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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水入滇日记

2022-08-07 08:36:4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饿了就吃饭”通过精心收集,向本站投稿了10篇引水入滇日记,下面是小编为大家准备的引水入滇日记,欢迎阅读借鉴。

引水入滇日记

篇1:滇中引水工程进展

滇中引水工程进展

,云南成立了云南省滇中调水工程建设前期工作领导小组,并成立了领导小组办公室(简称调水办),针对滇中水资源缺乏问题组织了全面、系统的规划和研究工作,滇中引水工程前期工作正式展开。

7月,云南省政府批复了《滇中调水工程规划报告》。规划批复后,滇中引水工程规划成果顺利纳入了《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报告》、《金沙江干流综合规划报告》等国家相关规划当中,明确了滇中引水的必要性,明确了水源为金沙江,明确了龙盘至奔子栏河段为最佳取水河段,明确了滇中引水的水量和输水线路,由此确立了滇中引水项目立项的.国家规划依据。

与此同时,云南用近两年的时间委托设计单位开展了金沙江龙头水库同精度、同深度的比选工作,并具备了比选基础。后期由于受征地移民、宗教、景观、生态等复杂因素的影响,金沙江虎跳峡河段开发方案国家决策一时难有定论,滇中引水工程水源未能落实,滇中引水工程前期工作一度放缓。

4月21日,云南省委、省政府在召开的滇中调水工程前期工作专题会议上决定滇中调水工程不再与金沙江干流水电梯级开发方案捆绑,在金沙江干流石鼓以上到奔子栏河段进行水源方案选择,工程名称相应改为“滇中引水工程”。

历时8年完成规划编制

自20以来,在国家的大力关心、支持和指导下,云南省各级各部门和设计单位积极配合、辛勤工作,滇中引水前期工作推进迅速,成效显著。

截止目前,滇中引水前期工作已完成三项成果――工程规划修编、项目建议书报告编制及项目建议书受水区配套工程规划编制,实现了两大目标――滇中引水工程项目列入国家“十二五”规划及工程规划获水利部正式批复,滇中引水前期工作告别历时八年的规划阶段,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立项的关键阶段。

20云南省组织开展了滇中引水工程规划工作,20云南省政府批复了工程规划。年5月,按水利部的要求,云南省开展了滇中引水工程规划的修编工作。5月水利部正式印发了《关于滇中引水工程规划的批复》(水规计〔〕200号),标志着滇中引水工程的审批上升到国家层面,历经八年的艰辛,终于走出规划论证阶段。

2010年5月滇中引水工程项目建议书工作正式开展,207月,项目建议书总报告和受水区配套工程总体规划报告正式编制完成,9月份,云南省正式将滇中引水工程项目建议书文本上报国家请求审批,前期工作按计划稳步推进。

3月12日,十一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在北京举行,云南代表团请求国家继续高度重视加快推进滇中引水前期工作,进一步加强对前期工作的支持和指导,尽早审批项目建议书,帮助实现项目立项,力争“十二五”期间开工建设,以早日引来金沙之水,润泽滇中大地,造福云南人民。

4月28日,云南省环境保护厅正式公布滇中引水工程组成:主体工程主要由水源工程、输水工程组成。水源工程地处丽江市玉龙县石鼓镇,主要由引水渠、地下泵站等组成;输水工程从金沙江右岸支流冲江河右岸提水后,途经丽江、大理、楚雄、昆明、玉溪、终点为红河的蒙自,线路全长663.9km。工程主要由明渠、渡槽、隧洞、暗涵和倒虹吸等建筑物组成,各种建筑物占线路长度比例分别为:0.06%、2.26%、88.96%、4.14%和4.36%。

滇中引水工程主要指标为:工程受水区包括丽江市、大理州、楚雄州、昆明市、玉溪市及红河州的35个县(区、市),受水区总面积3.69万km;渠首设计引水流量145m?/s,多年平均引水量34.2亿m?;石鼓泵站最大提水扬程214m,总装机容量444MW;建设总工期96个月;按202季度价格水平测算,工程静态总投资697.47亿元。

篇2: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徐弘祖

十一日饭后,觉左足拇指不良,为皮鞋所窘也。而复吾亦订余莫出,姑停憩一日,余从之。弘辨、安仁出其师所著书见示,《禅宗赞颂》、《老子玄览》、《碧云山房稿》。弘辨更以纸帖墨刻本公所勒相畀,且言遍周师以青蚨相赆jìn赠送,余作柬谢之。甫令顾仆持去,而大觉僧复路遇持来,余姑纳之笥sì方影竹器:可盛物。

上午,赴复吾招,出茶果,皆异品。

有本山参,以蜜炙为脯,又有孩儿参,颇具人形,皆山中产。

又有桂子,又有海棠子,皆所未见者。

大抵迤西果品,吾地所有者皆有,惟栗差小,而枣无肉。松子、胡桃、花椒,皆其所出,惟龙眼、荔枝市中亦无。菌之类,鸡葼zhōng草名之外,有白生香蕈xùn菌类。白生生于木,如半蕈形,不圆而薄,脆而不坚。黔中谓之八担柴,味不及此。

此间石蜜最佳,白若凝脂,视之有肥腻之色,而一种香气甚异,因过安仁斋中观兰。兰品最多,有所谓雪兰、花白玉兰花绿最上,虎头兰最大,红舌、白舌以心中一点,如舌外吐也。最易开,其叶皆阔寸五分,长二尺而柔,花一穗有二十余朵,长二尺五者,花朵大二三寸,瓣阔共五六分,此家兰也。其野生者,一穗一花,与吾地无异,而叶更细,香亦清远。其地亦重牡丹,悉檀无山茶而多牡丹,元宵前,蕊已大如鸡卵矣。

十二日四长老期上九重崖,赴一衲轩供,一衲轩为木公所建,守僧岁支寺中粟百石,故每岁首具供一次。以雨不能行。饭后坐斋头,抵午而霁,乃相拉上崖。始由寺左半里,上弘辨静室基旁。又西半里,过天柱静室旁。

又北跻一里半,横陟峡箐,始与一西来路合,遂东盘峡上。半里,其北又下坠一峡,大路陟峡而逾东北岭,乃北下后川向罗川之道;小路攀脊西北上,乃九重崖之东道,其路甚峻,即余前所上者。第此时阴晴未定,西南望香木坪一带积雪峥嵘,照耀山谷,使人心目融彻,与前之丽日澄空,又转一光明法界境界矣。一里余,抵河南师静室。路过其外,问而知之。雨色复来,余令众静侣先上一衲轩,而独往探之。师为河南人,至山即栖此庐,而曾未旁出。余前从九重崖登顶,不知而过其上;后从狮林欲横过野愚东点头峰下,又不得路;踌躇至今,恰得所怀。

比入庐,见师,人言其独栖,而见其一室三侣;人言其不语,而见其条答有叙;人言其不出,而见其把臂入林,亦非块然者。九重崖静室得师,可与狮林、罗汉鼎足矣。坐少定,一衲轩僧来邀,雨阵大至,既而雪霏,师挽留,稍霁乃别。蹑磴半里,有大道自西上,横陟之,遂入一衲轩。崖中静主大定、拙明辈,皆供餐络绎,迨暮不休。雨雪时作,四长老以骑送余,自大道西下。其道从点头峰下,横盘脊峡,时岚雾在下,深崖峭壑,茫不可辨。二里,与狮林道合,已在幻住庵之后,西与大觉塔院隔峡相对矣。至此始胜骑,从幻住前下山,又四里而入悉檀。篝灯作杨赵州书。

十三日晨起饭,即以杨赵州书畀顾仆,令往致杨君。

余追忆日记于东楼。下午,云净天皎。

十四日早寒,以东楼背日,余移砚于藏经阁前桃花下,就暄xuān太阳的温暖为记。上午,妙宗师以鸡葼茶果饷,师亦检藏其处也。是日,晴霁如故。迨晚,余忽病嗽。十五日余以嗽故,卧迟迟,午方起。日中云集,迨晚而翳。余欲索灯卧,弘辨诸长老邀过西楼观灯。灯乃闽中纱围者,佐以柑皮小灯,或挂树间,或浮水面,皆有荧荧明星意,惟走马纸灯,则àn暗而不章也。

楼下采青松毛铺藉为茵席,去卓桌趺坐,前各设盒果注茶为玩,初清茶,中盐茶,次蜜茶,本堂诸静侣环坐满室,而外客与十方诸僧国外来的僧人不与焉。余因忆昔年三里龙灯,一静一闹;粤西、滇南,方之异也;梵宇官衙,寓之异也,惟佳节与旅魂无异!为黯然而起,则殿角明蟾chán月亮,忽破云露魄矣。

十六日晨餐后,复移砚就喧于藏经阁前桃花下。日色时翳。下午返东楼,嗽犹未已。抵暮,复云开得月。

十七日作记东楼。雨色时作。

十八日浓云密布,既而开霁。薄暮,顾仆返自赵州。

十九日饭后,晴霁殊甚。

遂移卧具,由悉檀而东,越大乘东涧,一里上脊,即迎祥寺。从其南上,寺后半里为石钟寺,又后为圆通、极乐二庵。极乐之右即西竺,西竺之后即龙华。从龙华前西过大路,已在西竺之上,去石钟又一里矣。龙华之北坡上,即大觉寺。龙华西,临涧又有一寺,前与石钟同东南向。

从其后渡涧,即彼岸桥,下流即息阴轩,已为中支之脊矣。从轩左北向上,过观音阁,为千佛寺,其前即昔之街子,正当中脊,今为墟矣。

复北渡涧,从大觉侧西北上。寺僧留余人,谢之。仍过涧桥,上有屋,额曰“彼岸同登”,其水从望台岭东下,界于寂光、大觉之间者,龙华至此,又一里矣。过桥复蹑中支上,半里,中脊为水月庵,脊之东腋为寂光,脊之西腋为首传。

僧净方,年九十矣,留余,未入。由寺右盘一嘴,东觑一庵,桃花嫣然,松影历乱,趋之,即积行庵也。

其庵在水月之西,首传之北。僧觉融留饭。后乃从庵左东上,转而西北登脊。从中支脊上二里,有静室当脊,是曰烟霞室,克心之徒本和所居。由其西分岐上罗汉壁,由其东盘峡上旃檀岭。岭从峡西下,路北向作“之”字上,一里,得克心静室。克心者,用周之徒,昔住持寂光,今新构此,退休。

其地当垂脊之左,东向稍带南,又以西支外禾字孔大山为虎砂,以点头峰为龙砂,龙近而虎远,又与狮林之砂异。其东有中和静室,亦其徒也,为郁攸火所焚,今中和往省矣。

克心留余,点茶稠叠,久之别,已下午。遂从右上、小径峻极,令其徒偕。

上半里,得西来大道,随之东上。又半里,破旋檀岭脊而西南行,经烟霞室,渐转东南,为水月、寂光。由其前,又西南一里,盘一嘴,有庐在嘴上,余三过皆钥门不得入,其下即白云寺所托也。又西半里,再盘突嘴而上,即慧心静室。

慧心为幻空徒,始从野愚处会之,前曾过悉檀来叩,故入叩之,方禅诵会灯庵,其徒供茶而去。后即碧云寺,不入。从其侧又盘嘴两重,二里,北上西来寺,西经印雪楼前,又西循诸绝壁行,一里,为一真兰若,其上覆石平飞。又西半里,崖尽而成峡。

其峡即峰顶与罗汉壁夹峙而成者,上自兜率宫,下抵罗、李二先生坊,两壁夹成中溜,路当其中。

溜之半,崖脚内嵌,前耸巨木,有旧碑,刻峋鹤诗,乃题罗汉壁者。中横一岐,由其上涉溜半里,过玄武庙。

又半里,过兜率宫,已暮,而宫圮无居人。又上一里,叩铜佛殿,入而栖焉,即所谓传灯寺也。

前过时,朝山之履相错,余不及入,兹寂然。

久之,得一老僧启开门户,宿。

二十日晨起,欲录寺中古碑,寒甚,留俟下山录,遂置行具寺中。

寺中地俱大理石所铺。

盖以登绝顶二道,俱从寺而分,还必从之也。

出寺,将北由袈裟石上,念猢狲梯前已蹑之,登其崖端而下,束身峡向虽从之下,犹未及仰升,兹不若由南上北下,庶交览无偏。乃从寺右循崖西行,遂过华首门而西,崖石上下俱峭甚,路缘其间,止通一线,下瞰则放光寺正在其底,上眺则峰顶之舍身崖即其端,而莫能竟也。其西一里,有岐悬崖侧,余以为下放光道,又念层崖间何能垂隙下。少下,有水出崖侧树根间,刳木盛之,是为八功德水。制木之外无余地,水即飞洒重崖,细不能见也。路尽仍上,即前西来入大道处,有革龛倚崖间,一河南僧习静其中,就此水也。

又西半里,稍上,又半里,为曹溪庵。庵止三楹,倚崖,门扃无人。其水较八功德稍大,其后危崖,稍前抱如玦juè半环形玉器。

余攀石直跻崖下,东望左崖前抱处,忽离立成峰,圆若卓锥,而北并崖顶,若即若离,移步他转,即为崖顶所掩不可辨。惟此处则可尽其离合之妙,而惜乎旧曾累址,今已成棘,人莫能登。盖鸡山无拔地之峰,此一见真如闪影也。又西半里余,过束身峡下,转而南,过伏虎庵,又南过礼佛庵,共一里,再登礼佛台。台南悬桃花箐过脉之上,正与香木坪夹箐相对,西俯桃花箐,东俯放光寺,如在重渊之下。余从台端坠石穴而入,西透窟而出,复有耸石,攒zǎn穿隙成台,其下皆危崖万仞,栈木以通,即所谓太子过玄关也。过栈即台后礼佛龛。昔由栈以入穴,今由窟以出栈,其凭眺虽同,然前则香客骈众多趾,今则诸庵俱扃,寂无一人,觉身与灏hào无边无际灵同其游衍而已。栈西沿崖端北转,有路可循,因披之而西,遂过桃花箐之上。共一里,路穷,乃樵径也。仍返过伏虎庵,由束身峡上。峡势逼束,半里,透其上,是为文殊堂,始闻有老僧持诵声。路由其前蹑脊,乃余前东自顶来者,见其后有小径,亦蹑脊西去,余从之。

盖文殊堂脊处,乃脊之坳;从东复耸而起者,即绝顶之造而为城者也;从西复耸而起者,桃花箐之度而首峙者也。西一里,丛木蒙茸,雪痕连亘,遂造其极山顶最高处。

盖其山自桃花箐北度,即凌空高峙,此其首也。其脊北垂而下,二十里而尽于大石头,所谓后距也。其横亘而东者,至文殊堂后,少逊而中伏,又东而复起为绝顶,又东而稍下,遂为罗汉壁、旃檀岭、狮子林以后之脊,又东而突为点头峰,环为九重崖之脊,皆迤逦yǐlǐ连绵不断如屏。

于是掉尾而南转,坠为塔基马鞍岭,则鸡山之门户矣。垂脊而东,直下为鸡坪关,则鸡山之胫足矣。故山北之水,北向而出于大石东;山西之水,其南发于西洱海之北者,由和光桥;西发于河底桥者,由南、北衙,皆会于大石之下,东环牟尼山之北,与宾川之流,共北下金沙大江焉。始知南龙大脉,自丽江之西界,东走为文笔峰,是为剑川、丽江界。抵丽东南邱塘关,南转为朝霞洞,是为剑川、鹤庆界。又直南而抵腰龙洞山,是为鹤庆、邓川州界。

又南过西山湾,抵西洱海之北,转而东,是为邓川、太和界。抵海东隅,于是正支则遵海而南,为青山,太和、宾川州界;又东南峙为乌龙坝山,为赵州、小云南界;遂东度为九鼎,又南抵于清华洞,又东度而达于水目焉。分支由海东隅,北峙为香木坪之山,从桃花坞北度,是为宾川、邓川界。是鸡足虽附于大支,而犹正脊也。登此直北望雪山,茫不可见。惟西北有山一带,自北而南者,雪痕皑皑,即腰龙洞、南、北衙西倚之山也。其下麦畦浮翠,直逼鸡山之麓,是为罗川,若一琵琶蟠地,虽在三十里下,而黛色欲袭人衣。

四顾他麓,皆平楚苍苍也。西南洱海,是日独潏yù水涌出荡如浮杯在掌。盖前日见雪山而不见海,今见海而不见雪山,所谓阴晴众壑殊,出没之不可定如此。此峰之西尽处也。

东还一里,过文殊堂后脊,于是脊南皆危崖凌空,所谓舍身崖也。愈东愈甚,余凌其端瞰之,其下即束身峡,东抵曹溪后东峰,向跻其下,今临其上,东峰一片,自崖底并立而上,相距丈余,而中有一脉联属,若拇指然,可坠坳上其巅也。

余攀蹑从之,顾仆不能至。

时罡gāng强烈的风横厉,欲卷人掷向空中,余手粘足踞,幸不为舍身者,几希矣。又共一里,入顶城门,实西门也。入多宝楼,河南僧不在,其徒以菉豆粥、芝麻盐为饷。余再录善雨亭中未竟之碑。下午,其徒复引余观其师退休静室。其室在城北二里,即前所登西峰之北坳也。

路由文殊堂脊,北向稍下循西行,当北垂之腋。

室三楹,北向,环拱亦称。盖鸡山回合之妙,俱在其南,当山北者仅有此,亦幽峻之奥区也。其左稍下,有池二方,上下连汇,水不多,亦不竭,顶城所供,皆取给焉。还抵城北,竟从城外趋南门,不及入迦叶前殿。由门前东向悬石隙下,一里,有殿三楹,东向,额曰“万山拱胜”,而户亦扃。由其前下坠,级甚峻。

将抵糊狲梯,遇一人,乃悉檀僧令来候余者,以丽江有使来邀也。遂同下,共一里而至铜佛殿。余初拟宿此,以候者至,乃取行李。五里,过碧云寺前。直下五里,过白云寺。

由寺北渡一小涧,又东五里,过首传寺后,时已昏黑。又三里,过寂光寺西,候者腰间出一石如栗,击火附艾,拾枯枝燃之以火石取火。遵中支三里,叩息阴轩门,出火炬为导。又一里余,逾瀑布东脊而北,又三里而至悉檀。弘辨师引丽府通事见,以生白公招柬来致,相与期迟一日行。

二十一日晨起,余约束行李为行计。通事由九重崖为山顶游。将午,复吾邀题七松册子,弘辨又磨石令其徒鸡仙书《静闻碑》。

【译文】

十一日饭后,觉得左脚拇指不舒服,是被皮鞋压迫所致。而复吾又要我不要外出,姑且休息一天,我听从了。弘辨、安仁取出其师所写的书给我看,〔《禅宗赞颂》、《老子元览》、《碧云山房稿》。〕弘辨另外送给我纸帖墨刻〔本公所雕刻的〕,而且说遍周法师要送钱给我作路费,我写帖子答谢他。刚让顾仆去送帖子,而大觉寺僧人又送钱来,和顾仆在路上相遇,我暂时收下装进竹箱。上午,赴复吾的招待,摆出的茶果都是珍品。有本山参,加蜜烤干成脯,又有孩儿参,很像人形,都是山中出产。又有桂子,又有海棠子,都是从未见过的。大抵滇西的果品,我家乡有的都有,只是栗子比较小,而枣子没有肉。松子、胡桃、花椒,都是滇西出产,而龙眼、荔枝市场上也没有。菌子之类,除鸡萝之外,有白生、香覃。白生生长在树上,形状像半朵香覃,不圆而薄,脆而不硬。〔贵州省称为八担柴,味道赶不上这里的。〕此山中的石蜜最好,白得像凝脂,看上去有肥腻之色,而且有一种很奇异的香气。接着到安仁斋中观赏兰花。兰花的品种很多,有所说的雪兰、〔花白〕玉兰〔花绿〕最上品,虎头兰最大,红舌、白舌〔因为花心中有一点像舌头往外吐。〕最容易开花,其叶子都一寸五分宽,长二尺而且柔软,一穗花有二十余朵,长二尺五寸,花朵有二三寸大,花瓣宽五六分,这是家兰。那些野生的,一穗一花,和我家乡的没有两样,但叶更细,花香也清新,飘得远。这里也重视牡丹,悉檀寺没有山茶但牡丹很多,元宵节前,花蕊已经像鸡蛋一样大了。

十二日四位长老约好上九重崖,去赴一钠轩的供饭,〔一钠轩是木公所建,守寺的僧人每年为寺中领取一百石粟,所以每年年头准备一次供饭。〕因下雨不能出发。饭后坐在书斋里,到中午天才晴开,于是互相牵拉着上九重崖。开始沿寺左走半里,登上弘辨静室的地基旁。又往西半里,经过天柱的静室旁。又往北登攀一里半,横穿峡著,于是和一条西边伸来的路会合,就往东盘绕峡谷而上。半里,北面又往下坠有一道峡谷,大路穿过峡谷然后越东北岭,于是往北下后川通向罗川的路;小路攀脊往西北上,是九重崖的东道,这条路很陡,就是我以前所上去的路。只是此时阴晴未定,往西南眺望香木坪一带,积雪峥嵘,照耀山谷,使人心目通明透亮,和以前的丽日澄空相比,又是另一种光明境界。走一里多,到河南法师的静室。从室外路过,询问后才知道。雨又来临,我让众静侣先上一钠轩,然后独自去访法师。法师是河南省人,到鸡足山后就住在此屋,而未曾外出。我以前从九重崖登绝顶,不知道有屋而从上面走过;后来从狮子林想横穿野愚静室东边的点头峰下,又没有路;犹豫到今天,才恰好得以实现所想。等进入房屋,见到法师,人们说他独自一人居住,却见一间屋中有三个僧侣;人们说他不讲话,却见他逐条对答而有次序;人们说他不出屋,却见他与友把臂入林,也没有孤独的样子。九重崖静室住着这位法师,使其地位可以和狮子林、罗汉壁鼎足而立了。稍微坐定,一钠轩的僧人来邀请,雨又阵阵地下起来,不久又雪花霏霏,法师挽留,到雪渐渐停了才告别。攀登半里石阶,有大路往西边上,横穿大路,就进入一钠轩。九重崖静室的主人大定、拙明之辈,都络绎不断地供餐,直到傍晚还没停止。雨雪不时地下,四位长老用马送我,从大路往西下。大路顺点头峰而下,横绕山脊峡谷,此时雾在下方,深崖峭壑,茫然一片,不能分辨。二里,与去狮子林的路会合,已经在幻住庵之后,西边和大觉寺塔院隔峡谷相对了。到这里才能够骑马,从幻住庵前下山,又走四里就进入悉檀寺,点灯给赵州杨知州写信。

十三日早晨起床吃饭,就把给杨知州的信交顾仆,让他送去给杨君。我在东楼补记日记。下午,阴云散尽,天色明亮。十四日早上很冷,因为东楼背阳光,我把砚台移到藏经阁前的桃花下,就着温暖的太阳写日记。上午,妙宗法师带鸡萝、茶果来吃,法师也在这里查阅经藏。这天,天气晴朗。到晚上,我忽然生病咳嗽。

十五日我因为咳嗽的原故,很晚还躺着,中午才起床。白天浓云聚集,到晚上就遮蔽天空。我想要灯睡下,弘辨等长老邀请过西楼观赏灯。灯是用福建省出的纱围成的,配搭上柑皮小灯,有的挂在树间,有的浮在水面,都有星光闪烁的意境,只有走马灯,则是昏暗而不显著。楼下采回青松毛铺垫成座席,去掉桌子而结枷跌坐,各自面前设置盒果,泡茶赏玩,第一道清茶,第二道是盐茶,第三道为蜜茶,本寺众静侣环室坐满,而外来的客人与十方众僧不参与。我于是回忆去年三里的龙灯,一静一闹。广西、云南地方不同,庙宇官衙,住处不同,只有元宵佳节和旅客游魂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感到神情沮丧而起身,则殿角的明月,忽然穿破云层,洒下了月光。

十六日早饭后,又移砚台到藏经阁前桃花下就阳光写日记。太阳不时地被遮蔽。下午返回东楼,咳嗽还没停。到晚上,云又散开而得以看到月亮。

十七日在东楼写日记。天不时有要下雨的样子。十八日浓云密布,不久散开夫晴。傍晚,顾仆从赵州返回。

十九日饭后,天气特别晴朗。于是搬迁卧具,从悉檀寺往东走,越过大乘庵东边的沟涧,走一里上脊,就是迎祥寺。从寺南往上走,寺后半里处是石钟寺,再往后是圆通、极乐二庵。极乐庵的右边就是西竺寺,西竺寺之后是龙华寺。从龙华寺前往西到大路,已经在西竺寺之上,距离石钟寺又有一里了。龙华寺的北坡上就是大觉寺。龙华寺西,正对沟涧又有一座寺,和前面的石钟寺一样面朝东南。从其后面渡过沟涧,是彼岸桥,下游就是息阴轩,已经到中支的山脊了。从轩左往北上,经过观音阁,是千佛寺,寺前就是从前的街子,正好位于中支脊上,如今空无一人。

