿子都下蚕室割去生殖器。文宣帝高洋即位之后,梦见猕猴坐在他的御床上,于是把侯景的几个幼子全部下了油锅。赵伯超、谢答仁都投降了侯,侯把他们和田迁等人押送到建康。王僧辩把房世贵斩首于市,另把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等人押送到江陵。

丁巳(二十日),湘东王萧绎下令解除戒严。

[15]乙丑,葬简文帝于庄陵,庙号太宗。

[15]乙丑(二十八日),梁朝把简文帝埋葬在庄陵,定庙号为太宗。

[16]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壬申,术送之至邺。

[16]侯景兵败时,自己携带着传国玉玺,让他的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管,交代他说:“如果我死了,就把它扔到江里去,别让吴儿们又得到它!”赵思贤从京口渡江时,遇到盗贼,他的随从慌乱之中把传国玉玺扔在草中。他到达广陵之后,把这事告诉了郭元建。郭元建派人去找了回来,把它交给辛术。壬申(疑误),辛术把玉玺送到了邺城。

[17]甲申,齐以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以太原公主妻之。公主,即魏孝静帝之后也。

[17]甲申(疑误),北齐任命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把太原公主嫁给他。太原公主就是北魏孝静帝的皇后。

[18]杨乾运至剑北,魏达奚武逆击之,大破乾运于白马,陈其俘馘于南郑城下,且遣人辱宜丰侯循。循怒,出兵与战,都督杨绍伏兵击之,杀伤殆尽。刘还至白马西,为武所获,送长安。太师泰素闻其名,待之如旧交。时南郑久不下,武请屠之,泰将许之。请之于朝,泰怒,不许;泣请不已,泰曰:“事人当如是。”乃从其请。

[18]杨乾运率军队抵达剑北,西魏达奚武迎头阻击他,在白马把杨乾运打得大败,把斩获的首级陈列在南郑城下,而且派人去侮辱宜丰侯萧循。萧循大怒,出兵去和达奚武交战,都督杨绍设伏兵截击他,把他的军队连杀带伤,几乎消灭光。刘回到白马西边,被达奚武捉获,押送到了长安。西魏太师宇文泰平时就知道刘的名声,对待他象对待老朋友一样。当时南郑城久攻不下,达奚武要求城破后实行屠城,宇文泰准备答应他。刘请求宇文泰不要批准,宇文泰大怒,不答应;刘哭着不停地请求,宇文泰感叹地说:“臣子侍奉主崐子就应该这样。”于是听从了他的请求。

[19]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复劝进,湘东王犹不受,遣侍中丰城侯泰谒山陵,修复庙社。

[19]五月庚午(初三),司空南平王萧恪等人又劝萧绎即帝位,湘东王萧绎还是不接受,派侍中丰城侯萧泰去拜谒祖先陵墓,重新修复宗庙神社。

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枭之于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库。庚辰,以南平王恪为扬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长宁公。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长城县侯。

戊寅(十一日),侯景的首级被送到江陵,被挂在市上示众三天之后,又用火烤干,并油漆了后交付武库保管。庚辰(十三日),梁朝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杨州刺史。甲申(十七日),任命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为长宁公。任命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为长城县侯。

乙酉,诛侯景所署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于市。赵伯超、伏知命饿死于狱。以谢答仁不失礼于太宗,特宥之。王伟于狱中上五百言诗,湘东王爱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于王曰:“前日伟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视之,檄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王大怒,钉其舌于柱,剜腹、脔肉而杀之。

乙酉(十八日),侯景所任命的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等人被斩首于市。赵伯超、伏知命饿死在监狱之中。因为谢答仁对简文帝不失臣子之礼,所以特别下令赦免了他。王伟在狱中献了一首五百字的长诗,湘东王萧绎爱他的才华,想宽宥他。但是有妒嫉王伟的人跑去告诉萧绎,说:“前些日子王伟作了一篇檄文,也很好。”萧绎让人找来看看,檄文中写道:“项羽眼珠中两个瞳孔,尚且有乌江之败;湘东王只有一只眼睛,怎么能使赤县民心归顺!”萧绎看了大怒,就把王伟的舌头钉在柱子上,将他剖腹,又一片片切他的肉,就这样杀了他。

[20]丙戌,齐合州刺史斛斯昭攻历阳,拔之。

[20]丙戌(十九日),北齐的合州刺吏斛斯昭攻打历阳,攻克了它。

[21]丁亥,下令,以“王伟等既死,自馀衣冠旧贵,被逼偷生,猛士勋豪,和光苟免者,皆不问。”

[21]丁亥(二十日),萧绎下令说:“王伟等人既然已经死了,其他的士大夫旧贵族中被逼依附苟且偷生的人,还有勇猛有功勋的豪杰为了免去一死而跟着跑的人,都不再追究了。”

[22]扶风民鲁悉达,纠合乡人以保新蔡,力田蓄谷。时江东饥乱,饿死者什八九,遗民携老幼归之。悉达分给粮廪,全济甚众,招集晋熙等五郡,尽有其地。使其弟广达将兵从王僧辩讨侯景,景平,以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22]扶风有一个平民叫鲁悉达,他把乡人纠合起来保卫新蔡,又组织农民努力种田,积蓄粮食。当时江东一带闹饥荒,社会**,百姓十个有八九个饿死,活下来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去归顺他。鲁悉达对投奔他的人,都分给粮食,救济了很多人,这样就把晋熙等五郡的人民都召集在了他的周围,这五郡的土地也都归他管理了。他还派自己的弟弟带兵跟随王僧辩去讨伐侯景。侯景之乱被平定之后,萧绎任命鲁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23]齐主使其散骑常侍曹文皎等来聘,湘东王使散骑常侍柳晖等报之,且告平侯景;亦遣舍人魏彦告于魏。

[23]北齐国主高洋派他的散骑常侍曹文皎等人出使梁朝聘问,湘东王萧绎派散骑常侍柳晖等为使节回访,而且把平定侯景之乱的情况通报对方。同时也派舍人魏彦把这事通报给西魏。

[24]齐主使潘乐、郭元建将兵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谏曰:“朝廷与湘东王信使不绝。阳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辩已遣严超达守秦郡,于义何得复争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师。”弗从。陈霸先命别将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齐众七万,攻之甚急。王僧辩使左卫将军杜救之,霸先亦自欧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士林,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千余人。元建收余众北遁;犹以通好,不穷追也。

辛术迁吏部尚书。自魏迁邺以后,大选之职,知名者数人,互有得失:齐世宗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沈密谨厚,所伤者细;杨风流辩给,取士失于浮华。唯术性尚贞明,取士必以才器,循名责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崐门阀不遗,考之前后,最为折衷。

[24]北齐国主高洋派潘乐、郭元建率兵去包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进谏说:“我朝现在和湘东王之间和睦友好,信使往来不绝。阳平,是侯景的地盘,拿下它是可以的。而秦郡就不同了。现在王僧辩已经派严超达去守秦郡,从道义上讲怎么能再去争夺这个城市呢?而且现在正当雨季,天下大雨,地上积水,道路难走,所以不如班师回朝。”但高洋不听从。陈霸先命令别将徐度带兵去协助秦郡的防务,要求他们固守城池。北齐军队有七万之众,攻打得很猛烈。王僧辩派左卫将军杜去救援,陈霸先也亲自从欧阳赶来会师。他们和郭元建在士林大战一场,把郭元建打得惨败,斩下首级一万多,俘虏了一千多人。郭元建收拾残兵败将向北逃窜。因为双方还在讲友好,互通信使,所以就没有穷追不舍。

辛术升任吏部尚书。自东魏迁都到邺城以后,吏部负责选官的人,知名于时的有几个人,他们各有长短优劣:齐世宗年少有为,志高气扬,但他的缺点是有些草率疏忽;袁叔德作风沉着细致,谨慎忠厚,他的缺点是有点琐细;杨文采风流,口齿伶俐,但他在录用人才时偏好浮华。只有辛术生性崇尚忠贞清明,录用人才一定看其才具器识,根据他的名望去责求他的实际品质、本领,新人和旧人都匀着提拔,即使管仓库的如有才能也一定提升,世家子弟也不遗漏。考察他前后选人的情况,是最为折衷允当的了。

[25]魏达奚武遣尚书左丞柳带韦入南郑,说宜丰侯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保者民。今王旅深入,所凭之险不足固也;白马破走,酋豪不进,所望之援不可恃也;长围四合,所部之民不可保也。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欲谁为为忠乎?岂若转祸为福,使庆流子孙邪!”循乃请降。带韦,庆子之也。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闻城中食尽,请攻之,大都督赫连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岂可利其子女,贪其货财,而不爱民命乎!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则彼此俱伤;如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也。”武曰:“公言是也。”乃受循降,获男女二万口而还,于是剑北皆入于魏。

[25]西魏达奚武派尚书左丞柳带韦到南郑去游说,对宜丰侯萧循说:“您所固守的是险要之地,所依恃的是外援,所要保护的是老百姓。现在我们朝廷的军队已深入腹地,你所凭借的险要地势就不那么有用了;杨乾运在白马被打败逃跑了,酋长强豪们畏葸不前,你所盼望的外援也靠不住了;我军将南郑城四面包围,密不透风,您所管辖的百姓也就保不住了。而且,您的朝廷**不已,社稷无主,您想尽忠,可忠于谁呢?所以还不如改变主意,转祸为福,使子孙后代也得到您这一决策的好处!”箫循听了,觉得有理,就请求投降。柳带韦是柳庆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听说城里吃的东西已经没了,要求发动进攻,大都督赫连达说:“不打仗而能得到城池,这是上策,怎么可以看中城里的子女,贪图货物财产,而不珍惜百姓的生命呢?而且据我观察,萧循的兵马还强壮,城池还坚固,我们攻城即使攻下来,也是彼此都大有伤亡。万一萧循来个困兽犹斗,拼命一搏,那么成败就很难说了。”达奚武称许说:“您说的道理很对。”于是接受萧循投降,俘获男女人口二万人,然后凯旋而归,从此剑北一带全部归入了西魏的版图。

[26]六月,丁未,齐主还邺;乙卯,复如晋阳。

[26]六月,丁未(十一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乙卯(十九日),又去到晋阳。

[27]庚寅,立安南侯方矩为王太子。

[27]庚寅(疑误),萧绎立安南侯萧方矩为王太子。

[28]齐遣散骑常侍谢季卿来贺平侯景。

[28]北齐派散骑常侍谢季卿来祝贺平定侯景之乱的胜利。

[29]衡州刺史王怀明作乱,广州刺史萧勃讨平之。

[29]衡州刺史王怀明犯上作乱,广州刺史萧勃发兵讨伐,平定了**。

[30]齐政烦赋重,江北之民不乐属齐,其豪杰数请兵于王僧辩,僧辩以与齐通好,皆不许。秋,七月,广陵侨人朱盛等潜聚党数千人,谋袭杀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求援于陈霸先,云已克其外城。霸先使告僧辩,僧辩曰:“人之情伪,未易可测,若审克外城,亟须应援,如其不尔,无烦进军。”使未报,霸先已济江,僧辩乃命武州刺史杜等助之。会盛等谋泄,霸先因进军围广陵。

[30]北齐政令繁多,赋税很重,长江以北的人民不愿意归属于北齐,其中崐的豪杰之士多次请求王僧辩出兵,王僧辩因为国家正和北齐发展友好关系,每次都没有允许。秋季,七月,侨居广陵的朱盛等人,暗中纠集党徒好几千人,阴谋袭击杀死北齐刺史温仲邕,派使者向陈霸先求援,要他作外应,并说已经攻下了外城。陈霸先派人报告王僧辩,王僧辩说:“人的诚意有真有假,很难看破。如果确实已攻下了外城,那倒很有必要去支援一下,如果没有这回事,就别劳师动众地进军了。”使者还没回去转达王僧辩的意见,陈霸先已经渡过长江了,王僧辩只好派武州刺史杜等出兵去协助他。正在这时,朱盛等人的秘谋泄漏了,陈霸先乘此进军并包围了广陵。

[31]八月,魏安康人黄众宝反,攻魏兴,执太守柳桧,进围东梁州。令桧诱说城中,桧不从而死。桧,虬之弟也。太师泰遣王雄与骠骑大将军武川宇文虬讨之。

[31]八月,西魏安康人黄众宝反叛,攻打魏兴,抓住了太守柳桧,又进而围困东梁州。黄众宝让柳桧向城里守将诱降,柳桧不服从命令,被杀。柳桧是柳虬的弟弟。太师宇文泰派王雄和骠骑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虬去讨伐黄众宝。

[32]武陵王纪举兵由外水东下,以永丰侯为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圆肃副之。

[32]武陵王萧纪发兵从外水向东进发,他任命永丰侯萧为益州刺史,留守成都,让自己的儿子宜都王萧圆肃做萧的副职。

[33]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甲申,以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33]九月,甲戌(初九),司空南平王萧恪去世。甲申(十九日),萧绎任命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34]齐主使告王僧辩、陈霸先曰:“请释广陵之围,必归广陵、历阳两城。”霸先引兵还京口,江北之民从霸先济江者万余口。湘东王以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顼诣江陵,以昌为散骑常侍,顼为领直。

[34]北齐国主高洋派使者去向王僧辩、陈霸先讲和,说:“请贵军撤了包围广陵的人马,我方一定把广陵、历阳两城还给你们。”陈霸先听了,就带兵回京口,江北的人民跟着陈霸先渡江的有一万多人。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召陈霸先的长子陈昌、侄子陈顼到江陵来朝见,任命陈昌为散骑常侍,陈顼为领直。

[35]宜丰侯循之降魏也,丞相泰许其南还,久而未遣,从容问刘曰:“我于古谁比?”对曰:“常以公为汤、武,今日所见,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汤、武,庶几望伊、周,何至不如恒、文!”对曰:“齐桓存三亡国,晋文公不失信于伐原。”语未竟,泰抚掌曰:“我解尔意,欲激我耳。”乃谓循曰:“王欲之荆,为之益?”循请还江陵,泰厚礼遣之。循之文武千家自随,湘东王疑之,遣使觇察,相望于道;始至之夕,命劫窃其财,及旦,循启输马仗,王乃安之,引入,对泣,以循为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5]宜丰侯萧循投降西魏时,丞相宇文泰曾答应放他回南方,过了很久也没有放。一次,宇文泰从容地问刘说:“我能和古人中的什么人相比?”刘很不客气地说:“过去我常常拿您和商汤、周武王相比,现在看来,您连齐桓公、晋文公也够不上!”宇文泰听了一楞,忙说:“我怎么敢和商汤、周武相比!我自己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与伊尹、周公相比,怎么连齐桓公、晋文公也比不上呢?”刘回答说:“齐桓公使三个灭亡的小国重新存在下去,晋文公对讨伐原国的事没有失信。”刘话还没说完,宇文泰就双手一拍说:“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了。这是想激我呀!”于是对萧循说:“您想去荆州,还是去益州?”萧循表示要回江陵,宇文泰就赠送了厚礼,让他走了。萧循带着手下文武官员一千家一同回去,湘东王萧绎有点怀疑,就派一个又一个使者在道途打探侦察情况。在萧循到江陵的当天晚上,又派人去偷他的财物,第二天一早,萧循要求把兵器马匹献出来,萧绎这才放心了,让人把萧循带进来,相对而流泪。萧绎任命萧循为待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6]冬,十月,齐主自晋阳如离石,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置三十六戍。

[36]冬季,十月,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到离石去督修长城。从黄栌岭开始修长城,向北修到社平戍所,共四百多里长,设置三十六个戍所。[37]戊申,湘东王执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

琳本会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宫,故琳少在王左右。琳好勇,王以为将帅。琳倾身下士,所得赏赐,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江、淮群盗,从王僧辩平侯景,与杜龛功居第一。在建康,恃宠纵暴,僧辩不能禁。僧辩以宫殿之烧,恐得罪,欲以琳塞责,乃密启王,请诛琳。王以琳为湘州,琳自疑及祸,使长史陆纳帅部曲赴湘州,身诣江陵陈谢,谓纳等曰:“吾若不返,子将安之?”咸曰:“请死之。”相泣而别。至江陵,王下琳吏。

辛酉,以王子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黄罗汉为长史,使与太舟卿张载至巴陵,先据琳军。载有宠于王,而御下峻刻,荆州人疾之如雠。罗汉等至琳军,陆纳及士卒并哭,不肯受命,执罗汉及载。王遣宦者陈往谕之,纳对刳载腹,抽肠以系马足,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出其心,向之舞,焚其馀骨。以黄罗汉清谨而免之。纳与诸将引兵袭湘州,时州中无主,纳遂据之。

[37]戊申(十四日),湘东王萧绎在宫殿上把湘州刺史王琳抓起来,杀了他的副将殷晏。

王琳本来是会稽的兵家子弟,他的姐妹都被送入宫中,所以王琳自小在湘东王身边长大。王琳喜欢逞勇力,湘东王让他当将帅。王琳能屈身礼遇才智之士,所得到的赏赐也不拿回家里。他手下有一万人马,大多是长江、淮河上盗贼出身的人。王琳跟随王僧辩去平定侯景,与杜龛并列,功居第一。在建康时,他仗恃自己受宠,放纵各种暴行,连王僧辩也无法禁止他。王僧辩因为士兵失火烧了太极殿及东、西堂的事,恐怕会得罪,就想用王琳的过失来推卸自己的责任,于是就秘密向湘东王汇报了王琳的过失,要求杀掉王琳。湘东王命令王琳离开建康,到湘州去,王琳怀疑自己会遭祸,就派长史陆纳率领部曲去湘州,自己亲身到江陵表达谢恩之情。走前,他对陆纳等人说:“我要是回不来,你将要去哪里?”大家都说:“跟你一块死。”大家相对而泣,然后分别了。王琳到了江陵,湘东王就把他抓起交给官吏处理。

辛酉(二十七日),萧绎任命王子萧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任命廷尉黄罗汉为长史,派他和太舟卿张载到巴陵去,先把王琳的军队接管过来。张载很得湘东王宠爱,但他管理手下部属很严厉苛刻,荆州人恨他象恨仇人一样。黄罗汉等人到了王琳的军队中,陆纳和士兵都痛哭流涕,不肯被收编,把黄罗汉、张载抓了起来。湘东王派宫中宦官陈去做说服工作,陆纳当着陈的面把张载的肚子剖开,抽出他的肠子系在马的脚上,让马绕来绕去走,直到肠子拽完气绝而死。又一片片割张载的肉,挖出他的心肝,向着尸体拍手跳舞,再把剩下的骨头全烧了。黄罗汉由于清廉谨严而免予加害。陆纳和将领们带兵袭击湘州,当时州里没有主事人,陆纳就占据了湘州。

[38]公卿藩镇数劝进于湘东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38]公卿大臣,各路军事头领多次劝湘东王登帝位。十一月,丙子(十二日),元帝萧绎在江陵登上皇帝位,改换年号,大赦天下。这一天,皇帝没有升坐正殿,只是让公卿大臣左右排列一下而已。

[39]丁丑,以宜丰侯循为湘州刺史。

[39]丁丑(十三日),梁元帝萧绎任命宜丰侯萧循为湘州刺史。

[40]己卯,立王太子方矩为皇太子,更名元良。皇子方智为晋安王,方略为始安王,方等之子庄为永嘉王。追尊母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硖口,岭南复为萧勃所据,诏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户著籍,不盈三万而已。

[40]己卯(十五日),萧绎立王太子萧方矩为皇太子,把他的名字改叫萧元良。皇子萧方智封为晋安王,萧方略封为始安王,已战死的萧方等的儿子萧庄封为永嘉王。追尊母亲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以来,梁朝的州郡有一大半被并入西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这一线治理范围只在长江以南,荆州境内北边到武宁为止,西边到硖口为止,岭南又被萧勃占据着。朝廷诏令所到的地方,不过方圆千里以内,百姓户口登记在簿册上的,还不满三万户。

[41]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破之。道贵奔零陵,其众悉降于纳崐。上闻之,遣使征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循共讨纳,循军巴陵以待之。侯景之乱,零陵人李洪雅据其郡,上即以为营州刺史。洪雅请讨陆纳,上许之。丁道贵收余众与之俱。纳遣其将吴藏袭击,破之,洪雅等退保空云城,藏引兵围之。顷之,纳请降,求送妻子。上遣陈至纳所,纳众皆泣,曰:“王郎被囚,故我曹逃罪于湘州,非有他志也。”乃出妻子付。至巴陵,循曰:“此诈也,必将袭我。”乃密为之备。纳果夜以轻兵继后,约至城下鼓噪。十二月,壬午晨,去巴陵十里,众谓已至,即鼓噪,军中皆惊。循坐胡床,于垒门望之,纳乘水来攻,矢下如雨,循方食甘蔗,略无惧色,徐部分将士击之,获其一舰;纳退保长沙。

[41]陆纳在渌口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击败了他。丁道贵逃奔到零陵,他的部众全部投降了陆纳。元帝听到消息之后,派使者征召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和宜丰侯萧循,命令他们一起讨伐陆纳。萧循的部队驻扎在巴陵等待截击敌军。侯景之乱时,零陵人李洪雅占据了该郡,元帝就此任命他为营州刺史。李洪雅请求参加讨伐陆纳,元帝答应了。丁道贵收拾残兵跟他一起出发。陆纳派他的将领吴藏袭击了他们,击溃了他们的军队,李洪雅等人只好退却进入空云城以自保,吴藏带兵把空云城包围了起来。过一阵子,陆纳要求投降,请求送妻子、儿子到江陵为人质。元帝派陈到陆纳那里,陆纳等人都大哭,说:“王琳被抓起来,因此我们才到湘州去逃罪,不是有什么别的野心。”于是把妻子儿子交给陈带回。陈回到巴陵时,萧循听到消息,说:“这里有诈,他一定会来袭击我军。”于是秘密地作了充分准备。陆纳果然乘着黑夜掩护,派一支轻装士兵跟在陈后头,约好到巴陵城下一齐大声喧哗,乘其不备攻城。十二月,壬午(疑误)晨,陆纳的军队离巴陵还有十里路,大家以为已经到巴陵了,就大声喧呼起来,萧循军中无不受惊。萧循坐在胡床上,从垒门里望出去,只见陆纳乘着水势来发动进攻,箭头象雨一样飞来,而萧循正啃着甘蔗,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慢慢指挥将士去截击,缴获了敌军一条兵舰。陆纳只好退守长沙。

[42]壬午,齐主还邺;戊午,复如晋阳。

[42]壬午(疑误),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戊午(疑误),又去到晋阳。

篇3:《资治通鉴》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原文及翻译

作者:司马光

起昭阳大渊献,尽阏逢困敦,凡二年。

孝惠皇帝中之下

◎ 太安二年癸亥,公元三零三年

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馀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以军中粮少,乃分六郡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又与特司马上官惇书曰:“纳降如待敌,不可易也。”前将军雄亦以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

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以救罗尚。岱以阜为前锋,进逼德阳。特遣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德阳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军势甚盛,诸坞皆有贰志。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任睿言于罗尚曰:“李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使睿夜缒出城,宣旨于诸坞,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睿因诣特诈降。特问城中虚实,睿曰:“粮储将尽,但馀货帛耳。”睿求出省家,特许之,遂还报尚。二月,尚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流民大惧,李流、李荡、李雄收馀众还保赤祖。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保东宫,荡、雄保北营。孙阜破德阳,获B120硕,任臧退屯涪陵。

三月,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等攻李流,涪陵民药绅等亦起兵攻流。流与李骧拒深,使李荡、李雄拒绅。何冲乘虚攻北营,氐苻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营垂破,会流等破深、绅,引兵还,与冲等战,大破之,成、伯帅其党突出诣尚。流等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荡驰马逐北,中矛而死。

朝廷遣侍中燕国刘沈假节统罗尚、许雄等军,讨李流。行至长安,河间王颙留沈为军师,遣席薳代之。

李流以李特、李荡继死,宗岱、孙阜将至,甚惧。李含劝流降,流从之;李骧、李雄迭谏,不纳。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为质于阜军;胡兄离为梓潼太守,闻之,自郡驰还,欲谏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雄曰:“为今计,当如是;而二翁不从,奈何?”离曰:“当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说流民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宗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

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荆州以壬午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群盗。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口。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陆石岩山,请流民及避戍役者多往从之。太守弓钦遣兵讨之,不胜。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硃伺奔武昌,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

昌遂据江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凤皇、玉玺之瑞,建元神凤;郊礼、服色,悉依汉故事。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民莫敢不从。又流言:“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

歆上言:“妖贼犬羊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戟,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宁塑将军沛国刘弘为荆州刺史。又诏河间王颙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头以讨昌。颙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颙又逼夺其众。于是刘乔屯汝南,刘弘及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

初,歆与齐王冏善,冏败,歆惧,自结于大将军颖。及张昌作乱,歆表请讨之。时长沙王乂已与颖有隙,疑歆与颖连谋,不听歆出兵,昌众日盛。从事中郎孙洵谓歆曰:“公为岳牧,受阃外之托,拜表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籓翰王室、镇静方夏之义乎!”歆将出兵,王绥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何必违诏命,亲矢石也!”昌至樊城,歆乃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诏以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六月,弘以南蛮长史庐江陶侃为大都护,参军蒯恒为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张昌并军围宛,败赵骧军,杀羊伊。刘弘退屯梁。昌进攻襄阳,不克。

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陈图,遂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徒屯郫。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虏掠无所得,士众饥乏。唯涪陵千馀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徐舆说罗尚,求为汶山太守,邀结长生,与共讨流。尚不许,舆怒,出降于流,流以舆为安西将军。舆说长生,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流军由是复振。

初,李含以长沙王乂微弱,必为齐王冏所杀,因欲以为冏罪而讨之,遂废帝,立大将军颖,以河间王颙为宰相,己得用事。既而冏为乂所杀,颖、颙犹守籓,不如所谋。颖恃功骄奢,百度弛废,甚于冏时;犹嫌乂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时皇甫商复为乂参军,商兄重为秦州刺史。含说颙曰:“商为乂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早除之。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过长安执之。”重知之,露檄上尚书,发陇上兵以讨含。乂以兵方少息,遣使诏重罢兵,征含为河南尹。含就征而重不奉诏,颙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合四郡兵攻之。颙密使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乂;皇甫商以告乂,收含、荪、粹,杀之。骠骑从事琅邪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牵秀皆出奔鄴。

张昌党石冰寇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等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陷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寇徐州以应冰。于是荆、江、扬、豫、徐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

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江夏。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逃于下俊山,其众悉降。

初,陶侃少孤贫,为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过庐江,见而异之,命其子结友而去。后察孝廉,至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晫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既克张昌,刘弘谓侃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身处,今观卿,必继老夫矣。”

弘之退屯于梁也,征南将军范阳王虓遣前长水校尉张奕领荆州。弘至,奕不受代,举兵拒弘。弘讨奕,斩之。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诏许之,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弘表皮初补襄阳太守,朝廷以初虽有功而望浅,更以弘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弘下教曰:“夫治一国者,宜以一国为心,必若姻亲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皮初之勋,宜见酬报。”诏听之。弘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足,百姓爱悦。