又往北渡沟涧,从大觉寺侧边往西北上。寺中的僧人挽留我进去,我辞谢了。仍然从沟涧上的桥过去,桥上有屋,匾额为“彼岸同登”,桥下的水从望台岭东流下来,以寂光寺、大觉寺之间为界,从龙华寺到这里,又有一里了。过桥后又攀登中支而上,半里,脊正中的是水月庵,脊的东侧是寂光寺,脊的西侧是首传寺。僧人净方,有九十岁了,留我,我没进去。从寺西绕过一道山口,往东看到一座庵,桃花开得很美,松影纷乱,急忙过去,就是积行庵。此庵在水月庵之西,首传寺之北。僧人觉融留我吃饭。饭后就从庵左往东上,转向西北登山脊,顺中支山脊上二里,有静室位于脊上,这是烟霞室,克心的徒弟本和的住所。从其西分出的岔路上罗汉壁,从罗汉壁东盘绕峡谷上旎檀岭。岭从峡谷西边伸下去,路往北作“之”字形上,一里,到克心的静室。克心是用周的徒弟,从前是寂光寺的住持,如今新建此静室退休。静室位于中支山脊的左边,东向而稍微偏南,又以西支外禾字孔大山作为虎砂,以点头峰作为龙砂,龙砂近而虎砂远,与狮子林的龙砂、虎砂又不相同。室东有中和的静室,也是他的徒弟的,被火焚毁,如今中和到省城去了。克心留我,点心多茶水勤,很久才告别,已经下午了。于是从右边上,小路极其陡峻,克心让他的徒弟陪同。

上半里,走到西边伸来的大路,顺路往东上。又半里,登旎檀岭脊而往西南行,经过烟霞室,渐渐转向东南,到水月庵、寂光寺,从庵前、寺前经过,又往西南走一里,绕过一道山口,山口上有房舍,我三次经过都锁着门,不能进去,下面就是白云寺所傍靠的地方。又往西半里,再绕着突起的山口而上,就是慧心的静室。慧心是幻空的徒弟,最早在野愚那里会过面,以前曾来到悉檀寺拜访,所以我进入拜访他,他正在会灯庵禅诵,他的徒弟上茶后离去。后面就是碧云寺,没有进去。从静室侧面又绕过两道山口,二里,往北上西来寺,往西经过印雪楼前,又往西顺着路在绝壁上走。一里,到一真兰若,上面覆盖的石头平滑如欲飞状。又往西半里,崖壁尽头处是峡谷。此峡谷就是峰顶和罗汉壁对峙而形成的,上面起自兜率宫,下面到达罗、李二先生坊,两壁夹成中溜,路在其中。中溜一半的地方,崖脚内嵌,前面耸起巨木,有旧碑,刻着峋鹤的诗,是描写罗汉壁的'。中间横着一条岔路,顺岔路穿过溜走半里,经过玄武庙。又半里,经过兜率宫,天已经傍晚,而宫坍塌,没有人居住。又上一里,敲铜佛殿门,进去居住,就是所说的传灯寺。从前经过时,朝山的人交错不绝,我来不及进去,现在很静。过了很久,有一个老僧人打开「丁,进去住宿。

二十日早晨起床,准备录寺中的古碑,十分寒冷,留着等到下山时录,于是把行李放在寺中。〔寺中的地都铺着大理石。〕因为攀登绝顶的两条路,都从寺这里分出去,返回也必须顺此路。出寺,准备往北顺袭装石而上,想到瑚娜梯以前已经攀登过了,是登其崖端而下,从前虽然从束身峡而下,但还没来得及往上升登,这次不如从南上、往北下,希望遍览无遗。就从寺右沿崖往西行,经过华首往西走,崖石上下都十分陡峭,路伸向崖石间,只通着这一条线,往下看则放光寺正处在崖底,往上望则峰顶舍身崖就是崖端,但不能穷究。往西一里,有岔路悬在崖边,我以为是下放光寺的路,又考虑如何能够从层崖间的缝隙中坠下去。稍稍下去,有水从崖侧的树根之间流出,把树木剖开、挖空盛水,这是八功德水。除剖空的木头之外,没有其它余地,水就向重重山崖飞洒,细小得看不见。走完路仍然往上,就是以前从西边来,走上大路之处,有草屋靠在崖中,一个河南僧人在屋里静修,他的生活就靠此水。又往西半里,逐渐往上走,又半里,到曹溪庵。庵只有三间屋子,靠着崖壁,门关着,没有人。这里的水比八功德水略微大些,背后的陡崖,略微向前环抱,如同有缺口的玉环。我攀爬石头直登崖下,往东望到左崖向前环抱之处,忽然分立出山峰,圆圆的像锥子拔地而立,而北面连着崖顶,若即若离,移步转到其它角度,山峰就被崖顶遮蔽而分辨不出,只有此处才可以穷尽其离合之妙,可惜从前曾修有的基址,现在已经变成荆棘,人不能上去。因为鸡足山没有拔地而起的山峰,在此见到这一峰真像影子闪过。又往西走半里多,经过束身峡下,转向南,经过伏虎庵,又往南经过礼佛庵,共一里,第二次登上礼佛台。台朝南悬在桃花警越过来的山脉之上,正好和香木坪隔警相对,往西俯视桃花警,往东俯视放光寺,如同在重重深渊之下。我从台边坠入石洞中,往西穿洞而出,又有耸立的石头,穿出缝隙而形成台,其下都是万初陡崖,用木头架成栈道通过,就是所说的太子过玄关。过了栈道就是台后的礼佛完。以前从栈道进洞,现在从洞中出到栈道,登临眺望虽然相同,然而以前是进香客擦肩接踵,现在则各庵都关着,空无一人,只觉得自己是与无边无际的神灵一同尽情游乐而已。栈道往西沿崖边向北转,有路可以顺着走,于是穿过栈道往西走,就到桃花著之上。共一里,路尽,是砍柴的小路。仍然返回到伏虎庵,沿束身峡而上。峡势窄狭紧束,半里,穿出到束身峡上面,这是文殊堂,才开始听到有老僧诵读经文的声音。道路从堂前面登脊,是我以前从东边顺绝顶过来的路,看见堂后面有小路,也是登脊往西去,我走小路。因为文殊堂所在的山脊,是脊上的坳地;顺东边又耸起的,就是绝顶上建的城墙;顺西边又耸起的,是桃花警伸来的第一道高峰。往西一里,草丛树木蓬蓬松松,雪迹连绵不绝,于是登上鸡足山绝顶。

原来鸡足山从桃花著往北延伸,就凌空高耸,这里是开始。山脊向北伸下去,延伸二十里然后到大石头结束,是所说的鸡足山后距。向东横贯的山脉,伸到文殊堂背后,稍微后退而正中低伏,又往东延伸而再耸立为绝顶,又往东逐渐延伸下去,就成为罗汉壁、旗檀岭、狮子林以后的山脊,又往东就突起为点头峰,环绕为九重崖的山脊,都屏障般地连绵不断。于是尾端掉头向南,坠下去成为塔基所在的马鞍岭,是鸡足山的门户。中脊向东延伸,直下去是鸡坪关,是鸡足山的胫足。所以山北的水,向北流出到大石头东。山西的水,南发源于西洱海北面的,沿着和光桥流;西发源于河底桥的,沿着南、北衙流;都在大石头之下会合,往东绕牟尼山之北,和宾川州的水,一起往北流下金沙大江。于是知道南边的主峰山脉,从丽江府的西部往东伸延为文笔峰,这是剑川州、丽江府的分界。伸延到丽江府东南的邱塘关,往南转到朝霞洞,这是剑川州、鹤庆府的分界。又直南延伸到腰龙洞山,这是鹤庆府、邓川州的分界。又往南越过西山湾,伸到西洱海的北面,转向东延伸,这是邓川州、太和县的分界。延伸到西洱海东隅,于是正支则沿海往南伸,为青山,是太和县、宾川州分界;又往东南延伸,峙立为乌龙坝山,是赵州、小云南县的分界;于是往东延伸为九鼎山,又往南伸到清华洞,又往东延伸而抵达水目山。分支从海东隅,往北峙立为香木坪山,顺桃花警往北延伸,这是宾川州、邓川州的分界。这样看来,鸡足山虽然依附于主峰山脉,但仍然是中脊。登上此山直北望雪山,茫然看不见。只是西北有一座山环绕,从北向南,雪迹皑皑,就是腰龙洞,南衙、北衙西边傍靠的山。山下翠绿的麦田,一直靠近鸡足山脚,这是罗川,像一把琵琶琴形状的弯曲地带,虽然在山下三十里外,但黛色像要浸透人衣。环顾四周其它山麓,都是深绿色的树梢平齐,西南边的洱海,唯独今日看到水波荡漾,如同水杯浮在掌上。以前看得见雪山而看不见洱海。今天看得见洱海却看不见雪山,所以说阴天晴天众山壑是不同的,显出、隐没就是如此的不能确定。这是山峰西边的尽头处。

往东返回一里,经过文殊堂背后的山脊,在这里脊南都是陡崖凌空,是所说的舍身崖。越往东越陡,我登上崖端俯瞰,下面就是束身峡,往东到曹溪寺后的东峰,以前从崖下升登,如今登临崖上,东峰那一带,从崖底并立而上,相距一丈多,而其中有一条山脉连接,像拇指一样,可以坠下坳后登上山顶。我顺这条山脉攀登,顾仆不能走。此时强烈的风纵横凌厉,像要把人卷起抛向空中,我手抓脚踩,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舍身之人。又走了共一里,进入绝顶城门,其实是西门。到多宝楼,河南僧不在,他的徒弟用绿豆粥、芝麻盐招待。我又录善雨亭中没录完的碑文。下午,这徒弟又带我参观他师傅退休后的静室。静室在城墙北二里处,就是以前所攀登的西峰北坳。道路沿着文殊堂的山脊,向北逐渐下,顺西行,位于鸡足山北垂的侧边。静室有三间,向北,环拱也对称。鸡足山回合的妙处,都在山南,位于山北的仅此一处,也是幽深、陡峻的隐蔽地区。往左稍微下去,有两个方形池塘,上下相连汇通,水不多,也不枯竭,绝顶的供水,都取之于这里。返回到城北,就顺城墙外走到南门,来不及进入迩叶前殿。从门前往东顺石隙悬空而下,一里,有三间殿,向东,匾额为“万山拱胜”,但门也紧闭。从殿前往下坠,台阶非常陡。快到瑚孙梯时,遇到一个人,是悉檀寺僧人派来等候我的,因为有丽江府的使者来邀请。于是一齐下山,共一里就到铜佛殿。我当初打算在这里住宿,因为等我的人来到,于是取走行李。走五里,经过碧云寺前。直下五里,经过白云寺。从寺北渡过一条小涧,又往东走五里,经过首传寺背后,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又走三里,经过寂光寺西,等我的人从腰间拿出像栗子一样的石子,就着艾草打火,捡枯枝点燃。沿中支走三里,敲开息阴轩的门,要出火把照路。又走一里多,越过瀑布东边的山脊往北走,又走三里才到悉檀寺。弘辨师带丽江府的通事来见面,把木生白公请我的柬帖送来,互相约定推迟一天出发。

二十一日早晨起来,我捆好行李,作好出发的准备。通事从九重崖去山顶游览。将近中午,复吾请我题写七松册子,弘辨又磨石让其徒鸡仙书写静闻碑。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3:滇游日记十五译文

滇游日记十五译文

徐弘祖

【原文】

二十日饭而行,犹寒甚而天复霁。由西门北向循西山行,五里,抵一村,其北有水自西峡出,遂随之入。一里余,稍陟坡,一里余,有村在涧西,曰四平坡。北转五里,渡溪桥,又北上三里,为九鼎山寺。又二里陟其巅,饭。下午,从东北下,三里,过北溪桥,仍合大路,循梁王山西麓西北溯流入。五里,梁王村。北八里,松子哨。行半里,溪西去,路北上,半里,逾岭。又东北下者五里,则溪复自西来,又有一小溪,自幕山北麓来与之合,乃涉其交会处,是为云、宾之界。又东二里,为自北关,已暮。又东二里半,渡涧桥之北。又东半里,转北一里半,为山冈铺,宿。

二十一日平明,行大坞中。北向十里,其西为宾居。

又北五里,有小水出田间。又北三里,有涧自西峡出,随之北二里,为火头基。西北连渡二溪,又北五里,总府庄。又北三里,宾川州在东坡上,东倚大山,西临溪流,然去溪尚里许;其滨溪东岸者,曰大罗城。令行李先去,余草记西崖上。

望州北有冈自东界突而西,其北又有冈自西界突而东,交错于坞中,为州下流之钥,溪至是始曲折潆之,始得见其形焉。又北三里半,逾东突之冈,则见有村当其北麓,是名红帽村。溪自东南潆东突之冈,西转而潆于村之前,其前又开大坞北去。仍循西山北行,五里,渐转而西,于是岐分为二:东北随流遵大坞直去者,由牛井街通浪沧卫道;西北从小坞逾岭者,由江果往鸡足道。余初由山冈铺北望,以为东界大山之北岭即鸡足,而川中之水当西转出澜沧江。至是始知宾川之流乃北出金沙江,所云浪沧卫而非澜沧江也;其东界大山,乃自梁王出北转,夹宾川之东而北抵金沙,非大脊也。

从小坞西二里,逾西界之脊,始见鸡足在西,其高与东界并,然东界尤屏亘,与雷应同横穹半壁云。从脊上南望,其南五德山横亘天南,即前洱海卫所望九鼎西高拥之山,其上有雪处也,至是又东西横峙;其东又耸幕山,所谓梁王山也;二山中坳稍低,即松子哨度脊而北处也。从岭西行三里,稍北下,有溪自西而东,注于宾川大溪,架梁其上,覆以亭,是为江果村,在溪北岸,其流与火头基等。时日甫下午,前向东洞尚三十五里,中无托宿,遂止。

二十二日昧爽,由江果村饭,溯溪北岸西行。其溪从西峡中来,乃出于鸡山南支之外,五福之北者,洱海东山之流也。四里,登岭而北,寒风刺骨,幸旭日将升,惟恐其迟。盘岭而北一里半,见岭北又开东西坞,有水从其中自西而东,注于宾川大溪,即从牛井街出者。此坞名牛井,有上下诸村,其水自鸡足峡中来,所谓盒子孔之下流也。于是西向渐下,一里半而抵坞中。又西一里过坞中村后,在坊曰“金牛溢井”,标胜也。

土人指溪北冈头,有井在石穴间,云是昔年牛从井出处也。又西二里,复逾冈陟峡,盖其山皆自南突出,濒溪而止,溪东流潆之,一开而为炼洞,再开而为牛井,此其中突而界之者。

盘峡而上,迤逦西北,再平再上,五里,越岭而复得坞。

稍下一里半,有坊在坡,曰“广甸流芳”。又一里半,复过一村后,此亦炼洞最东南村也。又北二里,有村夹道,有公馆在村头东北俯溪,是为炼洞之中村。其北二里,复上岭。二里,越之而北,有坊曰“炼法龙潭”,始知其地有蛰龙,有炼师,此炼洞所由名也。

又北二里,村聚高悬,中有水一池,池西有亭覆井,即所谓龙潭也。深四五丈,大亦如之,不溢不涸,前濒于塘,土人浣于塘而汲于井。此鸡山外壑也,登山者至是,以为入山之始焉。其村有亲迎者,鼓吹填街。余不顾而过,遂西北登岭。

五里,有庵当岭,是为茶庵。又西北上一里半,路分为二:一由岭直西,为海东道,一循峡直北,为鸡山道。遂北循之。稍下三里而问饭,发筐中无有,盖为居停所留也。又北下一里,有溪自西南峡中出,其峡回合甚窅yǎo深远,盖鸡足南峡之山所泄余波也。有桥亭跨两崖间。越其西,又北上逾岭,一里,有哨兵守岭间。又北一里,中壑稍开,是为拈花寺,寺东北向。余馁lěi饥饿甚,入索饭于僧。随寺北西转,三里,逾冈之脊,是为见佛台。由此西北下一里,又涉一北下之峡,又西逾一北下之脊,始见脊西有坞北坠,坞北始逼鸡山之麓。盖鸡山自西北突而东南,坞界其中,至此坞转东北峡,路盘其东南支,乃谷之绾会处也。

西一里,见有坊当道左,跨南山侧,知其内有奥异。讯之牧者,曰:“其上有白石崖,须东南逾坡一里乃得。”余乃令行李从大道先向鸡山,独返步寻之。曲折东南上,果一里,得危崖于松箐之间。崖间有洞,洞前有佛字,门北向,钥不得入。乃从其西逾窒阻塞径之棘以入,遍游洞阁中。又攀其西崖探阁外之洞,见其前可以透植木而出,乃从之下,一里仍至大路。又西北二里,下至坞中,渡溪,是为洗心桥,鸡山南峡之水,西自桃花箐、南自盒子孔出者,皆由此而东出峡,东南由炼洞、牛井而合于宾川者也。溪北鸡山之麓,有村颇盛,北椅于山,是为沙址村,此鸡山之南麓也。于是始迫鸡山,有上无下矣。

从村后西循山麓,转而北入峡中,缘中条而上,一里,大坊跨路,为灵山一会坊,乃按君宋所建者。于是冈两旁皆涧水冷冷,乔松落落。北上盘冈二里,有岐,东北者随峡,西北者逾岭;逾岭者,西峡上二里有瀑布,随峡者,东峡上二里有龙潭;瀑之北即为大觉,潭之北即为悉檀。余先皆不知之,见东峡有龙潭坊,遂从之。盘磴数十折而上,觉深窅险峻,然不见所谓龙潭也。逾一板桥,见坞北有寺,询之,知其内为悉檀,前即龙潭,今为壑矣。时余期行李往大觉,遂西三里,过西竺、龙华而入宿于大觉。

二十三日饭于大觉,即东过悉檀。悉檀为鸡山最东丛林,后倚九重崖,前临黑龙潭,而前则回龙两层环之。先是省中诸君或称息潭,或称雪潭,至是而后知其皆非也。弘辨、安仁二师迎饭于方丈,即请移馆。余以大觉遍周以足疾期晤相约见面,于是欲少须之等待。乃还过大觉,西上一里,入寂光寺。住持者留点。此中诸大刹,惟此七佛殿左右两旁俱辟禅堂方丈,与大觉、悉檀并丽。又稍西半里,为水月、积行二庵,皆其师用周所遗也,亦颇幽整。

二十四日入晤遍周,方留款而弘辨、安仁来顾,即恳移寓。遂同过其寺,以静闻骨悬之寺中古梅间而入。问仙陀、纯白何在,则方监建塔基在其上也。先是余在唐大来处遇二僧,即殷然以瘗yì埋葬骨事相订。及入山,见两山排闼tà门,东为水口,而独无一塔,为山中欠不足事。至是知仙陀督塔工,而未知建于何所。弘辨指其处,正在回龙环顾间,与余意合。饭后,遂东南二里,登塔基,晤仙陀。

二十五日自悉檀北上,经无息、无我二庵。

一里,过大乘庵,有小水二派,一自幻住东,一自兰陀东,俱南向而会于此,为悉檀西派者也。从二水之中蹶坡上,二里余,东为幻住,今为福宁寺,西冈为兰陀。幻住东水,即野愚师静室东峡所下,与九重崖为界者;幻住西水,即与艮一兰陀寺夹坞之水,上自莘野静室,发源于念佛堂,而为狮子林中峡之水也。

循东冈幻住旁,北向一里而得一静室,即天香者。

时寺中无人,人讯莘野庐,小沙弥指在盘崖杳蔼遥远不可见的山雾间,当危崖之西。乃从其后蹑崖上,穿林转磴,俱在深翠中,盖其地无乔松,惟杂木缤纷,而叠路其间,又一景矣。数十曲,几一里,东蹑冈,即野愚庐;西缘崖度峡,即莘野庐道。

于是西向傍崖,横陟半里,有一静室高悬峡中,户扃门户关闭莫入,是为悉檀寺库头所结。由其前西下兰陀寺,蹑其后而上,又半里而得莘野静室。时知莘野在牟尼山,而其父沈翁在室,及至而其门又扃,知翁别有所过,莫可问。遂从其左上,又得一静室。主僧亦出,有徒在,询之,则其师为兰宗也。又问:“沈翁何在?”曰:“在伊室。”问:“室何扃?”曰:“偶出,当亦不远。”余欲还,以省中所寄书畀之。其徒曰:“恐再下无觅处,不若留此代致也。”从之。又从左峡过珠帘翠壁,蹑台入一室,则影空所栖也。影空不在。乃从其左横转而东,一里,入野愚静室,所谓大静室也。有堂三楹横其前,下临绝壁。其堂窗棂疏朗,如浮坐云端,可称幽爽。室中诸老宿具在。野愚出迎。余入询,则兰宗、影空及罗汉壁慧心诸静侣也。

是日野愚设供招诸静侣,遂留余饭。

饭后,见余携书箧,因取箧中书各传观之。兰宗独津津不置,盖曾云游过吾地,而潜心文教者。

既乃取道由林中西向罗汉壁,从念佛堂下过,林翳不知,竟平行而西。共一里半,有龛在磐石上,入问道。从其西南半里,逾一突嘴,即所谓望台也,此支下坠,即结为大觉寺者。望台之西,山势内逊,下围成峡,而旃zhàn檀檀香林之静室倚之。

峡西又有脉一支,自山尖前拖而下,是为旃檀岭,即西与罗汉壁分界者。是脉下坠,即为中支,而寂光、首传寺倚之,前度息阴轩,东转而尽于大士阁者也。由望台平行而西,又二里半而过此岭。岭之西,石崖渐出,高拥于后。乃折而北上半里,得碧云寺。寺乃北京师诸徒所建,香火杂沓,以慕师而来者众也。师所栖真武阁,尚在后崖悬嵌处。乃从寺后取道,宛转上之。半里,入阁,参叩男女满阁中,而不见师。余见阁东有台颇幽,独探之。一老僧方濯足其上,余心知为师也,拱而待之。师即跃而起,把臂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且诠解详细解释之。

手持二袜未穿,且指其胸曰:“余为此中忙甚,袜垢二十年未涤。”方持袜示余,而男妇闻声涌至,膜拜举手加额,长跪而拜不休,台小莫容,则分番迭换。

师与语,言人人殊,及念佛修果,娓娓不竭。时以道远,余先辞出。见崖后有路可蹑,复攀援其上。转而东,得一峡上缘,有龛可坐,梯险登之。

复下碧云庵。适慧心在,以返悉檀路遥,留余宿。主寺者以无被难之,盖其地高寒也。余乃亟下。南向二里,过白云寺,已暮色欲合。从其北傍中支腋行,路渐平而阔。二里,过首传寺,暗中不能物看色。又东南一里余,过寂光。一里,过大觉。又东一里过西竺,与大道别,行松林间,茫不可见。

又二里过悉檀前,几从龙潭外下,回见灯影,乃转觅。抵其门,则前十方堂已早闭不肯启,叩左侧门,乃得入宿焉。

二十六日晨起饭。弘辨言:“今日竖塔心,为吉日,可同往一看。幸定地一处,即可为静闻师入塔。”余喜甚。弘辨引路前,由龙潭东二里,过龙砂内支。其腋间一穴,在塔基北半里,其脉自塔基分派处中悬而下。先有三塔,皆本无高弟也。最南一塔,即仙陀、纯白之师。师本嵩明籍,仙陀、纯白向亦中表,皆师之甥,后随披薙tì,又为师弟。

师归西方,在本无之前,本公为择地于此,而又自为之记。

余谓辨公,乞其南为静闻穴。辨公请广择之。又有本公塔在岭北,亦惟所命。余以其穴近仙陀之师为便,议遂定。静闻是日入窆biǎn埋葬。

【译文】

二十日吃过饭后启程,天气仍然很冷,但却晴朗。从西门向北顺西山走,五里,来到一个村庄,村庄北有条河从西边的峡谷流出,于是顺着河走进峡谷。走一里多,逐渐上坡,一里多,有个村庄在沟涧西面,名四平坡。?往北转五里,渡过溪桥,又往北上三里,是九鼎山寺。又走二里登上山顶,吃饭。下午,从东北下山,三里,过北溪桥,然后与大路会合,顺梁王山西麓往西北溯流进去。五里,是梁王村。往北走八里,到松子哨。走半里,溪水向西流去,道路往北上,半里,翻越岭。又往东北下五里,于是溪水又从西边流来,又有一条小溪,从幕山北麓流来与溪水汇合,于是从两条溪交会之处渡过去,这是云南县、宾川州的分界。又往东走二里,为自北关,太阳已经落山。又往东走二里半,渡到涧桥北面。又往东走半里,转北走一里半,到山冈铺,在这里住宿。

二十一日天亮时,在大山坞中行走。向北走十里,西面是宾居。又往北走五里,田间流出一股小水,又往北走三里,从西边峡谷中伸出沟涧,顺沟涧往北走二里,名火头基。往西北接连渡过二条溪流,又往北走五里。为总府庄。又往北走三里,宾川州在东边坡上,东靠大山,西临溪流,但距离溪流还有一里左右;滨临溪水东岸的是大罗城。让行李朝前去,我在西崖上草写日记。看到州北有冈从东边向西突起,冈北又有冈从西边向东突起,在坞中交错,是宾川州溪流下游的关口,溪流到这里才曲折绕冈,于是得以看出其地形。又往北走三里半,越过向东突起的冈,就看到冈北麓有村庄,这村名红帽村。溪流从东南潇绕向东突起的冈,转向西从村前绕过,前面又敞开大山坞向北伸去。于是顺西山往北走,五里,渐渐转向西走,这里分出两条岔路:往东北随水流沿大山坞直走的,是从牛井街通往浪沧卫的路;往西北顺小山坞翻越岭的,是从江果去鸡足山的路。我当初从山冈铺往北望,以为东部大山的北岭就是鸡足山,而坝子中的水应当转向西流出澜沧江。到这里才知道宾川州的河流是往北流出金沙江,所说的浪沧卫并不是澜沧江;东部大山是从梁王山北面转,夹在宾川州的东边往北延伸到金沙江,不是主要山脊。顺小山坞往西走二里,越过西部的山脊,才看见鸡足山在西边,其高度和东部大山并列,但东部大山尤其像屏障般地横贯,和雷应山一样横着隆起半壁。从脊上往南望、南面五德山横贯南部天际,就是先前在洱海卫所看到的九鼎山西边高拥之山,山上有积雪的地方,到这里又东西横峙;其东又耸立着幕山,是所说的梁王山,两山之间稍低的山坳,就是从松子哨越过山脊往北走的地方。顺岭往西走三里,逐渐北下,有条溪从西向东,注入宾川大溪,溪上架有桥,盖着亭,这里名江果村,村子在溪北岸,溪流和火头基相等。这时才是下午时分,向前去东洞还有三十五里,途中没有寄宿的地方,于是停止前行。