河间王颙闻李含等死,即起兵讨长沙王乂。大将军颖上表请讨张昌,许之;闻昌已平,因欲与颙共攻乂。卢志谏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权辞宠,时望美矣。今宜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魏郡邵续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明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从。八月,颙、颖共表:“乂论功不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杀害忠良,请诛玄之、商,遣乂还国。”诏曰:“颙敢举大兵,内向京辇,吾当亲帅六军以诛奸逆。其以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

颙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自函谷东趋洛阳。颖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二十馀万,南向洛阳。机以羁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白沙督孙惠与机亲厚,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吾首鼠两端,适所以速祸也。”遂行。颖列军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

乙丑,帝如十三里桥。太尉乂使皇甫商将万馀人拒张方于宜阳。己已,帝还军宣武场,庚午,舍于石楼。九月,丁丑,屯于河桥。壬子,张方袭皇甫商,败之。甲申,帝军于芒山。丁亥,帝幸偃师;辛卯,舍于豆田。大将军颖进屯河南,阻清水为垒。癸巳,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旋军城东;丙申,幸缑氏,击牵秀,走之。大赦。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李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仁明,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流卒,众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绐罗尚,使袭郫城,云己为内应。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隗伯兵见火起,争缘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追奔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之,退保太城。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龚恢,杀之。

石超进逼缑氏。冬,十月,壬寅,帝还宫。丁未,败牵秀于东阳门外。大将军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戊申,太尉乂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乂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戟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斩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大将军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皆不敢违,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领万人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陆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馀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吴郡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故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败没。玖疑机杀之,谮之于颖曰:“机有二心于长沙。”牵秀素诌事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公师籓皆玖所引用,相与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参军事王彰谏曰:“今日之举,强弱异势。庸人犹知必克,况机之明达乎!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耳。”颖不从。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帢,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呼!”秀遂杀之。颖又收机弟清河内史云、平东祭酒耽及孙拯,皆下狱。

记室江统、陈留蔡克、颍川枣嵩等上疏,以为:“陆机浅谋致败,杀之可也。至于反逆,则众共知其不然。宜先检校机反状,若有征验,诛云等未晚也。”统等恳请不已,颖迟回者三日。蔡克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犯,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之色。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耽,夷机三族。狱吏考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吏知拯义烈,谓拯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蒙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狱吏诈为拯辞。颖既杀机,意常悔之,及见拯辞,大喜,谓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穷此奸。”遂夷拯三族。拯门人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

太尉乂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方遂大败,死才五千馀人。方退屯十三里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进,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乂既战胜,以为方不足忧。闻方垒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朝议以乂、颖兄弟,可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等往说颖,令与乂分陕而居,颖不从。乂因致书于颖,为陈利害,欲与之和解,颖复书:“请斩皇甫商等首,则引兵还鄴。”乂不可。颖进兵逼京师,张方决千金堨,水碓皆涸。乃发王公奴婢手舂给兵,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以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公私穷踧,米石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骠骑主簿范阳祖逖言于乂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为诏与沈,使发兵袭颙。颙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乂从之。沈奉诏驰檄四境,诸郡多起兵应之。沈合七郡之众凡万馀人,趣长安。

乂又使皇甫商间行,赍帝手诏,命游楷等罢兵,敕皇甫重进军讨颙。商间行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颙捕商,杀之。

十二月,议郎周觥⑶澳掀侥谑烦ど惩蹙仄鸨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扬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觯处之子;御,邵之子;卓,宁之曾孙也。

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觯龌髡吨。冰自临淮退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准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督帅运兵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使击之。

闰月,李雄急攻罗尚。尚军无食,留牙门张罗守城。夜,由牛鞞水东走,罗开门降。雄入成都,军士饥甚,乃帅众就谷于郪,掘野芋而食之。许雄坐讨贼不进,征即罪。

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濬,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鲜卑段务勿尘,一女妻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濬,沈之子也。

毛诜之死也,李睿奔五苓夷帅于陵丞,于陵丞诣李毅为睿请命,毅许之。睿至,毅杀之。于陵丞怒,帅诸夷反攻毅。

尚书令乐广女为成都王妃,或谮诸太尉乂;乂以问广,广神色不动,徐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乂犹疑之。

◎ 永兴元年甲子,公元三零四年

春,正月,丙午,乐广以忧卒。

长沙厉王乂屡与大将军颖战,破之,前后斩获六、七万人。而乂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而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癸亥,潜与殿中诸将夜收乂送别省。甲子,越启帝,下诏免乂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开,殿中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乂以拒颖。越惧,欲杀乂以绝众心。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乃遣密告张方。丙寅,方取乂于金墉城,至营,炙而杀之,方军士亦为之流涕。

公卿皆诣鄴谢罪;大将军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鄴。诏以颖为丞相,加东海王越守尚书令。颖遣奋武将军石超等帅兵五万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颖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表卢志为中书监,留鄴,参署丞相府事。

河间王颙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刘沈兵起,还镇渭城,遣督护虞遵夔逆战于好畦。夔兵败,颙惧,退入长安,急召张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馀人而西。军中乏食,杀人杂牛马肉食之。

刘沈渡渭而军,与颙战,颙屡败。沈使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颙帐下。沈兵来迟,冯翊太守张辅见其无继,引兵横击之,杀博及澹,沈兵遂败,收馀卒而退。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沈军惊溃,沈与麾下南走,追获之。沈谓颙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菹醯之戮,其甘如荠。”颙怒,鞭之而后腰斩。新平太守江夏张光数为沈画计,颙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王得有今日!”颙壮之。引与欢宴,表为右卫司马。

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结之,尚赖以自存。李兴愿留为弘参军,弘夺其手版而遣之。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于时流民有荆州者十馀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

二月,乙酉,丞相颖表废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废皇太子覃为清河王。

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龊瞎ケ于建康。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扬、徐二州平。周觥⒑匮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河间王颙表请立丞相颖为太弟。戊申,诏以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如故。大赦。乘舆服御皆迁于鄴,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以颙为大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实为太尉。实以老,固让不拜。太弟颖僭侈日甚,劈幸用事,大失众望。司空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酰及长沙王故将上官已等谋讨之。秋,七月,丙申朔,陈趵毡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及殿中,戒严讨颖,石超奔鄴。戊戌,大赦,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己亥,越奉帝北征。以越为大都督。征前侍中嵇绍诣行在。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

越檄召四方兵,赴者云集,比至安阳,众十馀万,鄴中震恐。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五万拒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颖奉迎乘舆,颖怒曰:“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

陈醵弟匡、规自鄴赴行在,云鄴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己未,石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绍朝服,下马登辇,以身卫帝,兵人引绍于辕中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石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颖遣卢志迎帝;庚申,入鄴。大赦,改元曰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陈酢⑸瞎偎鹊确钐子覃守洛阳。司空越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楙不纳,越径还东海。太弟颖以越兄北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应命。前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越邀结籓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候苟晞奔范阳王虓,虓承制以晞行兗州刺史。

初,三王之起兵讨赵王伦也,王浚拥众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太弟颖欲讨之而未能,濬心亦欲图颖。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浚。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与浚游蓟城南清泉,因而图之。会天暴雨,兵器沾湿,不果而还。审登以为浚得天助,乃以演谋告浚。浚与审登密严兵,约并州刺史东赢公腾共围演,杀之,自领幽州营兵。腾,越之弟也。太弟颖称诏征浚,浚与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硃及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击之。

太弟颖怨东安王繇前议,八月,戊辰,收繇,杀之。初,繇兄琅邪恭王觐薨,子睿嗣。睿沈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敦之从父弟也;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死,睿从帝在鄴,恐及祸,将逃归。颖先敕诸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兴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发孟玖奸利事,劝太弟颖诛之,颖从之。

上官巳在洛阳,残暴纵横。守河南尹周馥,浚之从父弟也,与司隶满奋等谋诛之。事泄,奋等死,馥走,得免。司空越之讨太弟颖也,太宰颙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将兵二万救之,闻帝已入鄴,因命方镇洛阳。巳与别将苗愿拒之,大败而还。太子覃夜袭巳、愿,巳、愿出走;方入洛阳。覃于广阳门迎方而拜,方下车扶止之。复废覃及羊后。

初,太弟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鄴。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颖以聪为积弩将军。

渊从祖右贤王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馀王侯,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鄴告之。

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杂胡,声言助颖,实欲叛之。及王浚、东嬴公腾起兵,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馀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以赴国难。”颖曰:“五部之众,果可发否?就能发之,鲜卑、乌桓,未易当也。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以避其锋,徐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君意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威恩远著,四海之内,孰不愿为殿下尽死力者!何难发之!王浚竖子,东嬴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邪!殿下一发鄴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而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殿下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请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以聪为鹿蠡王。遣左于陆王宏帅精骑五千,会颖将王粹拒东嬴公腾。粹已为腾所败,宏无及而归。

王浚、东嬴公腾合兵击王斌,大破之。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候骑至鄴,鄴中大震,百僚奔走,土卒分散。卢志劝颖奉帝还洛阳。时甲士尚有万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晓将发,而程太妃恋鄴不欲去,颖狐疑未决。俄而众溃,颖遂将帐下数十骑与志奉帝御犊车南奔洛阳。仓猝上下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夜则御中黄门布被,食以瓦盆。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及济河,张方自洛阳遣其子罴帅骑三千,以所乘车奉迎帝。至芒山下,方自帅万馀骑迎帝。方将拜谒,帝下车自止之。帝还宫,奔散者稍还,百官粗备。辛巳,大赦。

王浚入鄴,士众暴掠,死者甚众。使乌桓羯硃追太弟颖,至朝歌,不及。浚还蓟,以鲜卑多掠人妇女,命:“有敢挟藏者斩!”于是沈于易水者八千人。

东嬴公腾乞师于拓跋猗以击刘渊,猗与弟猗卢合兵击渊于西河,破之,与腾盟于汾东而还。

刘渊闻太弟颖去鄴,叹曰:“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

荆州兵擒斩张昌,同党皆夷三族。

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曰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以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尊母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特为成都景王。雄以李国、李离有智谋,凡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

刘渊迁都左国城,胡、晋归之者愈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刘宣等请上尊号,渊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汉王。”于是即汉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熙。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作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硃纪为太常,上常崔懿之、后部人陈元达皆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游固辞不就。

元达少有志操,渊尝招之,元达不答。及渊为汉王,或谓元达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吾知其人久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过三、二日,驿书必至。”其暮,渊果征元达。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

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观魁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乐毅及萧、曹,时人莫之许也;惟刘聪重之,曰:“永明,汉世祖、魏武之流,数公何足道哉!”

帝既还洛阳,张方拥兵专制朝政,太弟颖不得复豫事。豫州都督范阳王虓、徐州都督东平王楙等上言:“颖弗克负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太宰宜委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张方为国效节,而不达变通,未即西还,宜遣还郡,所加方官,请悉如旧。司徒戎、司空越,并忠国小心,宜干机事,委以朝政。王浚有定社稷之勋,宜特崇重,遂抚幽朔,长为北籓。臣等竭力扞城,籓屏皇家,则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

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乃请帝谒庙,帝不许。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帝驰避后园竹中。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方于马上稽首曰:“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幸臣垒,臣尽死力以备不虞。”时群臣皆逃匿,唯中书监卢志侍侧,曰:“陛下今日之事,当一从右将军。”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帴,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方将焚宗庙、宫室以绝人返顾之心,卢志曰:“昔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何为袭之!”乃止。

帝停方垒三日,方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王戎出奔郏。太宰颙帅官属步骑三万迎于霸上,颙前拜谒,帝下车止之。帝入长安,以征西府为宫。唯尚书仆射荀籓、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等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号东、西台。籓,勖之子也。丙午,留台大赦,改元复为永安。辛丑,复皇后羊氏。

罗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氏及子寿。

十二月,丁亥,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晏材质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颙立之。诏以司空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又以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高密王略为镇南将军,领司隶校尉,权镇洛阳。东中郎将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鄴。百官各还本职。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大赦,改元。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鄴,越使模镇之。颙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越辞太傅不受。又诏以太宰颙都督中外诸军事。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东嬴公腾遣将军聂玄击汉王渊,战于大陵,玄兵大败。

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又遣冠军将军乔晞寇西河,取介休。介休令贾浑不降,晞杀之;将纳其妻宗氏,宗氏骂晞而哭,日晞又杀之。渊闻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晞望有种乎!”追还,降秩四等,收浑尸,葬之。

注释

翻译

孝惠皇帝中之下太安二年

晋纪七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公元3)

[1]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余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以军中粮少,乃分六郡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又与特司马上官书曰:“纳降如受敌,不可易也。”前将军雄亦以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

1春季,正月,李特偷渡过江攻打罗尚,水上驻防的军队都溃散而逃。蜀郡太守徐俭献出少城投降,李特进城据守,只索取马匹以供军需,并不掠取其他财物。在境内赦免罪犯,改年号为建初。罗尚在太城据守,派使者向李特求和。修筑土堡以自保的各蜀民聚居点都向李特表示归顺,李特派使者抚慰他们,又因为军队中粮食不够,就把六郡流民分到各个土堡吃饭。李流对李特说:“各土堡都是刚刚归附,人心还不稳,应当把其中的大户子弟作为人质,集中一些兵力自卫防守,以准备应付不曾意料的事变。”李流又给李特的司马上官去信说:“接受前来投降的人就像面对敌人一样,戒备不能改变。”前将军李雄也持同样的说法。李特生气说:“大事已经成功,只该使人民安定,为什么反而这样对他们怀疑猜忌,是让他们离开我们去叛乱吗?”

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以救罗尚。岱以阜为前锋,进逼德阳;特遣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德阳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军势甚盛,诸坞皆有贰志。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任睿言于尚曰:“李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使睿夜缒出城,宣旨于诸坞,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睿因诣特诈降,特问城中虚实,睿曰:“粮储将尽,但余货帛耳。”睿求出省家,特许之,遂还报尚。二月,尚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流民大惧。李荡、李雄收余众还保赤祖。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保东营,荡、雄保北营。孙阜破德阳,获硕,任臧退屯涪陵。

朝廷派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带领三万水军去救罗尚。宗岱让孙阜为前锋,迫近德阳。李特派李荡和蜀郡太守李璜一起与德阳太守任臧共同抗拒宗岱、孙阜。宗岱、孙阜军队势力强大,各个土堡都有了二心。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人任睿对罗尚说:“李特让部众分散去吃饭,骄傲懈怠没有防备,这是上天让他灭亡的时候。应当与各土堡秘密约定,到时候同时发动,内外夹攻,一定能够击溃他。”罗尚让任睿在夜里从绳子上溜下城,到各土堡宣布旨意,约定在二月十日共同攻击李特。任睿就到李特那里假装投降。李特向他问城里的情况,任睿说:“粮食储备快要用完了,只剩下一些钱和布匹而已。”任睿请求出营看望家人,李特允许了。于是任睿回城向罗尚报告。二月,罗尚派兵袭击李特的兵营,各土堡全都响应,李特的军队惨败,罗尚斩杀李特和李辅、李远,焚烧了他们的尸体,将首级传报洛阳,流民非常惊惧。李荡、李雄收容残余部众退保赤祖。李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守护东营;李荡、李雄守护北营。孙阜攻破德阳,抓获硕、任臧撤退到涪陵驻扎。

三月,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攻李流,涪陵民药绅亦起兵攻流。流与李骧拒绅,何冲乘虚攻北营,氐苻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会流等破深、绅,引兵还,与冲战,大破之。成、伯率其党突出诣尚。流等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荡驰马逐北,中矛而死。

三月,罗尚派督护何冲、常深进攻李流,涪陵人药绅也组织兵士攻打李流。李流与李骧抵御药绅,何冲乘虚攻打北营,氐人符成、隗伯在北营里叛变而响应何冲。李荡的母亲罗氏穿上甲袍参与战斗,隗伯的兵刃刺伤了罗氏的眼睛,而罗氏斗志更加旺盛。这时李流等人打败了常深、药绅,率兵回来,也加入到与何冲的战斗中,何冲惨败。符成、隗伯带领自己的人马突围投奔罗尚。李流等人乘胜进攻抵达成都,罗尚又关闭城门防守,李荡跃马扬鞭追击败逃之敌,中矛而死。

朝廷遣侍中刘沈假节统罗尚、许雄等军,讨李流。行至长安,河间王留沈为军师,遣席代之。

朝廷派侍中刘沈用符节统一指挥罗尚、许雄等人的军队,讨伐李流。走到长安,河间王司马把刘沈留下来作军师,派席代替他。

李流以李特、李荡继死,宗岱、孙阜将至,甚惧。李含劝流降,流从之;李骧、李雄迭谏,不纳。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为质于阜军;胡兄离为梓潼太守,闻之,自郡驰还,欲谏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雄曰:“为今计,当如是;而二翁不从,柰何?”离曰:“当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说流民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宗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

李流因为李特、李荡相继死去,而宗岱、孙阜即将攻来,非常恐惧。李含劝李流投降,李流采纳了这个建议。李骧、李雄接连劝谏,李流没有听取。夏季,五月,李流派他儿子李世和李含的儿子李胡到孙阜的军中作人质。李胡的哥哥李离为梓潼太守,听到这消息,急忙骑马从郡中赶回来,想劝阻却没有赶上。退回来,与李雄商议袭击孙阜的军队,李雄说:“为眼前考虑,应当这样,但李流、李含二翁不听从,怎么办?”李离说:“应该用武力强制住他们!”李雄非常高兴,于是一起到流民中说:“我们过去残暴对待过蜀民,现在一旦束手投降,就成为任其宰割的鱼、肉,只有同心协力袭击孙阜,来夺取富贵!”大家都听从了他们。李雄于是与李离袭击孙阜的军队,把孙阜打得惨败。这时宗岱在垫江死去,荆州的军队于是退走了。李流非常羞惭,从此认为李雄的才能奇异,军中事务全部都交给李雄处理。

[2]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荆州以壬午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自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群盗。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口。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陆石岩山,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从之。太守弓钦遣兵讨之,不胜。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朱伺奔武昌。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

[2]新野庄王司马歆,处理政事严厉急躁,失去蛮、夷的信任,义阳蛮人张昌聚集了几千人,想叛乱。荆州根据壬午诏书,征发武士乡勇到益州讨伐李流,号称“壬午兵”。这些百姓害怕远征,都不想出行。但诏书的督促严厉急迫,在经过的一个地方耽搁五天,该地的二千石官员就要罢免官职,因此郡县负责官员都亲自出去驱逐催促,这些被征发的人辗转行军没有多远,便聚合又成为新的强盗群体。当时江夏粮食大丰收,百姓到此求生的有几千人。张昌因此欺骗迷惑百姓,自己改换姓名叫李辰,在安陆石岩山招募百姓,各方流民和逃避戍守劳役的人大多都投靠了他。太守弓钦派兵讨伐张昌,没有成功。张昌于是攻打郡城,弓钦的军队失败,弓钦就与部下将领朱伺逃奔武昌,司马歆派骑督靳满征讨张昌,结果靳满又失败逃走。

昌遂据江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凤皇、玉玺之瑞,建元神凤;郊祀、服色,悉依汉故事。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民莫敢不从。又流言:“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

张昌于是占据江夏,制造煽动人心的妖言说:“该有圣人出现为百姓作主。”招得山都县小官吏丘沈,并把他的姓名改为刘尼,假托说是汉朝皇室的后代,尊奉为天子,说:“这就是圣人。”张昌自封为相国,伪造凤凰、玉玺等祥瑞吉兆,立年号为神凤。郊祀礼仪、服装颜色装饰,全都按照汉代过去的程式。有不接受招募的人,就对他处以灭族的惩罚,士绅百姓没有谁敢不服从。又散布流言说:“长江、淮水以南地区都造反了,官军都出动了,将要把他们全部诛杀。”百姓们互相煽动,人们的心情都很惶惑惊恐。长江、沔水地区都起兵响应张昌,一月之间聚众达三万,士卒都戴深红色的帽子,用马尾当作须髯。朝廷下诏书派监军华宏讨伐张昌,结果在障山被打败。

歆上言:“妖贼犬羊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戟,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刘弘为荆州刺史。又诏河间王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关以讨昌。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又逼夺其众。于是刘乔屯汝南,刘弘及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

司马歆给朝廷上言说:“妖孽盗贼聚众数以万计,深红的头长毛脸,挥刀舞戟,锐不可当,请求朝廷命令各军分三路救援。”朝廷让屯骑校尉刘乔任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人刘弘任荆州刺史。又诏令河间王司马派雍州刺史刘沈带领一万州兵,加上在西府征发的五千人从蓝田关出兵讨伐张昌。司马不听从诏令,刘沈带领州兵到蓝田,司马又强行剥夺了他的部众。这样刘乔在汝南屯兵,刘弘和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在宛地屯兵。张昌派他的部将黄林率领两万人进发豫州,被刘乔派兵打败。

初,歆与齐王善,败,歆惧,自结于大将军颖。及张昌作乱,歆表请讨之。时长沙王已与颖有隙,疑歆与颖连谋,不听歆出兵,昌众日盛。从事中郎孙洵谓歆曰:“公为岳牧,受阃外之托,拜表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藩翰王室、镇静方夏之义乎!”歆将出兵,王绥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何必违诏命,亲矢石也!”昌至樊城,歆乃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诏以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六月,弘以南蛮长史陶侃为大都护,参军蒯恒为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张昌并军围宛,败赵骧军,杀羊伊。刘弘退屯梁。昌进攻襄阳,不克。

当初,司马歆与齐王司马要好,司马失败了,司马歆害怕,便主动与大将军司马颖结交。等到张昌作乱,司马歆上表请求讨伐。这时长沙王司马已经和司马颖产生了怨隙,怀疑司马歆与司马颖共同密谋,因此不接受司马歆出兵的要求,这样张昌的部众势力日益扩大。从事中郎孙洵对司马歆说:“您是一方之主,接受统兵在外的使命,您上表以后就行动,有什么不可以的。而现在使得奸凶强盗滋长蔓延,灾祸不可测度,这难道是保卫王室,使国家安定的道理吗?”司马歆将要出兵,王绥说:“张昌等小小贼寇,属将自然足以制服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违抗诏命,亲自去经受箭矢与飞石呢?”张昌到达樊城,司马歆就出去阻击,部众溃散,司马歆也被张昌杀死。朝廷诏令刘弘代替司马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六月,刘弘让南蛮长史陶侃任大都护,参军蒯恒任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任都战帅,进军据守襄阳。张昌用全部兵力包围宛城,打败赵骧的军队,杀死羊伊。刘弘撤退,屯兵梁县。张昌进攻襄阳,没有成功。

[3]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陈图,遂取郫城。

[3]李雄进攻并杀死汶山太守陈图,于是占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虏掠无所得,士众饥乏。唯涪陵千余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徐舆说罗尚,求为汶山太守,邀结长生,与共讨流。尚不许,舆怒,出降于流,流以舆为安西将军。舆说长生,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流军由是复振。

秋季,七月,李流迁到郫城驻扎,蜀地百姓都修筑土堡据险自守,有的向南进入宁州,有的东去进入荆州。城镇乡邑都走空了,没有人烟。李流的军队没有掳掠到一点儿东西,兵士部众饥饿疲惫。只有涪陵的一千多户人家,依附于青城山隐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人徐对罗尚说:“我请求担任汶山太守,邀请联合范长生,相与共同讨伐李流。罗尚不允许。徐一生气,出去投降了李流,李流让徐担任安西将军。徐劝说范长生,让他给李流资助粮食,范长生接受了他的劝说,李流的军队因此而重新振作起来。

[4]初,李含以长沙王微弱,必为齐王所杀,因欲以为罪而讨之,遂废帝,立大将军颖,以河间王为宰相,己得用事。既而为所杀,颖、犹守藩,不如所谋。颖恃功骄奢,百度驰废,甚于时;犹嫌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时皇甫商复为参军,商兄重为秦州刺史。含说曰:“商为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早除之。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过长安执之。”重知之,露檄上尚书,发陇上兵以讨含。以兵方少息,遣使诏重罢兵,征含为河南尹。含就征而重不奉诏,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合四郡兵攻之。密使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皇甫商以告,收含、荪、粹,杀之。骠骑从事琅邪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牵秀皆出奔邺。

[4]当初,李含以为长沙王司马力量微弱,一定会被齐王司马杀掉,所以想借讨伐司马罪行为名,废黜惠帝,拥立大将军司马颖,让河间王司马任宰相,这样自己便得以执掌大权。但不久司马却被司马杀掉,司马颖、司马仍然镇守藩地,不像自己所谋划的那样。此后,司马颖居功自傲,朝政各方面荒废松弛,比司马时还要严重,司马颖尤其不能忍受司马在禁城之内,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打算除掉司马。当时皇甫商又重新任司马的参军,皇甫商的哥哥皇甫重担任秦州刺史。李含对司马说:“皇甫商被司马任用,皇甫重终究不会被别人所用,应该尽快除掉。可以表奏建议把皇甫重提升到朝廷中任职,趁他经过长安时把他抓住。”皇甫重知道了李含的阴谋,向尚书公布檄文,纠集陇上军队讨伐李含。司马因军队刚刚稍事休息,就派使者带诏书命令皇甫重取消这次军事行动,并征调李含去担任河南尹。李含接受征调而皇甫重却不服从诏令,司马派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联合四个郡的军队去攻打皇甫重。司马又秘密派遣李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司马,皇甫商得知后告诉司马,拘捕并杀掉了李含、冯荪、卞粹。骠骑从事琅邪人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人牵秀都出城投奔邺城。

[5]张昌党石冰寇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陷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寇徐州以应冰。于是荆、江、徐、扬、豫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

[5]张昌党羽石冰进犯扬州,打败刺史陈徽,扬州各属郡全部陷落。石冰又攻陷江州,属将陈贞攻打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全部攻陷,临淮人封云也起兵进犯徐州来响应石冰。这样,荆、江、徐、扬、豫等五个州的辖境,大多被张昌占据。张昌重新派设州牧郡守等地方长官,这些人都是行凶盗窃之类的小人,专门以抢劫掠夺为职业。

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江夏。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逃于下山,其众悉降。

刘弘派遣陶侃等人在竟陵攻打张昌,刘乔派遣部将李扬等向江夏进发。陶侃等人屡次与张昌发生战斗,大败张昌,前后斩杀几万人,张昌逃窜到下山,部众全部投降。

初,陶侃少孤贫,为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过庐江,见而异之,命其子结友而去。后察孝廉,至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既克张昌,刘弘谓侃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身处。今观卿,必继老夫矣。”

当初,陶侃年轻时丧父,家境贫寒,担任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经过庐江,见到陶侃后,对他的德行和才能感到惊异,就让自己的儿子与陶侃结为朋友才离开。后来察举孝廉,陶侃到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把陶侃推荐给顾荣,陶侃因此而有了名望。等到打败了张昌,刘弘对陶侃说:“我过去担任羊公的参军,说我日后一定能有到他地位,今天看到你,一定能够继承老夫我。”

弘之退屯于梁也,征南将军范阳王遣前长水校尉张奕领荆州。弘至,奕不受代,举兵拒弘;弘讨奕,斩之。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诏许之。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弘表皮初补襄阳太守,朝廷以初虽有功而望浅,更以弘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弘下教曰:“夫治一国者,宜以一国为心,必若亲姻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皮初之勋,宜见酬报。”诏听之。弘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足,百姓爱悦。

刘弘当时退兵驻扎到梁县,征南将军范阳王司马派前长水校尉张奕统领荆州。刘弘到了以后,张奕不同意接替,率军队抗拒刘弘,刘弘讨伐并杀掉了张奕。当时荆州所辖各地的长官的位置大多空缺,刘弘请求补选。朝廷诏书批准。刘弘论评功劳,铨量德行进行选拔,按照才能安排职务,大家都佩服他处事公正得当。刘弘表奏皮初补任襄阳太守,朝廷因为皮初虽然有功但是名望太浅,换刘弘的女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刘弘向下发布告示说:“治理一个国家的人,应当从整个国家来考虑,如果一定要亲戚或姻亲然后才能使用,那么荆州十郡,哪里来十个女婿,然后才能处理州的政务呢?”就又上奏表说:“夏侯陟是姻亲,按过去的制度是不能互相监领的。皮初的功勋应当给以酬劳和待遇。”朝廷下诏书同意了他的奏表。刘弘于是在任上勉力督促农桑之业,放宽刑罚减免赋税。官府与百姓都经济充裕,他赢得百姓的爱戴和喜悦。

[6]河间王闻李含等死,即起兵讨长沙王。大将军颖上表请讨张昌,许之;闻昌已平,因欲与共攻。卢志谏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权辞宠,时望美矣。今若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魏郡邵续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明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从。八月,、颖共表:“论功不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杀害忠良,请诛玄之、商,遣还国。”诏曰:“敢举大兵,内向京辇,吾当亲率六军以诛奸逆。其以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

[6]河间王司马听说李含等人已被杀死,当即起兵征讨长沙王司马。大将军司马颖上奏表请求讨伐张昌,得到允许。司马颖又听说张昌叛乱已经平定,因而想与司马共同攻打司马。卢志劝谏说:“您以前立了大功勋却交出权力辞谢天子的恩宠,当时声望很好。现在如果把军队安顿在城关之外,身着文官服饰进京朝见,这是成为霸主的基础。”参军魏郡人邵续说:“人有兄弟,如同左右手,您想抵挡天下的敌人而先砍掉一只手,能这样吗?”司马颖全都不听。八月,司马、司马颖共同上奏表:“司马论评功劳不公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独揽朝政大权,杀害忠良之人。请诛杀羊玄之、皇甫商,遣送司马回他的封国。”惠帝下诏说:“司马如果敢于兴兵,矛头指向京都帝辇,我将亲自率领六军诛讨为奸叛乱的人。任用司马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抵御他们。”

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自函谷东趋洛阳。颖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二十余万,南向洛阳。机以羁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白沙督孙惠与机亲厚,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吾首鼠两端,适所以速祸也。”遂行。颖列军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

司马让张方任都督,带领七万精锐军队,从函谷关向东,直指洛阳。司马颖带领军队在朝歌驻扎,让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统领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队二十多万人,向南逼临洛阳。陆机在司马颖门下寄居充任幕僚,位置一下突然居于各将领之首,王粹等人心里都不服气。白沙督孙惠与陆机一向亲近,交情深厚,劝说陆机将都督的职位让给王粹。陆机说:“这样他们将说我迟疑不决,正好加速招致灾祸。”于是出行。司马颖排列的军队从朝歌直到河桥,战鼓声几百里外都能听见。

乙丑,帝如十三里桥。太尉使皇甫商将万余人拒张方于宜阳。己巳,帝还军宣武场。庚午,舍于石楼。九月,丁丑,屯于河桥。壬子,张方袭皇甫商,败之。甲申,帝军于芒山。丁亥,帝幸偃师;辛卯,舍于豆田。大将军颖进屯河南,阻清水为垒。癸巳,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旋军城东;丙申,幸缑氏,击牵秀,走之。大赦。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乙丑(疑误),惠帝到十三里桥。太尉司马派皇甫商带领一万多人在宜阳阻击张方。己巳(二十八日),惠帝把军队撤到宣武场。庚午(二十九日),

在石楼住宿。九月,丁丑(初六),惠帝将兵驻扎在河桥。壬子(疑误),张方袭击皇甫商,并将皇甫商打败。甲申(十三日),惠帝在芒山驻军。丁亥(十六日)惠帝到偃师。辛卯(二十日),在豆田住宿。大将军司马颖进军于黄河以南驻扎,阻隔清水作为壁垒。癸巳(二十二日),羊玄之忧郁恐惧而死,惠帝回师城东。丙申(二十五日),惠帝到缑氏,攻击牵秀,并把他打跑,宣布大敕。张方进入京城,大肆抢掠,死者数以万计。

[7]李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仁明,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流卒,众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绐罗尚,使袭郫城,云己为内应。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隗伯兵见火起,争缘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追奔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之,退保太城。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龚恢,杀之。

[7]李流病危,对众部将说:“骁骑将军李骧仁德精明,本来足以成就大事。但是前将军李雄英俊勇武,大概是上天的选择,可以一起接受前将军的命令。”李流去世,大家推举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设在郫城。李雄派武都人朴泰欺骗罗尚,让他袭击郫城,声称自己可当内应。罗尚派隗伯带兵攻打郫城,朴泰约定以举火为信号,李骧在路旁埋伏了军队,朴泰把长梯送出

城外。隗伯的军队看到火起,争相攀缘长梯登城。李骧指挥军队出击,大败隗伯。追击奔驰,连夜到达成都城下,假装呼喊万岁,说:“已经取得郫城!”于是进入了少城,罗尚发觉中计,连忙退到太城守卫。隗伯身负重伤,被李雄活捉,赦免而没有杀。李骧攻打犍为,截断罗尚运送物资的道路,抓住并杀死太守龚恢。

[8]石超进逼缑氏。冬,十月,壬寅,帝还宫。丁未,败牵秀于东阳门外。大将军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戊申,太尉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戟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斩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

[8]石超进军逼临缑氏。冬季,十月,壬寅(初三),惠帝回到皇宫。丁未(初八),在东阳门外击败牵秀。大将军司马颖派将军马咸协助陆机。戊申(初九),太尉司马尊奉帝命与陆机在建春门战斗。司马的司马王瑚派几千骑兵把戟系在马上,冲击马咸的兵阵,马咸军队混乱,捉住马咸杀掉了。陆机军队惨败,退到七里涧,死尸堆积,把水流都堵塞住了。王瑚杀死陆机的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逃遁离去。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大将军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皆不敢违,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领万人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陆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吴郡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故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败没。玖疑机杀之,谮之于颖曰:“机有二心于长沙。”牵秀素谄事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公师藩皆玖所引用,相与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参军事王彰谏曰:“今日之举,强弱异势,庸人犹知必克,况机之明达乎!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耳。”颖不从。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秀遂杀之。颖又收机弟清河内史云、平东祭酒耽及孙拯,皆下狱。

当初,宦官孟玖受到大将军司马颖的宠信,孟玖想让他父亲担任邯郸县令,左长史卢志等人都不敢违背,只有右司马陆云坚持不同意,说:“这个县,历来是有公府掾的资格的人担任,岂有让宦官父亲担任的道理?”孟玖深深地怨恨陆云。孟玖弟孟超,是率领万人的小督,还没有战斗,就纵兵抢掠。陆机将主犯拘捕,孟超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百多骑兵冲到陆机的指挥将旗之下,夺走犯人,在马上回头对陆机说:“貉奴,会当都督吗?”陆机的司马吴郡人孙拯劝说陆机把他杀掉,陆机没有采纳。孟超向大家宣告说:“陆机打算叛变。”又给孟玖去信,说陆机怀有二心,所以军队不能快些取胜。等到战斗开始,孟超不听陆机指挥调动,轻率地带兵孤军深入,以致全军覆没。孟玖怀疑是陆机把孟超杀了,对司马颖进谗言说:“陆机怀有二心勾结长沙王。”牵秀对孟玖一直阿谀谄媚,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人公师藩等人又都是由孟玖引荐而得到任用的,这些人在一起共同证实孟玖的谗言。司马颖勃然大怒,派牵秀带兵拘捕陆机。参军事王彰劝谏说:“今天的举动,强弱力量对比悬殊,最平庸的人都知道谁一定能取胜。何况陆机那样明白通达的人呢?只因陆机是吴地人,殿下对他过于重用,才引起北方地区的旧将对他的嫉妒怨恨罢了。”司马颖没有接受。陆机听说牵秀来了,于是脱下军服,戴着低贱的便帽,与牵秀相见,又写信辞别司马颖,一会儿慨叹说:“故乡华亭的鹤声,还能再听到吗?”牵秀随即将他杀了。司马颖又拘捕了陆机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以及孙拯,都投入牢狱。

记室江统、陈留蔡克、颍川枣嵩等上疏,以为:“陆机浅谋致败,杀之可也。至于反逆,则众共知其不然。宜先检校机反状,若有征验,诛云等未晚也。”统等恳请不已,颖迟回者三日。蔡克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怨,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色。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耽,夷机三族。狱吏考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吏知拯义烈,谓拯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蒙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狱吏诈为拯辞。颖既杀机,意常悔之,及见拯辞,大喜,谓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穷此奸。”遂夷拯三族。拯门人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

记室江统、陈留人蔡克、颍川人枣高等上奏章,认为:“陆机考虑不周而导致失败,处死是可以的。至于说他反叛,则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事实。应当首先检查审核陆机谋反的情况,如果能够证实,那么再杀陆云等人也不晚。”江统等人不断地恳切请求,司马颖拖延三天也不答复。蔡克进入王府,来到司马颖面前,叩头叩得流血,说:“陆云被孟玖怨恨,远近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如果陆云果然被杀,我为您惋惜!”随蔡克进去的僚属有几十人,都流泪苦苦请求,司马颖听后也感到忧伤,面露宽宥原谅陆云的容色。孟玖扶着司马颖进屋,催促司马颖下令杀掉陆云、陆耽,夷灭陆机三族。狱吏拷打孙拯几百下,打得露出了踝骨,但孙拯始终说陆机冤枉,狱吏知道孙拯正义而刚烈,对孙拯说:“二陆的冤枉,谁不知道!您难道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吗?”孙拯仰天长叹,说:“陆机兄弟,是天下不同寻常的人士,我承蒙他们的知遇和厚爱,现在既然不能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怎么能忍心再诋毁他呢?”孟玖等人知道不能使孙拯屈服,就命令狱吏伪造孙拯的供词。司马颖杀了陆机后,心里常常感到后悔,等看见孙拯供词后,非常高兴,对孟玖等人说:“要不是你的忠诚,就不能够查清楚这反叛的情况。”于是夷灭孙拯三族。孙拯的学生费慈、宰意两个人到狱中申明孙拯冤枉,孙拯开导并让他们离开,说:“我从道义上不能辜负二陆,死是我现在所应该作的,你们为什么呢?”他们回答说:“您既然不辜负二陆,我等又怎么能辜负您呢?”坚持说孙拯冤枉,孟玖又把他们杀了。

太尉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方遂大败,死者五千余人。方退屯十三里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即战胜,以为方不足忧。闻方垒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朝议以为、颖兄弟,可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等往说颖,令与分陕而居,颖不从。因致书于颖,为陈利害,欲与之和解。颖复书,“请斩皇甫商等首,则引兵还邺,”不可。

太尉司马侍奉惠帝攻打张方,张方的兵远远地看到惠帝的御车,都败退而逃,张方于是惨败,死了五千多人。张方撤退到十三里桥驻扎,大家惶恐不安,想趁夜逃走,张方说:“胜负是兵家常事,善于用兵的人能够转败为胜,现在我反而再到前面修筑堡垒,出其不意,这是奇妙的计策。”于是趁夜色悄悄逼近距洛阳城七里处,修筑了几层堡垒,从外面运进仓库中的粮谷作为军粮。司马取胜后,认为张方不足以忧虑。听说张方建成了堡垒,十一月,率领军队去进攻,一无所获。朝廷讨论认为司马、司马颖是兄弟,可以用言辞来排解这一纠纷,于是派中书令王衍等人到司马颖那里劝说,让司马颖与司马平分秋色、共同辅助皇室。司马颖不答应。司马又给司马颖去信,为他陈说利害关系,想与司马颖和解。司马颖回信说:“请斩掉皇甫商等人的首级,那么我就率兵回归邺城。”司马不同意。

颖进兵逼京师,张方决千金,水碓皆涸。乃发王公奴婢手舂给兵,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以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公私穷,米石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骠骑主簿范阳祖逖言于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为诏与沈,使发兵袭。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从之。沈奉诏驰檄四境,诸郡多起兵应之。沈合七郡之众凡万余人,趣长安。

司马颖率兵进逼京城,张方把千里水坝中的水放掉,舂米的水碓全部无水可用。朝廷于是征发王、公大臣的奴婢用手舂米来供给军粮。一品以下不去应征的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服劳役,又征发奴隶帮助军队。公室私家都穷困窘迫,一石米价值万钱。皇帝的诏书命令所能指挥的,仅仅是京都一城罢了。骠骑主簿范阳人祖逖,对司马说:“刘沈忠诚正义果断坚毅,雍州的兵力足以对付河间王司马,应当启奏皇上给刘沈下诏书,派他出兵袭击司马。司马一旦窘迫紧急,一定要召回张方去救援自己,这是很好的计策。”司马采纳了。刘沈接到诏书,用快马向辖境内各郡发布檄文,各郡大多起兵响应。刘沈组织七郡一共一万多人,进发长安。

又使皇甫商间行,赍帝手诏,命游楷等罢兵,敕皇甫重进军讨。商间行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捕商,杀之。

司马又派皇甫商秘密出行,拿着惠帝亲笔诏书,命令游楷等人放弃军事行动,命令皇甫重出兵讨伐司马。皇甫商秘密走到新平,遇到他的堂外甥,堂外甥一直憎恶皇甫商,就向司马告发,司马逮捕了皇甫商,并把他杀了。

[9]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处之子;循,邵之子;卓,宁之曾孙也。

[9]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人王矩,在江东起兵讨伐石冰,推举前吴兴太守吴郡人顾秘任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向各州郡传布檄文,杀掉石冰所署的部将官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在会稽起兵,庐江内史广陵人华谭和丹阳人葛洪、甘卓都起兵响应顾秘。周是周处的儿子。贺循是贺的儿子。甘卓是甘宁的曾孙。

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击斩之。冰自临淮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准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督运兵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使击之。

石冰派部将羌毒,率领几万军队抵抗周,周猛攻并杀了羌毒。石冰从临淮赶到寿春。征东将军刘准听说石冰到了,惶恐惧怕不知所措。广陵度支庐江人陈敏在寿春统率了一些人马,对刘准说:“石冰这些人本来是因为不愿远离故土去当兵,受到逼迫才成为盗贼的,这种乌合之众,是很容易瓦解的,请让我督率运粮兵为您打败他们。”刘准于是给陈敏增派军队,让陈敏攻击石冰。

[10]闰月,李雄急攻罗尚。尚军无食,留牙门张罗守城,夜,由牛水东走,罗开门降。雄入成都,军士饥甚,乃帅众就谷于,掘野芋而食之。许雄坐讨贼不进,征即罪。

[10]闰月,李雄对罗尚发起猛攻。罗尚的军队没有粮食,就留下牙门张罗守城,自己夜里从牛水向东逃跑,张罗打开城门投降。李雄进入成都,军队兵士非常饥饿,就率部众到县寻求给养,挖掘野山芋当粮吃。李雄被判定犯了讨伐盗贼时裹足不前的罪过,朝廷召他去接受判罚。

[11]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鲜卑段务勿尘,一女妻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浚,沈之子也。

[11]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因为天下将要发生变乱,打算结交攀援夷狄,就把一个女儿嫁给鲜卑人段务勿尘,一个女儿嫁给素怒延。又上奏表把辽西郡划给段务勿尘,并封为辽西公。王浚是王沈的儿子。

[12]毛诜之死也,李睿奔五苓夷帅于陵丞。于陵丞诣李毅为睿请命,毅许之。睿至,毅杀之。于陵丞怒,帅诸夷反攻毅。

[12]毛诜死后,李睿投奔了五苓夷的统帅于陵丞,于陵丞到李毅那里替李睿说情请命,李毅同意了。李睿到后,李毅把他杀了。于陵丞动怒,带领各夷人部落造反攻打李毅。

[13]尚书令乐广女为成都王妃,或谮诸太尉;问广,广神色不动,徐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犹疑之。

[13]尚书令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司马颖的王妃,有人把这事密报太尉司马。司马问乐广,乐广神色不动,慢条斯理地说:“乐广我难道用五个男子去换一个女儿吗?”司马对他仍然心存疑忌。

永兴元年(甲子、304)永兴元年(甲子,公元3)

[1]春,正月,丙午,乐广以忧卒。

[1]春季,正月,丙午(初八),乐广忧郁而死。

[2]长沙厉王屡与大将军颖战,破之,前后斩获六、七万人。而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而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癸亥,潜与殿中诸将夜收送别省。甲子,越启帝,下诏免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开,殿中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以拒颖。越惧,欲杀以绝众心。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乃遣人密告张方。丙寅,方取于金墉城,至营。炙而杀之,方军士亦为之流涕。

[2]长沙厉王司马多次与大将军司马颖开战,打败司马颖,前后杀死或俘虏六七万人。战事紧张而司马对侍奉皇上的礼节却从不曾耽搁减少。城中粮食日益困窘,但士卒们却没有背离的想法。张方认为洛阳不能攻克,想返回长安。这时东海王司马越在朝中考虑事情不能成功,癸亥(二十五日),暗地与殿中各位将领趁夜把司马拘捕送到另外的官署。甲子(二十六日),司马越启奏惠帝,下诏书罢免司马的官职,把他关在金墉城。赦免罪犯,改年号为永安。城门打开后,殿中的官兵看到城外的军队并不强,因而感到后悔,又谋划劫出司马来抗拒司马颖。司马越惶惶不安,想杀掉司马使大家断绝这个想法。黄门侍郎潘滔说:“不能这样,将自然有使大家静心的人。”就派人秘密告诉张方。丙寅(二十八日),张方在金墉城带走司马,到军营后,把司马用火烧烤后杀了,连张方军中的兵士也为司马流泪。

公卿皆诣邺谢罪;大将军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邺。诏以颖为丞相;加东海王越守尚书令。颖遣奋武将军石超等率兵五万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颖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表卢志为中书监,留邺,参署丞相府事。

朝廷公卿大臣都到邺城向司马颖认错道歉。大将军司马颖进入京城,后又回到邺城镇守。惠帝诏令任司马颖为丞相;给东海王司马越加尚书令职。司马颖派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军队五万人驻扎在洛阳的十二个城门,朝廷中有宿怨的官员,司马颖把他们全部杀了。皇宫禁卫军也全部用自己的军队代替。表奏卢志任中书监,留驻邺城,管理丞相府事务。

河间王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刘沈兵起,还镇渭城,遣督护虞夔逆战于好。夔兵败,惧,退入长安,急召张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军中乏食,杀人杂牛马肉食之。

河间王司马在郑县停兵驻扎,作为东军的声援,听说刘沈的军队进攻,就回到渭城镇守,派督护虞夔在好县迎战刘沈。虞夔的军队失败,司马恐惧不安,退入长安,急忙召张方回来,张方在洛阳抢掠了官府私家的奴婢一万多人匆忙西归,军中缺乏粮食,把人杀了混在牛马肉中吃。

刘沈渡渭而军,与战,屡败。沈使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帐下。沈兵来迟,冯翊太守张辅见其无继,引兵横击之,杀博及澹,兵遂败,收余卒而退。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沈军惊溃,沈与麾下南走,追获之。沈谓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醢之戮,其甘如荠。”怒,鞭之而后腰斩。新平太守江夏张光数为沈画计,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壮之,引与欢宴,表为右卫司马。

刘沈渡过渭水驻军,与司马交战,司马连连失败。刘沈派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带五千精兵袭击长安,攻入长安城门,奋力战斗,直至司马的军帐前。刘沈自己带的兵来晚了,冯翊太守张辅发现衙博的兵后继无援,带兵对这支精兵拦腰截击,杀了衙博和皇甫澹,这支精兵也就失败了,收拢残余而退去。张方派他的部将敦伟趁夜攻打刘沈,刘沈的军队惊慌而溃散,刘沈与部下向南逃跑,被敦伟的兵追上而抓获。刘沈对司马说:“朋友知己之间的恩惠微小,君臣之间的恩义重大,我不能违反天子的诏令,衡量势力的强弱来苟全性命。我在挥袖行动的时候,就预料到性命一定保不住,因此剁成肉酱的酷刑,对我来说如同品尝荠菜一样甘甜。”听后司马发怒,鞭笞刘沈后又将他腰斩。新平太守江夏人张光多次为刘沈出谋划策,司马抓住他而诘问,张光说:“雍州太守刘沈没有采纳我的计策,所以使得大王您得以有今天!”司马认为他壮烈,带他一起参加盛宴,表奏他为右司马。

[3]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尚赖以自存。李兴愿留为弘参军,弘夺其手版而遣之。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于是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

[3]罗尚逃到江阳,派使者向朝廷奏报情况,朝廷诏令罗尚暂且统领巴东、巴郡、涪陵,来供应军事给养。罗尚派遣别驾李兴向镇南将军刘弘求助粮食,刘弘的参佐考虑到运粮道路遥远,加之荆州本地也粮食紧张,就想从零陵拨出五千斛米给罗尚。刘弘说:“天下是一家,互相不分彼此,我现在供给他,就没有照顾担心西边的忧虑了。”于是给罗尚三万斛米,罗尚靠这些米得以生存。李兴想留下来作刘弘的参军,刘弘将他来参见用的手版夺走而赶他回去。刘弘还派治中何松带兵驻扎在巴东作为罗尚的后援。当时在荆州的流民有十多万户,寄居他乡十分贫困,大多成为盗贼,刘弘分给他们大批田地和种籽,提拔其中贤德的人才,按照资质任用,流民于是安定下来。

[4]三月,乙酉,丞相颖表废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废皇太子覃为清河王。

[4]三月,乙酉(疑误),丞相司马颖表奏废黜皇后羊氏,幽禁在金墉城,废黜皇太子司马覃为清河王。

[5]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合攻冰于建康。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扬、徐二州平。周、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5]陈敏与石冰交战几十次,石冰的人数是陈敏的十倍,但陈敏攻打石冰,每次都获得胜利,于是与周在建康联合进攻石冰。三月,石冰失败逃窜,投奔封云,封云的司马张统杀掉石冰和封云后投降,扬、徐二州于是平定。周、贺循都遣散部众回家,不提功劳封赏。朝廷让陈敏担任广陵相。

[6]河间王表请立丞相颖为太弟。戊申,诏以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如故。大赦。乘舆服御皆迁于邺,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以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为太尉。以老,固让不拜。

[6]河间大司马表奏请朝廷立丞相司马颖为皇太弟。戊申(十一日),惠帝下诏立司马颖为皇太弟,兼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并保留丞相职。宣布大赦。皇太弟的车马及服饰用品都迁到邺城,制度就像魏武帝曹操那时一样。让司马担任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担任太尉,刘声称年纪已老,坚决辞让不去就职。

[7]太弟颖僭侈日甚,嬖幸用事,大失众望。司空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及长沙故将上官巳等谋讨之。秋,七月,丙申朔,陈勒兵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及殿中,戒严讨颖。石超奔邺。戊戌,大赦,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己亥,越奉帝北征。以越为大都督。征前侍中嵇绍诣行在。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

[7]皇太弟司马颖超越本分奢侈一天比一天严重,所宠幸溺爱的小人执掌权力,令大家十分失望。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以及长沙王司马过去的部将上官巳等谋划讨伐司马颖。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陈率兵攻入云龙门,用皇帝诏书召集三公及群臣与三部众将领,戒严征讨司马颖。石超奔向邺城。戊戌(初三),宣布大赦,恢复皇后羊氏和皇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己亥(初四),司马越侍奉惠帝向北征伐,司马越担任大都督。征调前侍中嵇绍到惠帝身边任职。侍中秦准对嵇绍说:“现在随行,安危难以预料,你有好马吗?“嵇绍神色严肃地说:“臣子护卫皇帝御车,死与生都要忠于职守,要好马干什么?”

越檄召四方兵,赴者云集,比至安阳,众十余万,邺中震恐。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五万拒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颖奉迎乘舆,颖怒曰:“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

司马越发布檄文召集各地军队,奉诏赶来的队伍云集,行军到安阳,人数有十多万,邺城震惊惶恐。司马颖召集幕僚参佐的询问计策,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自征伐,应当放下武器身穿白色衣服出去迎接,并向天子请罪。”司马颖不同意,派石超率五万人抵御作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说司马颖尊奉迎接惠帝御驾,司马颖发怒说:“你空有知晓事理的'名声,投身到我身边做事。现在皇上被小人们逼迫,你为什么想让我捆绑住自己的手脚去接受刑罚呢?”

陈二弟匡、规自邺赴行在,云邺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己未,石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绍朝服,下马登辇,以身卫帝,兵人引绍于辕中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石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颖遣卢志迎帝;庚申,入邺。大赦,改元曰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陈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赶到惠帝身边,说邺城里已经分崩离析,因此大家都不怎么安排防备。己未(二十四日),石超的军队忽然杀到,惠帝的兵马在荡阴失败,惠帝面颊负伤,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部溃逃。嵇绍身穿上朝的礼服,下马登上御车,用身体护卫着惠帝,兵士把嵇绍拉到车辕上就砍。惠帝说:“这是忠臣,不要杀!”兵士回答说:“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侵犯陛下一人而已。”于是杀了嵇绍,鲜血溅到惠帝的衣服上。惠帝从车上掉到草丛中,丢失了六枚御玺。石超侍奉惠帝到自己兵营中,惠帝非常饥饿,石超送上水,左右随从奉上秋桃。司马颖派卢志迎接惠帝。庚申(二十五日),惠帝进入邺城,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武。随从想为惠帝洗衣服,惠帝说:“有侍中嵇绍的血,不要洗了!”