二十二日天亮,在江果村吃饭,顺北岸溯溪往西走。溪水从西边峡谷中流来,是从鸡足山南支以外流出的,五福山北面的,是洱海东山的水流。走四里,登岭往北走,寒风刺骨,幸好太阳即将升起,生怕它迟迟不出。盘绕岭向北走一里半,看见岭北又敞开东西走向的山坞,有条河顺坞中从西向东流,注入宾川大溪,就是从牛井街流出去的。此坞名牛井,有上下各村,溪水从鸡足山峡谷中流来,是所说的盒子孔河的下游。于是往西逐渐下,一里半就抵达坞中。又往西走一里经过坞中的村庄后,有块“金牛溢井”的碑坊,标明是名胜处。〔当地人指着溪北的冈头,说石洞中有口井,是当年牛从井中出来的地方。〕又往西走二里,再次翻越山冈,穿过峡谷,因为这里的山都是往南突出,濒临溪边而止,溪水向东绕流,第一道敞开的坞是炼洞,第二道敞开的坞是牛井,此冈向中突出而成为两道山坞的分界。

盘绕峡谷而上,峡谷曲折连绵伸向西北,两次平行两次上坡,走五里,越过岭就又到达山坞。逐渐下一里半,坡上有块牌坊,叫“广甸流芳”。又走一里半,再从一个村庄背后过,这也是炼洞最东南的村庄。又往北走二里,道路两旁有村庄,公馆在村头东北俯瞰溪流,这是炼洞的中村。往村北走二里,又上岭。二里,翻越岭往北,有块名“炼法龙潭”的牌坊,才知道此地有蛰龙,有炼师,这是炼洞之名的由来。又往北二里,村庄高高坐落,中间有一池水,池西有亭子复盖着的井,就是所说的龙潭言龙潭有四五丈深,大处也如此,不溢不涸,前面濒临水塘。当地人在塘中洗涤而从井中汲水。这是鸡足山的外层壑谷,登山的人来到这里,作为进鸡足山的开始。村里有迎亲的人,满街都是奏乐打鼓的人。我没有理会就走过了,于是往西北登岭。

五里,有座庵位于岭上,这是茶庵。又往西北上一里半,道路分成两条:一条顺岭一直往西,是去海东的路;一条顺峡谷一直往北,是去鸡足山的路。于是往北顺路走。逐渐下三里然后找饭吃,打开筐中没有吃的,大概是住宿时被主人享用了。又往北下一里,从西南边峡谷中流来溪水,此峡谷环绕得很深远,大概是鸡足山南峡谷之山所延伸的余脉。有桥亭横跨在两座崖之中。走到峡谷西面,又往北上,翻越岭,一里,有哨兵守例冷中,又往北走一里,正中的壑谷逐渐开阔,这是拈花寺,寺朝东北。我十分饥饿,进寺向僧人索要饭吃。从寺北往西转,三里,翻越冈脊,这里名见佛台。从这里往西北下一里,又穿过一道往北延伸的峡谷,才看见脊西面有向北坠的山坞,山坞北部开始靠近鸡足山之麓。原来鸡足山从西北向东南突起,山坞是其中的分界,到这里山坞转向东北边的峡谷,道路盘绕其东南支脉,是山谷联结交会的地方。

往西走一里,看见道路左边有牌坊,跨到南山侧面,知道坊内有奥秘、奇异之处。向放牧的人询问,回答说:“坊上面有白石崖,必须从东南翻越坡一里才能看到。”我于是让行李等Jlte大路先去鸡足山,我独自返回,徒步去找白石崖。往东南曲折而上,果然走一里,在松警之间看到陡崖。崖中间有洞,洞前有佛寺,寺门向北,锁着不能进去。于是从西边塞满道路的荆棘中进去,在洞阁中到处游览。又攀登西边的山崖探寻阁外的洞,看见俞面可以从所栽种的树木中穿出去,于是顺着下去,一里仍然下到大路上。又往西北走二里,下到坞中,渡过溪流,这是洗心桥,鸡足山南边峡谷中从西部桃花警、南部盒子孔流出来的水,都经过这里向东流出峡谷,往东南经过炼洞、牛井然后汇入宾川溪。溪流北边的鸡足山麓,有个比较大的村庄,北部靠山,这是沙址村,这里是鸡足山的南麓。从这里开始迫近鸡足山,道路有上无下了。

从村后往西顺山麓走,转向北进入峡谷中,沿着中间的支脉而上,一里,大牌坊横跨道路,名灵山一会坊,是姓宋的按察使所修建的。从这里开始冈两旁都是哗哗的涧水,众多的大松树。往北绕着冈攀登二里,有岔路,往东北的顺峡谷走,往西北的翻越岭;翻越岭后,往西边峡谷上二里有瀑布;顺着峡谷走,往东边峡谷上二里有龙潭;瀑布的北面就是大觉寺,龙潭的北面就是悉檀寺。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些情况,看见东边峡谷有龙潭的牌坊,就顺着走。绕着数十级曲折的石阶而上,感到幽深险峻,但看不见所说的龙潭。过了一支木板桥,看见山坞北边有寺庙,‘询问,知道里面是悉檀寺,寺前就是龙潭,如今成了沟壑。当时我已约定行李等去大觉寺,于是往西走三里,经过西竺寺、龙华寺然后到大觉寺住宿。

二十三日在大觉寺吃过饭,就往东去悉檀寺。悉檀寺是鸡足山最东边的寺院,背靠九重崖,前临黑龙潭,但前面则有两层曲折的山梁环绕。先前,省城里的各位朋友有的称息潭,有的称雪潭,到这里之后才知道都说错了。弘辨、安仁两位法师迎接我到方丈中吃饭,请我立即搬迁住处。我因为大觉寺的遍周师有足疾而约我去会面,于是希望稍微等待一下。就返回大觉寺,往西上一里,进入寂光寺。住持留我吃点心。此处的各大寺庙,只有这座七佛殿左右两边都开辟成禅堂方丈,和大觉寺、悉檀寺同样华美。又稍稍往西走半里,到水月、积行二庵,都是他们的师傅用周遗留下来的,也很幽静整齐。

二十四日在寺内和遍周会面,遍周正殷勤留客而弘辨、安仁来探望,就恳请让我搬迁住处。于是和他们一齐拜访悉檀寺,把静闻的遗骨悬挂在寺中的古梅间然后进去。询问仙陀、纯白在什么地方,则正在上面监督建造塔基。在这之前我在唐大来处遇见仙陀、纯白两位僧人,就真诚地把埋葬静闻遗骨的事预定了。等到进入鸡足山时,看见两山推门,东边是水口,但唯独没有一座塔,成为山中欠缺的事。到这里知道仙陀监督建塔工作,却不知道塔建在哪里‘弘辨指示建塔处,正是在曲折山梁环绕之中,和我的心意相合。吃过饭后,就往东南走二里,登上塔基,和仙陀会面。

二十五日从悉檀寺往北上,经过无息庵、无我庵。一里,经过大乘庵,有两股小水,一股来自幻住庵东,一股来自兰陀寺东,都向南流而到此会合,成为悉檀寺西的.一股水。从二股小水之中登坡而上,二里多,东边是幻住庵,如今名福宁寺;西边冈上是兰陀寺。幻住庵东的水,就是从野愚法师静室东边的峡谷流下来,和九重崖形成分界的水;幻住庵西边的水,就是和良一法师的兰陀寺隔着山坞的水,从上面萃野的静室流来,发源于念佛堂,从而成为狮子林峡谷中的水。一沿东冈幻住庵旁边,往北一里就走到一间静室,是天香静室,当时寺中没有人。进去讯问萃野的住所,小沙弥指着盘绕深远的崖间,在陡崖的西面。于是从背后攀崖而上,穿树林绕石阶,都是在深深的翠绿中走,因为这里没有高大的松树,只有缤纷的杂木,而道路重叠在其中,又是一种景致。转数十道弯,将近一里,往东登冈,就是野愚的住处;往西攀缘山崖穿过峡谷,就是去萃野住处的路。于是往西傍靠山崖,横穿半里,有一处静室高悬在峡谷中,门关着不能进去,这是悉檀寺库头所建筑的。从静室前往西下到兰陀寺,从寺背后攀登而上,又半里就到萃野的静室。那时知道萃野在牟尼山,而其父沈翁在静室,等走到时静室的门又关着,知道沈翁另有拜访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询问。于是从静室的左边上,又到一处静室。主持的僧人也外出了,有徒弟在,询问他,原来他的师傅是兰宗。又问:“沈翁在哪里?'’回答说:“在他的居室。”问:“居室为什么关着?'’回答说:“偶然出去,应当不会太远。”我想返回去,把从省会所带来的信送给他。这徒弟说:“恐怕再下去也没地方找,不如留在这里我代送。”听从了他的话。又从左边峡谷经过珠帘翠壁,登台进入一室,是影空的栖身处。影空不在。于是从室的左边横转向东走,一里,进入野愚的静室,是所谓的大静室。有三间堂屋横列其前,下面对着绝壁。其堂屋窗户明亮宽敞,坐在其中如同浮在云端,可以称得上幽静清爽。室中众位高僧都在。野愚出来迎接。我进去后询问,是兰宗、影空以及罗汉壁的慧心等静侣。这天野愚设饭食招待众静侣,就留我吃饭。饭后,看见我携带着书筐,于是各人取筐中的书传阅。唯独兰宗津津乐道,不忍释手,因为他曾经云游过我的家乡,并且潜心于文教。

接着取道从林中往西去罗汉壁,从念佛堂下经过,堂被树林遮蔽,没有看见,竟然向西平行。共一里半,磐石上有石屋,进去问路。顺石屋西南走半里,越过一道突起的山口,就是所谓的望台,此座山往下坠,就是建盖大觉寺的地方。望台西边,山势往里退,下面围成峡谷,而旗檀林静室傍靠在那里。峡谷西边又有一支山脉,从山尖前伸下去,这是旗檀岭,就是西边和罗汉壁分界的山。这支山脉往下坠,就成为正中的一支,是寂光寺、首传寺傍靠的山,往前越过息阴轩,转东延伸到大士阁结束。从望台往西平行,又走二里半然后经过此岭。岭的西边,石崖渐渐出现,高高簇拥在后面。于是转向北上半里,到碧云寺。寺是北京法师的众徒弟所建盖的,香火较旺,因为仰慕法师之名而来的人多。法师所住的真武阁,还在背后悬崖上的凹嵌处。于是从寺后取道,曲折而上;半里,进入阁中,满阁中都是参拜叩头的男女,却没见法师。我看见阁东有很深幽的台,独自探看。一位老僧正在台上洗脚,我心中明白就是法师了,拱手等待。法师立即跳跃而起,握着我的手臂呼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并且详细解释。手里拿着的两只袜子没穿,并指着自己的胸说:“我为此中十分忙,袜子的污垢二十年没洗。”正要把袜子拿给我看,而那些男女闻声拥来,不停地膜拜,台小容纳不下,就分批轮换着来。法师和他们讲话,对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说得不一样,讲到念佛修果,娓娓而谈,滔滔不绝。当时因为路远,我先告辞出来。看见崖后有路可以攀登,又攀援而上。转向东,到达一道峡谷上边,有能坐人的石室,由险梯登上去。

又下到碧云庵。恰巧慧心在,因为返回悉檀寺的路太远,他留我住宿。寺中的主持因没有被子而为难,这里地势高气候寒冷。我于是急忙下山。往南走二里,经过白云寺,已经是暮色降临。从寺北沿着中支山脉侧边走,道路渐渐平坦而宽阔。二里,经过首传寺,黑暗中不能看到什么。又往东南走一里多,经过寂光寺。一里,经过大觉寺。又往东一里经过西竺寺,离开大路,在松林中行走,茫然看不见。又走二里经过悉檀寺前,几乎顺龙潭外下去,回头看见灯影,才转回来寻找寺。来到寺门,则前面的十方堂早已关了,不肯打开,敲左侧门,才得以进去住宿。

二十六日早晨起床吃饭。弘辨说:“今天竖塔心,是吉日,可以一同去看一看。有幸确定一处地方,就可以把静闻师的遗骨入塔。”我很高兴。弘辨在前面带路,顺龙潭往东二里,经过龙砂内支?其侧边有一个洞,在塔基北面半里处,山脉从塔基分开处正正地悬挂下去。早先有三座塔,都是本无法师的高徒。最南的一座塔,就是仙陀、纯白的师傅。法师原是嵩明州籍贯,仙陀、纯白从前也是表兄弟,都是法师的外甥,后跟随法师披僧衣、剃发出家,又成为师傅徒弟。法师在本无之前去世,本公为他在这里选择墓地,并且又亲自为他作记。我对辨公说,请在南面建静闻坟穴。辨公请我广泛挑选。岭北又有本公塔,也听从选择。我认为静闻的墓穴靠近仙陀的师傅为好,于是商议定了。静闻的遗骨这一天下葬。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4: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参考

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参考

【原文】

戊寅(公元1638年)九月初一日雨达旦不休。起观两界山,已出峡口,碧峒在西南山下,其北山冈上即红板桥,为贵州界。

复去黔而入滇,高枕一宵矣。就火炊饭欲行,主人言:“此去黄泥河二十里,水涨舟莫能渡,须少需等待之。”盖是河东岸无居庐,先有去者,亦俱反候于此。余见雨势不止,惮于往返,乃扫剔片地,拭木板为几,匡坐正坐敝茅中,冷则与彝妇同就湿焰。盖一茅之中,东半畜马,西半则主人之捐,榻前就地煨湿薪以为爂cuàn即云南的火塘,爂北即所置几地也,与其榻相隔止一火。夜则铺茅以卧,日则傍火隐几。雨虽时止,檐低外泞,不能一举首辨群山也。

初二日夜雨仍达旦。主人言:“今日涨愈甚,舟益难渡。明日为街子,贵州为”场“,云南为”街子“,广西为”墟“。候渡者多,彼舟不得不至。即余亦同行也。”余不得已,复从之。匡坐如昨日,就火煨粥,日三啜焉,枯肠为润。是日当午,雨稍止。忽闻西岭喊声,寨中长幼俱遥应而驰。询之,则豺狼来负羊也,幸救者,伤而未死。夫日中而凶兽当道,余夜行丛薄中,而侥幸无恐,能忘高天厚地之灵祐哉!

碧峒在亦佐县东百里。盖滇南胜境之界山南走东转,包明月所又称平彝所之南横过,为火烧铺南山。

按滇南胜境,乃分界山也,而老脊尚在其东火烧铺西岭。余前过明月所,即平彝所,询土人,言其水南下亦佐。

则明月所东,火烧铺西,乃为分水之脊,即转为火烧、亦资孔之南山,东走而北转,经乐民所,北绕归顺、狗场之间,而东南下安笼所,入广西泗城州境,又东过思恩府北,东峙为太明山,而尽于浔州,为黔、郁二江之界。其滇南胜境之南,所度火烧铺南山者,其峡中尚有明月水出焉,界从其口东度两分而已。老脊从此分为两支。正支东由亦资孔南,东北绕乐民所北,而转安笼所,下泗城州。旁一支南下东转,而黔、滇之界因之,南抵此峒,又南至于江底,又南尽于南盘之北焉。是黔界越老脊之西南,不以老脊为界,而以南支为界也。若以老脊,则乐民所、狗场营、黄草坝俱当属滇。以老脊东行而黔隘小,故亵(póu减少)滇益黔,以补不足。

碧峒北与新兴城遥对,南与柳树遥对。此地又滇凸而东者。

碧峒寨有民哨,有薙薙,共居一寨门之内。其西为民寨,即余所栖者;其东为薙薙寨。

自黄草坝至此,米价最贱,一升止三四文而已。

初三日子夜寒甚。昧爽起,雨仍霏霏。既饭,出寨门,路当从小岐南上山,误西从大石径行。

初有坞西北去,以为狗场道。随石径西南转,二里,东界石山南去,坞转而西,随之。

二里,峡中禾遂盈陇,望北山崖畔有四五家悬坡上,相去尚一里,而坞南遂绝,乃莽苍横陟其坞而西北,一里,抵北山村麓,有两人耕于其下,亟趋而问之。尚隔一小溪,其人辄牵牛避去。

余为停趾即停止行进,遂告以问道意。

其人始指曰:“往黄泥河应从来处。此误矣。”在问以误在何处,其人不告去。乃返,行泥塍间,路倏断倏续。二里余,至前转坞处,犹疑以为当从南峡入。方惆怅无路,忽见坞边一牧马者,呼之,即碧峒居停主人也,问何以至此?盖黄泥河之道,即从碧峒后东南逾岭,乃转西峡,正与此峡东界石山,南北相隔,但茅寨无路,故必由碧峒始得通行。遂复二里余,返至碧峒西南,傍其寨门,东南逾岭而下。一里,东南径坞,半里复上,又半里,又东南逾一岭,有峡自南西坠,而路则直西出坳。半里始下,又半里抵西峡中,遂由峡西行。屡陟冈洼,三里,有石峰踞峡之中,为当关之标,由其北逾脊而下。

时密云酿雨,见细箐萦崖,深杳叵测,真豺虎之窟也。惴惴西下,一里度壑。又二里,忽有水自北峡出,下嵌壑中,绕东南而注,是为黄泥河。其河仅比泸江水,不阔而深,不浑而急;其源发于乐民所、明月所,经狗场至此,东南与蛇场河同下江底而入盘江者也。时有小舟舣停泊西,稍待之,得渡,遂西上坡。一里半,逾岭坳,有岐自东南峡底来,为入小寨而抵板桥者,乃知板桥亦四达之区也。又西出峡,见群峰中围一壑,而北峰独稍开,即黄泥河所环。共一里余,抵聚落中。是日为市,时已散将尽。入肆觅饭。主人妇以地泞天雨,劝留莫前。问马场尚四十里,度不能前,遂停杖焉。

黄泥河聚庐颇盛,但皆草房。其地四面环山,而北即河绕其后,复东南带之。西又一小溪,自西南峡来,北注黄泥。

其中多盘坞环流,土膏丰沃,为一方之冠。亦佐之米,俱自此马驼肩负而去。前拟移县于此,至今称为新县,而名亦佐为旧县云。

初四日晨起雨止,四山云气勃勃。饭而行,西半里,度一木桥,其下溪流自南而北,即西小溪也。又西上坡,转而南,溯流半里,入西峡。又半里,转而北,其处又有北峡、西峡二流之交焉。

于是随北峡溪,又溯流半里,乃西上山。

时东峰云气稍开,乃贾勇上跻。仰见西岭最高,其上皆夹坡削箐,云气罩其顶,不能悉。跻二里,渐入浓雾中,遂从峰头穿峡上,于是箐深霾黑,咫尺俱不可见。又一里陟其顶,平行岭上。又二里乃下,下一里及西坞。涉坞而西,一里,度一小桥,桥下水北流。

乃南向西转,一里,有岐交其南北:南乃入牛场村道,有小峰骈立,村隐其下焉;北乃其处趋狗场营者。又西半里,乃西上山,其坡峻且滑,无石级可循,有泥坎陷足,升跻极难。二里,陟峰头,又平行峰头一里,越其巅。时浓雾成雨,深茅交道,四顾皆弥沦完全被淹没如银海。

得峰头一树如擎盖,下有列石如错屏,乃就树踞石而憩,止闻飕飗滴沥之声,而目睫茫如也。又西北平行者一里,下眺岭西深坠而下,而杳不可见;岭东屏峙而上,而出没无常。

已从北下,始有石磴陡坠,箐木丛水。

共一里半,陟坞而西,亦中洼之宕也。半里,又逾西坳出,其壑大开,路乃稍平,尖峰旁立,若为让道者。西向平行坞中一里半,有水横潴于前,以为溪也,涉之不流,乃壑底中洼之坑,蓄而成溪者。又西二里,复有一溪,北流甚急,波涨水深,涉之没股焉。又西一里,乃饭于峡坡之下。既饭,遂西人竹峡。祟峰回合,纡夹高下,深篁密箐,蒙密不容旁入,只中通一路,石径逶迤,如披重云而穿密幄也。其竹大可为管,弥漫山谷,杳不可穷,从来所入竹径,无此深密者。

其处名竹园箐。自黄泥河西抵马场,人人捆负,家家献客,皆此物也。客但出盐瀹(用汤煮东西)之耳。其中坡陀屡更,三里,逾峡南下,其壑中开,又为雾障,止闻隔坡人语声,然不辨其山形谷势矣。南行壑中一里,转而西半里,又越一坳。又半里,经峡而西,抵危坡下,复西向跻磴上,于是密箐仍萦夹壁悬崖间,其陟削虽殊,而深杳一如前也。攀陟三里,西逾岭头,竹箐既尽,循山南转,皆从岭上行。路东则屏峙而上,路西则深坠而下,然皆沉雾所翳,不能穷晰也。南向平陟岭上者三里,转而西行岭脊者一里,其脊南北,俱深坠而下,第雾漫莫悉端倪。既而傍北岭行,北屏峙而南深坠。又二里,雨复大至,适得羊场堡四五家当岭头,遂入宿焉。其家竹床竹户,煨撃竟麾盟瘢?雇?缬曛?嘁病?