[7]陈、上官巳等奉太子覃守洛阳。司空越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不纳,越径还东海。太弟颖以越兄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应命。前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越要结藩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候苟奔范阳王,承制以行兖州刺史。

[7]陈、上官巳等人侍奉太子司马覃留守洛阳。司空司马越逃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不接纳,司马越就直接回到东海。皇太弟司马颖因为司马越兄弟在宗室中享有声望,下令招他来,司马越没有接受命令应召。前奋威将军孙惠给司马越去信劝说司马越团结藩王,共同辅助王室,司马越让孙惠担任记室参军,让他参与计策的谋划商讨。北军中候苟投奔范阳王司马,司马按照朝廷旨意让苟担任兖州刺史。

[8]初,三王之起兵讨赵王伦也,王浚拥众兵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太弟颖欲讨之而未能,浚心亦欲图颖。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浚。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与浚游蓟城南清泉,因而图之。会天暴雨,兵器沾湿,不果而还。审登以为浚得天助,乃以演谋告浚。浚与审登密严兵,约并州刺史东嬴公腾共围演,杀之,自领幽州营兵。腾,越之弟也,太弟颖称诏征浚,浚与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朱及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击之。

[8]当初,三个亲王发兵讨伐赵王司马伦,王浚辖所部脚踩两只船,禁止所属的官员百姓去应三亲王的召募。皇太弟司马颖想去讨伐王浚而没有能成行,王浚内心也想搞掉司马颖。司马颖让右司马和演任幽州刺史,派他秘密杀掉王浚。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划,在与王浚一起到蓟城南部清泉游玩时,伺机杀他。那天赶上天降暴雨,兵器被雨水打湿,徒劳而返。审登认为这是王浚得到上天佑助,就把和演的阴谋告诉了王浚。王浚与审登秘密训练军队,约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一起围攻和演,把他杀掉了。王浚自己接管了幽州所辖的军队。司马腾是司马越的弟弟。皇太弟假称诏令征召王浚,王浚与鲜卑人段务勿尘,乌桓人羯朱以及东嬴公司马腾共同起兵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北中郎将王斌以及石超迎击他们。

[9]太弟颖怨东安王繇前议,八月,戊辰,收繇,杀之。初,繇兄琅邪恭王觐薨,子睿嗣。睿沈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敦之从父弟也;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死,睿从帝在邺,恐及祸,将逃归。颖先敕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

[9]皇太弟司马颖对东安王司马繇前次让他向惠帝投降的议论十分怨恨。八月,戊辰(初三),拘捕司马繇,把他杀了。当初,司民繇的哥哥琅邪恭王司马觐去世,儿子司马睿继承爵位。司马睿沉毅机敏而又胸怀宽广,任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要好。王导是王敦的叔伯弟弟,见识胸怀清明广远,因为朝廷多变故,经常劝说司马睿返回封国。等到司马繇被杀,司马睿在邺城侍从惠帝,恐怕遭到灾祸,打算逃回去。司马颖事先命令各关卡渡口,不得放贵族出去。司马睿到河阳,被渡口的官吏拦住。司马睿的随从宋典从后面赶来,用鞭子扫拂司马睿,笑着说:“舍长,朝廷禁止贵族出去,怎么你也被拘在这儿呀?”官吏就让他们过去了。到洛阳,接上太妃夏侯氏一起返回封国。

[10]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发孟玖奸利事,劝太弟颖诛之,颖从之。

[10]丞相从事中郎王澄揭发孟玖用邪恶的手段谋取私利,劝说太弟司马颖把他杀掉,司马颖批准。

[11]上官巳在洛阳,残暴纵横。守河南尹周馥,浚之从父弟也,与司隶满奋等谋诛之,事泄,奋等死,馥走,得免。司空越之讨太弟颖也,太宰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将兵二万救之,闻帝已入邺,因命方镇洛阳。巳与别将苗愿拒之,大败而还。太子覃夜袭巳、愿,巳、愿出走;方入洛阳。覃于广阳门迎方而拜,方下车扶止之,复废覃及羊后。

[11]上官巳在洛阳,残暴横行。任河南尹的周馥,是周浚的堂弟,与司隶满奋等人谋划杀掉上官巳,走露了风声,满奋等人被杀,周馥逃走,得以免死。司空司马越征讨皇太弟司马颖,太宰司马派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率两万人的军队前去救援,听说惠帝已进入邺城,就命令张方去镇守洛阳。上官巳与另一支军队的将军苗愿抗拒张方,惨败,回到城里。太子司马覃夜袭上官巳、苗愿,上官巳、苗愿出城逃走,张方进入洛阳。司马覃在广阳门迎着张方叩拜,张方下车把他扶住不让他叩拜,再一次废黜了司马覃和羊皇后。

[12]初,太弟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颖以聪为积弩将军。

[12]当初,皇太弟表奏匈奴左贤王刘渊任冠军将军,监理五部匈奴的军政事务,让他在邺城统领军队。刘渊的儿子刘聪,骁勇超人,博览经史典籍,善于写文章,能用三百斤张力的大弓,年轻时到京都游玩,京都名士没有不与他结交的。司马颖让他任积弩将军。

渊从祖右贤王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柰何敛首就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邺告之。

刘渊堂祖父右贤王刘宣对他的族人说:“自从汉朝灭亡以来,我们的单于都是徒有虚名,不再有一寸土地。其余的王侯,地位却降到百姓一样。现在我们大家虽然衰落,但也在两万人以上,怎么能伏首贴耳地充当役夫,这样匆匆地过了一百年!左贤王英俊威武超凡绝伦,上天如果不想使匈奴兴盛,也就一定不会白白生出这个人。现在司马氏骨肉亲人互相残杀,四海**如同鼎中沸腾的开水,光复呼韩邪的事业,这正是时候!”于是互相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他的党羽呼延攸到邺城去告知他。

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杂胡,声言助颖,实欲叛之。及王浚、东嬴公腾起兵,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余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以赴国难。”颖曰:“五部之众,果可发否?就能发之,鲜卑、乌桓,未易当也。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以避其锋,徐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君意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威恩远著,四海之内,孰不愿为殿下尽死力者!何难发之有!王浚竖子,东嬴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邪!殿下一发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而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殿下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请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刘渊告诉司马颖,请求回乡参与葬礼,司马颖不允许。刘渊让呼延攸先回去,通知刘宣等人让他们召集五部匈奴以及各小民族,声称援助司马颖,实际打算背叛他。等到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起兵,刘渊对司马颖说:“现在幽、并二州的镇将猖獗,率众十多万人,恐怕不是禁卫军和附近郡县的军队可能抵御的,我请求为殿下回去召集五部匈奴人马赴救国难。”司马颖说:“五部匈奴的人马,真能够发动吗?即使能发动他们,鲜卑、乌桓,也不是轻易能阻挡的。我想侍奉皇帝还归洛阳,避开他们的锋芒,再慢慢向天下发布檄文,用正义制服邪恶的道理说服他们。您认为怎么样?”刘渊说:“殿下是武帝的儿子,又对王室建立了大功勋,威严恩德远近闻名,四海之内,有谁不愿意为殿下拼死尽力呢?有什么难以发动的!王浚是小人,东赢公是关系疏远的皇亲,怎能与殿下争比高低呢!殿下如果离开邺城宫殿,那就是向人示弱,洛阳也不能进去了,即使到了洛阳,殿下也不会再有威势权力了。希望殿下抚慰勉励部众,使他们安定镇静,我请求为殿下用两部匈奴摧毁东赢公,三部匈奴去杀王浚,高悬二个小人的头颅,指日可待。”司马颖非常高兴,任命刘渊担任北单于、参丞相军事等职。

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以聪为鹿蠡王。遣左於陆王宏帅精骑五千,会颖将王粹拒东嬴公腾。粹已为腾所败,宏无及而归。

刘渊到左国城,刘宣等人给他封上大单于的称号,二十天之间,有了五万人,建都离石县,封刘聪为鹿蠡王。派左於陆王刘宏,带领五千精锐骑兵,会同司马颖的部将王粹阻击东嬴公司马腾。王粹已被司马腾打败,刘宏无功而返。

王浚、东嬴公腾合兵击王斌,大破之。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候骑至邺,邺中大震,百僚奔走,士卒分散。卢志劝颖奉帝还洛阳。时甲士尚有万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晓将发,而程太妃恋邺不欲去,颖狐疑未决。俄而众溃,颖遂将帐下数十骑与志奉帝御犊车南奔洛阳。仓猝上下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夜则御中黄门布被,食以瓦盆。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及济河,张方自洛阳遣其子罴帅骑三千,以所乘车奉迎帝。至芒山下,方自帅万余骑迎帝。方将拜谒,帝下车自止之。帝还宫,奔散者稍还,百官粗备。辛巳,大赦。

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联合军队去攻打王斌,把王斌打得惨败。王浚让主簿祁弘担任前锋,在平棘县打败石超,祁弘乘胜进军。侦察骑兵到了邺城,邺城城里非常震惊,文武百官四处奔逃,士卒离散。卢志规劝司马颖侍奉惠帝返回洛阳。当时还有一万五千武装士卒。卢志连夜部署分派,到早晨将要出发,但程太妃留恋邺城不愿离开,司马颖也犹豫不决。一会儿大家溃散,司马颖于是连忙带领军帐下的几十个骑兵与卢志侍奉着惠帝登上犊车,向南逃往洛阳。仓猝得君臣上下都没有带钱,中黄门行李中藏着三千私人的钱,诏令借他的这些钱,在路上买饭,夜里惠帝就用中黄门的布被,吃饭时使用瓦盆。到达温县,将要拜谒祖宗陵墓,惠帝把鞋走丢子,就把侍从的鞋要来穿上,到陵墓前流着泪下拜。过黄河时,张方派他儿子张罴带领三千骑兵,用自己的车乘侍奉迎接惠帝。行到芒山下,张方自己率领一万多骑兵迎接惠帝。张方将要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了他。惠帝回到皇宫,四处奔散的官员有少数也回来,文武百官大致齐备。辛巳(八月十六日),宣布大赦。

王浚入邺,士众暴掠,死者甚众。使乌桓羯朱追太弟颖,至朝歌,不及。浚还蓟,以鲜卑多掠人妇女,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沈于易水者八千人。

王浚进入邺城,士卒们狂暴抢掠,邺城中死了很多人。派乌桓人羯朱追击皇太弟司马颖,追至朝歌,没有追上。王浚回到蓟城,因为鲜卑大多抢劫人家妇女,就下令:“胆敢有挟藏妇女的人,斩!”结果因此被沉入易水的妇女有八千人。

[13]东嬴公腾乞师于拓跋猗以击刘渊,猗与弟猗卢合兵击渊于西河,破之,与腾盟于汾东而还。

[13]东赢公向拓跋猗求兵攻打刘渊,拓跋猗与弟拓跋猗卢联合在西河进攻刘渊,把刘渊打败,与司马腾在汾东结盟后回师。

刘渊闻太弟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柰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

刘渊听说皇太弟司马颖离开邺城,感叹说:“不采纳我的话,反倒自行奔逃溃散,真是奴才!但我与他有言在先,不能不救他。”打算发兵攻打鲜卑、乌桓,刘宣等人劝谏说:“晋朝人像奴隶一样使用我们,现在他们骨肉亲人之间互相残杀,是上天抛弃他们而让我们光复呼韩邪的事业。鲜卑、乌桓,是我们的同类,可以作为后援,怎么能攻打他们呢?”刘渊说:“好!大丈夫应当作汉高祖、魏武帝,呼韩邪哪里值得效仿呢?”刘宣等人叩头行礼说:“我们是想不到啊。”

[14]荆州兵擒斩张昌,同党皆夷三族。

[14]荆州的军队擒获并杀掉张昌,他的同党都被诛灭三族。

[15]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以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尊母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特为成都景王。雄以李国、李离有智谋,凡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

[15]李雄认为范长生有名气威德,被蜀地百姓所看重,想自己作为臣下迎奉他为国君,范长生不同意。各位部将坚持请求李雄登上王位。冬季,十月,李雄即位为成都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废除晋朝法律,自建法律七章。让他叔叔李骧担任太傅,兄李始担任太保,李离任太尉,李云任司徒,李璜任司空,李国任太宰,阎式任尚书令,杨褒任仆射。尊奉母亲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亲李特为成都景王。李雄因为李国、李离有智慧谋略,任何事情都必定找他们咨询后才行动,然而李国、李离也愈发谨慎。

[16]刘渊迁都左国城。胡、晋归之者愈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刘宣等请上尊号,渊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汉王。”于是即汉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熙。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作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上党崔懿之、后部人陈元达皆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游固辞不就。

[16]刘渊将都城迁到左国城。胡人、晋朝人归附他的更加多了。刘渊对臣下们说:“过去汉能长久地拥有天下,是因为用恩德维系百姓。我作为汉朝刘氏的外甥,相约为兄弟,哥哥亡故而弟弟继承,不也可以吗?”于是建立国号称汉。刘宣等人请求给刘渊上一个尊号,刘渊说:“现在四方各地都没有平定,暂且按照汉高祖那样称汉王。”于是登上汉王王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元熙。追尊安乐公刘禅为孝怀皇帝,制作汉高祖、世祖,昭烈皇帝三祖和汉太宗、世宗、中宗、显宗、肃宗五宗的神主来祭祀他们。立他的妻子呼延氏为王后。让右贤王刘宣担任丞相,崔游任御史大夫,左於陆王刘宏担任太尉,范隆担任大鸿胪,朱纪任太常,上党人崔懿之、匈奴后部人陈元达都担任黄门郎,同族侄子刘曜担任建武将军。崔游坚决辞让不去就任。

元达少有志操,渊尝招之,元达不答。及渊为汉王,或谓元达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吾知其人久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过三、二日,驿书必至。”其暮,渊果征元达。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

陈元达年轻时就有志气节操,刘渊曾经招用他,陈元达没有答复,等到刘渊成为汉王,有人对陈元达说:“您害怕吗?”陈元达笑着说:“我了解这个人已很久了,他也明白我的心思,只恐怕过不了三两天,驿站必定送信来了。”到傍晚,刘渊果然征用陈元达。陈元达为刘渊作事,多次进谏忠言,退朝后就删削奏稿,即使是家人、子弟也没有谁能够知道内容。

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观魁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乐毅及萧、曹,时人莫之许也;惟刘聪重之,曰:“永明,汉世祖,魏武之流,数公何足道哉!”

刘曜长着白眉毛,眼睛中有赤光,年幼时很聪明,有胆量,很早就失去父母,被刘渊抚养。等长大后,仪表魁梧伟岸,性格磊落高尚,孤傲不与大家往来,喜爱读书,善于写文章,一寸厚的铁板,他能用箭射穿。常常把自己比作乐毅和萧何、曹参,当时的人没有赞许他的,只有刘聪看重他,说:“刘曜属于汉世祖、魏武帝一类,乐毅等人有什么可称道的!”

[17]帝既还洛阳,张方拥兵专制朝政,太弟颖不得复豫事。豫州都督范阳王、徐州都督东平王等上言:“颖弗克负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太宰宜委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张方为国效节,而不达变通,未即西还,宜遣还郡,所加方官,请悉如旧。司徒戎、司空越,并忠国小心,宜干机事,委以朝政。王浚有定社稷之勋,宜特崇重,遂抚幽朔,长为北藩。臣等竭力捍城,藩屏皇家,则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

[17]惠帝回到洛阳后,张方倚仗着兵权而独揽控制朝政,皇太弟司马颖不再能参与政事。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等人给惠帝上言:“司马颖不能担负重任,应当把封地降为一个城邑,特许保全他的性命。应当交给太宰司马统领关右的职任,从州郡以下,选举人才授官任职,都让他去办理,朝廷的大事,废除兴办减损增益等事宜,都和他商量咨询。张方为国家报效气节,但不晓事理变通,没有及时回到西边,应当发遣他回到郡中,给张方的官职,请全部按照过去的任命。司徒王戎、司空司马越都忠于国家,小心谨慎,应当参与机要事务,把朝廷政事交给他们。王浚有稳定社稷的功勋,应当特别加以恩崇重用,让他管理幽州、朔方地区,成为北方藩篱屏障的首领,我们尽心竭力捍卫都城,保护皇室,那么陛下就可以垂衣拱手、高枕无忧,四海自然匡正。”

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乃请帝谒庙,帝不许。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帝驰避后园竹中。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方于马上稽首曰:“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幸臣垒,臣尽死力以备不虞。”时群臣皆逃匿,唯中书监卢志侍侧,曰:“陛下今日之事,当一从右将军。”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方将焚宗庙、宫室以绝人返顾之心,卢志曰:“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何为袭之!”乃止。

张方在洛阳时间已长,洛阳城几乎被兵士剽窃抢掠一空,士兵们喧闹吵嚷,没有再留下来的心思,商议着想侍奉着惠帝把都城迁往长安,恐怕惠帝和公卿大臣不同意,想等待惠帝出行时将他劫持。就请惠帝去拜谒宗庙,惠帝不答应。十一月,乙未(初一),张方带兵进入宫殿,用自己的车乘去接惠帝,惠帝连忙到后园竹林中躲避。兵士将惠帝带出,逼迫着让他上车,惠帝流着泪勉强答应了。张方在马上行礼说:“现在强盗窃贼横行无忌,守护皇宫的禁卫势单力簿,希望陛下到我的营垒中去,我将拼死尽力来防备意外发生。”当时大臣们都四处逃避躲藏,只有中书监卢志在惠帝身边侍奉,说:“陛下今天的事情,应该全听右将军张方安排。”惠帝于是来到张方营垒,并让张方准备车去装载宫女、宝物。兵士们趁机到后宫抢劫污辱宫女,争夺瓜分宫中所藏的物品,割下丝织垂穗、皇宫兵器帷帐当作马鞍垫,宫中魏、晋以来蓄积的宝藏,一扫而空。张方将要焚烧宗庙、宫室,想断绝人们回返的心思,卢志说:“董卓暴虐不讲道义,在洛阳放火,怨怒愤恨的声音,一百年后还能听得见,为什么要去学他呢?”张方这才罢手。

帝停方垒三日,方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王戎出奔郏。太宰帅官属步骑三万迎于霸上,前拜谒,帝下车止之。帝入长安,以征西府为宫。唯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号东、西台。藩,勖之子也。丙午,留台大赦,改元复为永安。辛丑,复皇后羊氏。

惠帝在张方营垒中停留了三天,张方带着惠帝和皇太弟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等向长安进发,王戎逃奔郏县。太宰司马率领官员僚属和步兵、骑兵共三万人在霸上迎接,司马上前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他。惠帝进入长安,以司马的征西将军府作为皇宫,只有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留守朝廷台署,根据皇帝的旨意处理事务,与长安新建台署分别号称东台、西台。荀藩是荀勖的儿子。丙午(疑误),洛阳留守台署宣布大赦,把年号又重新改为永安。辛丑(初七)恢复皇后羊氏的地位。

[18]罗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氏及子寿。

[18]罗尚迁移到巴郡驻扎,派兵抢掠蜀中,抓获李骧的妻子昝氏和儿子李寿。

[19]十二月,丁亥,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晏材资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

立之。诏以司空越为太傅,与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又以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高密王略为镇南将军,领司隶校尉,权镇洛阳。东中郎将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邺。百官各还本职。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大赦,改元。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邺,越使模镇之。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越辞太傅不受。又诏以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19]十二月,丁亥(二十四日),诏令皇太弟以成都王的身分返回府第,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惠帝兄弟共二十五人,当时在世的只有司马颖、司马炽和吴王司马晏。司马晏才能平庸资质低下,司马炽自幼平和质朴好学,所以太宰司马拥立他。诏令司空司马越任太傅,与司马共同辅佐皇室,王戎参与管理朝政。又让光禄大夫王衍任尚书左仆射。让高密王司马略任镇南将军,兼任司隶校尉,暂且镇守洛阳。东中郎将司马模担任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守邺城。让各部门大臣官员各自回到本来的职任上。命令州、郡取消苛刻的政令,爱护人民,让他们从事本业,等到形势清平通畅后,就返回东京洛阳。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兴。司马略和司马模,都是司马越的弟弟。王浚离开邺城后,司马越派司马模在邺城镇守。司马因为各地抵触分袭,祸患灾难不断出现,所以下这个诏令使各地方和解,企望能够获得稍微安定的局面。司马越推辞不接受太傅的职务。又下诏让太宰司马任都督中外诸军事。让张方担任中领军、录尚书事,兼任京兆太守。

[20]东嬴公腾遣将军聂玄击汉王渊,战于大陵,玄兵大败。

[20]东嬴公司马腾派将军聂玄攻打汉王刘渊,在大陵县交战,聂玄的军队惨败。

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又遣冠军将军乔寇西河,取介休。介休令贾浑不降,杀之;将纳其妻宗氏,宗氏骂而哭,又杀之。渊闻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望有种乎!”追还,降秩四等,收浑尸,葬之。

刘渊派刘曜进犯太原,攻克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地。又派冠军将军乔进犯西河,攻克介休。介休县令贾浑不投降,乔就把他杀了,打算娶贾浑妻宗氏,宗氏痛哭怒骂乔,乔又把她杀了。刘渊听说这事,非常生气,说:“假如上天知道了,乔还能希望有后代吗?”将乔追回,降了四级官秩,收敛贾浑的尸体安葬了。

篇4:《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一》的原文及翻译

原文:

庄宗,讳存勖,武皇帝之长子也。武皇特所钟爱。帝时年十一,从行。初今入觐献捷,迎驾还宫,昭宗一见骇之,日:“此儿有奇表。”因抚其背曰:“儿将来之国栋也,勿忘忠孝于予家。”因赐鸂鶒酒卮、翡翠盘。贼平,授检校司空、隰州刺史,改汾、晋二郡,皆遥领之。庄宗洞晓音律?常令歌舞于前。十三习《春秋》,手自缮写,略通大义。及壮,便射骑,胆略绝人,其心豁如也。

武皇起义云中,部下皆北边劲兵,及破贼迎銮,功居第一。由是稍优宠士伍,因多不法。或陵侮官吏,豪夺士民,白昼剽攘,酒博喧竞。武皇缓于禁制,惟帝不平之,因从容启于武皇,武皇依违之。及安塞不利之后,时事多难,梁将氏叔琮、康怀英频犯郊圻,土疆日蹙,城门之外,鞠为战场,武皇忧形于色。帝因启曰:“夫盛衰有常理,祸福系神道。家世三代,尽忠王室,势穷力屈,无所愧心。物不极则不反,恶不极则不亡。今朱氏攻逼乘舆,窥伺神器,陷害良善,诬诳神只。以臣观之,殆其极矣。大人当遵养时晦以待其衰何事轻为沮丧太祖释然因奉觞作乐而罢。

及沧州刘守文为梁朝所攻,其父仁恭遣使乞师,武皇恨其翻覆,不时许之。帝白曰:“此吾复振之道也,不得以嫌怨介怀。且九分天下,硃氏今有六七,赵、魏、中山在他庑下,贼所惮者,惟我与仁恭尔;我之兴衰,系此一举,不可失也。”太祖乃征兵于燕,攻取潞州,既而丁会果以城来降。

天佑五年春正月,武皇疾笃,召监军张承业、大将吴珙谓曰:“吾常爱此子志气远大,可付后事,惟卿等所教。”及武皇厌代,帝乃嗣王位于晋阳,时年二十有四。

篇5:《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一》的原文及翻译

译文:

庄宗,讳名存勖,是武皇帝的长子。武皇十分钟爱他。庄宗十一岁,随父出征。并开始让他入朝拜谒报捷,迎驾回宫,唐昭宗一见他便惊讶地说:“这孩子有异相。”因而摸着他的背说“:孩子将来是国家栋梁,不要忘了对我家忠孝。”于是赐给他刻有紫鸳鸯的酒杯、翡翠盘。战事结束,被授以检校司空、隰州刺史,改任汾、晋二郡,都是隔很远监控。庄宗精通音律,常让人在面前歌舞。十三岁学习《春秋》,亲手抄写,略通大致的意思。成年后便射箭骑马,胆量过人,心胸开阔。

武皇在云中起义,部下都是北方强兵,破贼迎驾,功劳最大,因此逐渐优待宠爱士兵,士兵常不守法。有时凌侮官吏,掠夺民众,白天抢劫,酗酒喧哗竞闹。武皇不多禁止,而庄宗却看不过去,便私下劝告武皇,武皇犹豫不决。等安塞一战失利之后,形势艰难,梁将军民叔琮、康怀英频频侵犯边界,疆土越来越少,城门之外也踏成了战场,武皇的忧虑在脸上表现出来。庄宗对武皇说:“盛衰有寻常的事理,祸福关系到神的`旨意。我家三代忠于唐王朝,势力有些削弱,无愧于心。物不到极点不会走向反面,恶不到极点不会消亡。现在朱氏攻击逼近皇帝,窥视皇位,陷害良善之人,欺骗神明上天。照我看,大概已到极点了。父亲应静养韬晦,等待他的衰落,哪用得着这么沮丧!”太祖听了后放下心,又饮酒取乐。

沧州刘守文受梁朝攻击,他的父亲刘仁恭派人来请救兵,武皇恨他反复无常,不想答应。庄宗说:“这正好是我们重新振兴的机会,不必因为这个介意以前的怨恨。现在把天下分九份,朱氏现今占了六七份,赵、魏、中山在他手中,贼寇所害怕的,只有我们和刘仁恭了。我们的兴衰,在此一举,不可失去机会。”太祖于是从燕地征兵,攻下潞州,不久丁会果然献城投降。

天祜五年一月,武皇病重,召见监军张承亚、大将吴珙说:“我常爱这孩子志气远大,可接我的事业,希望你们多加教导。”武皇死后,庄宗便在晋阳即王位,时年二十四岁。

篇6:资治通鉴的原文及翻译

太元七年……冬,十月,秦王坚会群臣于太极殿,议曰:“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吾欲自将以讨之,何如?”秘书监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罚,必有征无战,晋主不衔璧军门,则走死江湖,陛下返中国士民,使复其桑梓,然后回舆东巡,告成岱宗,此千载一时也!”坚喜曰:“是吾志也。”

尚书左仆射权翼日:“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未可图也。”坚嘿然良久,曰:“诸君各言其志。”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①,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昔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对曰:“三国之君皆x虐无道,故敌国取之,易于拾遗。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愿陛下且案兵积谷,以待其衅。”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谓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文言文参考译文

太元七年……冬天的十月,秦王苻坚在太极殿会见群臣,苻坚提议说:“自从我继承了大业,至今将近三十年,四方大体上安定,只有东南方的那一块地方,还没有蒙受君王的教化。现在约略计算我的士兵,能够达到九十七万人,我想亲自率兵去征讨他们,怎么样?”秘书监朱肜说:“陛下奉行天意惩罚东晋,一定能不战而胜,如果东晋的国君不口衔璧玉到军门(投降称臣),就一定会逃跑客死他乡。陛下使(逃难到南方去的)中原士民回到他们的家乡,然后调转车驾东巡,在泰山祭告天地庆祝大功告成,这是一千年才有的一个时机啊。”苻坚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愿望啊。”

尚书左仆射权翼说:“过去商纣王无道,但微子、箕子、比干三位仁人在朝,周武王尚且因此而撤兵。如今东晋虽然衰微弱小,但没有大的罪恶,谢安、桓冲又都是江南一带才识卓越的人,他们君臣和睦,内外同心,以我来看,不可图谋!”苻坚沉默了很长时间,说:“诸君各自说说自己的意见。”

太子左卫率石越说:“今年木星和土星守护吴地(东晋),福德都在东晋一边,攻打他们必然遭致上天的灾祸,而且他们依仗着长江的天险,百姓为他们所用,恐怕不可以攻打他们啊。”苻坚说:“过去周武王攻打纣王,违背太岁和卦辞。天理幽深,不易明白。吴王夫差和三国时期吴王孙浩都依仗着长江及两岸的`湖泊,仍不能免于灭亡。如今凭借我众多的士卒,向长江投去马鞭,足以使它断流,他们又能依仗什么天险呢!”石越回答说:“被灭亡的三个君主都是荒淫无道的昏君,因此敌国打败他们,比从地上捡起东西来还要容易。现在的晋国虽然没有德行,但也没有大的罪行,希望陛下暂且按兵不动,囤积粮谷,来等待晋国的罪过。”在这种情况下群臣各自陈说利处和弊处,很长时间不能决定下来。苻坚说:“这就是所谓的在道路边建造房屋,没有什么时候能够造成。我应该由自己来决断。”

众大臣都出去了,只留下了阳平公苻融。苻坚对他说:“自古决定大事的,只不过一两个大臣而已。现在众说纷纭,白白地扰乱人心。我应当与你一同决定此事。”苻融回答说:“现在攻打晋国有三个不利因素:天理不顺,这是其一;晋国自身没有罪过,这是其二;我军征战频繁,士兵疲惫不堪,百姓也产生了畏敌之心,这是其三。群臣当中说晋国不可攻打的人,都是忠臣,希望陛下能够听从他们的意见。”苻坚变了脸色说:“你也像这样,我还指望谁呢!我有百万强兵,财物兵器堆积如山;我虽然不是什么贤明的国君,但也并非昏庸之人。乘着捷报频传的势头,去攻打垂死挣扎的国家,为何还要担心不能攻克呢?怎能再留下这些残敌,让他们长久地成为国家的忧患呢!”苻融哭泣着说:“晋国不可以消灭,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如今使军队劳顿,大举出兵,恐怕不会取得万无一失的成功。况且我所担忧的,还不止这些。陛下宠信厚养鲜卑人、羌人、羯人,使们遍布京城地区,这些人是我们深深仇恨的大敌。如果只留下太子和几万弱兵守卫京师,我担心在京师会有不能预料的严重变故发生,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如果)我见解愚拙,果真不值得采纳;(那么)王景略是当代杰出的人士,陛下时常把他比作诸葛亮,难道您不记他的临终遗言吗!”苻坚仍然不听。在这种情况下朝臣纷纷向苻坚进谏,苻坚说:“凭借我们的实力攻打晋朝,比较双方的强弱之势,(前秦攻打东晋)犹如疾风扫秋叶一样轻松,然而朝廷内外却都说不能攻打,这确实是我所不理解的!”