初五日夜雨达旦不休。饭而行,遂南向稍下,已渐转西。两旁多中洼下陷之穴,或深坠无底,或潴水成塘,或枯底丛箐,不一而足,然路犹时时陟冈逾岭,下少上多也。

十里,见路北有深箐,有岐从箐中升,合并西去;有聚落当岭头,是曰水槽。其处聚落颇盛,夹道成衢,乃狗场营、安笼所、桃花大道所出。但冈头无田,其上皆耕厓即崖锄陇,只湛种粟,想稻畦在深坑中,雾翳不见也。升陟岭头,又西五里,是曰水井,其聚落与水槽同。由其西一里半,始历磴下,遥望西坞甚深。

下箐中一里,由峡底西行二里,复逾坡而上。

一里,稍下坡西坞中。其中不深,而回峰四辟,雾倏开合,日色山光,远近迭换,亦山中幻景也。

既复西向逾岭,三里,见岭西洼中,有水成塘。乃循峰西北行,稍下一里,而入亦佐县东门。县城砖甃,而城外草舍三四家,城中亦皆草舍,求瓦房寥寥也。一里,炊于县前。饭后,半里出西门,乃西北行。计其地犹在群峰之顶,但四山雾塞,上下莫辨耳。从岭头西北行二里,乃西向历峻级而下。其时雾影亦开,遂见西坞中悬,东界所下之山,与西界崇峰并夹,南北中辟深壑,而拐泽河自北而南,经其中焉;其形势虽见,而河流犹深嵌不可窥。西山崇列如屏,南额尤高,云气尚平抹其顶,不令尽露。西山之南,复起一山,斜障而东,此则障拐泽而东南合蛇场者也。于是盘折西下,三里,抵坡而磴尽。复西北行坡陀间,一里,逾冈再下,数家茅舍在焉,然犹未濒河流也。

又西半里,涉一东来小水,乃抵河岸。溯之北,又涉一东北来小水,约半里,有渡舟当崩崖下,渡之。是河发源干平彝卫及白水铺以东,滇南胜境以西皆注焉。其势半于江底,而两倍于黄泥河,急流倾洞,南奔东转,与蛇场合而东南会黄泥河水而为江底河者也。亦佐、罗平南北东西二处,俱以此为界。西登崖,崖岸崩颓,攀跻而上,遂西向陟岭。时暮色将至,始以为既渡即有托宿处,而荒崖峻坂,绝无一人,登陟不已,暮雨复来。五里,遇一人趋渡甚急,执而问之。曰:“此无托宿处。鸡场虽遥,亟趋犹可及也。”乃冒雨竭蹶,转向西南上。五里逾坳而西,乃西转北行峡中。稍降二里,得数家之聚焉。遂入宿焉。其家竹床竹户,偎校晌笋,竟忘风雨之苦也。

初六日晨起雨止,四山犹氤氲不出。既饭,稍西下,渡洼。复西北上,渐露昨所望屏列崇峰在西南,而路盘其东北。三里逾一冈,坪间有墟地一方,则鸡场是也,从坳北稍下,又得数家之聚焉,问之,亦鸡场也。盖昨所宿者,为鸡场东村,此则鸡场西村矣。从村北行,其峡西坠处,有石峰屼立,路从其北逾脊。稍东转而北涉坞,共三里,遂西北跻岭。盘折石磴西北上,二里而涉其巅,则夙雾顿开,日影焕发,东瞻群峰吐颖,众壑盘空,皆昨所从冥漠中度之者。越岭西下一里,抵盘壑中,见秋花悬隙,细流萦磴,遂成一幽异之境。西一里,有山横披壑西,透其西北腋,似有耕云樵石之栖,在西峰后;循其东南坞,则大路所从去也。乃随坞南转。坞东西山分两界,余以为坞中水将南流,而不意亦惧中洼之穴也。南行三里,复逾脊而上,遂西转,盘横坡之南脊焉。

一里,循横坡南崖而西,其处山脊凑合,冈峡纵横,而森石尤多娟丽。

又西一里,有岐自东南峡来合。

又西一里,乃转北下,于是西向山遥豁,而路则循山西北向行矣。

四里,复北向逾冈,转而西下,望西北坞中,有石壁下嵌,不辨其底。

已而降行坞中一里余,又直造其下,则亦中洼之峡也。由其南又西行,两陟冈坞共三里,始涉一南流小水。

自渡拐泽河至此,俱行岭上,未见勺水。又西逾一冈,一里,南望冈南,一峰西辟,洞门高悬,门有木横列,而下隔一峡,遥睇无路,遂不及迂入。又半里,又涉一南流小水,西逾一冈,共二里而抵桃源村。其村百家之聚,与水槽相似,倚北山而居;前有深坞,罗平之道自坞中东南来;北东西三面,俱会其水南坠入崖洞,而南泄于蛇场江。故知拐泽西岸崇山,犹非南行大脊也。村多木皮覆屋以代茅。时日已午,就村舍瀹汤餐饭,而木湿难燃。

久之,乃西向行,渡西北峡石中小水。

一里,陟西坞而上。

又一里,逾冈而西,见西坞自西而东,其南有小山蜿蜒,亦自西而东界之。其山时露石骨峥峥,然犹未见溪流也。坞中虽旋洼成塘,或汇澄流,或潴浊水,皆似止而不行者。又西一里,逾冈西下,有村当坞,倚南崖而居。于是绕村西行,始见坞中溪形曲折,且闻溪声潺湲矣。由其北溯之西行,又一里,见坞中又有一村当坞而居,始见溪水自西来,从其村西,环其村北,又绕其东,其村中悬其北曲中,一溪而三面环之,南倚南山之崖,北置木桥以渡溪水。其水不甚大,而清澈不汩,是为清水沟云。盖发源于西山之回坎坡,经此而东出于桃源,始南去者也。

又西一里,复过一村,其村始在坞北。

又西一里,又经一村,曰小板村,有税司在焉,盖罗平北境,为桃花驼盐之间道也。又西二里,始逾坡涉涧,屡有小水自北峡来,南注于清水沟,路截而逾之也。北峡中男妇二十余人,各捆负竹笋而出,盖土人群入箐采归,淡熏为干,以待鬻yù卖人者。又西二里,直逼西山之麓,有村倚之,是为回窞dàn深坑坡。清水沟中民居峡坞,至此而止,以坞中有水。可耕也。

由此西南半里,过一小桥,其水自西北沿山而来,即清水沟上流之源矣。度之,即西上岭。岭头有索哨者,不之与而过。

蹑岭一里半,西陟岭脊。是脊始为分水之处,乃北自白水铺西直南度此,回环西南,而峙为大龟,以分十八寨、永安哨、江底河诸派者也,而罗平之界,亦至是而止焉。逾脊西,渐西北平下一里,渐转而西,行坞中。其坞东西直亘,而南北两界遥夹之,南山卑伏,而北山高耸,暮雾复勃勃笼北峰上,流泉亦屡屡自北注南。第南山之麓,似有坠涧横其北,然不辨其为东为西,以意度之,以为必西流矣,然不可见也。坞中皆荒茅断陇,寂无人烟。

西行六里,其西有山横列坞口,坞始坠而西下,茅舍两三家,依坞而栖,路乃逾坞循北山而西。

半里,有茅亭一龛当路旁,南与茅舍对,想亦哨守之处也。

又西一里稍下,有小水成溪,自北峡来,小石梁跨之,其水南注坞口而去。既度梁,即随西山南向,随流半里,转而西上岭,暮色合矣。

又上一里,而马场之聚当岭头。

所投宿者,乃新至之家,百无一具。时日已暮,无暇他徙,煨湿薪,卧湿草,暗中就枕而已。

【译文】

戊寅年(崇祯十一年,1638)九月初一日雨通宵达旦一直没停。起床去观赏云南、贵州两省交界处的山脉,出了山峡口。〔碧酮在峡谷西南面的山下,其北面的山冈上就是红板桥,红板桥属于贵州省地界。〕又离开贵州省而进入云南省,高枕无忧地睡了一夜。就着火塘做饭准备出发,主人说:“这里距离黄泥河二十里,河水一涨船就无法渡过去,必须稍稍等待。”因为黄泥河东岸没有人家居住,有先去河边的人,也都要返回到这里等侯。我看雨没有停的趋势,怕来回往返,于是就在简陋的茅屋里清扫出一小块地方,把木板擦干净后作为小桌子坐着,冷了就和彝族妇女一同靠近烧湿柴的火塘。这一间茅草屋中,靠东的一半畜养马匹,靠西的一半则是主人的床铺,床铺面前就地埋个火塘烧烤湿柴,火塘北面是我放小桌子的地方,与主人的床铺仅相隔一个火塘。夜晚铺上茅草就睡,白天则在紧靠火塘坐在小桌子前。有时雨虽然停了,但屋檐低矮、门外泥泞,不能一抬头就看清群山。

初二日雨仍然通宵达旦地下。主人说:“今天河水涨得更加厉害,船只更难渡过去。明天是街子,〔贵州省叫“场”,云南省叫“街子”,广西省叫“墟”。〕等侯渡船过河的人很多,那渡船不得不划过来。到时我也和你一齐走。”我没有其它办法,又听从了。和昨天一样坐在屋里,就着火塘煮稀饭,一日三餐,干瘪的肠胃得以滋润。这天中午,雨渐渐停了。忽然听到西边山岭传来喊声,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呼喊起来响应这远方的喊声,并急急忙忙地奔过去。询问后才知道,是豺狼来拖羊,幸而救得及时,羊虽然受伤却没死。大白天的中午都有猛兽在大路上出没,我连夜在草木丛杂的地方行走,而侥幸没受到惊吓,怎能忘记天神地灵的保佑呢!

碧桐位于亦佐县东边一百里处。原来滇南胜境所在的云、贵界山往南延伸后朝东转,绕着明月所的南部横贯过去,成为火烧铺南山。〔滇南胜境关所在的山,是云、贵两省的界山,但界山主峰还在其东边的火烧铺西岭。我从前经过明月所―就是平彝所,询问当地人,他们说明月所的水往南流到亦佐县。那么明月所东面、火烧铺西面,才是云、贵两省分水岭的主峰山脉,就是绕过去成为火烧铺、亦资孔骚南山的山脉,往东延伸后向北转,经过乐民所,再往北从归顺营、狗场营之间绕过,然后往东南延伸到安笼所,进入广西省泅城州境内,又往东延伸、经过思恩府北面,往东耸立为大明山,然后延伸到得州为尽头,成为黔江与郁江的分水岭。而滇南胜境的南部,所延伸为火烧铺南山的山脉,其峡谷中还流出明月水,云、贵两省的界山从峡谷口东面分别向两边延伸罢了。〕主峰山脉从这里分为两支。主要的一支往东经过亦资孔骚南部,往东北绕过乐民所北部,然后转到安笼所,延伸到泅城州。旁边的一支往南延伸后向东转,而黔、滇两省的分界就顺着这支山脉走向,往南延伸到碧炯这里,再往南延伸到江底,又往南延伸到南盘江北岸结束。因此贵州省的省界越到分水岭主峰山脉的西南,不以主峰山脉为界山,而以往南延伸的分支山脉为界山。〔如果以主峰山脉分界,那么乐民所、狗场营、黄草坝等地都应当隶属于云南省。因为主峰山脉往东延伸,使贵州省地域狭小,所以就根据支脉为界来减少云南省的地域而增加贵州省,以便弥补不足。〕

碧酮北边与新兴城遥遥相对,南边与柳树遥遥相对。这里又是云南省向东凸出的地方。

碧酮寨有汉民的哨,有锣锣,汉民、锣锣共同居住在一道寨门之内。寨子西部是汉民寨,就是我所寄住的地方;寨子东部是锣锣寨。

从黄草坝到碧炯,米价最便宜,一升米才卖三四文铜钱。初三日晚上到凌晨气候非常寒冷。天亮起床时,雨仍然下得很大。吃过饭后,从寨门出去,应当顺着小岔路往南上山,却错误地顺着石头大路往西边走。一上路就有山坞朝西北边伸去,我以为是去狗场营的路。随着石头路往西南转,走了二里,东部的石山向南延伸,山坞朝西转,顺着山坞走。二里,峡谷中庄稼水沟遍布,远远看见北面的山崖边有四五家人高高地住在山坡上,还相隔一里的距离,而山坞南面路却断了,于是从迷茫中横穿山坞往西北走,一里,来到北面山村所坐落的山脚,有两个人在山下耕作,急忙奔过去询间他们。还相隔一条小溪,这两人就牵着牛避开了。我因此停下脚步,把问路的意图告诉他们。两人才指着说:“去黄泥河应当从你过来的地方走。到这里错了。”我再问错在什么地方,他们没告知就离开了。于是往回走,在泥泞的田埂上穿行,道路时断时续。走了二里多,来到先前转进山坞的地方,犹疑不决地以为应当顺着南边峡谷进去,正在为不知道走哪条路而惆怅,忽然看见山坞边有一个牧马人,呼唤他,原来是我在碧炯寄宿的主人,他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为去黄泥河的路,就从碧恫背后往东南翻越山岭,然后才转进西边峡谷,刚好和此峡谷东部隔着石山,南北相隔,只是茅草堵塞,无路可走,所以必须经由碧桐才能通行。于是又走二里多,返回到碧酮西南,沿着碧恫寨门,往东南越岭而下。一里,往东南横穿山坞,走了半里又往上攀。又半里,再往东南越过一道山岭,有道峡谷从南往西延伸下去,而道路则一直向西伸出山坳。走半里后开始下坡,又走半里抵达西边峡谷中,于是顺着峡谷往西走。多次登冈穿洼,三里,有座石峰突立在峡谷正中,犹如一夫当关的标志,从石峰北面越过山脊往下走。这时乌云密布,大雨欲来,只见狭窄的警沟环绕崖壁,深不可测,真像是豺狼虎豹的巢穴。惴惴不安地往西下山,一里越过沟壑。又走二里,忽然有河水从北边峡谷中流出,往下坠入沟壑中,绕向东南流去,这就是黄泥河。黄泥河水仅和沪江水一样,水面不宽但深,水流不浑但急;河流发源于乐民所、明月所,流经狗场营后流到这里,往东南和蛇场河一齐流到江底,然后再流入盘江。此时有条小船停在西岸,稍微等了一会,得以渡河,于是往西上坡。一里半,翻越岭坳,有条岔路从东南边峡谷底伸过来,这是进小寨然后通往板桥的路,于是知道板桥也是四通八达的地区。又往西走出峡谷,看见群峰环绕着一道沟壑,只有北面的山峰稍稍让开,是黄泥河所绕流的出口。共走了一里多,来到聚落中。这一天是赶集的日子,我到时集市已经快要散完了。进店铺里找饭吃。主人、主妇认为地下泥泞、天上下雨,劝我留在这里不再往前走了。询问离马场还有四十里,估计不能走到,就留宿在这里。黄泥河的民宅较多,但都是草房。这里四面环山,而北面则黄泥河水从山后绕过,再往东南流去。西边还有一条小溪,从西南峡谷中流来,再往北注入黄泥河。黄泥河地区有很多流水环绕的盘坞,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在这一带居于首位。亦佐县的米,都是从这里马驮、人背去的。从前曾计议过将县治移到这里,所以至今有称黄泥河为新县,而把亦佐县叫旧县的说法。

初四日早晨起床时雨停了,四周群山云雾腾腾。吃过饭就出发。往西走半里,经过一座木桥,桥下的溪水从南向北流,就是黄泥河西边的小溪。又往西上坡,转向南,沿着溪流往上走了半里,进入西边的峡谷。又走半里,向北转,这里又有北峡谷、西峡谷之水交汇而成的溪流。于是沿着北峡谷的溪流,又往上走了半里,才往西上山。此时东面山峰的云雾渐渐散开,我于是鼓起勇气往上攀登。抬头看见西岭最高,岭上都是狭窄的山坡、陡峭的警沟,云雾笼罩在顶上,不能全部看清。往上攀登了二里,渐渐陷入浓雾之中,于是从峰顶上穿过峡谷往上走,在这里只觉得著沟深邃,雾色浓黑,咫尺之内就什么都看不见。又走一里登上山顶,顺着岭上平行。又走二里后才下山,下一里到西坞。穿越山坞往西走,一里,过一座小桥,桥下的水往北流。于是向西南转,一里,有岔道朝南北交叉着:往南去的是到牛场村的路,路旁有小峰并列,村庄隐蔽在小峰下面;往北去的是从这里到狗场营的路。又往西走半里,于是往西上山。这座山坡又陡又滑,没有石梯可走,只有会陷脚的泥坎,往上攀行极为困难。二里,登上峰顶,又沿着峰顶平行一里,翻越峰顶。这时浓雾变成雨雾,茂盛的茅草交织在路上,环顾四周,都被雨雾淹没得如同银色的海洋。在山顶上找到一棵像车盖一样的树,树下的石头如同屏障错落排列,于是靠着树、盘坐在石头上休息,只听到庵咫的风声和滴滴答答的雨声,而眼前茫然一片。又往西北平行一里,往下看到山岭西边深深坠落下去,但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岭东边的山峰屏风般地耸立向上,但没有往来出没的固定道路。从北边下去后,才有很陡的石梯通下山去,山警中树木丛密,溪水聚集。共走了一里半,越过山坞往西走,也是中洼之宕。半里,又往西穿出山坳,这里的沟壑十分开阔,道路于是遂渐平坦,尖尖的山峰立在路旁,好像是为了让路。往西顺着山坞平行一里半,有水横积在前面,我以为是溪流,涉水时水不流动,原来是沟壑底部的中洼之坑蓄积而成的死水。又往西走二里,又有一条溪水,往北流得很急,水波上扬,水流较深,从中经过时淹没了大腿。又往西走一里,于是在峡谷的坡脚吃饭。饭后,就往西进入竹林密布的峡谷。高高的山峰迂回合拢。曲折高低地耸立在峡谷两旁,草竹茂盛、著竹丛密,将峡谷严密地遮盖得不容从旁边进去,只在正中间有一条通路,石头小路弯弯曲曲,如同披开重重云雾而钻进密闭的帐篷。峡谷中的竹子大多可以制作管乐器,弥漫山谷,竹林深不可测,我所走过的竹林中的小路,竹子从没有像这样又深又密的。〔这地方名叫竹园著。从黄泥河往西一直到马场,人人一捆捆背着的,家家招待客人的,都是这竹笋。客人只需取出盐巴煮吃就行了。〕峡谷中的地势倾斜多变,走了三里,穿过峡谷往南下,其沟壑较为开阔,却又被雾气阻碍视线,只听到隔着山坡有人讲话的声音,却分辨不清山谷的地貌形势。往南在沟壑中走了一里,转向西走半里,又越过一道山坳。再走半里,穿过峡谷往西走,来到陡坡下,又往西沿石阶向上攀登,到了这里,竹林密布的著沟仍然环绕在悬崖峭壁之间,竹著在陡峭的山崖上和峡谷中虽然不一样,但深邃一如先前。攀登三里,往西越过岭头,走完竹著后,顺着山往南转,都是顺着岭上走。路的东面屏峙着更高的山峰,路的西面则深深地坠陷下去,但两面都被沉重的雾气所遮盖,不能完全看清楚。往南顺着岭缓缓地上了三里,转向西从岭脊上走一里,岭脊的南北两边,都深深地坠陷下去,只是因雾气弥漫而无法看清边际。不久顺着北岭走,路北边山峰屏峙而南边深坠。又走二里,大雨又来临了,恰好走到有四五家人就着岭头居住的羊场堡,于是进去住宿。羊场堡家家竹床竹门,烤着火煮竹笋吃,完全忘却了风雨中行进的苦难。

初五日夜里下雨,到天明还没停。吃过饭后出发。于是往南逐渐下坡,不久慢慢转向西。路两旁有很多中洼、下陷的洞穴,有的深陷不见底,有的积水形成池塘,有的干枯的底部警竹丛丛,不能一一列举出来,然而道路仍然常常爬山越岭,下的时候少,上的时候多。走了十里,看见路北边有很深的警沟,有岔路从警沟中向上伸出来,和正路合并之后往西延伸;有村落位于岭头,这是水槽。水槽村落较大,房屋夹道,形成四通八达的路,是去狗场营、安笼所、桃花各条大路所起始的地方。但冈头上没有水田,其上沿着山边耕挖成行,只能种旱谷,想来稻田在深坑中,因雾气遮蔽而看不见。顺着岭头升登,又往西走五里,来到水井。这里的村落和水槽相同。从水井往西走一里半,开始顺着石阶往下走,远远看去西边的山坞很深。下到著沟里走了一里,顺着峡谷底往西走两里,又攀越山坡向上走。一里,逐渐下到坡西的坞中。山坞不深,但环绕的山峰朝四面退避,云雾忽然散开、忽然聚合,远处近处的日光山色轮流变换,也是山中梦幻般的景致。不久又往西越过山岭,三里,看到山岭西边的洼地中,积水形成池塘。于是顺着山峰往西北行,逐渐往下走一里,然后从亦佐县东门进城。县城的城墙是用砖砌的,而城外有三四家草房,城中也都是草房,瓦房寥寥无几。走了一里,在县衙门前面烧火做饭。吃过饭后,走半里从县城西门出城,于是往西北行。计算一下这里仍然处在群山的顶上,只是四周的群山被云雾填塞,上下无法分辨罢了。顺着岭头往西北走二里,才向西边顺着又高又陡的台阶而下。这时,笼罩群山的云雾也散开了,于是看见西坞在群山之中高悬,东部所下的山,和西部高大的山峰对峙于山路两旁,南部北部的群山之中劈开很深的沟壑,而拐泽河从北往南从沟壑中流过;这里地貌形势虽然见到了,但拐泽河水还深嵌在沟底而无法看见。西部的大山如屏风一样高高耸列,靠南头的尤其高大,云雾还齐齐地掩盖住山顶,不让它全部显露。西部大山的南边,又耸起一座山峰,斜斜地、如同屏障般地往东延伸,这是阻隔拐泽河流向东南汇入蛇场河的大山。于是盘环曲折地往西下,三里抵达山坡而下完石台阶。又往西北顺着不平坦的山坡上走,一里,越过山冈再下,几家茅草房在路边,然而还没临近河流。又往西走半里,渡过一条由东边流来的小河,才抵达拐泽河边。沿着河流朝北往上走,又渡过一条从东北边流来的小河,大约走半里,有渡船停在倒塌的山崖下边,乘船渡过拐泽河。拐泽河发源于平彝卫和白水铺以东,滇南胜境以西的河流都汇入其中。河流气势相当于江底河的一半,但相当于黄泥河的两倍,湍急的河水倾泻,直倾山洞,往南奔流,再向东转,与蛇场河会合,然后流向东南和黄泥河会合而形成江底河。亦佐县、罗平州两地的南北、东西,都以这条河流为界。向西登崖,崖边崩塌,攀爬着而上,于是朝西上岭。这时已将近傍晚,当初以为渡过拐泽河后就有寄宿的地方,但过河后却是荒崖陡坡,空无一人,只有不停地攀登。傍晚,雨又下起来。走了五里,遇到一个人非常急忙地往渡口赶,拉住他询间住处。这个人说:“这里没有能够寄宿的地方。去鸡场住虽然较远,但急速赶路还能来得及。”于是冒着雨竭尽全力地赶路,转朝西南方攀登。五里后越过山坳往西走,又从西转向北,在峡谷中行走。逐渐下降了二里,来到了有几家人的聚落。赶快投宿,烤火做饭,夜色已经来临,而雨又下了整整一夜。

初六日早晨起床时雨停了,但四周的群山还笼罩在云雾中而没显露出来。吃过饭后,往西渐渐地下,走过洼地。又朝西北上,昨天所看到的屏障般地耸列在西南方的高大山峰逐渐显露出来,但道路绕向大山东北边。走三里越过一座山冈,平坦的山谷中有一块赶集用的场地,那么这里就是鸡场。顺着山坳往北渐渐下山,又来到一个有数家聚居的'村落,询问地名,也是鸡场。原来昨天晚上住宿的地方,是鸡场东村,这里则是鸡场西村了。从鸡场西村往北走,其峡谷西边坠陷下去的地方,有座光秃的石峰耸立着,道路从石峰北边翻越山脊。逐渐朝东转,再向北越过山坞,一共三里,就从西北上岭。盘环曲折的石阶朝西北方向上去,一共二里就翻越其顶,于是晨雾顿时散开,日光山影使人精神焕发,往东看去,群山露出尖尖的山峰,众多的沟壑回绕群山,形成空谷,这些都是昨天浓雾迷茫之中经过的地方。翻越山岭往西下一里,抵达曲折的沟壑之中,只见秋季的山花悬挂在崖石缝隙中,细细的山泉环绕着石阶,于是成为一处幽静、奇妙之境。往西走一里,有山横横地显露在沟壑西边,从其西北侧穿过,似乎有耕耘打柴采石之人居住,在西峰背后;沿着其东南边的山坞走,则是大路所顺着出去的地方。于是跟随着山坞往南转。山坞东边、西边的山分成两部分,我以为坞中的水将向南流,而没有料到水也都是中洼的坑穴所积聚的。往南走三里,又翻过山梁往上走,于是向西转,盘绕着横坡的南山梁走。一里,沿着横坡的南崖向西走,这里山梁凑集、汇合,冈陇、峡谷纵横交错而幽暗,石峰尤为秀丽。又往西走了一里,有条岔道从东南峡谷中伸出来汇合。又往西走一里,就转向北下,从这里往西,山峰遥远、山谷开阔,而路则顺着山朝西北方向走。四里,又朝北翻越山冈,转向西下,远看西北边的山坞中,有石壁往下镶嵌,但不能分辨石壁的底部在哪里。不久,下到山坞中走了一里多,又直直地下到坞底,则也是中洼形成的峡谷。从山坞南部又往西走,两次登上山冈、穿越山坞,一共走了三里,才渡过一条往南流的小河。〔从渡过拐泽河后一直到这里,都是在岭上行走,没有见到一勺水流。〕又往西翻过一座山冈,一里,向南边眺望山冈南部,有一座山峰朝西敞开,洞门高悬,门上有木头横列,但山峰下面隔着一道峡谷,远远看去没有路过去,于是来不及绕进山洞。又走半里,再渡过一条往南流的小河,往西越过一座山冈,一共走二里就抵达桃源村。这村子是百户人家的聚居地,和水槽相似,村庄傍靠北山而居;村前有很深的山坞,通往罗平州的道路从山坞的东南方伸过来;北、东、西三面的山环合,水往南流入崖洞,再向南流进蛇场河;由此知道拐泽河西岸的崇山峻岭,还不是往南走向的大山脉。桃源村大多用树皮来代替茅草覆盖屋顶。这时已是正午,就着村中的房舍烧水做饭,然而木柴潮湿、难于燃烧。很长时间,才向西出发,渡过西北峡石间的小河。一里,登西边山坞而上。又一里,越过山冈往西走,看见西边的山坞从西到东走向,山坞南有高低蜿蜒的小山,也是从西到东走向,形成山坞边界。这里的山不时地露出陡峻的石峰,然而仍旧看不见溪流。山坞中虽然洼地层层环绕形成池塘,有的汇积起清澄的流水,有的停聚着混浊的积水,但都仿佛静止而不流动。又往西一里,越过山冈往西下,有村子位于坞中,背靠南崖而居。于是绕过村子往西行,才看见山坞中曲折的溪流,而且听到缓缓流动的溪水声。顺着溪水北岸溯流西行,又走一里,看见坞中又坐落着一个村子,才看见溪水从西面流来,经过村子西边,然后绕流村子北边,再绕到村子东边,村子正好位于溪水往北环绕形成的弯曲地带,一条溪水从三面环绕村子,南面背靠南山山崖,北面设置木桥以渡溪水。其水不很大,但清澈透底,水流不急,因此叫清水沟。清水沟发源于西山的回坎坡,流经此地之后往东流过桃源村,然后才往南流走。又往西走一里,再经过一个村子,其村就位于山坞北端。又往西走一里,又经过一个村子,名小板村,有税司设在这里,因为地处罗平州北部边境,是到桃花驮盐小路的必经地。又往西走二里,开始翻越山坡跋涉沟涧,常有小溪从北妙谷中流来,往南流入清水沟,路横截溪水而过。北边峡谷有二十多名男女,各自背着成捆的竹笋从峡谷中走出来,当地人结伴到警沟中采回竹笋,不放盐,用微火熏成干笋,以便卖给别人。又往西走二里,一直走近西山山脚,有村子傍靠西山,这是回宫坡,清水沟沿岸的百姓顺着峡谷、山坞居住,一直到这里为止,因为坞中有水,能够从事农业生产。从这里往西南走半里,过一座小桥,桥下的水从西北沿着山脚流来,是清水沟上游的源流。过了桥,就往西边上岭。岭头有索要路条公文的哨兵,没有给看就通过了。登岭一里半,往西登上岭脊。这岭脊才是分水岭,就是北边从白水铺西部径直往南延伸到这里,再往西南环绕,耸立为大龟山,而成为划分十八寨、永安哨、江底河各自区域的山脉,而且罗平州的边界,也是到这里而止。翻到岭脊西面,渐渐转向西北平缓地下一里,又渐渐转向西在山坞中行走。其坞东西纵贯,而南北两边的山远远地夹着山坞,南边的山低低地起伏着,而北边的山高高耸立,傍晚的云雾又蓬蓬勃勃地笼罩在北边山峰上,流动的清泉也不停地从北往南流淌。只是南山之麓,似乎有条坠陷的沟涧横列在北面,然而分辨不出涧水是向东还是向西流,凭想像估计这一地势,以为必定向西了,但是无法看见。坞中全是荒草断陇,空无人烟。往西走六里,其西有山横列在坞口,山坞开始朝西边下降,有两三家茅草屋,靠着山坞居住,道路于是穿越山坞沿着北山往西走。半里,有一间茅草亭盖在路旁,和南边的茅草屋相对,想来也是哨所防守的地方。又往西走一里后逐渐下,有条小水形成溪流,从北边峡谷中流来,小石桥横跨溪流,其水向南朝坞口流去。过小石桥后,就随着西山向南走,顺着溪流走半里,转朝往西上岭,天色完全黑了。又往上走了一里,马场村落就在岭头。所投宿的人家,是刚刚来这里居住的,什么器具都没有。此时天色已晚,没有时间迁往其它人家,就用潮湿的木柴做饭,睡在潮湿的草上,黑暗中依枕而卧罢了。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5:滇游日记文言文解析