篇7:《资治通鉴》的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的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 唐纪 唐纪八十一》

作者:司马光

起阏逢困敦五月,尽柔兆摄提格,凡二年有奇。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

◎ 天祐元年甲子,公元九零四年

五月,丙寅,加河阳节度使张汉瑜同平章事。

帝宴硃全忠及百官于崇勋殿,既罢,复召全忠宴于内殿。全忠疑,不入。帝曰:“全忠不欲来,可令敬翔来。”全忠擿翔使去,曰:“翔亦醉矣。”辛未,全忠东还,乙亥,至大梁。

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水军上峡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击败之。万州刺史张武作铁絙绝江中流,立栅于两端,谓之“鏁峡”。

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传檄合兵以讨硃全忠。全忠以镇国节度使硃友裕为行营都统,将步骑数万击之;命保大节度使刘鄩弃鄜州,引兵屯同州。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讨茂贞等。秋,七月,甲子,过东都入见。壬申,至河中。

西川诸将劝王建乘李茂贞之衰,攻取凤翔。建以问节度判官冯涓,涓曰:“兵者凶器,残民耗财,不可穷也。今梁、晋虎争,势不两立,若并而为一,举兵向蜀,虽诸葛亮复生,不能敌矣。凤翔,蜀之籓蔽,不若与之和亲,结为婚姻,无事则务农训兵,保固疆场,有事则觇其机事,观衅而动,可以万全。”建曰:“善!茂贞虽庸才,然有强悍之名,远近畏之,与全忠力争则不足,自守则有馀,使为吾籓蔽,所利多矣。”乃与茂贞修好。丙子,茂贞遣判官赵锽如西川,为其侄天雄节度使继崇求婚,建以女妻之。茂贞数求货及甲兵于建,建皆与之。王建赋敛重,人莫敢言。冯涓因建生日献颂,先美功德,后言生民之苦。建愧谢曰:“如君忠谏,功业何忧!”赐之金帛。自是赋敛稍损。

初,硃全忠自凤翔迎车驾还,见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齿已壮,恶之,私谓崔胤曰:“德王尝奸帝位,岂可复留!公何不言之!”胤言于帝。帝问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间,臣安敢窃议,此崔胤卖臣耳。”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皇后终日沉饮,或相对涕泣。全忠使枢密使蒋玄晖伺察帝,动静皆知之。帝从容谓玄晖曰:“德王,朕之爱子,全忠何故坚欲杀之?”因泣下,啮中指血流。玄晖具以语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为辞。全忠方引兵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于中,欲立幼君,易谋禅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玄晖及左龙武统军硃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等图之。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晖选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言军前有急奏,欲面见帝。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曰:“急奏何以兵为?”史太杀之。玄晖问:“至尊安在?”昭仪李渐荣临轩呼曰:“宁杀我曹,勿伤大家!”帝方醉,遽起,单衣绕柱走,史太追而弑之。渐荣以身蔽帝,太亦杀之。又欲杀何后,后求哀于玄晖,乃释之。

癸卯,蒋玄晖矫诏称李渐荣、裴贞一弑逆,宜立辉王祚为皇太子,更名柷,监军国事。又矫皇后令,太子于柩前即位。宫中恐惧,不敢出声哭。丙午,昭宣帝即位,时年十三。

李克用复以张承业为监军。

淮南将李神福攻鄂州未下,会疾病,还广陵,杨行密以舒州团练使泌阳刘存代为招讨使。神福寻卒。宣州观察使台濛卒,杨行密以其子牙内诸军使渥为宣州观察使,右牙都指挥使徐温谓渥曰:“王寝疾而嫡嗣出籓,此必奸臣之谋。他日相召,非温使者及王令书,慎无亟来!”渥泣谢而行。

九月,己巳,尊皇后为皇太后。

硃全忠引兵北屯永寿,南至骆谷,凤翔、邠宁兵竟不出。辛未,东还。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硃全忠闻硃友恭等弑昭宗,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癸巳,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流悌,又见帝,自陈非己志,请讨贼。先是,护驾军士有掠米于市者,甲午,全忠奏硃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扰市肆,友恭贬崖州司户,复姓名李彦威,叔琮贬白州司户,寻皆赐自尽。彦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丙申,天平节度使,张全义来朝。丁酉,复以全忠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乙巳,全忠辞赴镇,良戌,至大梁。

镇国节度使硃友裕薨于梨园。

光州叛杨行密,降硃全忠,行密遣兵围之,与鄂州皆告急于全忠。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将兵五万自颍州济淮,军于霍丘,分兵救鄂州茨媳澼凸庵葜冓霮构懔戡按兵不出战,全忠分命诸将大掠淮南以困之。

钱镠潜遣衢州罗城使叶让杀刺史陈璋,事泄。十二月,璋斩让而叛,降于杨行密。

初,马殷弟賨,性沉重,事孙儒,为百胜指挥使。儒死,事杨行密,屡有功,迁黑云指挥使。行密尝从容问其兄弟,乃知为殷之弟,大惊曰:“吾常怪汝器度瑰伟,果非常人,当遣汝归。”賨泣辞曰:“賨西残兵,大王不杀而宠任之,湖南地近,尝得兄声问,賨事大王久,不愿归也。”行密固遣之。是岁,賨归长沙,行密亲饯之郊。

賨至长沙,殷表賨为节度副使。它日,殷议入贡天子,賨曰:“杨王地广兵强,与吾邻接,不若与之结好,大可以为缓急之授,小可通商旅之利。”殷作色曰:“杨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讨,罪将及吾。汝置此论,勿为吾祸!”

初,清海节度使徐彦若遗表荐副使刘隐权留后,朝廷以兵部尚书崔远为清海节度使。远至江陵,闻岭南多盗,且畏隐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远还。隐遣使以重赂结硃全忠,乃奏以隐为清海节度使。

昭宣光烈孝皇帝

◎ 天祐二年乙丑,公元九零五年

春,正月,硃全忠遣诸将进兵逼寿州。

润州团练安仁义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逾年不克。杨行密使谓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归,当以汝为行军副使,但不掌兵耳。”仁义不从。茂章为地道入城,遂克之。仁义举族登楼,众不敢逼。先是,攻城诸将见仁义辄骂之,惟李德诚不然,至是仁义召德诚登楼,谓曰:“汝有礼,吾今以为汝功。”且以爱妾赠之。乃掷弓于地,德诚掖之而下,并其子斩于广陵市。

两浙兵围陈询于睦州,杨行密遣西南招讨使陶雅将兵救之。军中夜惊,士卒多逾垒亡去,左右及裨将韩球奔告之,雅安卧不应,须臾自定,亡者皆还。钱镠遣其从弟镒及指挥使顾全武、王球御之,为雅所败,虏镒及球以归。

庚午,硃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师范。

全忠围寿州,州人闭壁不出。全忠乃自霍丘引归,二月,辛卯,至大梁。

李振至青州,王师范举族西迁,至濮阳,素服乘驴而进。至大梁,全忠客之。表李振为青州留后。

戊戌,以安南节度使、同平章事硃全昱为太师,致仕。全昱,全忠之兄也,戆朴无能,先领安南,全忠自请罢之。

是日社,全忠使蒋玄晖邀昭宗诸子: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祎、景王祕、祁王祺、雅王禛、琼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

硃全忠遣其将曹延祚将兵与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将刘存攻拔之,执洪、延祚及汴兵千余人送广陵,悉诛之。行密以存为鄂岳观察使。

己酉,葬圣穆景文孝皇帝于和陵,庙号昭宗。

三月,庚午,以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

戊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独孤损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以礼部侍郎河间张文蔚同平章事。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枢为左仆射,崔远为右仆射,并罢政事。

初,柳璨及第,不四年为宰相,性倾巧轻佻。时天子左右皆硃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同列裴枢、崔远、独孤损皆朝廷宿望,意轻之,璨以为憾。和王傅张廷范,本优人,有宠于全忠,奏以为太常卿。枢曰:“廷范勋臣,幸有方镇,何籍乐卿!恐非元帅之旨。”持之不下。全忠闻之,谓宾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党,观此议论,本态露矣。”璨因此并远、损谮于全忠,故三人皆罢。

以吏部侍郎杨涉同平章事。涉,收之孙也,为人和厚恭谨,闻当为相,与家人相泣,谓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为汝累。”

为清海节度使刘隐同平章事。

壬辰,河东都押牙盖寓卒,遗书劝李克用省营缮,薄赋敛,求贤俊。夏,四月,庚子,有彗星出西北。

淮南将陶雅会衢、睦兵攻婺州,钱镠遣其弟镖将兵救之。

五月,礼院奏,皇帝登位应祀南郊,敕用十月甲午行之。

乙丑,彗星长竟天。

柳璨恃硃全忠之势,姿为威福。会有星变,占者曰:“君臣俱灾,宜诛杀以应之。”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于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灾异。”李振亦言于硃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且王欲图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难制者也,不若尽去之。”全忠以为然。癸酉,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乙亥,贬吏部尚书陆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庚辰,贬太子太保致仕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自馀或门胄高华,或科第自进,居三省台阁,以名检自处,声迹稍著者,皆指以为浮薄,贬逐无虚日,搢绅为之一空。辛巳,再贬裴枢为泷州司户,独孤损为琼州司户,崔远为白州司户。

甲申,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使修好于王建。

六月,戊子朔,敕裴枢、独孤损、崔远、陆扆、王溥、赵崇、王赞等并所在赐自尽。

时全忠聚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搢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

振每自汴至洛,朝廷必有窜逐者,时人谓之鸱枭。见朝士皆颐指气使,旁若无人。

全忠尝与僚佐及游客坐于大柳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木宜为车毂。”众莫应。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全忠勃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皆此类也!”车毂须用夹榆,柳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数十人捽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

己丑,司空致仕裴贽贬青州司户,寻赐死。

柳璨馀怒所注,犹不啻十数,张文蔚力解之,乃止。

时士大夫避乱,多不入朝。壬辰,敕所在州县督遣,无得稽留。前司勋员外郎李延古,德裕之孙也,去官居平泉庄,诏下未至。戊申,责授卫尉寺主簿。

秋,七月,癸亥,太子宾客致仕柳逊贬曹州司马。

庚午夜,天雄牙将李公佺与牙军谋乱,罗绍威觉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沧州。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贺等将兵,击昭信节度使冯行袭于金州。

硃全忠以赵匡凝东与杨行密交通,西与王建结婚,乙未,遣武宁节度使杨师厚将兵击之,己亥,全忠以大军继之。

处州刺史卢约使其弟佶攻陷温州,张惠奔福州。

钱镠遣方永珍救婺州。

初,礼部员外郎知制诏司空图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昭宗屡征之,不起。柳璨以诏书征之,图惧,诣洛阳入见,阳为衰野,坠笏失仪。璨乃复下诏,略曰:“既养高以傲代,类移山以钓名。”又曰:“匪夷匪惠,难居公正之朝。可放还山。”图,临淮人也。

杨师厚攻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硃全忠军于汉北。九月,辛酉,命师厚作浮梁于阴谷口,癸亥,引兵渡汉。甲子,赵匡凝将兵二万陈于汉滨,师厚与战,大破之,遂傅其城下。是夕,匡凝焚府城,帅其族及麾下士沿汉奔广陵。乙丑,师厚入襄阳;丙寓,全忠继至。匡凝至广陵,杨行密戏之曰:“君在镇,岁以金帛输硃全忠,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诸侯事天子,岁输贡赋乃其职也,岂输贼乎!今日归公,正以不从贼故耳毙忻芎裼鲋酳*鸀偁封皇弟禔为颍王,祐为蔡王。

丁卯,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帅众二万,弃城奔成都。戊辰,硃全忠以杨师厚为山南东道留后,引兵击江陵。至乐乡,荆南牙将王建武遣使迎降。全忠以都将贺瑰为荆南留后。全忠寻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王宗贺等攻冯行袭,所向皆捷。丙子,行袭弃金州,奔均州。其将全师朗以城降。王建更师朗姓名曰王宗朗,补金州观察使,割渠、巴、开三州以隶之。

乙酉,诏更用十一月癸酉亲郊。

淮南将陶雅、陈璋拔婺州,执刺史沈夏以归。杨行密以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以璋为衢、婺副招讨使。璋攻暨阳,两浙将方习败之。习进攻婺州。

濠州团练使刘金卒,杨行密以金子仁规知濠州。

杨行密长子宣州观察使渥,素无令誉,军府轻之。行密寝疾,命节度判官周隐召渥。隐性憃直,对曰:“宣州司徒轻易信谗,喜击球饮酒,非保家之主。馀子皆幼,未能驾驭诸将。庐州刺史刘威,从王起细微,必不负王,不若使之权领军府,俟诸子长以授之。”行密不应。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言于行密曰:“王平生出万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隐,舒州人也。他日,将佐问疾,行密目留幕僚严可求。众出,可求曰:“王若不讳,如军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隐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与徐温诣隐,隐未出见,牒犹在案上,可求即与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可求,同州人也。行密以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

冬,十月,丙戌朔,以硃全忠为诸道兵马元帅,别开幕府。是日,全忠部署将士,将归大梁,忽变计,欲乘胜击淮南。敬翔谏曰:“今出师未逾月,平两大镇,辟地数千里,远近闻之,莫不震慑。此威望可惜,不若且归息兵,俟衅而动。”不听。

改昭信军为戎昭军。仍割均州隶之。

辛卯,硃全忠发襄州。壬辰,至枣阳,遇大雨。自申州抵光州,道险狭涂潦,人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全忠使人谓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严设守备,戎服登城,见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王苟先下寿州,敢不从命。”全忠留其城东旬日而去。

起居郎苏楷,礼部尚书循之子也,素无才行,乾宁中登进士第,昭宗覆试黜之,仍永不听入科场。甲午,楷帅同列上言:“谥号美恶,臣子不得而私,先帝谥号多溢美,乞更详议。”事下太常,丁酉,张廷范奏改谥恭灵庄愍孝皇帝,庙号襄宗,诏从之。

杨渥至广陵。辛丑,杨行密承制以渥为淮南留后。

戊申,硃全忠发光州,迷失道百馀里,又遇雨,比及寿州,寿人坚壁清野以待之。全忠欲围之,无林木可为栅,乃退屯正阳。

癸丑,更名成德军曰武顺。

十一月,丙辰,硃全忠渡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后军,斩首三千级,获辎重万计。全忠悔之,躁忿尤甚。丁卯,至大梁。

先是,全忠急于传禅,密使蒋玄晖等谋之。玄晖与柳璨等议:以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当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诸道元帅,以示有渐,仍以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宫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疾玄晖权宠,欲得其处,因谮之于全忠曰:“玄晖、璨等欲延唐祚,故逗遛其事以须变。”玄晖闻之惧,自至寿春,具言其状。全忠曰:“汝曹巧述闲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玄晖曰:“唐祚已尽,天命归王,愚智皆知之。玄晖与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兹晋、燕、岐、蜀皆吾勍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欲为王创万代之业耳。”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晖惶遽辞归,与璨议行九锡。时天子将郊祀,百官既习仪,裴迪自大梁还,言全忠怒曰:“柳璨、蒋玄晖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惧,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殷衡本姓孔名循,为全忠家乳母养子,故冒姓赵,后渐贵,复其姓名。

壬申,赵匡明至成都,王建以客礼遇之。

昭宗之丧,朝廷遣告哀使司马卿宣谕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书记韦庄为建谋,使武定节度使王宗绾谕卿曰:“蜀之将士,世受唐恩,去岁闻乘舆东迁,凡上二十表,皆不报。寻有亡卒自汴来,闻先帝已罹硃全忠弑逆。蜀之将士方日夕枕戈,思为先帝报仇。不知今兹使来以何事宣谕?舍人宜自图进退。”卿乃还。

庚辰,吴武忠王杨行密薨,将佐共请宣谕使李俨承制授杨渥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弘农郡王。

柳璨、蒋玄晖等议加硃全忠九锡,朝士多窃怀愤邑,礼部尚书苏循独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朝士无敢违者。辛巳,以全忠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庐、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仍加九锡。全忠怒其稽缓,让不受。十二月,戊子,命枢密使蒋玄晖赍手诏诣全忠谕指。癸巳,玄晖自大梁还,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柳璨奏称:“人望归梁王,陛下释重负,今其时也。”即日遣璨诣大梁达传禅之意,全忠拒之。初,璨陷害朝士过多,全忠亦恶之。璨与蒋玄晖、张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何太后泣遣宫人阿秋、阿虔达意玄晖,语以他日传禅之后,求子母生全。王殷、赵殷衡谮玄晖,云“与柳璨、张廷范于积善宫夜宴,对太后焚香为誓,期兴复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硃建武系河南狱;以王殷权知枢密,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全忠三表辞魏王、九锡之命。丁酉,诏许之,更以为天下兵马元帅,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为宫阙矣。是日,斩蒋玄晖,杖杀应顼、硃建武。庚子,省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独置宣徽使一员,以王殷为之,赵殷衡为副使。辛丑,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随视朝。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尸于都门外,聚众焚之。

玄晖既死,王殷、赵殷衡又诬玄晖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导往来。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宫,敕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皆于殿前扑杀。庚戌,以皇太后丧,废朝三日。

辛亥,敕以宫禁内乱,罢来年正月上辛谒郊庙礼。

癸丑,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贬登州刺史,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甲寅,斩璨于上东门外,车裂廷范于都市。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西川将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复取金州,奏称“金州荒残,乞徙理均州,”从之。更以行袭领武安军。

陈询不能守睦州,奔于广陵,淮南招讨使陶雅入据其城。

杨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亲兵以行,观察使王茂章不与,渥怒。既袭位,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袭之。

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击却之。

◎ 天祐三年丙寅,公元九零六年

春,正月,壬戌,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番七千馀骑营于宗高谷,将击嗢末及取凉州。

李简兵奄至宣州,王茂章度不能守,帅众奔两浙。亲兵上蔡刁彦能辞以母老,不从行,登城谕众曰:“王府命我招谕汝曹,大兵行至矣。”众由是定。陶雅畏茂章断其归路,引兵还歙州,钱镠复取睦州。镠以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景仁。

乙丑,加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

初,田承嗣镇魏博,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厚其给赐以自卫,为腹心。自是父子相继,亲党胶固,岁久益骄横,小不如意,辄族旧帅而易之。自史宪诚以来皆立于其手。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恶之,力不能制。硃全忠之围凤翔也,绍威遣军将杨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诛之。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请,阴许之。及李公佺作乱,绍威益惧,复遣牙将臧延范趣全忠。全忠乃发河南诸镇兵七万,遣其将李思安将之,会魏、镇兵屯深州乐城,声言击沧州,讨其纳李公佺也。会全忠女适绍威子廷规者卒,全忠遣客将马嗣勋实甲兵于橐中,选长直兵千人为担夫,帅之入魏,诈云会葬,全忠自以大军继其后,云赴行营,牙军皆不之疑。庚午,绍威潜遣人入库断弓弦、甲襻。是夕,绍威帅其奴客数百,与嗣勋合击牙军。牙军欲战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阖营殪之,凡八千家,婴孺无遗。诘旦,全忠引兵入城。

辛未,以权知宁远留后庞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并为节度使。

庚辰,钱镠如睦州。

西川将王宗阮攻归州,获其将韩从实。

陈璋闻陶雅归歙,自婺州退保衢州。两浙将方永珍等取婺州,进攻衢州。

杨渥遣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湖南。三月,乙丑,知新拔岳州,逐刺史许德勋,渥以知新为岳州刺史。

戊寅,以硃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全忠辞不受。

夏,四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罗绍威既诛牙军,魏之诸军皆惧,绍威虽数抚谕之,而猜怨益甚。硃全忠营于魏州城东数旬,将北巡行营,会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据高唐,自称留后,天雄巡内州县多应之。全忠移军入城,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高唐,至历亭,魏兵在行营者作乱,与仁遇相应。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苻道昭击之,所杀殆半,进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无少长皆死。擒史仁遇,锯杀之。

先是,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将三千骑攻邢州以救之。时邢州兵才二百,团练使牛存节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全忠遣右长直都将张筠将数千骑助存节守城,筠伏兵于马岭,击嗣昭,败之,嗣昭遁去。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兵万人攻贝州,又攻冀州,拔蓚县,进攻阜城。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全忠遣归救冀州,沧州兵去。丙午,重霸弃城走,汴将胡规追斩之。

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延规为江州刺史。传薨,军中立其子匡时为留后。延规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五月,丁巳,硃全忠如洺州,遂巡北边,视戎备,还,入于魏。

丙子,废戎昭军,并均、房隶忠义军。以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

杨渥以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将兵击钟匡时于江西。

六月,甲申,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硃全忠以长安邻于邠、岐,数有战争,奏徙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以淄青节度使长社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

秋,七月,硃全忠克相州。时魏之乱兵散据贝、博、澶、相、卫州及魏之诸县,全忠分命诸将攻讨,至是悉平之,引兵南还。全忠留魏半岁,罗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壬申,全忠至大梁。

秦裴至洪州,军于蓼州。诸将请阻水立寨,裴不从。钟匡时果遣其将刘楚据之。诸将以咎裴,裴曰:“匡时骁将独楚一人耳,若帅众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诱致之耳。”未几,裴破寨,执楚,遂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宝请降。

八月,乙酉,李茂贞遣其子侃为质于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硃全忠以幽、沧相首尾为魏患,欲先取沧州,甲辰,引兵发大梁。

两浙兵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杨渥遣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将兵迎璋。本至衢州,浙人解围,陈于城下。璋帅众归于本,两浙兵取衢州。吕师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动,轻我也,请击之!”本曰:“吾受命迎陈使君,今至矣,何为复战!彼必有以待我也。”遂引兵还。本为之殿,浙人蹑之,本中道设伏,大破之。

九月,辛亥朔,硃全忠自白马渡河,丁卯,至沧州,军于长芦,沧人不出。罗绍威馈运,自魏至长芦五百里,不绝于路。又建元帅府舍于魏,所过驿亭供酒馔、幄幕、什器,上下数十万人,无一不备。

秦裴拔洪州,虏钟匡时等五千人以归。杨渥自兼镇南节度使,以裴为洪州制置使。

静难节度使杨崇本以凤翔、保塞、彰义、保义之兵攻夏州,匡国节度使刘知俊邀击坊州之兵,斩首三千馀级,擒坊州刺史刘彦晖。

刘仁恭救沧州,战屡败。乃下令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备兵粮诣行营,军发之后,有一人在闾里,刑无赦!”或谏曰:“今老弱悉行,妇人不能转饷,此令必行,滥刑者众矣!”乃命胜执兵者尽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于是境内士民,稚孺之外无不文者。得兵十万,军于瓦桥。

时汴军筑垒围沧州,鸟鼠不能通。仁恭畏其强,不敢战。城中食尽,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硃全忠使人说刘守文曰:“援兵势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应之曰:“仆于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义服天下,若子叛父而来,将安用之!”全忠愧其辞直,为之缓攻。

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台于蜀,建东向舞蹈,号恸,称“自大驾东迁,制命不通,请权立行台,用李晟、郑畋故事,承制封拜。”仍以膀帖告谕所部籓镇州县。

刘仁恭求救于河东,前后百馀辈。李克用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许,其子存勖谏曰:“今天下之势,归硃温者什七八,虽强大如魏博、镇、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沧耳,今幽、沧为温所困,我不与之并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德怀之,乃一举而名实附也。此乃吾复振之时,不可失也。”克用以为然,与将佐谋召幽州兵与攻潞州,曰:“于彼可以解围,于我可以拓境。”乃许仁恭和,召其兵。仁恭遣都指挥使李溥将兵三万诣晋阳,克用遣其将周德威、李嗣昭将兵与之共攻潞州。

夏州告急于硃全忠。戊戌,全忠遣刘知俊及其将康怀英救之。杨崇本将六镇之兵五万,军于美原。知俊等击之,崇本大败,归于邠州。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屡寇荆南,留后贺瑰闭城自守。硃全忠以为怯,以颍州防御使高季昌代之,又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吴、蜀。朗兵引去。