滇游日记文言文解析

滇游日记

徐弘祖

【原文】

二十四日余初欲行,偶入府治观境图,出门,左有肆,中二儒冠者,问《图》、《志》,以有版可刷对。余辞以不能待。已而曰:“有一刷而未钉者,在城外家中。”索钱四百,余予之过半。既又曰:“须候明晨乃得。”余不得已,姑候之。

闻八景中有“北溪寒洞”在东门外北山之下,北溪水所从出也,因独步往探之。遍询土人,莫有识者,遂还。步城内后街,入儒学城隍诸庙。下午还寓作记。是日晴而有风。城中市肆,与广西府相似。卖栗者,以火炙而卖之。

二十五日晨起,往索《志》。其人初谓二本,既而以未钉者来,止得上册,而仍少其半。

余略观之,知其不全,考所谓阿交合溪之下流,所载亦正与《一统志》同,惟新增所谓凤梧山、双龙潭之类而已。乃畀还之,索其原价。遂饭而行。

出西门,即上西山,峻甚。五里,逶迤蹑其顶,则犹非大龙之脊也。其脊尚隔一坞,西南自果马山环界而北,乃东度而为月狐,从其北度之坳,又南走一支。横障于东,即此山也。

《志》称为隐毒山,谓山下有泉为隐毒泉。

盖是山之西,与老龙夹而中洼,内成海子,较南海子颇长而深;是山之东,有泉二派,一出于北,今名为北溪。

一出于南,(脱数字)而是山实南北俱属于大脊焉。由其西向西南下,二里抵坞中,有小坑潴污流,不甚大也。

西陟坞一里半,草房数间,倚南坡上,为黑土坡哨。前有岐,西北由坞中行,为潘、金、魏所道;西南上坡为正道。余乃陟坡一里,复南逾其冈,冈头多眢井中陷,草莽翳之,或有闻水声潺潺者。越冈南行二里余,乃下坡。遂与西海子遇;其水澄碧深泓,直漱东山之麓。路既南临水湄,遂东折而循山麓行。

南向二里,见其水汪汪北转,环所逾眢井之冈,南抵海冈,东逼山麓,而西濒所聚焉。盖惟西北二面,大脊环抱,可因泉为田,而三所屯托之,所谓潘所、金所、魏所也。

乃土官三姓。

三所在海子西,与余所循山麓,隔水相望。是水一名清海子,一谓之车湖,水濒山麓,清澈可爱,然涸时中有浅处,可径而南也。

今诸山冈支瞰其间,湖水纡折回抱,不啻数十里。

《一统志》谓四围皆山者是;谓周广四里,则不止焉,想从其涸时言也。又南一里,东逾一瞰水之冈,又陟漱水之坡,南向一里,海子南尽,遂西南逾冈而行。冈不甚峻,而横界于东西两界之间,皆广坡漫衍。由其上南行四里,稍南下,忽闻水声,已有细流自冈西峡坠沟而南矣。有数家在西山下,曰花箐哨。始知其冈自西界老脊度脉,而东峙为东界,北走而连属于凤梧之西坳,是为隐毒山,中环大洼,而清海子潴焉;南走绵耸于河口之北崖,是为尧林山,前挟交溪,而果马水入焉。不陟此冈,不知此脉乃由此也。于是随水南行,皆两界中之坂陇,或涉西委之水,或逾西垂之坡,升降俱不甚高深,而土衍不能受水,皆不成畦。然东山逶迤而不峻,西山崇列而最雄,路稍近东山,而水悉溯西山而南焉,则花箐诸流之下泄于果马溪者,又杨林之源矣。南行二十五里,始有聚落,曰羊街子,其西界山至是始开峡,重峦两叠,凑列中有悬箐焉。由此而入。是为果渡木朗,乃寻甸走武定之间道。盖西界大山,北向一支,自西南横列东北,起嶂最高,如重盖上拥;南向一支,亦自西南横列东北,排峦稍杀,如外幔斜骞,虽北高南下,而其脉实自南而北叠,而中悬一箐为丛薄,为中通之隙焉,是曰果马山;而南北之水由此分矣。羊街子居庐颇聚。又有牛街子,在果马溪西大山下,与羊街子皆夹水之市,皆木密所分屯于此者。盖花箐而南,至此始傍水为塍耳。时方下午,问前途宿所,必狗街子,去此尚三十里。恐行不能及,途人皆劝止,遂停憩逆旅,草记数则。薄暮,雨意忽动,中夜闻潺潺声。

二十六日晨起,饭后,雨势不止,北风酿寒殊甚。

待久之,不得已而行。但平坡漫陇,界东西两界中,路从中而南,云气充寒,两山漫不可见,而寒风从后拥雨而来,伞不能支,寒砭风刺,两臂僵冻,痛不可忍。十里,稍南下,有流自东注于西,始得夹路田畦,盖羊街虽有田畦,以溪傍西山,田与路犹东西各别耳。渡溪南,复上坡,二里,有聚落颇盛,在路右,曰间易屯。又北一里半,南冈东自尧林山直界而西,西抵果马南山下,与果马夹溪相对,中止留一隙,纵果马溪南去;溪岸之东山,阻溪不能前,遂北转溯流作环臂状。又有村落倚所环臂中,东与行路相向,询之土人,曰果马村。从此遂上南冈,平行冈岭二里,是为寻甸、云南之界。

盖其岭虽不甚崇,自南界横亘直凑西峰,约十余里,横若门阈,平若堵墙,北属寻甸,南属嵩明,由此脊分焉。稍南,路左峰顶有庵二重,在松影中,时雨急风寒,急趋就之。前门南向,闭莫可入。从东侧门入,一老僧从东庑下煨摚褪獠晃瘛@穹鸪觯ブ粻g下僧,号德闻。出留就火。

薪不能燃,遍觅枯槎焙之,就炙湿衣,体始复苏;煨栗瀹茶,肠始回温。余更以所携饭乘沸茶食之,已午过矣。

零雨渐收,遂向南坡降。三里,抵坡下,即杨林海子之西坞也。其处遥山大开,西界即嵩明后诸老龙之脊,东界即罗峰公馆后分支,为翠峰祖脊,相对夹成大壑,海子中汇焉;其南杨林所城当锁钥,其北尧林山扼河口。

海东为大道所经,海西为嵩明所履,但其处竹树渐密,反不遑远眺。大道东南去,乃狗街子道;岐路直南去,为入州道。余时闻有南京僧,在狗街子州城大道之中,地名大一半村者,欲往参之,然后入州。乃从岐道下竹坑间行,一里,有大溪自西北环而东注,即果马溪之循西山出峡,至是放而东转者。

横木梁跨石洑上,洑凡三砥,木三跨而达涯之西,其水盖与新桥石幢河相伯仲者也。既度,即平畴遥达,村落环错,西南直行,六里而抵州。由塍中东南向,遵小径行二里,过小一半村。

又一里,有大路自东北走西南,是为狗街子入州之道,道之北即为大一半村,道之南即为玉皇阁。入访南京师,已暂栖州城某寺。

其徒初与余言,后遂忘之。南京僧号金山。余遂出从大道,西南入州。二里,又有溪自西而东向注,其水小于果马之半而颇急,石卷桥跨之。越而西南行,泞陷殊甚。自翠峰小路来,虽久雨之后,而免陷淖之苦,以山径行人少也。一入大路,遂举步甚艰,所称“蜀道”,不在重崖而在康庄如此。又三里直抵西山下,转而西南,又一里而入嵩明之北门,稍转东而南停于州前旅舍。问南京僧,忘其寺名,无从觅也。

二十七日密云重布,虽不雨不雾,而街湿犹不可行。

余抱膝不下楼,作书与署印州同张,拒不收;又以一刺投州目管,虽收而不即答。初是州使君为吾郡钮国藩,武进乡荐。余初入滇,已迁饶州别驾,至是东其辕及月矣。二倅cuì古时称副职皆南都人,余故以书为庚癸呼,乃张之扦戾牴lì牾而乖张乃尔,始悔弹铗操竽之拙也。是日买得一野凫fú野鸭,烹以为供。

二十八日晨起,浓云犹郁勃,惟东方已开。余令肆妇具炊,顾仆候管倅回书。余乃由州署西,践湿径,北抵城隍庙,其东为察院。其中北向登山数级,右为文庙,左为明伦堂、尊经阁。登阁,天色大霁,四山尽出,始全见海子之水当其前。

是海子与杨林共之,即《统志》所云嘉利泽也,以果马巨龙江及白马庙溪之水为源,而东北出河口,为北盘江之源者也。由中路再上,抵文庙后夹衢西入,与文庙前后并峙者,是为宗镜寺。

寺建于唐天祐中。

寺古而宏寂,踞蛇山之巅,今谓之黄龙山。山小而石骨棱棱,乃弥雄山东下之脉,起而中峙如锥,州城环之,为州治之后山者也。

昔多小黄蛇,故今以黄嵩明旧名嵩盟。

《一统志》言,州治南有盟蛮台故址,昔汉人与乌、白蛮会盟之处,而今改为嵩明焉。州城亦因山斜绕,门俱不正,其向与寻甸相似。

嵩明正北由大山峡口入,竟日而通普岸、严章,为寻甸西境;正南隔嘉利泽,与罗峰公馆对,为杨林北境;正东为尧林山,踞河口之北,为下流之砥柱;正西逾岭,为旧邵甸县。其北之梁王山,为老龙分支之处,领挈众山,为本州西境,与寻甸、富民、昆明分界者也。

嵩明中环海子,田泽沃美。其西之邵甸,南之杨林,皆奥壤也,昔皆为县,而今省去。杨林当大道,今犹存所焉。

出寺下山,还饭于店,而管倅回音不至。余遂曳杖出南门,转而西,半里抵塔下。大道东南由杨林去,余时欲由兔儿关,乃西南行。一里,有追呼于后者,则管倅以回柬具程,命役追至,而程犹置旅寓中。因令顾仆返取,余从间道北向法界寺待之。法界寺者,在城西北五里,亦弥雄山东出之支,突为崇峰者也。路当从西门出,余时截冈逾陇,下度一竹坞,二里而北上山。蹑坡盘级而上,二里,逾一东下之脊,见北坞有山一支,自顶下垂,而殿宇重叠,直自峰顶与峰俱下。

路有中盘坳中者,有直蹑峰顶者,余乃竟蹑其顶,一里及之。

西望峰后,下有重壑,壑西北有遥巚最高,如负扆挈领,拥列回环,瞻之甚近,余初以为嵩明之冠,而不知其即梁王之东面也。

转而东,峰头有元帝殿冠其顶,门东向。

余入叩毕,问所谓南京师者,仍不得也。先是从城中寺观觅之不得,有谓在法界者,故余复迂途至,而岂意终莫可踪迹乎。由殿前东向下,历级甚峻。半里得玉虚殿,亦东向,仍道宫也,两旁危箐回合,其境甚幽。再下,出天王殿。又下半里,有一庵当悬冈之中,深竹罨门,重泉夹谷,幽寂窈窕。

惜皆闭户,无一僧在。又下,始为法界正殿。先人殿后悬台之上,其殿颇整,有读书其中者,而主僧仍不在。乃下,礼佛正殿。甫毕,而顾仆亦从坞中上。东庑有僧出迎,询知南京师未尝至。而仰观日色,尚可行三十余里,遂询道于僧,更从北径为邵甸行。盖杨林为大道,最南而迂;兔儿为中道,最捷而坦;邵甸为北道,则近依梁王,最僻而险。

余时欲观其挈领之势,遂取道焉。

由寺前西南转竹箐中,随坳而南,一里,逾东南冈,出向所来道,遂南下山。一里抵山下,有坞自西北来,即前岭头下瞰重壑之第一层也。由其南横度而西南,二里,过一村,村南始畦塍相属。随塍南下,西行畦中一里余,望见北冈垂尽处,石崖骈沓,其东村庐倚冈上,为灵云山;西有神宇临壑,是为白马庙。神宇之西有坞,自北山回环而成峡,有大溪自峡中东注而出,即前岭头遥瞰之第二层也。

其壑西南,始遥遇粱王最崇峰之下。

盖梁王东 突,耸悬中霄,北分一支,东下为灵云峰,即白马所倚;再北分一支,东峙为法界寺,法界北壑虽与梁王对夹,而灵云实中界焉,故梁王东麓之溪潆注,俱从此出也。其流与东山之巨龙江相似,东西距州城远近亦相似也。溪无桥,涉之,即西上坡。始余屡讯途人,言渡溪而西,必宿大大村,村之东,皆层冈绝岭,漫无村居。

问:“去村若干里?”曰:“三十。”余仰视日色,当已不及,而土人言不妨,速行可至。再问皆然。遂急趋登坡,一里,有负载而来者,再问之,曰:“无及矣。不如返宿为明晨计。”余随之还,仍渡溪,入白马庙。庙敝甚,不堪托宿。乃东过骈沓石崖,从村庐之后,问宿于灵云山僧。是庵名梵虚,僧虽不知禅诵,而接客有礼,得安寝焉。

二十九日晨起,碧天如洗。亟饭。仍半里渡溪,蹑西坡而上。迤逦五里,逾冈脊,东望嘉利泽,犹在足下;西瞰粱王绝顶,反为近支所隐不可见,计其处,正当绝巚之东,此即其支冈也。冈头多中陷之坎,枯者成眢井,潴者成天池。

稍西北,盘冈一里,复西南下。一里,度中洼之底,复西北上,行山南岭坡间。二里,复西南下坞中。其坞自西北崇峰夹中来,中有流泉颇急,循坞西崖东坠,此梁王山东南之流也。有歧路直自坞外东南来,直西北向梁王山东腋去,此杨林往普岸、严章径,余交截之而西。半里,渡西涯急流,复西北蹑冈上,颇峻。

一里,蹑峰头,已正当梁王山之南矣。

西向平行岭头,一里,又西下半里,坞有小水,犹东南流也。

一里径坞,又西上逾岭。半里,复下。其岭南北俱起,崇峰夹之,水已西南行,余以为过脊矣,随之下一里,行峡中。转而南一里,又有水自西北来,同坠壑东注而下嘉利泽。始知前所过夹峰之脊,犹梁王南走之余支也。越水,复西北蹑峻而上,一里半,抵峰头,则当梁王山之西南矣。是峰西南与南来老脊,又夹坑东北下嘉利泽,是峰东北与梁王主峰,亦盘谷东下嘉利泽。从脊上平行而西,一里余,出西坳。半里,始见其脉自南山来者,从此脊之西北下,伏而再起,遂矗峙粱王焉。

粱王山者,按《志》无其名,余向自杨林西登老脊,已问而知之,云在邵甸东北,故余取道再出于此,正欲晰其分支界水之源也。然《志》虽不名梁王,其注盘龙江则曰:“源自故邵甸县之东山、西山。”则指此为东山矣。

其注东葛勒山,则曰:“在邵甸县西北,高三十里,为南中名山,远近诸峰,高无逾此。”则所谓三十里者,又指此为东葛勒山矣。但土人莫谙旧名,困梁王结寨其顶,遂以梁王名之。

《志》无梁王名,未尝无东葛勒名也。其脉自澂江府罗藏山东北至宜良,分支东北走者,为翠峰之支,正支西北走者,由杨林西岭,而北度兔儿关,又北度此而高耸梁王山,横亘于邵甸之北,其东西两角并耸,东垂下临白马溪之西,西垂下临牧养涧之东。

由西垂环而西南为分支,则文殊商山之脉所由衍也;由东垂走而东北为正支,则果马、月狐之脊所自发也。西垂曲抱,而盘龙之源,遂浚滇海;东垂横夹,而嘉利之派,遂汇北盘:宜其与罗藏雄对南北,而共称梁王云。

过脊,渐西降,西瞰夹坞盘窝,皆丰禾芃芃,不若脊东皆重冈荒碛也。一坡西垂夹坞中,上皆侧石斜卧。从其上行,二里,始随坡下坠。一里及坞,有小溪自东南坞中出,越之西行。又半里,有村聚南山下,皆瓦房竹扉,山居中之最幽而整者,是曰大大村。始东西开坞,梁王山西南之水,由坞北西注;余所越南坞之水,截坞而从之。

半里,越村之西,又开为南北之坞,有小水自南来,经西冈下,北合于东坞之水,同破西北峡而下坠,当西出于邵甸之北者也。

路越南来小水,遂西南上坡。盘坡而上,约里许,越其巅。又西下半里,西南涉溪;其溪似南流者。一里,又西逾坡脊,平行坡上。又一里余,始见西坞大开。其坞自北而南,辟夹甚遥,而环峰亦甚密,坞中丰禾云丽,村落星罗,而溪流犹仅如带,若续若断焉。于是陡降西麓,半里抵坞。有村倚麓西而庐,是曰甸头村,即邵甸县之故址也。是村犹偏于坞东;坞北有峰中垂,亦有聚庐其上。其地去嵩明州四十里,重峦中间,另辟函盖。正北则梁王正脊亘列于后,东界即老脊之北走者,西界即分支之南环者。其西北度处,有坳颇平,是通牧漾;东北循梁王山东垂而北,是通普岸、严章;西逾岭,通富民县,东逾岭,即所从来者;惟南坞最远,北自甸头,十里至甸尾。

坞中之水,南至甸尾,折而西南去,路亦逾山而西,遂为嵩明、昆明之界焉。

余既至甸头村,即随东麓南行。一里,有二潭潴东涯下,南北相并,中止有岸尺许横隔之,岸中开一隙,水由北潭注南潭间,潭大不及二丈,而深不可测,东倚石崖,西濒大道,而潭南则祀龙神庙在焉。

潭中大鱼三四尺,泛泛其中。

潭小而鱼大,且不敢捕,以为神物也。甸头之水,自北来流于大道之西;潭中水自潭南溢,流大道之东,已而俱注于西界之麓,合而南去。路则由东界之麓,相望而南。坞中屡过村聚。八里,有小水自东峡出,西入于西麓大溪,逾之。南二里,则甸尾村横踞甸南之坡。有岐直南十里,通兔儿关;正路则由村西向行。一里余,直抵西界之麓,有石梁跨大溪上。逾梁,始随西麓南行。

半里,溪水由西南盘谷而入,路西北向逾岭。一里,登岭头。

一里,下岭西坞中,路复转西南行,大溪尚出东南峡中,不相见也。盖其东老脊,南自宜良,经杨林西岭度而北,一经兔儿关,其西出之峰突为五龙山,则挟汇流塘之水而出松花坝者也;再北经甸尾东,其峰突为祭鬼山,则挟邵甸之水而盘江考。

西出汇流塘者也。于是又西越坞脊,四里,随坞西下。一里,又有水自北峡来,有梁跨之,其势少杀于甸尾桥下水。有村在梁之西,是为小河口,即牧漾之流,南经此而与邵甸之水合,而出汇流塘者也。过村,又西南上岭,盘折山坡者七里,中有下洼之窞。

既而陡下峡中,有小水自西北峡来,渡之,村聚颇盛。村之南,则邵甸之水,已与小河口之流,合而西向出峡,至此复折而南入峡中,是为汇流塘,其潆回之势可想也。从此路由西岸随流入峡,其峡甚逼,夹翠骈崖,中通一水,路亦随之,落照西倾,窈不见影。曲折四里,有数家倚溪北岸,是为三家村。投宿不纳。盖是时新闻阿迷不顺,省中戒 严,故昆明各村,俱以小路不便居停为辞。余强主一家,久之,乃为篝火炊粥,启户就榻焉。

【译文】

二十四日开始我准备出发,偶然进入府治去看寻甸府境地图,从府署出来,看到左边是店铺,店铺中有两个头戴儒冠的人,我询问地图、志书,他们回答说有制好的版,可以印刷。我用不能等的理由辞谢。不一会他们说:“有一部印刷好但没有装订的志书,放在城外家中、”要四百铜钱,我付给他们一半多,过后他们又说:“要等到明天早晨才拿得到。”我没有办法,只好姑且等候他们拿来。听说寻甸府八景中有“北溪寒洞”的景观,在东门外北边的山下,是北溪水所流出的地方,于是独自一人步行前往探访。问遍当地人,没有一个知道,于是返回城里。在城中后街漫步,到了学校以及城陛庙等处所。下午回到寓所写日记。今天天气晴朗但有风。〔城中的市场店铺,和广西府的相似。栗子是用火炒熟才卖。〕

二十五日早晨起床后,去索要志书。那人开始说有两册,后来把没有钉好的拿来,只得到上册,而且还不到全书的一半。我大略地翻阅上册,知道此书不全,查考所说的阿交合溪下游的情况,书中记载的内容刚好和《一统志》相同,只是新增了所谓的凤梧山、双龙潭一类的内容而已。于是把书送还他们,要回原来付的钱,然后吃饭出发。

从西门出城,立即登上西山,山很陡。走了五里,曲曲弯弯地攀登上山顶,而这座山不是主峰山梁。主峰山梁还隔着一道山坞,从西南面的果马山绕着府界往北延伸,然后再往东延伸成月狐山,从其往北越过的山坳中,又往南延伸出一条支脉,横横地屏障在东面,就是我爬的山了。志书称为隐毒山,说山下有泉水叫隐毒泉。原来这座山的西部,和主峰山脉相夹而形成中洼,中洼内是湖泊,比寻甸府南部的湖泊更长、更深;这座山的东部有两股泉水,一股发源于北山,〔现在叫做北溪。〕一股发源于南面,(掉了好几个字)而这座山的南部、北部其实都和主峰山梁相连接。从隐毒山西面往西南下,二里抵达坞中,有个小坑积聚着污水,不是很大。往西在坞中穿行一里半,看到几间草房,靠在南面坡上,是黑土坡哨。再往前有岔道,顺着几山坞往西北走,是通往潘所、金所、魏所的路;往西南上坡是正路,我于是顺正路上坡一里,再朝南翻过这座山冈,冈头有许多晋井深陷下去,草丛遮蔽着它们,不时能听到晋井中有潺潺的水流声。越过山冈往南走了二里多,才开始下坡,子是和西边的湖泊相遇;湖水清澈碧绿、深广,直接冲刷着东边的山麓。道路往南靠近湖边,又转向东然后顺着山麓走。往南走了二里,看到清汪汪的湖水往北转,绕过我所翻越的、布满普井的山冈,往南流到山冈南部,东边紧靠山麓,而西边濒临各所所在的聚落。大概只有西面、北面,在主峰山梁的环绕、包围中,可以就着湖水种田,因而有三个所依托在这里屯守,三个所就是所说的潘所、金所、魏所。〔是以三个土官的姓取名。〕三个所位于湖泊西边,和我顺着走的山麓隔水相望。这个湖泊一名清海子,一名车湖,湖水濒临山麓,清澈可爱,然而在干季湖中有水浅的地方,可以直接从湖中往南走。现在能俯视到各山冈的支脉伸到湖中,湖水曲折迂回地环绕众山,湖面不下儿十里。《一统志》记载湖泊四周都是山的说法是对的,记载湖的周长四里,则不止四里,想来是根据湖泊干涸时而言的。又往南走一里,往东越过一座看得见伸向湖中的山冈,又攀登湖水冲刷的山坡,往南走一里,湖泊的南端到这里结束,于是往西南翻越冈而行。冈不很陡,而横列在东西两边的山峰之间,全是连绵不断的宽阔山坡。从冈上往南走四里,逐渐往南下,忽然听到流水声,就已看到有条细流顺着山冈西边峡谷中的深沟往南流了。有几户人家住在西边山下,是花警哨。才知道其冈是从西部主峰山梁延伸过来的,然后往东耸立为东部界山,又往北延伸而和凤梧山西面的山坳相连,就是隐毒山,其中环绕着很大的洼地,而清海子就形成于洼地之中;往南连绵不断地延伸到河口的北崖,就是尧林山,山前夹着交溪,而果马溪水流入其中。不登这道山冈,就不知道山脉是如此的走向。于是顺着细流往南走,都是在东西两边山峰之间的坡陇上走,有时渡过曲折往西流的溪水、有时越过往西垂下的坡,上上下下都不很高深,然而平坦宽阔的地面得不到水,所以都没能开成田地。而东部的山连绵不断但不陡峭,西部的山高高耸列并且最为雄伟;道路比较靠近东部的山,而溪水都顺着西部的山往南流,这样,从花警哨往下流入果马溪的各条溪流,又是杨林所河流的上源了。往南走了二十五里,才有一个村落,叫羊街子,西部的山到这里才分开,形成峡谷;峡谷两边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其紧凑的排列中又有陡峭的警沟。顺着峡谷进去,是去果渡木朗,并且是从寻甸府去武定府的小路。原来西部的大山,往北走向的一支脉,从西南往东北横列,耸起屏障般的山峰最为高大,如同层层车盖向上簇拥;往南走向的一支脉,也是从西南往东北横列,但排排的峰峦逐渐下降,如同布慢向外斜挂;山势虽然北部高、南部低,而山脉走向其实是从南部往北部重叠,而且其中有一道陡峭的草木丛生的警沟,为通往山上的孔道,这是果马山;而往南往北的河流从这里分界。羊街子的居民住宅较多。又有牛街子,位于果马溪西边的大山下,和羊街子一样是果马溪两岸边的集市,两处都是木密所分兵屯守的地方。大致从花臀哨往南,一直到这里才傍靠河水而有田地。此时正是下午,询问前面路途中能住宿的地方,说一定要到狗街子,狗街子距离羊街子还有三十里路,恐怕来不及走到。路上的人都劝说不要再走,于是就留在羊街子。住进旅店,起草了几则日记。将近傍晚时,忽然出现下雨的意向,半夜听见哗哗的雨声。

二十六日早晨起床,吃过饭后,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北风刮得天气特别寒冷。等了很长时间,实在等不住了才出发。只见平缓的山坡遍布陇冈,把山冈分成东西两边,道路从中往南走,云雾四处弥漫,两边的山脉无边无际、无法看清,而寒风从背后挟带着雨刮过来,像针刺骨,两臂都冻僵了,痛得难以忍受,伞支撑不住。走了十里,逐渐往南下,有溪流从东往西流,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一块块的田地。大概羊街子虽然有田地,因为溪流傍靠西边的山脉,田地和道路还各自分在东西两边。渡过溪流往南走,又上坡,二里,有一个很大的村落,位于道路右面,名间易屯。又往北走一里半,南面的山冈从东边尧林山直直分出往西延伸,西边抵达果马山南端之下,与果马山隔着溪水相对,中间只留下一条间隙,放任果马溪往南流去;果马溪东岸的山,因溪流阻挡而不能往前延伸,于是转北溯流延伸,形成绕臂形状的走向。还有一个村落靠在绕臂状的山脉中,在东边正对着道路,询间当地人,是果马村。从这里就登上南面的山冈,在冈岭上平走二里,这是寻甸府和云南府的分水岭。原来这岭虽然不算很高,但从南部一直横贯、和西部的山峰聚合,大约有十余里长,横着的如同门坎,平平的像堵墙,北部属于寻甸府,南部属于嵩明州,是以这岭脊区分。稍微往南,道路左边的山峰顶上有两层佛寺,从松影中露出来,这时雨大风冷,急忙朝着佛寺奔去。佛寺的前门朝南开,但门紧闭不能进入。从东边的侧门进去,一位老僧人在东边的侧房中烤火,见到客人一点礼仪都不讲。我拜佛后出来,准备离开这里,,个做饭的下等僧人〔法号叫德闻。〕出来挽留我烤火。柴潮湿,点不燃,遍地找枯树枝来烧火,我就着火烤湿衣服,身体才恢复过来,煮栗子,烧茶水吃后,肠胃才转暖。我还将另外带着的饭借滚烫的茶水吃了,时间已过了正午。

断断续续的雨渐渐停了,于是往南下坡。三里,来到坡脚,是杨林所海子西边的山坞。这里离山很远,地势十分开阔,西部是嵩明州背后各道山脉的主峰,东部是罗峰公馆背后的分支山脉,为翠峰山的起始山脊;东西相对,夹成大山谷,湖泊聚汇于其中;山谷南部的杨林所城具有军事要镇的地位,山谷北部尧林山控制着河口。湖泊东边是大路所经过的地区,湖泊西边是去嵩明州要走的地段,但这里竹林树木逐渐茂密起来,反而没有空处可以远眺。大路往东南走,是去狗街子的路;岔路直直地往南走,是去嵩明州的路。当时我听说有个南京的僧人,住在狗街子到青明之间的大路途中,地名叫大一半村,想去拜访他,然后再到嵩明州。于是顺着岔路下到长满竹子的坑中、,走‘里,有条大溪流从西北方绕着往东流,这就是果马溪顺着西部山脉流出峡谷,到这里放开后转向东流的河段。木桥横跨在石袱上,石袱一共三块,木桥分三段横跨在上面而到达河西岸,桥下的水大致与新桥石幢河不相上下。过桥后,便是伸向远方的平整田地,村庄环绕错落,往西南一直走,六里到嵩明州。从田埂上往东南,沿着小路走了二里,经过小‘半村。又走一里,有条大路从东北伸向西南,这是从狗街子去嵩明州的路,路的北面就是大一半村,路的南面财是玉皇阁。进大一半村去拜访南京法师,知法师已暂时住到州城的某个寺庙。〔法师的徒弟当初和我说过此事,我后来就忘了。南京法师的法号叫金山。〕我从大一半村出来就顺大路走,往西南去州城。二里,又有一股溪水从西往东流,其水量比果马溪的一半还小一,但流速较急,一座石拱桥横跨水面。过桥后往西南走,烂泥深陷得特别厉害。从上翠峰山走小路以来,虽然是久雨之后,却免掉了陷入泥泞的痛苦,因为山间小路行人稀少。一上大路,就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所谓的“蜀道”不在重重悬崖中,却在康庄大道上。像这样艰难地又走了三里,一直抵达西边山下,再转往西南走,又一里就进入嵩明州城的北门,稍微转东后再往南走,在州衙前的旅舍留宿。去询问南京僧人,忘记了是哪一个寺庙,没有地方寻找了

二十七日阴云重重密布,虽然没有下雨,没有起雾,但街道仍然潮湿,难以行走。我抱膝而坐,不打算下楼,写信给代理知州张州同,他拒绝不收;又写一张名片投送管州目,他虽然收下却不立即答复。早先,嵩明州的知州是我家乡的钮国藩,〔武进县的举人。〕我刚到云南,他已迁升为饶州别驾,此时往东去就任将近一个月了。州中的两位副职都是南京人,所以我写信向他们借钱,而张州同竟如此不讲情理,我于是后悔因穷困而寄希望于他们的笨拙行为了。这天买到一只野鸭,烹煮来作为食物。

二十八日早晨起床,云层仍然十分浓密,只是东方已经亮开了。我让旅舍主妇准备饮食,顾仆去等候管州目的回信。我于是顺州署西边,踩着潮湿的小路,往北走到城隆庙,城隆庙东面是察院。从正中往北登几级台阶上山,右边是文庙,左边是明伦堂、尊经阁。登上尊经阁,天色非常晴朗,四周的山峰完全显露出来,才清楚地看见满湖的水就位于尊经阁前方。这个湖泊由嵩明州和杨林所共同享有,就是《一统志》所记载的嘉利泽了,其水来源于果马山流出的龙巨江以及白马庙溪,然后往东北流到河口,是北盘江的源头。顺着中间的路再往上走,到文庙背后的窄街、然后往西进去,和文庙前后并列对峙的是宗镜寺。〔宗镜寺修建于唐代天佑年间(904一907)。〕寺庙古朴而且十分空寂,座落在蛇山顶上,蛇山现在称为黄龙山。山小但山上的石头棱角分明,是弥雄山往东延伸的山脉,到这里耸起,而且像锥子一样峙立在州中,州城环绕着这座山,它是州署的后山。〔山上从前小黄蛇多,所以现在用黄龙命名。〕登上这座山,则嵩明一州的形势,全部收在眼里了。

嵩明州原来叫嵩盟。《一统志》记载,州署南面有盟蛮台旧址,是从前汉人和乌蛮、白蛮会盟的地方,而现在改称嵩明了。嵩明州城也是靠山斜绕,城门都不正,城门座向和寻甸府城相似。

从嵩明州的正北面顺着大山谷口往里走,一整天就到普岸、严章,普岸、严章位于寻甸府西部边境,正南面隔着嘉利一泽,与罗峰公馆相对,是杨林所的北部边境;正东面是尧林山,尧林山位于河口的北面,是下游的中流砒柱;正西面翻过山岭,是原来的邵甸县。邵甸县北面的梁王山,是主峰山脉分支的地方,统领着众多的山脉,是嵩明州的西部边境,也是嵩明州与寻甸府、富民、昆明的分界。

嵩明州中部湖水环绕,土地沃美。嵩明州西面的邵甸,南面的杨林所也是土地肥沃,两地从前都设县,而现在都免除了。杨林位于大路边,现在还有所设在那里。

从崇镜寺出来便下山,返回旅店吃饭,但管州目的回音没到。我于是拄着拐杖从南门出城,转往西走,半里来到一座塔下,大路往东南向杨林所伸去,此时我打算从兔儿关走,于是往西南行。走了一里,有人在后面追赶呼叫,是管州目在回帖时备了财物送我,命令差役追到这里,而财物还放在旅店中。于是让顾仆返回去取财物,我从小路往北去法界寺等他。法界寺位于城西北五里处,那里也是弥雄山向东延伸的支脉,突起为高大的山峰。去法界寺的路应当从西门出城,我不时地穿越冈陇,往下经过一道竹林遍布的山坞,走二里就往北上山。顺着坡绕着阶梯往上走,二里,越过一道往东延伸的山梁,看到北坞中有一座山,从最高处往低处下垂,而佛殿庙宇层层叠起,一直从峰顶往下伸去。有顺坞中绕着山坳走的路,也有直达山顶的路,我于是就直登山顶,攀登一里到达。往西看山峰背后,下面有重叠的沟壑,沟壑西北远处有座最高的山峰,像背靠屏风朝见群臣的帝王一样率领群山,群山簇拥环列在它的周围,看起来离得很近,开始我以为是嵩明州的最高峰,却不知道原来它就是梁王山的东面。转向东,峰顶最高处有元帝殿,殿门朝东开。我进殿叩拜完毕,询间所听说的南京法师,仍然没有找到。在这之前我在城中的寺观里寻访而没有找到,有在法界寺的说法,所以我又绕路来法界寺,而哪里想到最终没有一个人知道法师的踪迹呢。从元帝殿前往东下,走过很陡的台阶。半里来到玉虚殿,殿门也是朝东,仍然是道教的庙宇,两旁陡峭的山著环绕聚合,环境非常幽静。再往下走,到天王殿。从天王殿出来又往下走半里,有一座寺庵位于陡冈之中,茂密的竹子掩映庵门,两股泉水夹在山谷中,幽静美好。可惜这些庙宇都是关门闭户,没有一个僧人在。又往下走,才是法界寺的正殿。我先进到正殿背后的高台上面,其殿很整齐,有人在殿中读书,但主持的`僧人仍然不在。于是从高台下去,到正殿里拜佛。刚刚拜完,顾仆就从坞中上来了。东侧的房中有僧人出来迎接,询问后知道南京法师不曾来到法界寺。而抬头观看天色,还能走三十多里,于是向僧人询问道路,改从往北去邵甸的路走。因为从杨林所走是大路,最往南,因而绕路;从兔儿关走是正中的路,最近而且平坦;从邵甸走是北边的路,则靠近梁王山,最偏僻而且险阻难走。当时我想观看梁王山率领群山的气势,就选择走北道。

从法界寺前面往西南转进遍布竹林的山鲁中,顺着山坳往南走,一里,往东南翻过冈,走到先前过来的路上,于是往南下山。一里抵达山下,有道山坞从西北延伸过来,就是刚才从岭头往下看到的第一层重叠沟壑。顺山坞南部横穿过去然后往西南走,二里,经过一个村子,村南才有连接不断的畦田。跟着田埂往南下,在畦田中往西走一里多,看到北冈垂到底部的地方,石崖并列众多,其东面有个村子靠在冈上,叫灵云山;西面有间供奉神灵的房屋,面临沟壑,叫白马庙。白马庙西部有道山坞,沿着北面的山环绕过来而形成峡谷,有条大溪流从峡谷中往东流出去,是刚才在山顶远看的第二层沟壑。其壑西南端,才靠近远处梁王山最高的山峰下面。大概梁王山东部突起,高耸入云,北部分出一支脉,往东垂下去为灵云峰,是白马庙背靠的山;再往北分出一支脉,往东耸立为法界寺所坐落的山,法界寺北部的沟壑虽然夹在梁王山对面,而灵云峰其实位于中部,所以梁王山东麓萦绕的溪流,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这溪流和东山的巨龙江相似,东西两边距离州城的远近也相似。溪流上没有桥,淌水过去,立即往西上坡。当初我多次问过路上遇到的人,说渡过溪流就往西走,一定得住在大大村,从大大村往东走,都是层叠的山冈和陡峭的山岭,四周没有村庄民居。我间:“距离大大村有多少里路?'’回答说:“三十里。”我抬头看天色,估计已经赶不到了,而当地人说不碍事,急行可以赶到。又问,都这样说。于是急急忙忙朝着坡上走,一里,有背着东西过来的人,我又向他问路,他说:“来不及了。不如返回去住下作明天早走的打算。”我跟着他往回走,仍然淌水过溪,进入白马庙。庙很破败,不能寄宿。于是往东经过并列着的众多石崖,顺着村子后面走,去灵云山僧人那里求宿。住宿的庙宇叫梵虚,僧人虽然不懂坐禅诵经,但接待客人很有礼貌,我们得以在庙中安睡。

二十九日早晨起来,碧空如洗。急忙吃饭。仍旧走半里淌水过溪,攀登西坡往上走。曲曲折折地走了五里,翻越冈脊,往东看嘉利泽,仍然在脚下;往西看梁王山最高峰,反而被近处的支脉所挡而不能看到,估计支脉的位置,正处在梁王山最高峰的东边,这里是支脉的分支山冈了。冈头上有很多下陷的坑穴,干的坑穴形成普井,积聚着水的形成天池。稍往西北绕冈走一里,又往西南下。一里,穿过中洼地的底部,又往西北上,在山南面的岭坡上行走。二里,又往西南下到坞中。这山坞从西北高峰的夹缝中伸来,坞中有股泉水流得很急,顺着山坞西边的山崖往东坠落下去,这是梁王山东南边的溪流。有条岔路直直从山坞以外的东南边伸过来,直直往西北梁王山东侧伸过去,这是从杨林所去普岸、严章的小路,我横穿小路往西走。半里,渡过西边的急流,又往西北攀着冈往上走,很陡。一里,爬到峰头,已经正正地处在梁王山的南面了。往西在岭头平平地走,一里,又往西下半里,坞中有条小溪,仍然是往东南流。一里穿出山坞,又往西上,翻过山岭。半里,又下。其岭南面、北面都高高耸起,高峰夹着它,水流已经往西南流,我以为越过岭脊了,顺着岭下一里,在峡谷中行走。转向南走一里,又有水流从西北流来,同样落到沟壑中往东流进嘉利泽,才知道先前翻过的、夹在高峰之中的岭脊,仍然是梁王山往南走向的余支脉。渡过水流,又往西北攀登陡峰而上,一里半,抵达峰顶,于是就处在梁王山的西南边了、这座山峰的西南部和南边延伸过来的主峰山脉之间,又夹着往东北伸到嘉利泽的坑;这座山峰的东北部和梁王山主峰之间,也环绕着往东延伸到嘉利泽的山谷。从山梁上平平往西走,一里多,走出西坳。半里,才看见从南边山延伸来的山脉,顺着这道山梁的西北部延伸下去,低伏之后又耸起,矗立为高大的梁王山。梁王山,考查志书没有这一名称,我过去从杨林所西面攀登主峰山梁,询问后而知道有梁王山了,说位于邵甸东北,所以我取道邵甸而再次走到这里,正是打算弄清楚梁王山各分支山脉划分水道源流的情况。而志书虽然没有记载梁王山名,但书中则注释盘龙江道:“发源于原邵甸县的东山、西山。”那么就指明梁王山是东山了。其注释东葛勒山,厕说:“位于邵甸县西北,山高三十里,是南中地区的名山,远处近处的各座山峰,没有比它高的。,'N仔么所谓三十里高的说法,又指明梁王山是东葛勒山了。只是当地人不熟悉原来的山名,因为梁王在其顶上安营扎寨,于是就叫梁王山。志书没有梁王山名,不见得就没有东葛勒山名。它的山脉从徽江府的罗藏山东北一直伸到宜良县,分往东北走向的一支,是翠峰山脉;往西北走向的主峰山脉,经过杨林所西部的山岭,就往北延伸到兔儿关,再往北延伸到这里而高耸为梁王山,横贯在邵甸北部,其东西两端同时耸起,东边伸下去濒临于白马溪之西,西边伸下去濒临于牧养涧之东。从西边绕向西南,形成分支山脉,是文殊商山所延伸的山脉;从东边走向东北,形成主支山脉,是果马山脊、月狐山脊所延伸的山脉。西边的山脉曲折环抱,而盘龙江的上源,从其中通向滇池;东边的山脉横列两层,而嘉利泽的支流,从其中汇入北盘江;梁王山和罗藏山雄伟地南北对峙,因而一起称作梁王山是适宜的。越过山梁,渐渐往西下坡,往西俯视狭坞中的盘窝,全都是稠密的庄稼,非常茂盛,不像山梁东面全都是层层的山冈和荒石。一道坡往西垂下狭坞中,坡上都是石头斜躺着。从坡上走,二里,才随着坡往下走。一里来到坞中,有条小溪从东南山坞中流来,渡过小溪往西走。又半里,有个村庄位于南面山下,房屋都是瓦顶竹门,是山间民居中最幽雅而整齐的村庄,名大大村。这里是朝东西敞开的山坞,梁王山西南面的水,从山坞北面往西流;我刚才所渡过的南边坞中流出的水,横穿此坞而跟随往西流。半里,走到大大村西面,又有南北走向的山坞,有条小河从南边流来,经过西冈下,往北汇合到东坞的河流中,一齐往西北穿过峡谷后往下坠落,应当是向西流出邵甸北面。道路越过南边流来的小河,就往西南上坡。绕着坡往上走,大约一里多,翻越坡顶。又往西下半里,往西南渡过溪流;这条溪流好像是往南流。一里,又往西翻越坡脊,平平地在坡上行走。又一里多,才看到十分开阔的西坞。其坞从北往南走向,两边离得很远,而环绕山坞的群峰也更密,坞中长满茂盛的庄稼,村庄星罗棋布,而溪流仅仅犹如飘带,断断续续在坞中流过。于是从坡顶很快下到坞西的山麓,半里来到坞中。有个村庄靠着山麓西边,名甸头村,是邵甸县的旧址。这个村庄还位于坞中偏东;山坞北边有座山峰正正的直立,山峰上也有村子。这片山坞距离嵩明州四十里,在重重山峦中间,另外开辟了一块天地。山坞正北面是横列的梁王山主峰山脉背后,东部是主峰往北延伸的山脉,西部是往南环绕的分支山脉。山坞西北部的道路经过的地方,有块很平的山坳,是去牧漾的通道;东北部顺着梁王山东边往北走,通往普岸、严章;往西翻越山岭,通往富民县;往东翻越山岭,是我来时的路;而往南山坞延伸得最远,北边起自甸头,十里到甸尾。山坞中的河水,往南流到甸尾,转向西南流去,道路也越过山往西走,就是嵩明州与昆明的分界。

我来到甸头村后,就顺着东边的山麓往南走。一里,有二潭水积聚在东边山下,两个水潭南北并列,中间只有一尺多宽的堤岸横隔着,堤岸中部开通一条间隙,水从北潭注入南潭中,潭面不到两丈宽,但深不可测,东靠石崖,西临大路,而潭南面有座祭龙的神庙。〔潭中的鱼有三四尺长,自由地在潭中浮游。水潭小而鱼大,而且不敢捕捞,认为是神物。〕甸头的河水,从北往南顺大路西边流;潭中的水从潭里溢出后向南顺大路东边流,不久路两边的水都流到山坞西麓,汇合起来往南流去。大路是沿着山坞东麓,与河流相望而朝南走。在山坞中多次经过村落。八里,有条小溪从东边峡谷流出,往西流入西麓的大河里,过小溪。往南走二里,甸尾村横着坐落在山坞南面的坡上。有条岔道直直往南走,十里到兔儿关;正路则从甸尾村往西走。一里多,直接抵达西麓,有座石桥横跨在邵甸河上。过桥,于是顺着西麓往南走。半里,河水从西南方绕着山谷流进山,道路朝西北越过岭。一里,登上岭头。一里,下到岭西边的坞中,路又转朝西南走,邵甸河还在东南边的峡谷中,看不到了。原来山坞东部的主峰山脉,南端起自宜良,经过杨林所西部的山岭后往北延伸,一过兔儿关,其往西延伸出去的山峰耸立为五龙山,于是夹着汇流塘水而延伸到松花坝;再往北延伸,经过甸尾村东部,其峰耸立为祭鬼山,于是夹着邵甸之水往西流入汇流塘。从这里又往西越过坞脊,四里,顺着坞往西下。一里,又有一股水从北边峡谷流来,水上有桥横跨,水势稍微小于甸尾桥下的水。有个村庄坐落在桥西面,这是小河口,就是牧漾水往南流到这里后与邵甸之水汇合,然后流向汇流塘的那条水。过了小河口村,又往西南上岭,环绕着山坡走了七里,途中有下洼的小 穴。紧接着,山路陡下峡谷中,有条小河从西北峡谷中流来,渡过小河,有个较大的村庄。村庄的南部,则是邵甸的水已经和小河口水汇合,往西流过峡谷,流到这里又折向南流进峡谷,这就是汇流塘,曲折盘绕的形势可以想见。从这里开始路从汇流塘西岸顺着水流进入峡谷,这座峡谷很陡,两旁青山耸列,中间流过一条河,道路也跟水流走,落日的余辉从西边斜照进来,山谷幽深看不见日影。曲曲折折走了四里,有几家人傍靠在河流北岸,这是三家村。进村投宿而没有人家接纳。大概这时刚刚闻知阿迷州叛乱,省里戒 严,所以昆明地区的各个村庄,都以小路边不方便住宿为借口拒绝投宿。我强求一家的主人,很久,池才为我升火做饭,开门让我就寝。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6:滇游日记文言文翻译

滇游日记文言文翻译

【原文】

十七日晨起,雨色霏霏。饭而行,泥深及膝,出门即仆向前摔倒。北行一里,有水自东南坞来,西向注峡而去,石桥跨之。为绿生桥。过桥,行坞中一里,北上坡。遵坡行八里,东山始北断成峡,水自峡中西出,有寨当峡而峙,不知何名。余从西坡北下,则峡水西流所经也。坡下亦有茅舍数家,为往来居停之所,是曰大河口。河不甚巨,而两旁沮洳特甚,有石梁跨之,与绿生同,其水势亦与绿生相似。过桥北行,度坞。

坞北复有山自东北横亘西南,一里陟其坡,循之东向行。三里,越坡东下。坞中沮洳,有小水自北而南入大河。溪上流有四五人索哨钱于此,因架木为小桥以渡。见余,不索哨而乞造桥之犒,余畀以二文,各交口称谢。既渡,半里,余随车路东行,诸人哄然大呼,余还顾,则以罗平大道宜向东北,余东行为误故也。亟还从东北半里,复上坡东行,于是皆荒坡遥陇,夙雾远迷,重茅四塞。十五里,东逾冈,始望见东北冈上有寨一屯,其前即环山成洼,中有盘壑,水绕其底而成田塍,四顾皆高,不知水从所出。从冈东下一里,越坞中细流。

其坞与流,皆自南而北,即东通盘壑者。

又东上一里,循壑之南脊行,与所望北冈之寨正隔坞相对矣。

又逾东冈稍下一里,则盘壑之东,有峡穿陇中而至,其峡自东南大山破壁而至者。峡两崖皆亘壁,其上或中剖而成峡,或上覆而成梁,一坞之中,倏断倏续,水亦自东南流穿盘壑,但壑中不知何泄。时余从石梁而度,水流其下,不知其为梁也。

望南北峡中水,一从梁洞出,一从梁洞入。乃从梁东选石踞胜,瞰峡而坐。睇其下,如连环夹壁,明暗不一,曲折透空,但峡峭壁削,无从下穿其穴耳。于是又东,愈冈坞相错,再上再下。

八里,盘岭再上,至是夙雾尽开,北有削崖近峙,南有崇岭遥穹。

取道其间,横陟岭脊,始逼北崖,旋向南岭。

二里,复逾高脊,北转东下。二里,有茅当两峰峡间,前植哨竿,空而无人,是曰张飞哨,山中之最幽险处也。又东下三里,悬壑深阒qù沉寂无声,草木蒙密,泥泞及膝,是名偏头哨。

哨不见居庐,路口止有一人,悬刀植枪而索钱,余不之与而过。此哨之南即南穹崇岭,罗平贼首阿吉所窟处,为中道最险,故何兵哨守焉;又名新哨,而师宗界止此矣。过哨,又东上岭。岭更峻,石骨棱厉。二里跻其巅,是为罗平、师宗之分界,亦东西二山之分界也。

岭重山复,上下六十里,险峻为迤东之冠。其山盖南自额勒度脉,分支北下,结成崇岭,北度此脊而为白腊、束龙,而东尽于河底、盘江交会处者也。从岭上东向平行,其间多坠壑成穽jǐng同“阱”,小者为眢井即枯井,大者为盘洼,皆丛木其中,密不可窥,而峰头亦多树多石,不若师宗皆土山茅脊也。

平行岭上五里,路左有场,宿火树间,是为中火铺,乃罗平、师宗适中之地。当午,有土人担具携炊,卖饭于此,而既过时辄去,余不及矣,乃冷餐所携饭。又东一里,渐下。又一里,南向下丛中。其路在箐石间,泥泞弥甚。一里,遂架木为栈,嵌石隙中,非悬崖沿壁,而或断或续,每每平铺当道,想其下皆石孔眢井,故用木补填之也。