十一月,刘知俊、康怀贞乘胜攻鄜、延等五州,下之。加知俊同平章事,以怀贞为保义节度使。西军自是不振。

湖州刺史高彦卒,子澧代之。

十二月,乙酉,钱镠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诏以景仁领宁国节度使。

硃全忠分步骑数万,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自河阳救潞州。

闰月,乙丑,废镇国军兴德府复为华州,隶匡国节度,割金、商州隶佑国军。

初,昭宗凶讣至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会举军降于河东。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后。会见克用,泣曰:“会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会虽受其举拔之恩,诚不忍其所为,故来归命耳。”克用厚待之,位于诸将之上。

己巳,硃全忠命诸军治攻具,将攻沧州。壬申,闻潞州不守,甲戌,引兵还。

先是,调河南北刍粮,水陆输军前,诸营山积,全忠将还,命悉焚之,烟炎数里,在舟中者凿而沉之。刘守文使遗全忠书曰:“王以百姓之故,赦仆之罪,解围而去,王之惠也。城中数万口,不食数月矣。与其焚之为烟,沉之为泥,愿乞其馀以救之。”全忠为之留数囷以遗之,沧人赖以济。

河东兵进攻泽州,不克而退。

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请降于湖南,玕本赤石洞蛮酋,钟传用为吉州刺史。

注释

翻译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元年(子、904)

唐纪八十一 唐昭宗天元年(甲子,公元9)

[1]五月,丙寅,加河阳节度使张汉瑜同平章事。

[1]五月丙寅(初二),朝廷加授河阳节度使张汉瑜为同平章事。

[2]帝宴朱全忠及百官于崇勋殿,既罢,复召全忠宴于内殿;全忠疑,不入。帝曰:“全忠不欲来,可令敬翔来。”全忠翔使去,曰:“翔亦醉矣。”辛未,全忠东还;乙亥,至大梁。

[2]昭宗在崇政殿宴请朱全忠及文武百官。宴席散后,昭宗又召朱全忠进内殿饮宴;朱全忠怀疑昭宗要谋害自己,不进去。昭宗说:“朱全忠不想来,可以让敬翔进来。”朱全忠指使敬翔离去,说:“敬翔也醉了。”辛未(初七),朱全忠东归;乙亥(十一日),朱全忠回到大梁。

[3]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水军上峡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击败之。万州刺史张武作铁绝江中流,立栅于两端,谓之“锁峡”。

[3]忠义节度使赵匡凝派遣水军溯流上三峡,攻打王建所辖之夔州,主持渝州事务的王宗阮等将他们打败。万州刺史张武作粗铁绳断绝长江水流中央的航道,在两端设立栅栏,称为“锁峡”。

[4]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传檄合兵以讨朱全忠;全忠以镇国节度使朱友裕为行营都统,将步骑击之;命保大节度使刘弃州,引兵屯同州。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讨茂贞等;秋,七月,甲子,过东都入见;壬申,至河中。

[4]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传布檄文合兵讨伐朱全忠。朱全忠任命镇国节度使朱友裕为行营都统,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攻击岐州、州;命令保大节度使刘放弃州,带兵前往同州驻扎。癸丑(二十日),朱全忠统帅大军自大梁出发,向西讨伐李茂贞等。秋季,七月甲子(初二),朱全忠路过东都洛阳,入城朝见昭宗;壬申(初十),到达河中。

[5]西川诸将劝王建乘李茂贞之衰,攻取凤翔。建以问节度判官冯涓,涓曰:“兵者凶器,残民耗财,不可穷也。今梁、晋虎争,势不两立,若并而为一,举兵向蜀,虽诸葛亮复生,不能敌矣。凤翔,蜀之藩蔽,不若与之和亲,结为婚姻,无事则务农训兵,保固疆场,有事则觇其机事,观衅而动,可以万全。”建曰:“善!茂贞虽庸才,然有强悍之名,远近畏之,与全忠力争则不足,自守则有余,使为吾藩蔽,所利多矣。”乃与茂贞修好。丙子,茂贞遣判官赵多如西川,为其侄天雄节度使继勋求婚;建以女妻之。茂贞数求货及甲兵于建,建皆与之。

[5]西川诸将劝节度使王建乘李茂贞衰弱的机会,攻取凤翔。王建为此询问节度判官冯涓,冯涓说:“战争是凶器,残害百姓,耗损钱财,因此,不应穷兵黩武。现在大梁朱全忠、晋阳李克用两虎相争,势不两立,如果朱全忠、李克用的两支军队合而为一,发兵攻蜀,虽然诸葛亮再生,也是不能抵挡的。凤翔是蜀的屏障,不如与李茂贞和睦亲善,结为婚姻,无事就致力农业生产,操练军队,保卫巩固边界,有事就察看时机,看准破绽而行动,可以万无一失。”王建说:“好!李茂贞虽然是个庸才,然而有勇猛无所顾忌的名声,远近都怕他,与朱全忠拼力抗争虽不足,但保卫自己却有余,使他作为我的屏障,得利很多啊!”于是,与李茂贞建立亲善关系。丙子(十四日),李茂贞派遣判官赵前往西川,替他的侄子天雄节度使李继勋求婚;王建把女儿嫁给李继勋为妻。李茂贞屡次向王建求索财物及铠甲兵器,王建都给了他。

王建赋敛重,人莫改言。冯涓因建生日献颂,先美功德,后言生民之苦。建愧谢曰:“如君忠谏,功业何忧!”赐之金帛。自是赋敛稍损。

王建征收赋税很重,没有人敢说。冯涓借王建的生日进献颂词,先赞美他的功德,后陈述百姓的困苦。王建看了非常惭愧,致谢说:“像您这样忠言直谏,成就功业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于是,赏赐给冯涓金帛。从此赋税稍有减少。

[6]初,朱全忠自凤翔迎车驾还,见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齿已壮,恶之,私谓崔胤曰:“德王尝奸帝位,岂可复留!公何不言之!”胤言于帝。帝问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间,臣安敢窃议,此崔胤卖臣耳。”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皇后终日沈饮,或相对涕泣。全忠使枢密使蒋玄晖伺察帝,动静皆知之。帝从容谓玄晖曰:“德王朕之爱子,全忠何故坚欲杀之?”因泣下,啮中指血流。玄晖具以语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6]当初,朱全忠自凤翔迎接昭宗车驾返回长安,见德王李裕眉目清秀,并且已经成年,很厌恶他,私下对崔胤说:“德王曾经窃据帝位,哪里能够再留下!您为什么不向陛下说!”崔胤把朱全忠的话向昭宗说了。昭宗问朱全忠,朱全忠说:“陛下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怎么敢私下议论,这是崔胤出卖我罢了。”昭宗自从离开长安,每天忧虑发生意外事变,整天与何皇后沉湎酒中,或者相对哭泣。朱全忠让枢密使蒋玄晖侦察昭宗的言行,昭宗的动静他都知道。昭宗从容对蒋玄晖说:“德王是朕的爱子,朱全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因此落泪,咬中指流血不止。蒋玄晖将此情形详细告诉朱全忠,朱全忠更加不安。

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为辞。全忠方引兵西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于中,欲立幼君,易谋禅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玄晖及左龙武统军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等图之。

当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往来传移檄文,都以兴复皇室为辞。朱全忠正在率领军队向西讨伐岐州、州,因昭宗有英武之气,恐怕宫中产生变故,想要另立幼君,以谋求禅让取代。于是,朱全忠派遣判官李振到洛阳,与蒋玄晖及左龙武统军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等谋划。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晖选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言军前有急奏,欲面见帝。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曰:“急奏何以兵为?”史太杀之。玄晖问:“至尊安在?”昭仪李渐荣临轩呼曰:“宁杀我曹,勿伤大家!”帝方醉,遽起,单衣绕柱走,史太追而弑之。渐荣以身蔽帝,太亦杀之。又欲杀何后,后求哀于玄晖,乃释之。

八月壬寅(十一日),昭宗在何皇后殿内,枢密使蒋玄晖选择龙武牙官史太等一百人,在夜里敲击宫门,说军事前线有急事奏报,要面见昭宗。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士,说:“有急事奏报用兵士做什么?”史太杀了她。蒋玄晖问:“陛下在哪里?”昭仪李渐荣对窗大叫道:“宁可杀了我们,不要伤害陛下!”昭宗刚醉,急忙起来,穿着单衣绕柱逃跑,史太追上并把他杀死。李渐荣用身体遮挡昭宗,史太也杀了她。史太又要杀何皇后,何皇后向蒋玄晖哀求,才放了她。

癸卯,蒋玄晖矫诏称李渐荣、裴贞一弑逆,宜立辉王祚为皇太子,更名,监军国事。又矫皇后令,太子于柩前即位。宫中恐惧,不敢出声哭。丙午,昭宣帝即位,时年十三。

癸卯(十二日),蒋玄晖假造诏令,称李渐荣、裴贞一谋杀昭宗,应该立辉王李祚为皇太子,更名李,代理军国政事。又假传皇后令,太子于灵柩前即位。宫中一片恐惧气氛,不敢哭出声来。丙午(十五日),昭宣帝即位,时年十三岁。

[7]李克用复以张承业为监军。

[7]李克用再以张承业为监军。

[8]淮南将李神福攻鄂州未下,会疾病,还广陵,杨行密以舒州团练使泌阳刘存代为招讨使;神福寻卒。宣州观察使台卒,杨行密以其子牙内诸军使渥为宣州观察使,右牙都指挥使徐温谓渥曰:“王寝疾而嫡嗣出藩,此必奸臣之谋。他日相召,非温使者及王令书,慎无亟来!”渥泣谢而行。

[8]淮南将领李神福攻打鄂州,没有攻克,适逢病重,回广陵,杨行密以舒州团练使泌阳刘存代为招讨使;李神福不久就死了。宣州观察使台去世,杨行密以自己的儿子牙内诸军使杨渥为宣州观察使。右牙都指挥使徐温对杨渥说:“吴王卧病,而令嫡子出藩,这一定是奸臣的阴谋。他日召您回来,不是我派遣的使者及吴王的令书,千万不要立即回来!”杨渥哭着道谢,就上路了。

[9]九月,己巳,尊皇后为皇太后。

[9]九月己巳(初八),昭宣帝尊何皇后为皇太后。

[10]朱全忠引兵北屯永寿,南至骆谷,凤翔、宁兵竟不出。辛未,东还。

[10]朱全忠率领的军队北边驻扎永寿,南边到达骆谷,凤翔、宁的军队竟不出战。辛未(初十),朱全忠率兵东还。

[11]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11]冬季,十月,辛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12]朱全忠闻朱友恭等弑昭宗,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癸巳,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流涕,又见帝自陈非己志,请讨贼。先是,护驾军士有掠米于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士卒,侵扰市肆,友恭贬崖州司户,复姓名李彦威,叔琮贬白州司户,寻皆赐自尽。彦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12]朱全忠听到朱友恭等杀死昭宗的消息,假装震惊,放声大哭,自己扑倒在地上,说:“奴才们害死我了,让我千秋万代蒙受恶名!”癸巳(初三),朱全忠到达东都洛阳,伏在昭宗的灵柩上恸哭流涕;又进见昭宣帝,自陈杀死昭宗不是自己的心意,请求讨伐乱臣贼子。在这之先,护卫皇帝的军士有在市上抢米的,甲午(初四),朱全忠奏参朱友恭、氏叔琮不能约束士卒,侵扰街市店铺,将朱友恭贬为崖州司马,恢复原姓名李彦威,氏叔琮贬为白州司马,不久都赐令自尽。李彦威自杀前大声呼喊说:“出卖我来堵塞天下的指责,但拿鬼神怎么办!如此行事,还指望有后代吗!”

丙申,天平节度使张全义来朝。丁酉,复以全忠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乙巳,全忠辞赴镇,庚戌,至大梁。

丙申(初六),平天节度使张全义来朝见。丁酉(初七),又任命朱全忠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任命张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乙巳(十五日),朱全忠辞别前往藩镇,庚戌(二十日)到大梁。

[13]镇国节度使朱友裕薨于梨园。

[13]镇国节度使朱友裕在梨园行营去世。

[14]光州叛杨行密,降朱全忠,行密遣兵围之,与鄂州皆告急于全忠。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将五万自颍州济淮,军于霍丘,分兵救鄂州。淮南兵释光州之围还广陵,按兵不出战,全忠分命诸将大掠淮南以困之。

[14]光州背叛杨行密,投降朱全忠,杨行密派遣军队包围光州。光州与鄂州都向朱全忠告急。十一月戊辰(初八),朱全忠亲自统帅五万军队自颍州渡过淮河,在霍丘驻扎,分派军队救援鄂州。淮南军队解除对光州的包围返回广陵,按兵不出来迎战,朱全忠分派诸将大肆虏掠淮南来让广陵陷于困境。

[15]钱潜遣衢州罗城使叶让杀刺史陈璋,事泄;十二月,璋斩让而叛,降于杨行密。

[15]钱暗中派遣衢州罗城使叶让杀死衢州刺史陈璋,事情泄露。十二月,陈璋斩杀叶让而背叛钱,投降杨行密。

[16]初,马殷弟,性沈勇,事孙儒,为百胜指挥使;儒死,事杨行密,屡有功,迁黑指挥使。行密尝从容问其兄弟,乃知为殷之弟,大惊曰:“吾常怪汝器度瑰伟,果非常人。当遣汝归。”泣辞曰:“淮西残兵,大王不杀而宠任之;湖南地近,尝得兄声问,事大王久,不愿归也。”行密固遣之。是岁,归长沙,行密亲饯之郊。

[16]当初,武安节度使马殷的弟弟马,生性沉着勇敢,侍奉孙儒,任百胜指挥使。孙儒死后,侍奉杨行密,屡次立有战功,升任黑云指挥使。杨行密曾无意中询问他的兄弟,才知道是马殷的弟弟,大为惊讶,说:“我常常奇怪你的器度奇特,果然不是平常的人。应当让你回去。”马哭着推辞说:“我是淮西的残兵,大王不杀而宠信任用。湖南离此不远,曾经得到哥哥的问讯,我侍奉大王已经很久,不愿意回去了。”杨行密坚决让他回去。这一年,马回长沙,杨行密亲自到郊外为他饯行。

到长沙,殷表为节度副使。他日,殷议入贡天子,曰:“杨王地广兵强,与吾邻接,不若与之结好,大可以为缓急之援,小可通商旅之利。”殷作色曰:“杨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讨,罪将及吾。汝置此论,勿为吾祸!”

马到长沙,马殷上表请任马为节度副使。有一天,马殷与马商议向皇上进贡的事,马说:“杨王地广兵强,与我疆界接连,不如与他结为友好,从大处说可以作为缓急之援,从小处讲可以有通商旅之利。”马殷变色说:“杨王不侍奉天子,一旦朝廷发兵讨伐,罪将涉及我们。你放弃这种主张,不要为我招祸!”

[17]初,清海节度使徐彦若遗表荐副使刘隐权留后,朝廷以兵部尚书崔远为清海节度使。远至江陵,闻岭南多盗,且畏隐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远还。隐遣使以重赂结朱全忠,乃奏以隐为清海节度使。

[17]当初,清海节度使徐彦若临终上表荐举副使刘隐代理留后,朝廷任命兵部尚书崔远为清海节度使。崔远到达江陵,听说岭南盗贼很多,并且畏惧刘隐不接受替代,不敢前进,朝廷召崔远回京师。刘隐派遣使者用重贿交结朱全忠,朱全忠于是奏请以刘隐为清海节度使。

昭宣光烈孝皇帝天二年(乙丑、905)

唐昭宣帝天二年(乙丑,公元9)

[1]春,正月,朱全忠遣诸将进兵逼寿州。

[1]春季,正月,朱全忠派遣诸将率兵进逼寿州。

[2]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逾年不克。杨行密使谓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归,当以汝为行军副使,但不掌兵耳。”仁义不从。茂章为地道入城,遂克之。仁义举族登楼,众不敢逼。先是攻城诸将见仁义辄骂之,惟李德诚不然,至是仁义召德诚登楼;谓曰:“汝有礼,吾今以为汝功。”且以爱妾赠之。德诚掖之而下,并其子斩于广陵市。

[2]润州团练安仁义勇敢决断,深得军心,所以淮南将领王茂章攻打润州,过了一年没有攻克。杨行密派遣使者对安仁义说:“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能够自缚归来,当让你任行军副使,只是不掌兵权罢了。”安仁义没有投降。王茂章挖地道进城,于是占领了润州。安仁义带全族上楼,众人不敢逼近。此前,攻城各将领望见安仁义就骂他,只有李德诚不这样,到这时,安仁义召李德诚登楼,对他说:“你有礼貌,我现在把功劳给你。”并且把自己的爱妾赠送给他。于是,把弓箭扔在地上。李德诚夹着安仁义下楼,连同他的儿子在广陵街市斩首。

[3]两浙兵围陈询于睦州,杨行密遣西南招讨使陶雅将兵救之;军中夜惊,士卒多逾垒亡去,左右及裨将韩球奔告之,雅安卧不应,须臾自定,亡者皆还。钱遣其从弟镒及指挥使顾全武、王球御之,为雅所败,虏镒及球以归。

[3]两浙军队在睦州把陈询包围,杨行密派遣西南招讨使陶雅率领军队前去救援。陶雅的军营中夜里受惊,许多士卒越过营垒逃走,左右及裨将韩球跑来报告陶雅,陶雅安睡不理。片刻便自行安定,逃走的士卒都回来了。钱派遣他的堂弟钱镒及指挥使顾全武、王球抵御,被陶雅打败,俘虏钱镒及王球返回广陵。

[4]庚午,朱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师范。

[4]庚午(十一日),朱全忠任命李振主持青州事务,替代王师范。

[5]全忠围寿州,州人闭壁不出。全忠乃自霍丘引归,二月辛卯,至大梁。

[5]朱全忠包围寿州,州人关闭营垒不出战。朱全忠于是从霍丘带兵回去,二月辛卯(初二)到大梁。

[6]李振至青州,王师范举族西迁,至濮阳,素服乘驴而进;至大梁,全忠客之。表李振为青州留后。

[6]李振到青州,王师范全族西迁,到濮阳,换上素服骑驴前进。到达大梁,朱全忠以客人对待。上表请任李振为青州留后。

[7]戊戌,以安南节度使、同平章事朱全昱为太师,致仕。全昱,全忠之兄也,戆朴无能,先领安南,全忠自请罢之。

[7]戊戌(初九),朝廷以安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全昱为太师,退休。朱全昱是朱全忠的哥哥,戆厚朴实,没有能力,先兼任安南,朱全忠自己请求罢免他。

[8]是日社,全忠使蒋玄晖邀昭宗诸子德王裕、棣王、虔王禊、沂王、遂王、景王秘、祁王琪、雅王、琼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

[8]这一天是社日,朱全忠让蒋玄晖邀请唐昭宗诸子德王李裕、棣王李、虔王李禊、沂王李、遂王李、景王李秘、祁王李琪、雅王李、琼王李祥,在九曲池摆酒,喝得酣醉,把他们全都勒死,抛尸九曲池中。

[9]朱全忠遣其将曹延祚将兵与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将刘存攻拔之,执洪、延祚及汴兵千余人送广陵,悉诛之。行密以存为鄂岳观察使。

[9]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将曹延祚率领军队与杜洪共同守卫鄂州。庚子(十一日),淮南将领刘存攻取鄂州,生擒杜洪、曹延祚及汴州兵士一千余人送往广陵,把他们全部杀死。杨行密任命刘存为鄂岳观察使。

[10]已酉,葬圣穆景文孝皇帝于和陵,庙号昭宗。

[10]已酉(二十日),将圣穆景文孝皇帝葬于和陵,庙号昭宗。

[11]三月,庚午,以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

[11]三月庚午(十一日),朝廷任命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

[12]戊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独孤损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以礼部侍郎河间张文蔚同平章事。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枢为左仆射,崔远为右仆射,并罢政事。

[12]戊寅(十九日),朝廷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独孤损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任命礼部侍郎河间张文蔚同平章事。甲申(二十五日),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枢为左仆射,崔远为右仆射,一并停止参与政事。

初,柳璨及第,不四年为宰相,性倾巧轻佻。时天子左右皆朱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同列裴枢、崔远、独孤损皆朝廷宿望,意轻之,璨以为憾。和王傅张廷范,本优人,有宠于全忠,奏以为太常卿。枢曰:“廷范勋臣,幸有方镇,何藉乐卿!恐非元帅之旨。”持之不下。全忠闻之,谓宾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久浮薄之党;观此议论,本态露矣。”璨因此并远、损谮于全忠,故三人皆罢。

起初,柳璨中进士,不到四年升为宰相,生性乘巧轻浮。当时皇上左右都是朱全忠的亲信,柳璨想尽办法去侍奉他们。同时位列宰相的裴枢、崔远、独孤损都是朝廷素负重望的人,心中看轻他,柳璨以此怀恨在心。和王李福的师傅张廷范本是戏子,朱全忠宠爱信任他,柳璨奏请任命他为太常卿。裴枢说:“张廷范是有功劳的大臣,有方镇来安置他,何必给他掌管礼乐的太常卿!恐怕不是元帅的意思。”相持不下,朱全忠听到这些话,对宾客僚佐说:“我常认为裴十四的器量见识真诚纯粹,不入轻浮浅薄之流,观此议论,本来的面目显露出来了。”柳璨借此在朱全忠面前诬陷裴枢以及崔远、独孤损,所以三人都被罢去宰相之职。

以吏部侍郎杨涉同平章事。涉,收之孙也。为人和厚恭谦,闻当为相,与家人相泣,谓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为汝累。”

朝廷任命吏部侍郎杨涉为同平章事。杨涉是杨收的孙子。为人和平宽厚,恭敬谨慎,听到任为宰相,与家里人相对哭泣,对他的儿子杨凝式说:“这是我家的不幸,一定成为你的连累。”

[13]加清海节度使刘隐同平章事。

[13]清海节度使刘隐加封同平章事。

[14]壬辰,河东都押牙盖寓卒,遗书劝李克用省营缮,薄赋敛,求贤俊。

[14]壬辰,(疑误),河东都押牙盖寓死,遗书劝李克用减少营建工程,减轻赋税,征求贤才。

[15]夏,四月,庚子,有彗星出西北。

[15]夏季,四月庚子(十二日),有彗星从西北方出现。

[16]淮南将陶雅会衢、睦兵攻婺州,钱使其弟镖将兵救之。

[16]淮南将领陶雅会同衢州、睦州的军队攻打婺州,钱派遣他的弟弟钱镖率兵前去救援。

[17]五月,礼院奏,皇帝登位应祀南效;敕用十月甲午行之。

[17]五月,礼院上奏,皇帝登位应该祭祀南郊;敕令在十月甲午(初九)举行。

[18]乙丑,彗星长竟天。

[18]乙丑(初七),彗星尾长贯穿天空。

柳璨恃朱全忠之势,恣为威福。会有星变,占者曰:“君臣俱灾,宜诛杀以应之。”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于全忠曰:“此曹皆聚徙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灾异。”李振亦言于朱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寇浮薄之徙紊乱纲纪;且王欲图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难制者也,不若尽去之。”全忠以为然。癸酉,贬独孤损为隶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乙亥,贬吏部尚书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庚辰,贬太子太保致仕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自馀或门胄高华,或科第自进,居三省台阁,以名检自处,声迹稍著者,皆指为浮薄,贬逐无虚日,缙绅为之一空。辛巳,再贬裴枢为泷州司户,独孤损为琼州司户,崔远为白州司户。

柳璨仗恃朱全忠的势力,恣意作威作福。适逢有彗星出现,占卜的人说:“君臣都有灾祸,应该诛杀以应天意。”柳璨因此向朱全忠上书列举他平日所不喜欢的人说:“这些人都聚集同伙横加议论,怨恨不满,应该拿他们遏止灾祸。”李振也对朱全忠说:“朝政不能治理的缘故,确实是由于官员中的轻浮浅薄之徙紊乱法纪;况且大王想要图谋大事,这些人都是朝廷中难于制服的人,不如全部除去他们。”朱全忠以为是这样。癸丑(十五日),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乙亥(十七日),贬吏部尚书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庚辰(二十二日),贬以太子太保退休的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其余或者豪门贵胄,或者科举及第,在三省台阁任职,以名节自居,声誉政迹稍为显著的人,都被指为轻浮浅薄,贬官驱逐连日不断,朝中官员为之一空。辛巳(二十三日),又贬裴枢为泷州司户,独孤损为琼州司户,崔远为白州司户。

[19]甲申,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使修好于王建。

[19]甲申(二十六日),忠义节度使赵匡凝派遣使者与王建和好。

[20]六月,戊子朔,敕裴枢、独孤损、崔远、陆、王溥、赵崇、王赞等并所在赐自尽。

[20]六月戊子朔(初一),敕令裴枢、独孤损、崔远、陆、王溥、赵崇、王赞等同时在当地赐令自杀。

时全忠聚枢等及朝士贬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缙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

当时朱全忠把裴枢等人及被贬斥的朝中官员三十余人聚集在滑州白马驿,一个晚上把他们全部杀死,将尸体抛入黄河。起初,李振屡次参加进士考试,结果不中,所以很嫉妒科举出身的官员,对朱全忠说:“这些人常自称为清流,应该把他们投入黄河,使他们成为浊流!”朱全忠笑着依从了李振。

振每自汴至洛,朝廷必有窜逐者,时人谓之鸱枭。见朝士皆颐指气使,旁若无人。

李振每次从汴州到洛阳,朝廷一定有被放逐的官员,当时人称他为猫头鹰。每见朝中的官员,都是颐指气使,旁若无人。

全忠尝与僚佐及游客坐于大柳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柳宜为车毂。”众莫应。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全忠勃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车毂须用夹榆,柳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数十人,暮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

朱全忠曾经与属官及游客坐在大柳树下面,朱全忠自言自语地说:“这株柳树适宜于做车毂。”属官没有响应。有几个游客起身响应说:“适宜做车毂。”朱全忠勃然大怒,声音严厉地说:“书生之辈喜好顺口附和以玩弄人,都像这样!车毂必须用榆木制作,柳木岂能制作!”环视左右的人说:“还等待什么!”左右数十人,拉出说“适宜做车毂”的游客全部打死。

已丑,司空致仕裴贽贬青州司户,寻赐死。

已丑(初二),辞官家居的`司空裴贽,被贬为青州司户,不久赐死。

柳璨馀怒所注,犹不啻十数,张文蔚力解之,乃止。

柳璨余怒所注视的人,还不止数十人,张文蔚尽力排解,才停止。

时士大夫避乱,多不入朝,壬辰,敕所在州县督遣,无得稽留。前司勋员外郎李延古,德裕之孙也,去官居平泉庄,诏下未至,责授卫尉寺主簿。

当时士大夫躲避祸乱,多不到朝廷来。壬辰(初五),敕令所在州县督催遣送他们到东都洛阳来,不得滞留。前司勋员外郎李延古是李德裕的孙子,离官住在河南府的平泉庄,诏令下达后没有到洛阳来,戊申(二十一日)责授卫尉寺主簿。