又东下一里,始出峡口。

回顾四壑,崇岭高恳,皆丛箐密翳,中有人声,想有彝人之居,而外不能见。东眺则南界山冈平亘,北界则崇峰屏立,相持而东。于是循北坡东行。三里,复北上坡,直抵北界峰腰,缘之。三里,峰尽东下,有坞纵横,一坞从北峡来,一坞从东峡来,一坞从西峡来,一坞向东南去。

时雨色复来,路复泥泞,计至罗平尚四十里,行不能及,闻此中有营房一所可宿,欲投之。四顾茫无所见,只从大道北转入峡,遂缘峡东小岭而上。一里,忽遇五六人持矛挟刃而至,顾余曰:“行不及州矣。”予问:“营房何在?”曰:“已过。”“可宿乎?”曰:“可。”遂挟余还。盖此辈即营兵。乃送地方巡官过岭而返者。仍一里,下山抵坞中,乃向东坞入。半里,抵小峰之下,南向攀峰而上,峻滑不可着足。

半里登其巅,则营房在焉。营中茅舍如蜗,上漏下湿,人畜杂处。其人犹沾沾谓予:“公贵人,使不遇余辈,而前无可托宿,奈何?虽营房卑隘,犹胜彝居十倍也。”彝谓黑、白彝与儸儸。余颔之。索水炊粥。峰头水甚艰,以一掬濯足而已。

十八日平明,雨色霏霏。余谓:“自初一漾田晴后,半月无雨。恰中秋之夕,在万寿寺,狂风酿雨,当复有半月之阴。”营兵曰:“不然。予罗平自月初即雨,并无一日之晴。

盖与师宗隔一山,而山之西今始雨,山之东雨已久甚。乃此地之常,非偶然也。“余不信。饭后下山。

饭以笋为菜。笋出山箐深处,八月正其时也。泞滑更甚于昨,而浓雾充塞,较昨亦更甚。一里,抵昨所入坞中,东北上一里,过昨所返辕处。

又一里,逾山之冈,于是或东或北,盘旋岭上。

八里稍下,有泉一缕,出路左石穴中。其石高四尺,形如虎头,下层若舌之吐,而上有一孔如喉,水从喉中溢出,垂石端而下坠。

喉孔圆而平,仅容一拳,尽臂探之,大小如一,亦石穴之最奇者。余时右足为污泥所染,以足向舌下就下坠水濯之。行未几,右足忽痛不止。

余思其故而不得,曰:“此灵泉而以濯足,山灵罪我矣。

请以佛氏忏法解之。如果神之所为,祈十步内痛止。“及十步而痛忽止。

余行山中,不喜语怪,此事余所亲验而识之者,不敢自讳以没山灵也。从此渐东下,五里抵一盘壑中,有小水自北而南,四围山如环堵,此中洼之底也,岂南流亦透穴而去者耶?又上东冈,二里逾冈。又东下一里,行坞中者三里,有小水自西北向东南,至是始遇明流之涧,有小桥跨之。既度,涧从东南去,路复东上冈。三里,逾冈之东,始见东坞大辟,自南而北。东界则遥峰森峭,《志》称罗庄山。骈立东南;西界则崇巚巍峨,《志》称白蜡山。屏峙西北。东北又有一山,土人称为束龙山。横排于两界缺处,而犹远不睹罗平城,近莫见兴哆啰也。

兴哆啰即在山下,以岭峻不能下瞰耳。

又东,稍下者二里,峻下者一里,遂抵坞中,则兴哆罗茅舍数间,倚西山东麓焉。

从此遂转而北行坞中。

其坞西傍白蜡,东瞻罗庄,南去甚遥,则罗庄自西界老脊分枝而东环处也。

坞中时有土冈自西界东走,又有石峰自东界西突。路依西界北行,遥望东界遥峰下,峭峰离立,分行竞颖,复见粤西面目。盖此丛立之峰,西南始于此,东北尽于道州,磅礡数千里,为西南奇胜,而此又其西南之极云。过兴哆啰北,一重土冈东走,即有一重小水随之。想土冈之东,有溪北注,以受此诸水。数涉水逾冈,北五里,望西山高处有寨,聚居颇众,此儸儸寨也。又北二里,有池在东冈之下,又北二里,有池在西冈之下,皆冈坞环转,中洼而成者。

又北三里,有水成溪,自西而东向注,甚急,一石粱跨之,是为鲁彝桥,桥下水东南数里入穴中。

越桥北,始有夹路之居。又北半里,有水自西而东注,其水不及鲁彝之半,即从上流分来,亦东里余而灭,亦一石梁跨之。二水同出于西门外白蜡山麓龙潭中,分流城东南而各坠地穴,亦一奇也。桥之南,始有盈禾之塍。又北半里,入罗平南门。半里,转东,一里,出东门,停憩于杨店。是日为东门之市。既至而日影中露,市犹未散,因饭于肆,观于市。

市新榛子、薰鸡葼还杨店,而雨濛濛复至。

时有杨婿姜渭滨者,荆州人,赘此三载矣,颇读书,知青乌术,询以盘江曲折,能随口而对,似有可据者。先是余过南门桥,有老者巾服而踞桥坐,见余过,拉之俱坐。予知其为土人,因讯以盘江,彼茫然也。彼又执一人代讯,其人谓由澂江返天上,可笑也。渭滨言:“盘江南自广西府流东北师宗界,入罗平之东南隅罗庄山外,抵八达彝寨会江底河,经巴泽、河格、巴吉、兴龙、那贡,至坝楼为坝楼江,遂东南下田州。不北至黄土坝,亦不至普安州。”第坝楼诸处与普安界亦相交错,是南盘亦经普安之东南界,特未尝与东北之北盘合耳。

罗平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旧名罗雄,亦土州也。万历十三年,土酋者继荣作乱,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临元道文作率万人由师宗进,夹攻平之,改为罗平。明年,继荣目把董仲文等复叛,羁知州何倓。文作以计出之,复率兵由师宗进,讨平之。今逐为迤东要地。

罗平州城西倚白蜡山下,东南六十里为罗庄山,东北四十里为束龙山。

有水自白蜡麓龙潭出,名鲁彝河,东环城,南出鲁彝桥,而东入地穴。其北有分流小水亦如之。此内界之水也。其西有蛇场河,自州西南环州东北,抵江底河,俱在白蜡、束龙二山外。其东南有盘江,自师宗东北入境,东南抵八达,俱在罗庄山外。此外界之水也。

州城砖甃颇整。州治在东门内,俱民,惟东门外颇成阛阓. 西南二门,为贼首官霸、仲家巢,在正南八十里乌鲁河师宗界。阿吉儸儸,在州西南七十里偏头南大山下。二寇不时劫掠,民不能居。

白蜡山,在城西南十余里,顶高十余里,其麓即在西门外二里。上有尖峰,南自偏头寨,北抵州西北,为磨盘山过脉,而东又起为束龙山者也。此山虽晴霁之极,亦有白云一缕,横亘其腰如带围,为州中一景。

束龙山,在城东北四十里。者继荣叛时,结营其上为巢窟,官兵攻围久之,内溃而破。今其上尚有二隘门。

罗庄山,在城东南六十里。其山参差森列,下多卓锥拔笋之岫,粤西石山之发轫开始也。

罗平州东至广南八达界二百里,西南至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南至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西南至陆凉蛇场河界一百里,西北至旧越州界发郎九十里,北至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东北至亦佐县、黄草坝二百里。

罗平州正西与滇省对,正东与广西思恩府对,正北与平彝卫对,正南与广西府永安哨对。

十九日坐雨逆旅,阅《广西府志》。

下午,有伍、左、李三生来拜。

二十日雨阻逆旅。

二十一日亦雨阻逆旅。

二十二日早犹雨霏霏,将午乃霁。浣濯污衣,且补纫之。下午入东门,仍出南门,登门外二桥,观鲁彝河。询之土人,始知其西出白蜡山麓龙潭,仍东入地穴者也。还入南门,上城行,抵西门。望白蜡山麓,相去仅三里,外有土冈一层;回之,鲁彝发源,即从其麓透穴而西出者也。稍北,即东转经北门。其西北则磨盘山峙焉,为州城来脉。城东北隅汇水一塘,其下始有禾畦,即东门接壤矣。其城乃东西长而南北狭者也。

二十三日晨起,阴云四布。饭而后行。其街从北去,居民颇盛。

一里,出北隘门,有岐直北过岭者,为发郎道,其岭即自西界磨盘山转而东行者。板桥大道,从岭南东转东北向行。

十里,有村在北山之下,曰发近德。

其处南开大坞,西南即白蜡,东南即大堡营山。大堡营之南,一支西转,卓起一峰,特立于是村之南,为正案。其南则石峰参差遥列,即昨兴哆啰所望东南界山也。又东,屡有小水南去,渡之。东五里,有石峰突兀当关。北界即磨盘东转之山,南界即大堡山诸石峰,相凑成峡,而石峰当其中,若蹲虎然。由其东南腋行,南界石山森森成队南去,而路渐东北上。五里出当关峰之东,其东垂有石特立,上有斜骞向旁斜出高高伸展之势,是曰金鸡山,所谓“金鸡独立”也。又东一里,一洞在南小峰下,时雨阵复来,避入其中,饭。又东三里,东上峡脊。其脊即磨盘山东走脉,至此又度而南,为大堡营东山者也。一里,逾脊之东,其上有岐南去,不知往何彝寨。脊东环洼成坞,有小水北下,注东南坞中,稻禾盈塍。有数家倚北峰下,曰没奈德。东峰下有古殿二重,时雨势大至,趋避久之。乃随水下东南峡,峡逼路下,两旁山势,仍觉当人面而起。东行峡中二里,有水自峡南洞穴出,与峡水同东注。

又一里,有小石梁跨溪,逾之。从溪南东行,一里,溪北注峡,路东逾冈。一里余,有坞自西北来,环而南,其中田禾芃彧péngyù茂盛,村落高下。东二里,有数十家夹路,曰山马彝,亦重山中一聚落也。于是又东北一里,石峰高亘,逾其南坡,抵峰下。又东南一里,有塘在山坞,五六家傍坞而栖,曰挨泽村。

又东北二里,为三板桥。数家踞山之冈,其桥尚在冈下。时雷雨大至,遂止于冈头上寨。

二十四日主人炊饭甚早,平明即行。雨色霏霏,路滑殊甚。下坡即有小石梁,其下水亦不大,自西而东注,乃出于西北石穴,而复入东北穴中者。其桥非板而石,而犹仍其旧名。

桥南复过一寨,乃东向行坡间。

二里,有歧当峡:从东北者,乃入寨道;从直东者,为大道,从之。直东一里,登冈上。

其北有坞在北大山下,即寨聚所托,中有禾芃芃焉。

冈南小石峰排立冈头,自东而西,遂与北山环峙为峡。

入峡,东行四里,逾脊北上,半里入其坳。其北四峰环合,中有平坞,经之而北,西峰尤突兀焉。北半里,又穿坳半里,复由峡中上一里,直抵北巨峰下。其峰耸亘危削,如屏北障。其西有坞下坠北去,其中箐深雾黑,望之杳然。路从峰南东转,遂与南峰凑峡甚逼。披隙而东半里,其东四山攒沓,峰高峡逼,丛木蒙密,亦幽险之境也。遂循南峰之东,南向入坞,半里,乃东南上。半里,逾冈脊而东,其东有坞东下,路从冈头南向行。一里,复出南坳。其坳东西两峰,从冈脊起,路出其侧,复东向行。三里,始稍降而复上。于是升降曲折,多循北岭行,与南山相持成坞。六里,路从坞而东。又五里,稍上逾坳,南北峡始开。再东盘北岭之南三里,始见路旁余薪爂灰,知为中火之地。从其东一里下峡,始得石路,迤逦南向。平行下二里,俯见南坞甚沓。循北岭东向行一里,忽闻溪声沸然。又南下抵坞中,一溪自东而西,有石梁跨之,溪中水颇大而甚急。四顾山回谷密,毫无片隙,不知东北之从何来,不知西南之从何泄,当亦是出入于窍穴中者。欲候行人问之,因坐饭桥上。久之不得过者,乃南越桥行。仰见桥南有歧蹑峰直上,有大道则溯溪而东。

时溪涨路渰yān掩盖,攀南峰之麓行。念自金鸡山东上,一路所上者多,而下者无几,此溪虽流坞中,犹是山巅之水也。东一里,循南峰东麓,转而南。隔坞东望,溪自东北峡中破崖而出,其内甚逼。路舍之南,半里,复循南峰南麓,转而西向入坞。一里,坞穷,遂西上岭。一里,逾岭头,始见有路自北来。合并由岭上南去;此即桥南直上之岐,逾高岭而下者,较此为迳直云。由岭南行,西瞰坞甚深,而箐密泉沸,亦不辨其从何流也。又南二里,转而东,循北岭南崖东向行,亦与南山下夹成坞,下瞰深密,与西坞同。东五里,其坞渐与西坞并,始知山从东环,坞乃西下者。又东向逾冈,东北一里,度一脊,其脊东西度。

从其东复上岭,一里,则岭东有坞南北辟。乃北转循西山行坞上,一里,坞穷。从坞北平转,逾东岭之东,共二里,有数家在路北坡间,是曰界头寨,以罗平村落东止于此也。又东行冈上二里,再上岭一里,逾而东,则有深峡下嵌,惟闻水声汹涌,而不见水。从岭上转而南行,东瞰东界山麓,石崖悬削,时突于松梢箐影中,而不知西界所行之下,其崖更耸也。南行一里,始沿崖南下。又一里,仰见路西之峰,亦变而为穹崖峭壁,极危峻之势焉。从此瞰东崖之下,江流转曲,西南破壁去;隔江有茅两三点,倚崖而居。乃东向拾级直下,一里,瞰江甚近,而犹未至也。转而北,始见西崖矗立插天,与东崖隔江对峙。其崖乃上下二层,向行其上,止见上崖而不得下见,亦不得下达,故必迂而南,乃得拾级云。

北经矗崖下半里,下濒江流,则破崖急涌,势若万马之奔驰,盖当暴涨时也。其水发源于师宗西南龙扩北,合陆凉诸水为蛇场河,由龙甸及罗平旧州,乃东北至伊泽,过束龙山后,转东南抵此,即西南入峡,又二百里而会八达盘江者也。罗平、普安以此江为界,亦遂为滇东、黔西分界焉。

有舟在江东,频呼之,莫为出渡者。薄暮雨止,始有一人出曰:“江涨难渡,须多人操舟乃可。”不过乘急为索钱计耳。又久之,始以五人划舟来,复不近涯,以一人涉水而上,索钱盈壑,乃以舟受,已昏黑矣。雨复淋漓,截流东渡,登涯入旅店。店主人他出,其妻黠而恶,见渡舟者乘急取盈,亦尤而效之,先索钱而后授餐,餐又恶而鲜xiǎn少,且嫚亵轻慢余,盖与诸少狎而笑余之老也。此妇奸肠毒手,必是冯文所所记地羊寨中一流人,幸余老,不为所中耳!

江底寨乃儸儸;只此一家歇客,为汉人。

其人皆不良,如儸儸之要渡,汉妇之索客,俱南中诸彝境所无者。其地为步雄属,乃普安十二营长官所辖也。土酋龙姓。据土人曰:“今为侬姓者所夺。”步雄之界,东抵黄草坝二十里,西抵此江六十里,南抵河格为广南界一百余里,北至本司十二营界亦不下三四十里,亦平原中一小邑也。

【译文】

十七日早晨起床,雨色霏霏。饭后出发,泥浆深陷到膝盖,出门就摔倒。往北走一里,有河水从东南边的山坞中流来,向西边的峡谷中流去,一座石桥横跨在河上,叫绿生桥。过桥后,在坞中走了一里,往北上坡。顺着坡走八里,东边的山才从北面断开,形成峡谷,河水从峡谷中向西流出,有村寨坐落在峡谷里,不知叫什么名称。我顺着西面的山坡往北下,就是峡谷水流向西经过的地方。坡下也有好几间茅草屋,是来往行人停留休息的场所,这里叫大河口。河流不太大,但河流两边的地特别低湿,一座石桥横跨在河流上,和绿生桥一样,水势也和绿生桥的相似。过桥后往北走,穿越山坞。坞北又有一座山从东北横贯西南,走一里后上坡,顺着山坡往东走。三里,翻过山坡往东下。

坞中低洼潮湿,有条小溪从北往南流入大河。小溪上游有四五个人在那里索要哨钱,因而搭根木头作为小桥让人过溪。这几个人见到我,没有索要哨钱而索要造桥的酬劳钱,我给了两文铜钱,他们众口同声地道谢。过桥后走半里,我顺着车路往东走,这几个人乱哄哄地大叫,我转身询问,原来是去罗平州的大路应该向东北走,我往东走错了。我急忙返回来往东北走半里,又上坡朝东走,从这里起都是荒坡遥陇,晨雾从远方弥漫过来,重重的茅草遍布四周。走了十五里,往东翻越山冈,才看到东北冈上有个村寨,村寨前是山环围而形成的洼地,洼地中间有盘壑,溪水流绕过洼地底部而形成土埂,洼地四周都是高地,不知道水从哪里流出去。顺着山冈往东下一里,越过坞中的细流。这道山坞和细流,都是从南往北走向,和东边的盘壑是相通的。又往东上一里,顺着盘壑南面的山脊走,和所看到的北冈村寨正好隔坞相对了。

又翻越东冈,逐渐往下走一里,是盘壑的东面,有道峡谷是从土陇中穿过来,这道峡谷从东南大山破壁而来。峡谷两边的山崖都是连绵的峭壁,壁上有时从中间剖开而形成峡沟,有时从上面覆盖而形成桥梁,一坞之中,峡沟时断时续,水流也从东南穿过盘壑,只是不知道怎样从盘壑中流出去。当时我从石桥上走过,水在桥下流,却不知道是桥。看到南北峡谷中的水,一股从桥洞中流出,一股流入桥洞。于是在石桥东面挑选能览胜的地方,俯瞰着峡谷而坐。从侧面往下看,洞穴像连环夹壁,明暗不一,曲折透空,只是峡谷陡峭,崖壁如削,无法下去钻这些洞穴。于是又往东走,更是冈坞互相交错,两上两下。走了八里,又盘岭而上,到这时晨雾才完全散开,北面有刀削般的石崖就近峙立,南面有崇山峻岭远远隆起。取道南北之间,横攀岭脊,刚走近北面的石崖,马上又转向南面的崇岭。二里,又越过高高的山脊,转北后往东下山。二里,有茅草房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里,房前设有哨竿,但空无一人,这黑叫张飞哨,是山中最僻静、最险要的地方,又往东下三里,又高又陡的沟壑十分寂静,复盖着丛密的草木,泥浆陷到膝盖,这里名偏头哨。偏头哨看不到有住房,只是在路口有一个人,挎刀拄枪地索要钱,我没有给钱就过去了。哨南就是隆起在南面的崇山峻岭,罗平州土匪头子阿吉的巢穴就在这里,是途中最险要的地方,所以何天衙的军队守在这里;偏头哨又叫新哨,师宗州州界到此为止了。过了哨,又往东上岭,岭更陡,岭上的石头棱角突出。走二里登上岭巅,这里是罗平州、师宗州的分界,也是东部山、西部山的分界。〔山岭重重叠叠,_上上下下有六十里,险峻的程度堪称滇东第一。〕其山南起自越过额勒哨的山脉,分出一支往北延伸,聚结为崇山峻岭,再往北越过这座山脊,为白腊山和束龙山;然后往东延伸到河底河、盘江交汇之处结束。

从岭上向东平行,途中有很多坠壑形成的弈,小的是普井,大的是盘洼,其中都长满了草丛树木,因草木稠密而不能窥探,并且峰头上也是树多石多,不像师宗州都是土山和茅草脊。在岭上平走五里,路的左边有块平地,住宿做饭处在树林中,这里叫中火铺,正好位于罗平州、师宗州之间。到中午时,有当地人肩挑手提炊具到这里卖饭,但时辰一过就离去,我没有赶上,于是吃自己携带的冷饭。又往东走一里,逐渐下山。又一里,往南下到草丛中。道路在警沟石间,泥泞得更加厉害。一里,就有架木头修成的栈道,嵌在石缝中,而不是悬空山崖、攀缘峭壁,因而时断时续,常常平铺在路上,想来栈道下面都是石孔、普井,所以用木头来填补道路。又往东下一里,才出到峡口。回头看西边的沟壑,崇山峻岭悬在空中,全都复盖着丛丛密密的竹林,其中有人声,想来有彝人的房屋,但外面看不见。往东眺望则南部山冈平缓,北部高山耸立如屏,互相对峙着向东延伸。从这里顺着北坡往东走。三里,又往北上坡,直达北部峰腰,顺着峰腰走。三里,走完山峰往东下,有丛横交错的山坞,一道从北峡伸过来,一道从东峡过来,一道从西峡过来,一道往东南边伸过去。这时天又下雨,道路更加泥泞,估计到罗平州还有四十里,走不到了,听说此处有一所营房能够住宿,想去投宿。环顾四周,雨雾茫茫,一无所见,只好顺着大路往北转入峡谷,然后顺着峡谷东面的小岭往上走。一里,忽然遇到五六个手持长矛大刀的人走过来,他们看着我说:“走不到罗平州了。”我问道:“营房在什么地方?'’他们说:“已经过了。”我又问:“可以住宿吗?”他们说:“可以。”于是就带着我往回走。原来他们就是军营的士兵,才送地方巡查官员过岭回来。

仍旧走一里,下山来到坞中,于是向东走进山坞。半里,到达一座小峰之下,向南往上攀登,路又陡又滑,难以落脚。攀登半里到达峰顶,营房就在顶上。营中的茅草屋像蜗牛壳一样,上漏下湿,人畜混杂居住。那几个士兵还沾沾自喜地对我说:“您是贵人,假如没遇上我们,而前面无处投宿,又怎么办呢?营房虽然低矮狭窄,还是此彝人家强十倍。”〔彝人指黑彝、白彝和锣锣。〕我点头同意。找水煮粥。峰顶上用水很艰难,用一捧水洗洗脚而已。十八日天亮时,雨色霏霏。我说:“从初一在漾田时天晴后,半个月无雨。恰好中秋之夜,在万寿寺时,狂风酿成雨,应当又有半个月的阴天了。”军营士兵说:“不是这样。我们罗平州从月初就下雨,至今没晴过一天。因为和师宗州隔一座山,山西边至今才下雨,山东边已经下了很久。这是此地的常情,并非偶然。”我不相信。吃过饭下山。〔饭用竹笋做菜。竹笋出产于山警深处,八月正是吃竹笋的季节。〕路比昨天更烂、更滑,而且浓雾迷漫,也比昨天更厉害。一里,来到昨天所进入的坞中,往东北上一里,经过昨天折转往回走的地方。又一里,越过山冈,从这里便时而向东,时而向北,在岭上盘旋。走了八里逐渐往下,有一缕泉水,从路左边的石洞中流出。这块岩石四尺高,形状像虎头,岩石下层像老虎吐出的舌头,而上面有一个喉咙般的圆孔,泉水从喉孔中溢出,流到石端后往下淌。喉孔圆而平整,只能容进一拳,整支手臂探进去,前后大小一致,真是最奇异的石洞。当时我右脚沾染了污泥,我就把脚伸到下面,就着淌下来的泉水洗脚。走了没多远,右脚忽然疼痛不止。我思考痛因而不得其解,便说:“这是灵泉却用来洗脚,山灵惩罚我了。请允许我用佛教的忏法解脱惩罚。如果真是神灵所作所为,祈求十步以内止住疼痛。”走到第十步时疼痛忽然止住。我在山中行走,不喜欢谈论神怪,这是我亲身体验和见识的事,不敢因自己忌讳而埋没山神显灵。从这里逐渐朝东下山,走五里来到一片盘壑中,有条小河从北向南流,四周的山如同墙壁环绕,这是中洼地的底部,难道往南的流水也是钻洞而去吗?又攀登东边的山冈,二里越过山冈。再往东下一里,在坞中走三里,有条小溪从西北流向东南,到这里才遇到露出地表的涧水,一座小桥横跨在上面。过了桥,洞水向东南淌去,道路仍然往东上冈。三里,翻到山冈东面,方才看到的东边山坞十分开阔,从南到北走向。山坞东部是陡峭森然的远峰,〔志书称为罗庄山〕并列着耸立在东南方;西部则是巍峨的崇山峻岭,〔志书称为白蜡山〕屏风般地屹立在西北方。东北部还有一座山,〔当地人称为束龙山〕横列在东西部之间的空缺处,可是远处仍然看不到罗平州城,近处看不见兴哆锣寨。〔兴哆哆寨就在山下,因为山岭高峻而不能俯身往下看。〕又往东走,缓缓一「了二里.陡陡地下了一里,于是抵达坞中,兴哆锣的数间茅草房就傍靠在西山东麓。