秋,七月,癸亥,太子宾客致仕柳逊贬曹州司马。

秋季,七月癸亥(初六),以太子宾客退休的柳逊被贬为曹州司马。

[21]庚午夜,天雄牙将李公与牙军谋乱,罗绍威觉之;公焚府舍,剽掠,奔沧州。

[21]庚午(十三日)夜里,天雄牙将李公与牙军谋划作乱,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察觉了他们的活动;李公焚烧节度使府舍,抢劫虏掠,逃奔沧州。

[22]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贺等将兵击昭信节度使冯行袭于金州。

[22]八月,王建派遣前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贺等率兵在金州攻击昭信节度使冯行袭。

[23]朱全忠以赵匡凝东与杨行密交通,西与王建结婚,乙未,遣武宁节度使杨帅厚将兵击之;已亥,全忠以大军继之。

[23]朱全忠因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东面与杨行密彼此相通,西面与王建结为婚姻,乙未(初九),派遣武宁节度使杨师厚率军前去攻打他;已亥(十三日),朱全忠亲自统帅大军随后前进。

[24]处州刺史卢约使其弟佶攻陷温州,张惠奔福州。

[24]处州刺史卢约派遣他的弟弟卢佶攻下温州,张惠逃奔福州。

[25]钱遣方永珍救婺州。

[25]钱派遣方永珍救援婺州。

[26]初,礼部员外郎知制诰司空图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昭示屡征之,不起。柳璨以诏书征之,图惧,诣洛阳入见,阳为衰野,坠笏失仪。璨乃复下诏,略曰:“既养高以傲代,类移山以钓名。”又曰:“匪夷匪惠,难居公正之朝。可放还山。”图,临淮人也。

[26]起初,礼部员外郎和制诰司空图放弃官职住在虞乡王官谷,唐昭宗屡次征召他,都不出来做官。柳璨用诏书征召他,司空图害怕,到洛阳入朝进见,假装是衰老粗野,朝芴掉落,丧失仪态。柳璨于是又颁下诏书,大略说:“司空图既自命清高来轻蔑世人,却似扬言移山者沽名钓誉。”又说:“司空图不是伯夷,也不是柳下惠,难以在公平正直的朝廷里担任官职,可以放他回山。”司空图是临淮人。

[27]杨师厚攻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朱全忠军汉北。九月,辛酉,命师厚作浮梁于阴谷口,癸亥,引兵渡汉。甲子,赵匡凝将兵二万陈于汉滨,师厚与战,大破之,遂傅其城下。是夕,匡凝焚府城,帅其族及麾下士沿汉奔广陵。乙丑,师厚入襄阳;丙寅,全忠继至。

[27]杨师厚攻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朱全忠驻扎在汉江北岸。九月辛亥(初五),朱全忠命令杨师厚在阴谷口作浮桥;癸亥(初七),率兵渡过汉水。甲子(初八),赵匡凝率领二万军队在汉水边上列阵,杨师厚与他作战,把他打得大败,于是逼近襄阳城下。当天晚上,赵匡凝焚烧府城襄阳,率领他的族人及部下将士沿汉水逃奔广陵。乙丑(初九),杨师厚进入襄阳;丙寅(初十),朱全忠跟着到达。

匡凝至广陵,杨行密戏之曰:“君在镇,岁以金帛输全忠,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诸侯事天子,岁输贡赋乃其职也,岂输贼乎!今日归公,正以不从贼故耳。”行密厚遇之。

赵匡凝到达广陵,杨行密跟他开玩笑说:“您在藩镇,每年用金帛进纳给朱全忠,现在败了,这才归顺我吗?”赵匡凝说:“诸侯为天子做事,每年缴纳赋税是他的职分,哪里是缴纳给贼人朱全忠呢!今天归顺您,正是因为不从贼人的缘故。”杨行密厚待他。

[28]丙寅,封皇弟为颍王,为蔡王。

[28]丙寅(初十),敕封皇弟李为颍王,李为蔡王。

[29]丁卯,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帅众二万,弃城奔成都。戊辰,朱全忠以杨师厚为山南东道留后,引兵击江陵;至乐乡,荆南牙将王建武遣使迎降。全忠以都将贺为荆南留后。全忠寻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29]丁卯(十一日),荆南节度使赵匡明率领二万军队放弃江陵城投奔成都。戊辰(十二日),朱全忠以杨师厚为山南东道留后,率兵进攻江陵;到达乐乡,荆南牙将王建武派遣使者迎接投降。朱全忠任命都将贺为荆南留后。不久,朱全忠上表奏请任命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30]王宗贺等攻冯行袭,所向皆捷。丙了,行袭弃金州,奔均州;其将全师朗以城降。王建更师朗姓名曰王宗朗,补金州观察使,割渠、巴、开三州以隶之。

[30]王宗贺等进攻冯行袭,打到哪里都取得胜利。丙子(二十日),冯行袭放弃金州,逃奔均州。他的部将全师朗献城投降。王建将全师朗姓名改作王宗朗,补授金州观察使、分割渠、巴、开三州归他管辖。

[31]乙酉,诏更用十一月癸酉亲郊。

[31]乙酉(二十九日),诏令改用十一月癸酉(十九日)亲自举行郊祀。

[32]淮南将陶雅、陈璋拔婺州,执刺史沈夏以归。杨行密以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以璋为衢、婺副招讨使。璋攻暨阳,两浙将方习败之。习进攻婺州。

[32]淮南将领陶雅、陈璋夺取婺州,活捉刺史沈夏而回。杨行密任命陶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任命陈璋为衢、婺副招讨使。陈璋攻打暨阳,两浙将领方习把他打败。方习进攻婺州。

[33]濠州团练使刘金卒,杨行密以金子仁规知濠州。

[33]濠州团练使刘金去世,杨行密任命刘金的儿子刘仁规主持濠州事务。

[34]杨行密长子宣州观察使渥,素无令誉,军府轻之。行密寝疾,命节度判官周隐召渥。隐性直,对曰:“宣州司徒轻易信馋,喜击球饮酒,非保家之主;余子皆幼,未能驾驭诸将。庐州刺史刘威,从王起细微,必不负王,不若使之权领军府,俟诸子长以授之。”行密不应。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言于行密曰:“王平生出万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隐,舒州人也。

[34]杨行密的长子宣州观察使杨渥,向来没有好名声,节度使府的人都轻视他。杨行密卧病,派遣节度判官周隐前去召回杨渥。周隐为人愚直,回答说:“宣州司徒杨渥轻易听信谗言,喜好击球饮酒,不是保家的主人,其余的儿子都幼小,不能控制各位将领。庐州刺史刘威,跟随您从低贱时兴起,一定不辜负您,不如让他暂时代领军府事务,等到诸子长大再传授给他们。”杨行密不应声。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对杨行密说:“您一生出万死,冒箭石,为子孙建立基业,怎么能让别人占有它呢!”杨行密说:“我死也瞑目了。”周隐是舒州人。

他日,将佐问疾,行密目留幕僚严可求;众出,可求曰:“王若不讳,如军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隐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与徐温诣隐,隐未出见,牒犹在案上,可求即与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可求,同州人也。行密以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

某一天,将领、佐官探问病情,杨行密用眼睛示意幕僚严可求留下来;众人出去后,严可求说:“您如果有不测,军府怎么办?”杨行密说:“我命周隐前去召回杨渥,现在苟延残喘等待他。”严可求与徐温到周隐处,周隐没有出来见面,牒文还在桌子上,严可求就与徐温取了牒文,派遣使者前往宣州召回杨渥。严可求是同州人。杨行密任命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

[35]冬,十月,丙戌湖,以朱全忠为诸道兵马元帅,别开幕府。

[35]冬季,十月丙戌朔(初一),朝廷任命朱全忠为诸道兵马元帅,另外开设元帅府。

是日,全忠部署将士,将归大梁,忽变计,欲乘胜击淮南。敬翔谏曰:“今出师未逾月,平两大镇,辟地数千里,远近闻之,莫不震慑。此威望可惜,不若且归息兵,俟衅而动。”不听。

这一天,朱全忠部署将士,将要返回大梁,忽然改变计划,想要乘胜进攻淮南。敬翔直言劝说道;“现在出兵不到一月,平定荆州、襄阳两大藩镇,开辟疆域数千里,远近听到这事,没有不震惊的。这个威望值得珍惜,不如暂且回去,停止战争,等待时机行动。”朱全忠不听。

[36]改昭信军为戎昭军。

[36]朝廷改昭信军为戎昭军。

[37]辛卯,朱全忠发襄州;壬辰,至枣阳,遇大雨。自申州抵光州,道险狭涂潦,人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全忠使人谓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严设守备,戎服登城,见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王苟先下寿州,敢不从命。”全忠留其城东旬日而去。

[37]辛卯(初六),朱全忠自襄州出发;壬辰(初七)到达枣阳,遇到大雨。自申州到光州,道路崎岖狭窄,满是烂泥积水,人马疲乏,士卒还没有冬衣,多数逃跑了。全忠派人对光州刺史柴再用说:“献城归降,我任命你为蔡州刺史;不献城归降,将要屠杀全城人!”柴再用严加防守戒备,披甲登城,看见朱全忠,拜伏在地,非常恭敬,说:“光州城小兵弱,不值得惹大王动威发怒。大王如果先攻克寿州,岂敢不听从命令。”朱全忠在光州城东留驻十天,就走了。

[38]起居郎苏楷,礼部尚书循之子也,素无才行,乾宁中登进士第,昭宗覆试黜之,仍永不听入科场。甲午,楷帅同列上言:“谥号美恶,臣子不得而私。先帝谥号多溢美,乞更详议。”事下太常,丁酉,张廷范奏改谥恭灵庄愍孝皇帝,庙号襄宗,诏从之。

[38]起居郎苏楷是礼部尚书苏循的儿子,向来既无才能,又无品行,乾宁年间考中进士,昭宗复试将他贬斥,并且永远不准他再入科场考试。甲午(初九),苏楷率领同僚奏言:“谥号美恶,臣子不能私定。先帝的谥号大多溢美之词,乞求再详细商议。”这件事下达太常去办,丁酉(十二日),张廷范奏请改昭宗谥号为恭灵庄愍孝皇帝,庙号为襄宗,诏令依从张廷范的建议。

[39]杨渥至广陵。辛丑,杨行密承制以渥为淮南留后。

[39]杨行密的长子宣州观察使杨渥到达广陵。辛丑(十六日),杨行密承制任命杨渥为淮南留后。

[40]戊申,朱全忠发光州,迷失道百余里,又遇雨,比及寿州,寿人坚壁清野以待之。全忠欲围之,无林木可为栅,乃退屯正阳。

[40]戊申(二十三日),朱全忠从光州出发,迷失道路一百余里,又遇雨,等到抵达寿州,寿州兵民已经坚壁清野来等待他。朱全忠想要包围寿州城,但没有树木可以用来修建栅栏,于是退兵驻扎正阳。

[41]癸丑,更名成德军曰武顺。

[41]癸丑(二十八日),朝廷将成德军改名为武顺。

[42]十一月,丙辰,朱全忠渡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后军,斩首三千级,获辎重万计。全忠悔之,躁忿尤甚。丁卯,至大梁。

[42]十一月丙辰(初二),朱全忠渡过淮河往北去,光州刺史柴再用绕道袭击他的后军,斩首三千级,获得器械粮草数以万计。朱全忠后悔此行,暴躁发怒格外厉害。丁卯(十三日),朱全忠到达大梁。

先是,全忠急于传禅,密使蒋玄晖等谋之。玄晖与柳璨等议:以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当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诸道元帅,以示有渐,仍以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官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疾玄晖权宠,欲得其处,因谮之于全忠曰:“玄晖、璨等欲延唐祚,故逗留其事以须变。”玄晖闻之惧,自至寿春,具言其状。全忠曰:“汝曹巧述闲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玄晖曰:“唐祚已尽,天命归王,愚智皆知之。玄晖与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兹晋、燕、岐、蜀皆吾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欲为王创万代之基业耳。”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晖惶遽辞归,与璨议行九锡。时天子将郊祀,百官既习仪,裴迪自大梁还,言权忠怒曰:“柳璨、蒋玄晖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惧,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殷衡本姓孔名循,为全忠家乳母养子,故冒姓赵,后渐贵,复其姓名。

在这以前,朱全忠急于传位禅让称帝,密令蒋玄晖等商议筹划。蒋玄晖与柳璨等人商议:由于魏、晋以来,都是先封大国,加九锡之礼、特殊的礼遇,然后接受禅让,应当依次序进行。于是,先授给朱全忠诸道元帅,用以表示有先后次序,并以刑部尚书裴迪担任送官告使,朱全忠勃然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嫉妒蒋玄晖专权受宠,想要得到他的位置,因此向朱全忠诬陷蒋玄晖说:“蒋玄晖、柳璨等想要延续唐室的宗脉,所以迟缓禅让的事来等待事变。”蒋玄晖听说后非常害怕,亲自到寿春,详细地说明这件事的情形。朱全忠说:“你们巧言陈述无关紧要的事情来阻止我,假使我不受九锡之礼,难道不能做天子吗!”蒋玄晖说:“唐室的气数已尽,天命归属大王,无论愚笨还是聪明的人都知道。玄晖与柳璨等不敢违背恩德,但由于现在晋、燕、岐、蜀都是我们的劲敌,大王突然接受禅让帝位,他们心里不服,不能不设法尽理尽义,然后取得帝位,这只想为大王创建万代基业罢了。”朱全忠大声责骂他说:“奴才果然反了!”蒋玄晖惊惧立即告辞回洛阳,与柳璨商议行九锡之礼。当时,唐昭宣帝将要举行祭天祀典,百官已经练习礼仪,裴迪从大梁回到洛阳,传达朱全忠生气时说的话:“柳璨、蒋玄晖等想要延长唐室的福运,才郊祀祭天。”柳璨等惧怕,庚午(十六日)敕令改用来年正月上旬的辛日,赵殷衡本来姓孔名循,是朱全忠家奶妈的养子,所以冒充姓赵,后来渐渐显贵,恢复原来姓名。

[43]壬申,赵匡明到成都,王建以客礼遇之。

[43]壬申(十八日),赵匡明到成都,王建用客礼招待他。

昭宗之丧,朝廷遣告哀使司马卿宣谕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书记韦庄为建谋,使武定节度使王宗绾谕卿曰:“蜀之将士,世受唐恩,去岁闻乘舆东迁,凡上二十表,皆不报。寻有亡卒自汴来,闻先帝已罹朱全忠弑逆。蜀之将士方日夕枕戈,思为先帝报仇。不知今兹使来以何事宣谕?舍人宜自图进退。”卿乃还。

唐昭宗发丧,朝廷派遣哀使司马卿前往成都宣谕王建,到这时才进入蜀境。西川掌书记韦庄替王建谋划,派武定节度使王宗绾告诉司马卿说:“蜀地将士,世受唐室恩惠,去年听说皇上东迁洛阳,共上二十表,都没有回答。不久有逃跑的兵卒从汴州前来,听说先帝已经遭朱全忠杀害。全蜀将士正在日夜枕戈以待,想为先帝报仇。不知道现在使者前来宣谕什么事?舍人您应该自己考虑去留。”司马卿于是回洛阳。

[44]庚辰,吴武忠王杨行密薨。将佐共请宣谕使李俨制授杨渥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弘农郡王。

[44]庚辰(二十六日),吴武忠王杨行密病逝。淮南将佐共同请求宣谕使李俨承制任命杨渥为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弘农郡王。

[45]柳璨、蒋玄晖等议加朱全忠九锡,朝士多窃怀愤邑,礼部尚书苏循独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朝士无敢违者。辛巳,以全忠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卢、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仍加九锡。全忠怒其稽缓,让不受。十二月,戊子,命枢密使蒋玄晖赍手诏诣全忠谕指。癸巳,玄晖自大梁还,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柳璨奏称:“人望归梁王,陛下释重负,今其时也。”即日遣璨诣大梁达传禅之意,全忠拒之。

[45]柳璨、蒋玄晖等商议加朱全忠九锡之礼,朝中官吏多数心怀愤恨,唯独礼部尚书苏循扬言说:“梁王功业显赫盛大,天道所归,朝廷应该迅速把帝位让给梁王。”朝中官吏没有敢违抗的。辛巳(二十七日),任命朱全忠为相国,总理一切事务;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卢、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并加九锡之礼。朱全忠怨恨他们迟缓,辞让不接受。十二月戊子(初四),派枢密使蒋玄晖捧着亲笔诏书到朱全忠处宣旨。癸巳(初九),蒋玄晖自大梁回到洛阳,说朱全忠的怒气没有消解。甲午(初十),柳璨奏称:“众望归向梁王,陛下放弃沉重的负担,现在正是时候。”当天,派遣柳璨前往大梁传达禅让帝位的意思,朱全忠拒绝接受。

初,璨陷害朝士过多,全忠亦恶之。璨与蒋玄晖、张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何太后泣遣宫人阿虔、阿秋达意玄晖,语以他日传禅之后,求子母生全。王殷、赵殷衡谮玄晖,云“与柳璨、张廷范于积善堂夜宴,对太后焚香为誓,期兴复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朱建武击河南狱;以王殷权知枢密,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全忠三表辞魏王、九锡之命;丁酉,诏许之,更以为天下兵马元帅,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为宫阙矣。是日,斩蒋玄晖,仗杀应顼、朱建武。庚子,省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独置宣徽使一员,以王殷为之,赵殷衡为副使。辛丑,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随视朝。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尸于都门外,聚众焚之。

当初,柳璨陷害朝中官吏过多,朱全忠也厌恶他。柳璨与蒋玄晖、张廷范日夜饮宴聚会,深相交结,替朱全忠谋划禅让帝位的事。何太后哭着派遣宫人阿虔、阿秋向蒋玄晖转达意愿,说他日禅让帝位之后,请求保全母子活命。王殷、赵殷衡诬陷蒋玄晖,说他“与柳璨、张廷范在积善宫夜宴,对着何太后焚香发誓,约定兴复唐室帝位”。朱全忠相信他们的话,乙未(十一日),逮捕蒋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朱建武关押在河南府监狱;任命王殷暂时主持枢密院,赵殷衡暂时署理宣徽院事务。朱全忠三次上表辞让关于魏、九锡的诏命。丁酉(十三日),颁诏允准朱全忠的辞让,再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元帅,然而朱全忠已经改修大梁府舍为宫殿了。这一天,斩蒋玄晖,仗杀应顼、朱建武。庚子(十六日),取消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只设宣徽使一员,任命王殷担任,赵殷衡任副使。辛丑(十七日),敕令停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与朝会。追革蒋玄晖官职为凶逆百姓,令河南府把蒋玄晖的尸体抬到都门外,聚众焚烧。

玄晖既死,王殷、赵殷衡又诬陷玄晖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导往来。已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宫,敕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皆于殿前扑杀。庚戌,以皇太后丧,废朝三日。

蒋玄晖已经死了,王殷、赵殷衡又诬陷蒋玄晖与何太后私通,让宫人阿秋、阿虔通导往来。已酉(二十五日),朱全忠密令王殷、赵殷衡在积善宫害死何太后,敕令追废何太后为平民,阿秋、阿虔都在殿前用刑仗打死。庚戌(二十六日),因为皇太后之丧,停朝三日。

辛亥,敕以宫禁内乱,罢来年正月上辛谒郊庙礼。

辛亥(二十七日),颁布敕令,因为宫廷内乱,停止来年正月上辛南郊祭天祀典。

癸丑,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贬登州史,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甲寅,斩璨于上东门外,车裂廷范于都市。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癸丑(二十九日),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被贬为登州刺史,太常卿张廷范被贬为莱州司户。甲寅(三十日),将柳璨在上东门外斩首,在都中闹市车裂张廷范。柳璨临刑时大喊说:“负国贼子柳璨,死得应该呀!”

[46]西川将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复取金州,奏请“金州荒残,乞徙理均州,”从之。更以行袭领武安军。

[46]西川将领王宗朗不能守卫金州,便焚毁城邑,逃奔成都。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又夺取金州,奏称:“金州荒凉残败,乞求将军府迁往均州。”朝廷准从。改任冯行袭统领武安军。

[47]陈询不能守睦州,奔于广陵。淮南招讨使陶雅入据其城。

[47]陈询不能守卫睦州,逃奔到广陵,淮南招讨使陶雅入城占据睦州。

[48]杨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亲兵以行,观察使王茂章不与,渥怒。既袭位,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袭之。

[48]杨渥离开宣州时,想要带着他的帐幕及亲兵起程,观察使王茂章不同意,杨渥怨怒。袭位以后,派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率兵袭击王茂章。

[49]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击却之。

[49]湖南军队侵犯淮南,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把湖南军队击退。

三年(丙寅、906)

三年(丙寅,公元9)

[1]春,正月,壬戌,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蕃七千余骑营于宗高谷,将击末及取凉州。

[1]春季,正月壬戌(初八),灵武节度使韩逊奏报吐蕃七千余骑兵在宗高谷扎营,将要攻击末及攻取凉。

[2]李简兵奄至宣州,王茂章度不能守,帅众奔两浙。亲兵上蔡刁彦能辞以母老,不从行,登城谕众曰:“王府命我招谕汝曹,大兵行至矣。”众由是定。陶雅畏茂章断其归路,引兵还歙州,钱复取睦州。以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景仁。

[2]李简的军队突然到达宣州,王茂章估计不能守住,率众投奔两浙。亲兵上蔡人刁彦能以母亲年老推辞,不跟从同行,登城告诉兵众说:“王府命我召集告谕你们,大兵就要到了。”众人因此安定下来。陶雅害怕王茂章断绝他的归路,带兵回歙州,钱又夺取睦州。钱任命王茂章担任镇东节度副使,改名王景仁。

[3]乙丑,加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

[3]乙丑(十一日),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加官同平章事。

[4]初,田承嗣镇魏博,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厚其给赐以自卫,为腹心;自是父子相继,亲党胶固,岁久益骄横;小不如意,辄族旧帅而易之,自史宪诚以来皆立于其手。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恶之,力不能制。朱全忠之围凤翔也,绍威遣军将杨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诛之。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请,阴许之。及李公作乱,绍威益惧,复遣牙将臧延范趣全忠。全忠乃发河南诸镇兵十万,遣其将李思安将之,会魏、镇兵屯深州乐城;声言击沧州,讨其纳李公也。会全忠女适绍威子廷规者卒,全忠遣客将马嗣勋实甲兵于囊中,选长直兵千人为担夫,帅之入魏,诈云会葬;全忠自以大军继其后,云赴行营;牙军皆不之疑。庚午,绍威潜遣人入库弓弦、甲襻,是夕,绍威帅其奴客数百,与嗣勋合击牙军,牙军欲战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阖营殪之,凡八千家,婴孺无遗。诘旦,全忠引兵入城。

[4]当初,田承嗣镇守魏博,选募六州矫健勇猛武士五千人为牙军,给与他们优厚的给养赏赐,藉以保卫自己,作为心腹亲信。从此,父子相继,亲族团结,年久更加骄傲专横,稍不如意,就消灭旧主帅而更换,自史宪诚以来的节度使都是立于他们之手。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里厌恶他们,但力量小不能制服他们。朱全忠包围凤翔的时候,罗绍威派遣军将杨利言秘密地把情况告诉朱全忠,想借他的军队诛灭牙军。朱全忠因为当时军情紧急,没有空闲时间依照罗绍威的请求,暗中答应了他。等到李公作乱,罗绍威更加畏惧,又派遣牙将臧延范崔促朱全忠。朱全忠这才发河南等镇兵十万,派遣他的部将李思安率领,会同魏博、镇冀的军队驻扎深州乐城;声言攻击沧州刘守文,讨伐他接纳天雄叛将李公。适逢嫁给罗绍威之子罗廷规的朱全忠之女死了,朱全忠派遣客将马嗣勋在口袋里装满铠甲兵器,挑选长年警卫的兵士一千人装做挑夫,率领他们进入魏州,欺骗说是前来会葬。朱全忠亲自统帅大军跟在他们的后边,说是到行营去,魏博的牙军都没有怀疑他们。庚午(十六日),罗绍威秘密地派人进入武库把弓弦、铠甲系带弄断,当天晚上,罗绍威率领他的家奴宾客数百人,与马嗣勋合击牙军,牙军想要应战但弓甲都不能用了,于是全营牙军都被杀死,一共八千家,婴儿幼童没有遗留一个。第二天早晨,朱全忠带领军队进入魏州城。

[5]辛未,以权知宁远留后庞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并为节度使。

[5]辛未(十七日),朝廷任命暂时为宁远留后事务的庞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同时为节度使。

[6]庚辰,钱如睦州。

[6]庚辰(二十六日),钱前往睦州。

[7]西川将王宗阮攻归州,获其将韩从实。

[7]西川将领王宗阮攻打归州,俘获归州将领韩从实。

[8]陈璋闻陶雅归歙,自婺州退保衢州。两浙将方永珍等取婺州,进攻衢州。

[8]陈璋听说陶雅回歙州,自婺州退走保卫衢州。两浙将领方永珍等攻取婺州,进攻衢州。

[9]杨渥遣先锋指挥使陈和新攻湖南。三月,乙丑,知新拔兵州,逐刺史许德勋,渥以知新为岳州刺史。

[9]杨渥派遣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打湖南。三月乙丑(十二日),陈知新攻克岳州,驱逐刺史许德勋。杨渥任命陈知新为岳州刺史。

[10]戊寅,以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全忠辞不受。

[10]戊寅(二十五日),朝廷任命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开始于此时。朱全忠辞谢不接受。

[11]夏,四月,癸未朔,明有食之。

[11]夏季,四月癸未朔(初一),发生日食。

[12]罗绍威既诛牙军,魏之诸军皆惧,绍威虽抚数谕之,而猜怨益甚。朱全忠营于魏州城东数旬,将北巡行营,会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据高唐,自称留后,天雄巡内诸县多应之。全忠移军入城,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高唐,至历亭,魏兵在行营者作乱,与仁遇相应。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苻道昭击之,所杀殆半,进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无少长皆死。擒史仁遇,锯杀之。

[12]罗绍威消灭牙军后,魏博各军都非常害怕,罗绍威虽然屡次安抚晓谕他们,但猜疑怨恨更加厉害。朱全忠在魏州城东扎营数十天,将要北上巡视行营,恰巧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占据高唐,自称天雄留后,天雄巡内各县多数响应他。朱全忠把军队移入魏州城内,派遣使者召唤行营兵回来攻高唐;行营兵到达历亭,其中的魏兵作乱,与史仁遇相呼应。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符道昭攻击作乱魏兵,杀死近一半,又进攻高唐,将城夺取,城中兵民无论年少年长全都死了。活捉了史仁遇,用据把他锯死了。

先是,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将三千骑攻邢州以救之。时邢州兵才二百,团练使牛存节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全忠遣右长直都将张筠将数千骑助存节守城,筠伏兵于马岭,击嗣昭,败之,嗣昭遁去。

在这以前,史仁遇向河东及沧州求救,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李嗣昭率领三千骑兵进攻邢州来救援。当时,邢州兵才二百名,团练使牛存节守城,李嗣昭连攻七日没有攻下。朱全忠派遣右长直都将张筠率领数千骑兵帮助牛存节守城,张筠在马岭埋伏军队,攻击李嗣昭,把他打败,李嗣昭逃跑离去。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兵万人攻贝州,又攻冀州,拔县,进攻阜城。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全忠遣归救冀州,沧州兵去。丙午,重霸弃城走,汴将胡规追斩之。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一万军队攻贝州,又攻冀州,攻克县,进攻阜城。当时,镇州大将王剑在宗城攻打魏州叛将李重霸。朱全忠派他回去救冀州,沧州军离去。丙午(十四日),李重霸弃城逃走,汴州将领胡规追击,把他杀了。

[13]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延规为江州刺史。传薨,军中立其子匡时为留后。延规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13]镇南节度使钟传任命养子钟延规为江州刺史。钟传去世,军中立钟传的儿子匡时为留后。钟延规怨恨不立自己为留后,派遣使者投降淮南。

[14]五月,丁巳,朱全忠如州,遂巡北边,视戎备,还,入于魏。

[14]五月丁巳(初五),朱全忠前往州,于是巡视北边,察看兵器装备,然后返回,进入魏州。

[15]丙子、废戎昭军,并均、房隶忠义军;以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

[15]丙子(二十四日),撤销戎昭军,均州、房州合并属忠义军;任命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

[16]杨渥以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将兵击钟匡时于江西。

[16]杨渥任命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率兵在江西攻击镇南留后钟匡时。

[17]六月,甲申,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17]六月甲申(初二),又恢复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18]朱全忠以长安邻于、岐,数有战争,奏徙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以淄青节度使长社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

[18]朱全忠以长安与州,岐州相邻,屡有战争,上奏将佑国节度使韩建调到淄青,任命淄青节度使长社人王师重为佑国节度使。

[19]秋,七月,朱全忠克相州。时魏之乱兵散据贝、博、澶、相、卫州,全忠分命诸将攻讨,至是悉平之,引兵南还。

[19]秋季,七月,朱全忠攻克相州。当时魏博乱兵散据贝、博、澶、相、卫五州,朱全忠分别派遣诸将攻击讨伐,到这时全都平定了,于是带兵回河南。

全忠留魏半岁,罗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朱全忠在魏州留居半年,罗绍威按需要供给,所杀牛、羊、猪近七十万钱,物资粮草与此相当,贿赂赠送的财货又近百万,等到朱全忠离开,积蓄贮藏全空了。罗绍威虽然除去了威胁自己的牙军,但是魏博军队从此衰弱了。罗绍威为此非常悔恨,对人说:“聚集所属六州四十三县的铁也铸不成这次大错啊!”

壬申,全忠至大梁。

壬申(二十一日),朱全忠到达大梁。

[20]秦裴至洪州,军于蓼洲。诸将请阻水立寨。裴不从;钟匡时果遣其将刘楚据之。诸将以咎裴,裴曰:“匡时骁将独楚一人耳,若帅众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诱致之耳。”未几,裴破寨,执楚,遂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宝请降。

[20]秦裴到达洪州,在蓼州驻扎,众将领请依江水设立营寨,秦裴没有听从;钟匡时果然派遣部将刘楚占据其地。诸将因此抱怨秦裴,秦裴说:“钟匡时的勇将只有刘楚一人,如果他率众守城,不能突然攻克,我故意让出要害之地引他出来罢了。”不久,秦裴攻破营寨,俘获刘楚,于是包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宝请求投降。

[21]八月,乙酉,李茂贞遣其子侃为质于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

[21]八月乙酉(初四),李茂贞派遣他的儿子李侃到西川作人质;王建让李侃主持彭州事务。

[22]朱全忠以幽、沧相首尾为魏患,欲先取沧州,甲辰,引兵发大梁。

[22]朱全忠认为幽州刘仁恭、沧州刘守文父子相为首尾是魏州罗绍威的威胁,想要先攻取沧州;甲辰(二十三日),率领军队从大梁出发。

[23]两浙兵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杨渥遣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将兵迎璋。本至衢州,浙人解围,陈于城下,璋帅众归于本,两浙兵取衢州。吕师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动,轻我也,请击之!”本曰:“吾受命迎陈使君,今至矣,何为复战!彼必有以待我也。”遂引兵还。本为之殿,浙人蹑之,本中道设伏,大破之。

[23]两浙的军队包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向淮南告急,杨渥派遣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率兵迎接陈璋。周本到达衢州,浙人解除包围,在城下列阵,陈璋率众归于周本,两浙军队夺取衢州。吕师造说:“浙人离我们很近却不发动进攻,是轻视我们,请攻击他们!”周本说:“我受命迎接陈使君,现在他已到了,为什么再战!他们一定有对付我们的办法。”于是带领军队返回。周本为军队殿后,浙人在后面跟踪,周本中途设下埋伏,把渐军打得大败。

[24]九月,辛亥朔,朱全忠自白马渡河,丁卯,至沧州,军于长芦;沧人不出。罗绍威馈运,自魏至长芦五百里,不绝于路;又建元帅府舍于魏,所过驿亭供酒馔、幄幕、什器,上下数十万人,无一不备。

[24]九月辛亥朔(初一),朱全忠由白马渡过黄河,丁卯(十七日),到沧州,驻扎在长芦县,沧州军队不出战。罗绍威运送粮饷,自魏州到长芦五百里,路上连续不断;又在魏州建筑元帅府舍,经过的驿亭都供应酒食、帐幕、各种器具,上下数十万人,没有一件不准备周全。

[25]秦裴拔洪州,虏钟匡时等五千人以归。杨渥自兼镇南节度使,以裴为洪州制置使。

[25]秦裴攻克洪州,俘虏钟匡时等五千人而回。杨渥自己兼任镇南节度使,任命秦裴为洪州制置使。

[26]静难节度使杨崇本以凤翔、保塞、彰义、保义之兵攻夏州,匡国节度使刘知俊邀击坊州之兵,斩首三千余级,擒坊州刺史刘彦晖。

[26]静难节度使杨崇本用凤翔、保塞、彰义、保义四镇的军队攻打夏州,匡国节度使刘知俊拦击坊州的军队,斩首三千余级,生擒坊州刺史刘彦晖。

[27]刘仁恭救沧州,战屡败。乃下令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备兵粮诣行营,军发之后,有一人在闾里,刑无赦!”或谏曰:“今老弱悉行,妇人不能转饷,此令必行,滥刑者众矣。”乃命胜执兵者尽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于是境内士民,稚孺之外无不文者。得兵十万,军于瓦桥。

[27]刘仁恭率兵救援沧州,屡次战败,于是下令境内百姓:“男子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全部自备兵粮前来行营,军队出发以后,如有一人在乡里,立即诛杀不宽赦!”有人劝谏说:“现在老弱全部前来,妇女不能转运粮饷,这命令一定要执行,滥杀的人太多了。”刘仁恭这才命令胜任持拿兵器的人全部出行,在他们的脸上刺字“字霸都”,读书人就在他们的手腕或者胳膊上刺字“一心事主”,于是境内的士人百姓,除婴儿小孩以外没有不刺字的人。刘仁恭得到十万兵卒,驻扎在瓦桥。

时汴军筑垒围沧州,鸟鼠不能通。仁恭畏其强,不敢战。城中食尽,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朱全忠使人说刘守文曰:“援兵势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应之曰:“仆于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义服天下,若子叛父而来,将安用之!”全忠愧其辞直,为之缓攻。

当时,汴州军队修筑营垒包围沧州,连鸟鼠都不能通过。刘仁恭惧怕他们强盛,不敢出战。城中食物吃尽,把土揉搓成丸子吞吃,或者互相掳掠啖食。朱全忠派人到城下劝说刘守文:“援兵势必不能等到了,为什么不早些投降!”刘守文登上城楼回答说:“我同幽州是父子关系,梁王正在用大义征服天下,假如儿子背叛父亲前来,将怎么任用他呢!”朱全忠因他的言辞直率而感到羞惭,为此延缓了攻击。

[28]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台于蜀,建东向舞蹈,号恸,称:“自大驾东迁,制命不通,请权立行台,用李晟、郑畋故事,承制封拜。”仍以榜帖告谕所部藩镇州县。

[28]冬季,十月丙戌(初六),王建开始在蜀建立行台,王建面向东方舞拜,放声大哭,声称:“自从先帝大驾迁往东都洛阳,制命不能通达,请暂时设立行台,用李晟、郑畋的旧时成例,秉承制令拜官封爵。”并用榜帖文书告知所属藩镇州县。

[29]刘仁恭求救于河东,前后百余辈;李克用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许,其子存勖谏曰:“今天下之势,归朱温者什七八,虽强大如魏博、镇、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沧耳,今幽、沧为温所困,我不与之并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德怀之,乃一举而名实附也。此乃吾复振之时,不可失也。”克用以为然,与将佐谋召幽州兵与攻潞州,曰:“于彼可以解围,于我可以拓境。”乃许仁恭和,召其兵。仁恭遣都指挥使李溥将兵三万诣晋阳,克用遣其将周德威、李嗣昭将兵与之共攻潞州。

[29]刘仁恭向河东李克用请求救援,前后一百余次;李克用痛恨刘仁恭反复无常,始终没有答应,他的儿子李存勖说:“现在天下的形势,归降朱全忠的藩镇已经十之七八,像魏博、镇、定那样强大的藩镇都没有不归附朱全忠的。自黄河以北,能成为朱全忠忧患的,只有我们河东与幽州、沧州了;现在幽州、沧州被朱全忠围困,我们不与他们协力抗拒朱全忠,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打天下的人不顾念小的仇怨,况且他们曾经使我们困难而我们解救他们的危急,用恩德安抚他们,才是一举而名实相合呢。这是我们再振兴的时机,不能失掉啊。”李克用认为对,与将佐商量召请幽州军队一同攻打潞州,说:“对于他们可以解除包围,对于我们可以开拓疆域。”于是应允刘仁恭和好,召请他的军队,刘仁恭派遣都指挥使李溥率领三万军队前往晋阳,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周德威、李嗣昭率兵与李溥共同攻打潞州。

[30]夏州告急于朱全忠;戊戌,全忠遣刘知俊及其将廉怀英救之。杨崇本将六镇之兵五万,军于美原。知俊等击之,崇本大败,归于州。

[30]夏州向朱全忠告急,戊戌(十八日),朱全忠派遣刘知俊及他的部将廉怀英前往援救。杨崇本统率六镇的五万军队,在美原驻扎。刘知俊等发动攻击,杨崇本被打得大败,回归州。

[31]武贞节度使雷彦威屡寇荆南,留后贺闭城自守;朱全忠以为怯,以颍州防御使高季昌代之,又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吴、蜀。朗兵引去。

[31]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屡次侵犯荆南,荆南留后贺关闭城门自守。朱全忠以为贺怯懦,命颖州防御使高季昌代替他,又派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率兵五千戍守荆南来防备吴、蜀。朗州军队引退离去。

[32]十一月,刘知俊、康怀贞乘胜攻、延等五州,下之;加知俊同平章事,以怀贞为保义节度使。西军自是不振。

[32]十一月,刘知俊、康怀英乘胜进攻、延等五州,全部攻下了。刘知俊加为同平章事,以廉怀英担任保义节度使。州、岐州的军队从此一蹶不振。

[33]湖州刺史高彦卒,子澧代之。

[33]湖州刺史高彦去世。他的儿子高澧接替他。

[34]十二月,乙酉,钱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诏以景仁领宁国节度使。

[34]十二月乙酉(初七),钱上表举荐行军司马王景仁;诏令王景仁兼任宁国节度使。

[35]朱全忠分步骑数万,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自河阳救潞州。

[35]朱自忠分出步、骑兵数万人,派遣行军司马李周彝率领,自河阳出发救援潞州。

[36]闰月,乙丑,废镇国军兴德府复为华州,隶匡国节度,害金、商州隶佑国军。

[36]闰十二月乙丑(十七日),取消镇国军兴德府,恢复华州,隶属匡国节度,分割金州、商州隶属佑国军。

[37]初,昭宗凶讣至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会举军降于河东。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后。会见克用,泣曰:“会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会虽受其举拔之恩,诚不忍其所为,故来归命耳。”克用厚待之,位于诸将之上。

[37]当初,唐昭宗被杀的恶耗传到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率领将士身穿白色丧服长时间哭泣流泪。等到李嗣昭进攻潞州,丁会全军归降河东李克用。李克用任命李嗣昭为昭义留后。丁会进见李克用,哭着说:“丁会我不是力量不足不能守卫。梁王朱全忠欺凌虐待唐室,丁会我虽然受他举荐提拔的恩情,实在不能容忍他的作为,所以前来归附听命。”李克用对待他非常优厚,地位在诸将之上。

己巳,朱全忠命诸军治攻具,将攻沧州。壬申,闻潞州不守;甲戌,引兵还。

己巳(二十一日),朱全忠命令各军备办攻城器具,将要攻打沧州。壬申(二十四日),听说潞州失守,甲戌(二十六日),朱全忠带兵回去。

先是,调河南北刍粮,水陆输军前,诸营山积,全忠将还,悉命焚之,烟炎数里,在舟中者凿而沈之。刘守文使遗全忠书曰:“王以百姓之故,赦仆之罪,解围而去,王之惠也。城中数万口,不食数月矣,与其焚之为烟,沈之为泥,愿乞其余以救之。”全忠为之留数以遣之,沧人赖以济。

在这以前,朱全忠征调黄河南北的粮草,由水陆两路运往军前,各营的粮草堆积如山。朱全忠将要撤退,命令全部烧毁,烟雾火光蔓延数里,在舟中的粮草就凿舟沉入水中。刘守文派人给朱全忠送书信说:“您为了百姓的缘故,赦免我的罪过,解除包围而去,这是您的恩惠。沧州城中数万人,几个月没有粮食吃了,与其把粮草烧毁化为烟雾,沉水化为淤泥,希望乞求剩余的粮草来救百姓。”朱全忠留下几堆粮食送给他,沧州百姓赖以得到接济。

河东兵进攻泽州,不克而退。

河东军队进攻泽州,没有攻下就撤退了。

[38]吉州刺史彭遣使请降于湖南。本赤石洞蛮酋,钟传用为吉州刺史。

[38]吉州刺史彭派遣使者向湖南请求归降。彭本来是赤石洞蛮的首领,钟传用他为吉州刺史。

篇8:《资治通鉴》第五卷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第五卷原文及翻译

初,魏人范睢从中大夫须贾使于齐,齐襄王闻其辩口,私赐之金。须贾以为睢以国阴事告齐也,归而告其相魏齐。魏齐怒,笞击范睢,折胁。睢佯死,卷以箦,置厕中。范睢谓守者曰:“能出我,我必有厚谢。”守者请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睢得出。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遂操范睢亡匿,更姓名曰张禄。

秦谒者王稽使于魏,范睢夜见王稽。稽潜载与俱归,荐之于王,王见之于离宫。范睢佯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谬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王微闻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对曰:“唯唯。”如是者三。王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羁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知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且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苟可以少有补于秦而死,此臣之所大愿也。独恐臣死之后,天下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见先生,是天以寡人溷,而存先王之宗庙也。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王亦拜。范睢曰:“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以治诸侯,譬若走韩卢而博蹇兔也,而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亦有所失也。”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然左右多窃者,范睢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刚、寿,非计也。齐王南攻楚,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敝,起兵而伐齐,大破之,齐几于亡,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今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若用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附则韩、魏因可虏也。”王曰:“善。”乃以范睢为客卿。

(选自《资治通鉴》第五卷,有删节)

4.对下列句子中加点词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须贾以为睢以国阴事告齐也 阴:阴险

B.范睢佯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 佯:假装

C.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 匡:辅助

D.王若用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 亲:接近

5.下列各组句子中,加点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同的一组是(3分)

A.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 弃甲曳兵而走

B.苟可以少有补于秦而死 归璧于赵

C.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 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

D.形势不能有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6.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魏齐起初听信须贾的话,打断范睢肋骨,将范睢卷进竹席放到厕所里,酒醉后答应看守扔掉席中死人的请求,后来得知范睢逃脱,又派人去寻找范睢。

B.出使魏国的秦国谒者王稽秘密地带范睢上车一起回国,推荐给秦王,范睢见秦王来了,故意胡说秦国没有大王,只有太后和穰侯,以此来引起秦王注意。

C.范睢面对秦王问计,为抬高自己身价,一开始故意含含糊糊地三问不答,后来又只说外事不提内政,在秦王再三请求之下,他才对秦王纵论天下大势。

D.范睢认为穰侯越过韩、魏两国进攻齐国刚、寿两地不是好计策,他建议秦王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攻取中原之地来控制天下枢纽,从而完成称霸大业。

7.把原文中画线的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10分)

(1)王微闻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

(2)诸侯见齐之罢敝,起兵而伐齐,大破之,齐几于亡,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

参考答案:

4.(3分)A(阴:秘密。)

5.(3分)D(两个“也”都是句末语气词,表陈述语气。A.都是连词,前一个表转折,后一个表修饰; B.都是介词,前一个译为“对”;后一个译为“到”;C. 前一个是介词,译为“凭借”,后一个是连词,译为“因为”。)

6.(3分)C(范睢不是“为抬高自己身价”,而是试探秦王是否真心,以免多言招致祸患。)

7.(10分)

(1) (5分)秦王隐约听到他的话,便屏退身边侍从,跪着请求说:“先生用什么指教我?”(“微”“屏”“跽”“何以”各1分,语句通顺1分)

(2) (5分)诸侯看到齐国征战疲劳困乏,便起兵攻打齐国,大败齐军,使齐国近于灭亡,就是因为齐国攻打楚国却使韩、魏两国得益。(“罢敝”“破”“几”“肥”各1分,语句通顺1分)

[附录]文言文参考译文:

起初,魏国人范睢随从中大夫须贾出使到齐国,齐襄王听说他善辩的口才,私下赠给他钱财。须贾以为范睢把魏国的秘密告诉了齐国,回国后便向魏国相国魏齐告发。魏齐发怒,下令鞭打范睢,折断了范睢的肋骨。范睢只好装死,被人用竹席卷着放到厕所里。范睢对看守说:“你放出我,我必有重谢。”看守请示扔掉席中死人,魏齐醉答:“可以。”范睢得以逃出。事后魏齐后悔,又叫人去寻找范睢。魏国人郑安平安排范睢逃亡藏匿起来,改换姓名叫张禄。

秦国谒者王稽出使到魏国,范睢深夜求见王稽。王稽秘密带他上车和他一起回国,推荐给秦王。秦王在离宫召见范睢。范睢装作不知道宫中长巷而走进其中。秦王前来,宦官怒声驱赶范睢说:“大王来了!”范睢故意胡说道:“秦国哪里有大王,秦国只有太后和穰侯而已!”秦王隐约听到他的话,便屏退身边侍从,跪着请求说:“先生用什么指教我?”范睢只说:“哦哦!”如此三次。秦王又说:“先生到底不愿指教我吗?”范睢说:“不敢这样!我是一个流亡在外的人,和大王没有什么交往,而想向您陈述的又都是匡辅君主的事,我想效愚忠却还不知大王的内心,这就是大王三次下问我都不敢回答的原因。我知道今天在您面前说出,明天就有处死的'危险,但我还是不敢回避。况且死是人人必定无法免除的,如果我的死能对秦国有所裨益,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只怕我被处死之后,天下的贤士都闭口不言,裹足不前,没有谁肯投向秦国了。”秦王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啊!今天我能见到先生,这是因为上天认为我糊涂,先生却能保全秦国的宗庙。无论事情大小,上到太后,下到大臣,希望您都一一对我指教,不要怀疑我了!”范睢下拜,秦王也回拜。范睢说:“凭着秦国的强大,士卒的勇猛,来对付诸侯,就好比让韩卢那样的猛犬去追击跛脚兔子。而秦国却闭守关中十五年,不敢窥视派兵出击崤山以东,这是穰侯替秦国谋划不忠心,大王您的策略也有所失误。”秦王跪着说:“我想知道策略错在何处!”但有不少身边侍从在偷听,范睢不敢提及内政,便先说到外事,来观察秦王的举动。他于是进言说:“穰侯越过韩国、魏国去进攻齐国的刚、寿两地,不是好计策。齐王向南进攻楚国,开辟千里土地,而最后齐国连一尺一寸领土也未能得到,难道是他不想要地吗?实在是因为地理形势无法占有。诸侯看到齐国征战疲劳困乏,便起兵攻打齐国,大败齐军,使齐国近于灭亡,就是因为齐国攻打楚国却使韩、魏两国得益。现在大王不如采取远交而近攻的方针,得一寸地就是您大王的一寸,得一尺地就是您大王的一尺。魏国、韩国,位于中原,是天下的中枢。大王如果想称霸,必须接近中原之地控制天下枢纽,来威逼楚国、赵国,楚国强就收附赵国,赵国强则收附楚国,楚国、赵国都归附您,齐国必定害怕。齐国再归附,韩国、魏国就可顺势虏伏。”秦王说:“好。”于是以范睢为客卿。

篇9:资治通鉴原文加翻译

【原文】

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蜹、蚁、蜂、虿[1],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

【注解】

[1]虿(chài):蛇、蝎类的毒虫的古称。

【译文】

赵简子对儿子无恤说:“晋国如果有祸乱,你不要嫌尹铎的地位低,不要嫌晋阳地方远,一定要以他那里作为依靠”。等智宣子去世后,智襄子智瑶继位当政,他与韩康子、魏桓子在蓝台饮宴。席间,智襄子戏弄韩康子,又羞辱了他的国相段规。智瑶的家臣智国听说此事,便告诫说道:“主公,您不加提防,灾祸就一定会降临啊”!智瑶说:“别人的生死祸福都取决于我。我不降灾落祸,谁还敢兴风作浪”?智国说:“并不是您说的那样。《夏书》上有这样的话:一个人屡次犯错,人们的怨恨往往克制着不表露出来,所以要在不显著时谨慎提防。贤德的人要在小事上谨慎戒备,才能避免招来大祸。现在主公在一次宴会上就得罪了人家的国君和国相,事后又不加戒备,还说别人不敢兴风作浪,这恐怕不行啊!蚊子、蚂蚁、蜜蜂、蝎子都能害人,何况是国君、国相呢”!智瑶不听。

篇10:资治通鉴原文加翻译

【原文】

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一。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1]。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

【注解】

[1]骖(cān)乘:又作“参乘”,陪乘或陪乘的人。

【译文】

魏桓子说:“好”。于是也把一块万户人口的土地割让给智瑶。智瑶又向赵襄子索要蔡和皋狼两处土地。赵襄子拒绝了他。智瑶勃然大怒,率领韩、魏的军队进攻赵氏。赵襄子准备外出避难,问道:“我到哪里去呢”?随从建议:“长子城最近,而且城墙坚厚完整”。赵襄子说:“百姓筋疲力尽才修好城墙,又要他们舍身入死地为我守御,谁能与我同心”?随从又说:“邯郸城仓库充实”。赵襄子说:“搜刮民脂民膏才使仓库充实起来,又因为仓库充实而让百姓送命,他们能与我同心吗?还是投奔晋阳吧,那儿是先主的属地,尹铎又待民宽厚,百姓一定会和我们同舟共济的”。于是赵襄子逃往晋阳。

智瑶、韩康子、魏桓子三家围住晋阳,引水灌城。城墙头只剩六尺露出水面,锅灶泡在水中,青蛙四处乱跳,但百姓都没有叛变之心。智瑶巡视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持矛居右护卫。智瑶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亡人之国啊”!魏桓子用胳臂肘碰了碰韩康子,韩康子也踩了踩魏桓子的足背——因为汾水可以灌魏国都城邑,绛水也可以灌韩国都城平阳啊!智家的谋士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一定要反叛了”。智瑶问:“你怎么会知道”?疵说:“我是就人之常情而论的。我们调集韩、魏两家的军队来围攻赵家,赵氏灭亡,随后灾难必然会降临到韩、魏两家。我们约定灭掉赵氏后,三家分其地。现在,晋阳城仅差六尺就被水淹没了,城中粮绝,已经在宰马为食了,破城也是指日可待。然而,这两人不但没有高兴的表情,反而面有忧色。这不是要反叛又是什么”?

篇11:资治通鉴原文加翻译

【原文】

明日,智伯以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人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疵请使于齐。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以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译文】

第二天,智瑶把疵的话告诉了韩、魏二人。二人齐声说道:“这一定是小人想为赵氏游说,使主公您怀疑我们两家,从而放松对赵氏的进攻。不要相信这样的话。我们两家岂会放弃早晚就要分到手的赵氏之地,而去图谋那既危险又必不可成的事呢”?两人走后。疵进来,问道:“主公,您为什么把臣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智瑶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疵说:“刚才他们两个人见到我,便仔细地端详我,然后匆匆走开,可见他们已经知道我识破他们的心思了”。智瑶不听疵的劝谏,仍不肯改变主张。疵见状,便只好请求出使齐国。

赵襄子派遣张孟谈秘密出城,来见韩、魏二人,说道:“我听说唇亡则齿寒。现在智瑶率领韩、魏两家进攻赵家,赵家一亡,就该轮到你们两家了”。韩康子、魏桓子说:“我们也知道会这样,只怕事情还未办好而计谋先泄露了出去,那样就要大祸临头了”。张孟谈说:“计谋出自两位主公之口,只进入我一人耳中,有什么妨害呢”?于是两人秘密地与张孟谈商议,约定好起事的日子,然后便让他回城了。这天夜里,赵襄子派人杀死智军守堤官吏,决开堤口,让大水倒灌智瑶军营。智瑶军队为救水乱作一团,韩、魏两军乘机从两边杀来,赵襄子率兵从正面攻击,大败智瑶之军,杀了智瑶,又将智氏族人尽行诛灭。只有辅果一家幸免于难。

【《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相关文章:

1.资治通鉴翻译

2.张九龄感遇其七原文及翻译

3.续资治通鉴.卷七 阅读及答案

4.《资治通鉴周纪一》阅读训练及答案

5.《资治通鉴·周纪一》阅读习题及答案

6.资治通鉴名言警句翻译

7.世说新语原文及翻译

8.《岳阳楼记》原文及翻译

9.自相矛盾原文及翻译

10.智子疑邻原文及翻译

下载word文档
《《资治通鉴后唐纪七》 原文及翻译.doc》
将本文的Word文档下载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推荐度: 评级1星 评级2星 评级3星 评级4星 评级5星
点击下载文档

文档为doc格式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