从这里转朝北顺山坞行走。山坞西靠白蜡山,东望罗庄山,南边延伸很远,是罗庄山从西部分出的支脉向东环绕之处。坞中时常有土冈从西向东伸去,还有石峰从东部向西突起。道路顺着西边往北走,遥望东边远峰之下,峻峭的山峰分开耸立,排列成行,脱颖争异,又呈现出广西的风貌。大致这一类丛林般耸立的山峰,西南从这里开始出现,东北到道州结束,气势磅礴地分布在数千里之内,是西南地区的奇妙景观,而这里又是这胜景的西南极边了。经过兴哆呷后往北走,上冈向东延伸一层,就有一条小河随冈东流。想来土冈东边,有向北流的河川,以便接纳这一道道的小河水。数次渡过小河、翻越土冈,往北走五里,看到西山高处有村寨,聚居的人家较多,是锣锣村寨。又往北走二里,东边冈下有池塘,再往北走二里,西边冈下也有池塘,都是冈坞环转,中洼而成的。再往北走三里,有水形成溪流,从西向东流去,流速很急,一座石桥横跨溪流上,这是鲁彝桥,桥下的水向东南流淌数里后进入洞穴。过鲁彝桥后往北,路两边才有居家住户。又往北走半里,有条小河从西向东流,水量不到鲁彝河的一半,是从鲁彝河上游分流过来的,也是向东流一里多就不见了,也有一座石桥横跨河流上。两条河都出自罗平州城西门外白蜡山麓的龙潭中,分别流经州城东南后又各自坠入地穴,也是一处奇观。石桥南面,开始有了种满庄稼的田地。又往北走半里,从罗平州城南门进城。半里,向东转,一里从东门出城,在杨店住宿。这一天是东门的赶集日。我到时太阳正当空,集市还没散,于是在店中吃饭,到集市上看看。买了新棒子、薰鸡萝回到杨店,而蒙蒙细雨又下了起来。当时杨店主人有个叫姜渭滨的女婿,是荆州人,上门到杨店三年了,读书较多,懂相地术,问他盘江曲折流向的情况,能随口回答,似乎言之有据。在前我过南门桥时,有位戴儒巾穿儒服的老人盘坐在桥上,见我过桥,拉我和他一道坐下。我知道他是当地人后,便讯问盘江的情况,他茫然无所知。他又拉住一个人代我询间,那个人说流到激江后返回天上,真可笑。姜渭滨说:“盘江从南边的广西府向东北流入师宗州界,流到罗平州东南边的罗庄山之外,在八达彝寨与江底河汇合,然后流经巴泽、河格、巴吉、兴龙、那贡,流到坝楼时被称为坝楼江,于是往东南流到田州。盘江不往北流到黄土坝,也没流到普安州。”但是坝楼江流经的各个地方和普安州界互相交错,这说明南盘江也流经了普安州的东南边,只是未曾和东北边的北盘江汇合。

罗平州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处,原名罗雄州,也是土司领地。万历十三年(1585),本地首领者继荣作乱,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临元道的文作率领一万军队从师宗州进攻,两面夹攻平定了叛乱,改名为罗平州。第二年,者继荣手下的土目、把事董仲文等人又发动叛乱,拘押了罗平州知州何佚。文作用计让何佚逃出,又率领军队从师宗州进攻,讨伐平定了叛乱。现今罗平州已成为滇东的要地。

罗平州城西靠白蜡山脚,东南六十处里是罗庄山,东北四十里处是束龙山。有水从白蜡山麓龙潭中流出,名鲁彝河,河水向东绕城流过,转向南流出鲁彝桥,然后往东注入地穴。鲁彝桥北面有分流的小河,也同样注入地穴。这是州界内的河流。罗平州西部有蛇场河,从州西南绕流到州东北,流抵江底河,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白蜡山、束龙山以外。州东南有盘江,从师宗州向东北流入州境,往东南流到八达彝寨,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罗庄山外。这是州界外的河流。

罗平州城的砖墙很整齐。州治位于州城东门内,和百姓住家在一起,因此东门外形成很热闹的市场。州城的西门、南门,因为盗贼首领官霸、〔仲家,巢穴在罗平州正南八十里,乌鲁河流经的师宗州境。〕阿吉〔锣锣,巢穴在罗平州西南七十里,偏头哨南边的大山下。〕二寇不时地前来抢劫、掠夺,百姓不能安居。

白蜡山在罗平州城西南十余里处,山顶高达十余里,山脚则在州城西门外二里处,山上有尖峰。白蜡山南起自偏头哨,往北延伸到州城西北,为磨盘山的过脉;向东延伸又耸立为束龙山。白蜡山即使在最晴朗的时候,也有一缕白云,像腰带般地横贯山腰,这是州中的一处美景。

束龙山在州城东北四十里处。者继荣反叛时,在山上安营扎寨,据为巢穴,官兵围攻了很长时间,因内部瓦解后才攻破。至今山上还有两道关隘门。

罗庄山在罗平州城东南六十里处。其山参差不齐、森林般地耸列,山下有很多如同锥尖卓立、竹笋拔地而起的小石峰,是广西石山风貌的起始。

罗平州东面距离广南府八达彝寨界二百里,西南方距离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南面距离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西南方距离陆凉州蛇场河界一百里,西北方距离旧越州界的发郎九十里,北面距离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东北方距离亦佐县、黄草坝二百里。

罗平州正西方和云南省城相对,正东方和广西省思恩府相对,正北方和平彝卫相对,正南方和广西府永安哨相对。

十九日因为下雨而不能出游,在旅店中阅读《广西府志》。下午有姓伍、姓左、姓李的三人来拜访。

二十日被雨阻拦,不能出游。

二十一日还是被雨阻拦,不能出游。

二十二日早上仍然是淫雨霏霏的天气,将近中午才晴开。洗脏衣服,又缝补衣服。下午从州城东门进城,仍旧从南门出城,去南门外的两座桥上,观看鲁彝河。询问当地人,才知道鲁彝河发源于西边的白蜡山麓龙潭,并且往东流入地穴。返回城时进入南门,从城墙上走,抵达西门。眺望白蜡山麓,相距仅有三里,山麓外有一层土冈围着,鲁彝河的上源,就是从白蜡山麓穿过洞穴,然后从西边流出来。稍微向北,就往东转经过北门。北门西北边有磨盘山屹立,磨盘山是从州城过来的山脉。城东北隅汇聚着一塘水,水塘下面才有稻田,稻田就与城东门接壤。州城的地形是东西长而南北狭窄。二十三日早晨起床,阴云遍布四方。饭后启程。其街道向北伸去,居民很多。一里,走出北关门,有岔道直直往北越过山岭,是去发郎的路,其岭起自西部磨盘山,然后转向东延伸;去板桥的大路,从岭南往东。转朝东北走十里,有村寨坐落在北面山下,名发近德。这里南面敞开大坞,西南是白蜡山,东南是大堡营山。大堡营山南部,一支山脉朝西转,突起一座峰,奇特地耸立在村庄南面,是正中间的`案山。其南有石峰参差不齐地遥遥耸列,是以前过兴哆哆时所看到的东南部之山。又往东走,多次遇到向南流的小河,渡过这些小河。往东走五里,有座高高的石峰耸立在关口。北部是磨盘山转东延伸的山脉,南部是大堡营山诸多的石峰,南北会合形成峡谷,而石峰矗立其中,如同猛虎蹲着一般。顺着石峰东南侧行走,南部石山高耸,成行成队地向南伸去,而道路逐渐向东北上。走五里出到当关石峰东面,其东边有石头奇特地耸立着,石头上部呈现出斜斜的腾飞之势,这是金鸡山,就是所说的“金鸡独立”。又往东走一里,南边小峰下有一个洞,这时又下起阵雨,进洞躲雨,吃饭。又往东走三里,朝东攀登峡脊。这脊是磨盘山往东走向的山脉,延伸到这里后又向南伸过去,成为大堡营东边的山。一里,翻越到脊东面,其上有岔路向南去,不知通到哪一个彝寨。脊东圆形的洼地形成山坞,有条小溪从北边流来,注入东南边的山坞中,田里种满稻禾。有数户人家靠在北峰下居住,地名叫没奈德。东边山峰下有两重古殿,这时雨势来得很猛,赶忙过去避了很久的雨。于是随着小溪进入东南峡谷,峡谷很窄,路往下走,两旁的山势,觉得就耸立在人面前。往东在峡谷中走了二里,有股水从峡谷南面的洞穴流出,和峡中的溪水一齐向东流去。又走一里,有道小石桥横跨溪流,过桥。从溪水南岸往东走,一里,溪水往北注入峡谷,道路往东翻越山冈。走了一里多,有山坞从西北延伸过来,绕向南,坞中土地肥沃,庄稼茂盛,村落高高低低。往东二里,有数十家人居住在道路两旁,名山马彝,也是重山中的一个村寨。从这里又往东北走一里,石峰高耸横贯,越过南坡,抵达石峰下。又往东南走了一里,山坞中有池塘,五六家人沿着山坞居住,名挨泽村。又往东北走二里,到三板桥。数家人靠着山冈居住,其桥还在冈下。这时雷雨突然来临,于是就在冈头的上寨住宿。

二十四日主人很早做好了饭,我们天刚亮就出发了。雨色霏霏,道路特别地滑。下完坡后有小石桥,桥下的水流也不大,从西向东流,是从西北的石洞流出,然后又流入东北的洞中。其桥不是木板而是石头,但仍然沿用原来的桥名。过桥往南又经过一个村寨,于是往东从坡上行。二里,有岔道横在峡谷前:朝东北去的,是进村寨的路;一直朝东去的,是大路,我顺大路走。径直往东一里,登上山冈。冈北有山坞在北部大山下,是村寨所在之处,坞中有茂盛的庄稼。冈南小石峰排排立在冈头,从东往西走向,于是与北部山环形对峙,形成峡谷。进入峡谷,往东走四里,越过山梁朝北上,半里进入山坳?山坳北边四座山峰环连在一起,其中有平坞,穿过平坞往北走,西边的山峰特别高大。往北走半里,又穿山坳半里,再从峡谷中上一里,一直抵达北边的巨峰下。其峰高耸横贯,陡峭如削,像座屏风堵在北面。巨峰西边有深陷的山坞往北延伸,坞中著沟深、雾气浓,看上去昏暗幽远。道路顺巨峰南面朝东转,巨峰便和南边的山峰凑成很窄的峡谷。穿越窄缝往东走半里,其东部四周群山簇拥,山峰高耸,山谷狭窄,丛林密密层层复盖,也是幽静险要的境地。于是顺着南峰东面,往南走进山坞,半里,往东南上。半里,越过冈脊往东走,冈东有山坞往东延伸,道路顺着冈头往南走。一里,又走出南坳。其坳东西两边的山峰,顺着冈脊耸起,路从其侧出去,又往东面走。三里,才稍稍下坡就又往上走。从此道路上下曲折,大多顺北岭走,北岭和南山相对成坞。走六里,道路顺着山坞向东走。又五里,逐渐往上越过山坳,南北走向的峡谷方才开阔。再往东绕着北岭南面走了三里,才看到路旁有余下的木柴和灰烬,知道是途中烧火做饭的地方。从这里往东下一里到峡谷,开始有石头路,曲折连绵往南伸去。平缓地朝下走了二里,低头看到南边的山坞很深。顺着北岭向东走一里,忽然听到沸腾的溪水声。又往南下,抵达坞中,一股溪水从东向西流,有石桥横跨溪_匕溪中的水量颇大,水流很急。环顾四周,群山环绕,峡谷密闭,丝毫没有一点缝隙,不知道溪水从东北什么地方流来,也不知道向西南什么地方流去,想来也都是从洞穴中流出、流进。想等候行人询问,因而坐在桥上吃饭。

很久都没有人路过,于是过桥往南走。抬头看见桥南有小路顺着山峰直上,有大路沿溪水往东上。时逢溪水涨得淹没了道路,便顺南峰之麓攀行。回想从金鸡山开始往东上,一路上上的时候多,而下的时候几乎没有,这股溪水虽然在坞中流,仍然是山巅之水。往东一里,顺着南峰东麓走,再转向南走。隔着山坞向东眺望,溪水从东北峡谷中破崖而出,峡内非常狭窄。道路离开溪流往南走,半里,又顺着南峰南麓,向西转入山坞。一里,走完山坞,于是朝西上岭。一里,翻越岭头,就看见有路从北边伸过来。两条路合并顺着岭上往南去;仲过来的路就是桥南顺着山峰直上,又翻越高岭后下来的小路,比所走的大路直。顺着岭往南走,往西俯视,山坞很深,而且鲁沟密集,山泉沸腾,还是分辨不出泉水往什么地方流。又往南走二里,向东转,顺着北岭南崖往东走,也和南山在山下对夹成山坞,往下看坞深沟密,和西坞相同。往东走五里,其坞渐渐和西坞合并,才知道山从东边绕,坞则往西边伸下去。又往东翻越山冈,往东北走一里,翻过一道山脊,其脊东西走向。顺着山脊往东又上岭,一里,则岭东有南北走向的山坞。于是转北顺着西山从坞边走,一里,走完山坞。沿着山坞北端平转,越过东岭往东走,一共二里,有数家人居住在路北坡上,这里叫界头寨,因为罗平州所辖村落东边到这里为止。又往东在冈上走了两里,再攀登山岭一里,越过山岭向东走,于是有深谷往下陷落,只听到水声汹涌,但看不到水流。从岭上转向朝南走,往东俯瞰东部山麓,石头悬空,崖壁陡峭,不时地从松梢竹影中突显出来,却不知道所行走的西部山下,其崖壁更加高耸。往南行一里,开始沿着崖壁南下。又走一里,抬头看见道路西边的山峰,也变成弯形的悬崖峭壁,极尽陡峻的气势。从这里俯视东边崖壁下面,江流弯转曲折,朝西南破壁而去;江对面有两三间茅草房,背靠悬崖而坐。于是朝东顺着石阶一直下,一里,看江水离得很近,但仍然没有走到。转朝北走,才看见西部的山崖高高矗立,直插云天,和东部山崖隔江对峙。西崖是上下两层,刚才在上层行走,只看得到上层崖壁而不能看见下层,也下不到江边,所以必须迂回绕向南,才得以顺着石阶走。往北经过矗立的西崖朝下走半里,崖下濒临江流,江水急涌破崖,水势犹如万马奔腾,大概是正值江水暴涨的季节。这条江发源于师宗州西南龙扩北面,汇聚陆凉州各条河流后形成蛇场河,流经龙甸和罗平旧州,于是往东北流到伊泽,流过束龙山后,转朝东南流到这里,立即往西南流入峡谷,又流二百里后在八达彝寨汇入盘江。

罗平州、普安州以这条江为界,这条江也就成为滇东、黔西的分界线。江东岸有舟,我频频呼唤,没有一个人出来摆渡。夭快黑时雨停了,才有一个人出来说:“江水上涨,很难渡江,需要好几个人划船才行。”这不过是乘我急于过江而勒索钱财的计谋罢了。又过一阵,才有五个人划着船过来,又不划到岸边,却让一个人淌水上岸,索要钱财填平欲壑后,才用船载人,天已经全黑了。雨又下了起来,乘船横穿江流东渡,上岸后走进旅店。店主人外出,他的妻子狡黯而凶恶,看到划渡船的人乘我所急索取盈利,也就加信地效仿,先索要钱,然后才给饭吃,饭菜又坏又少,而且轻慢我,和那些年青人押昵并嘲笑我年老。这妇人心术不正,手段毒辣,必定是冯文所所记载的地羊寨中的那一类人,幸亏我年老,不被她看中!

江底寨是锣锣寨,只有这一家旅店是汉人开的。这里的人都不善良,例如锣锣要挟渡江人,汉族妇女勒索旅客,都是南中地区其他少数民族聚居地所没有过的事。这地方隶属于步雄,是普安州十二营长官司的辖地。步雄的首领姓龙。据当地人说:“龙土司的权力现在被侬姓的夺了。”步雄的地界,东边到黄草坝有二十里,西边到这条江边有六十里,南边到河格,为广南府界,有一百多里,北边到所属的十二营长官司边界也不会少于三四十里,也是平坝中的一个小城镇。

篇7:滇游日记四十原文及译文

关于滇游日记四十原文及译文

【原文】

十四日从蛮边饭而行。

仍从旧路东南一里,宜东下,误循大路倚西山南行。

二里,望渡处已在东北,乃转一里,得东下之路,遂涉坑从田塍东行。一里,至早龙川家,即龙江之弟,分居于此,以主此渡者。时渡舟尚在江东岸,龙川迎坐以待之,其妻女即织綎于旁。出火酒糟生肉以供。余但饮酒而已,不能啖生也。雨忽作忽止,上午舟乃西过。又候舟人饭,当午乃发,雨大作。同渡者言,猛赖东溪水暴涨,横木沉水底,不能着足;徒涉之,水且及胸,过之甚难。余初以路资空乏,拟仍宿早龙江家,一日而至松坡,二日而至玛瑙山,皆可无烦杖头,即取所寄水帘石树归。今闻此,知溪既难涉,且由溪北岸溯流而入,由北冲逾岭,既免徒涉之险,更得分流之脊,于道里虽稍远,况今日尚可达歪瓦,则两日即抵郡,其行反速也。遂从渡口东向截坞望峡入,先由坞东行田塍间。一里,路为草拥,草为雨偃,几无从觅。幸一同渡者见余从此,亦来同行,令之前驱。半里,遂及峡口,循峡北突峰南麓东向入,溪沸于下,甚汹涌。五里,峡自北来,有村在东山下,曰猛冈。路挟西山北转上坡。五里,遂东盘东峰之南椒。又东十里,有峡自东南来,想即猛淋所从来之小径也。于是折而北上山坳,二里,闻犬声。又里余。山环谷合,中得一坪,四五家倚之南向而居,日歪瓦,遂止而宿。

十五日昧爽而炊,平明,饭而行。雨色霏霏,南陟东坡一里,稍北下三里余,不得路。乃西向攀茅蹑坡,二里,登岭,乃得南来之路。又稍北,循崖曲复东向行。八里,有峡自东来,而大溪则自北峡来受,其回曲处藤木罨蔽,惟见水势腾跃于下。路仍北转溯之,遂从深箐中行。又二里稍下,渐下溪逼。又北五里,峡复转东,路乃东,溯之。屡降而与溪会,一路皆从溪右深管仄崖间,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溪自北峡出,而下有田缘之,渐出箐矣。又东五里,其下田遂连畦夹溪。又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来,溪源遂岐为两,有桥度其北来者,仍溯其东来者。其下田愈辟,路始无箐木之翳。又东五里,北界之山,中环为坪,而土官居之;亦早姓,为龙江之侄。南界之峡,平拓为田,而村落绕之,此即所谓北冲也。又东五里,山箐复合,是为箐口。时才下午,而前无宿店,遂止。是夕为中元,去岁在石屏,其俗犹知祭先,而此则寂然矣。

十六日平明饭。由箐口东稍下入峡,二里,有涧自东北来,越之。其大溪则自峡中东来,犹在路之南。路从两涧中支中东上,已复北倚中支,南临大溪,且上且平。七里稍下,又一里,下及溪,濒溪溯水而行。又里余,有木桥跨溪,遂度其南岸,倚南崖东向行。

又里余,复度桥,行溪北岸。

由是两崖夹涧,涧之上屡有桥左右跨,或度桥南,或度桥北,俱潆涧倚坡,且上且折。

又连度六桥,共七里,水分两派来,一东南,一东北,俱成悬流,桥不复能施,遂从中坡蹑峻,盘垂磴而上。曲折八里,冈脊稍平,有庐三楹横于冈上,曰茶庵,土人又呼为蒲蛮寨,而实无寨也。

有一道流瀹茗于中。

余知前路无居庐,乃出饭就之而啖。又北上,始临北坑,后临南坑,始披峡涉水,后蹑磴盘脊,十里,乃东登岭坳。既至岭头,雨势滂沱,随流南下,若骑玉龙而揽沧海者。南下三里,雨忽中止,云霾遥涤。又二里,遂随西峡下,坠峡穿箐,路既蒙茸,雨复连绵。又五里,从箐底踏波随流出。又南五里,稍东,逾一东障西突之坡。从其南坠坡直下者三里,复随峡倚东障之支南向行,其西中壑稍开,流渐成溪。

二里,雨益大,沾体涂足,足滑不能定,上险涉流,随起随仆。如是者三四里,头目既伤,四肢受病,一时无可如何。

雨少止,又东南五里,坞稍东曲,乃截坞而度一桥。桥下水虽汹涌浑浊,其势犹未大,仅横木而度。至是从溪西随西山行,溪逼东障山去。复逾坡坠箐向东南下,五里,又东南盘一坡,下涉一箐。又五里,转坡南,腋间得卧佛寺,已暮。急入其厨,索火炙衣,炊汤啖所存携饭,深夜而卧其北楼。

十七日晨起绝粮。计此地去郡不过三十余里,与前东自小寨归相似,遂空腹行。仍再上岩殿,再下池轩,一凭眺之。东南里许,过一小室,始有二家当路,是为税司。又南八里,过龙王塘峡,皆倚西山行。

又东南五里,过郎义村,村西有路逾岭,为清江坝、打郎道。又南二十里,至郡城北通华门外,即随城北涧西上。二里入仁寿门,由新城街一里余,过法明寺前,西抵刘馆。余初拟至干海子一宿即还,至是又十三日矣。馆前老妪以潘莲华所留折仪、并会真陶道所馈点畀余,且谓闪知愿使人以书仪数次来候。盖知愿往先茔祖先的墓地,恐余东返,即留使相待也。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来,抵暮乃别。

十八日余卧未起,马元真同其从兄来候。

余讶其早。

曰:“即在北邻,而久不知。昨暮禹锡言,始知之。且知与老父约,而不从松坡返,能不使老父盼望耶?”余始知为太麓乃郎。太麓虽言其长子读书城中,而不知即与刘馆并也。禹锡邀饭,出其岳闪太翁降乩jī旧时求神降示语相示,录之,暮乃返。闪知愿使以知愿书仪并所留柬札来,且为余作书与杨云州。

十九日闪太史手书候叙,既午乃赴之。留款西书舍小亭间,出董太史一卷一册相示,书画皆佳,又出大理苍石屏置座间。另觅鲜鸡葼瀹汤以佐饭。深夜乃归馆。知安仁所候闪《序》已得,安仁将反命丽江矣。

二十日作书并翠生杯,托安仁师赍送丽江木公。

二十一日命顾仆往玛瑙山取石树,且以失约谢道歉马元康。

二十二日雨,禹锡同闪太史来寓,坐竟日,贳移酒移肴,为联句之饮。

二十三日早,马元真邀饭。以顾奴往玛瑙山,禹锡知余无人具餐,故令元真邀余也。先是自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且受饥,连日体甚不安,欲以汗发之。方赴市取药,而禹锡知余仆未归,再来邀余,乃置药而赴之,遂痛饮。入夜,元真辈先去,余竟卧禹锡斋。禹锡携袱被单被连榻,且以新绵被覆余,被褥俱丽甚。余以醉后觉蒸蒸有汗意,引被蒙面,汗出如雨,明日遂霍然,信乎挟纩丝棉之胜于药石也。

二十四日还寓。夜深而顾奴返。以马元康见余不返,亲往松坡询踪迹,故留待三日而后归也。

二十五日闪太史以所作长歌赠,更馈以赆。其歌甚畅,而字画遒劲有法,真可与石斋赠余七言歌并镌为合璧。已而俞禹锡又使人来邀移寓。余乃令顾仆以石树往视之,相与抵掌拍手叫好为异惊奇。已而往谢太史之赐,太史亦为索观,遂从禹锡处送往观之。

二十六日禹锡晨至寓,邀余移往其斋。余感其意,从之。比至而知愿归,即同往晤,且与之别,知此后以服阕què即服丧事,与太史俱有哭泣之哀,不复见客也。比出门,太史复令人询静闻名号寺名,盖为静闻作铭已完,将欲书以界余也。更谓余,石树甚奇,恐致远不便,欲留之斋头,以挹清风。余谓“此石得天禄石渠之供甚幸,但余石交不固何”。知愿曰:“此正所谓石交友谊坚固的朋友也。”遂置石而别。余仍还刘馆,作纪竟日。晚还宿于俞。既卧,太史以静闻铭来赐,谓明日五鼓祭先,不敢与外事也。

二十七日余再还刘馆,移所未尽移者。并以银五钱畀禹锡,买鸡葼六斤。湿甚,禹锡为再蒸之,缝袋以贮焉。乃为余定往顺宁夫。

二十八日夫至欲行,禹锡固留,乃坐禹锡斋头阅《还魂记》,竟日而尽。晚酌遂醉。夜大雨。

二十九日晨,雨时作时止。待饭待夫,久之乃别禹锡。适马元真、闪太史亦来送。遂出南门,从大道南二里,至夹路村居之街,遂分路由东岐,当平坞中南行,西与沙河之道相望。五里,过神济桥。其南居庐连亘,是为诸葛营,诸葛之祠在焉,东向,颇小。又南为东岳庙,颇巨,亦东向。又南五里,为大树墩,亦多居庐,村之北有小溪东南流,村之南有小溪东北流,合于村之东而东去,此两流即卧狮窝之水也。又南三里,有水自西沿南坡而东,此乃坳子铺东注之水,小石桥跨其上。越桥南上坡,路分为三:一西南向大山之麓,一东南为石甸、姚关之道,一直东为养邑道。于是直东行坡上。三里,有小溪自南而北,此亦自西南而来,至此北注而入于东溪,同东向落水坑者,其源当出于冷水管。于是下越一木桥,复东上坡,坡北有村倚之,其地为三条沟。由坡东东南下而复上,三里,越一冈,有两三家当冈头,是为胡家坡。越冈而东,三里又下,有水自南而北,南坞稍开,下盘为田,有数家倚南冈,是为阿今。过阿今,复东上三里,其南坞水遂分东西下。又东五里,乃饭。又三里稍下,为养邑。南有坞盘而为田,北正对笔架山之南垂,有数家当坞。日才下午,而前无止处,遂宿。

三十日店妇鸡鸣起炊,平明余起而饭,出店东南行。稍下,渡南来小溪,即上坡东逾南转,即养邑东环之支也。有公馆当坡,西瞰壑中,田庐历历。车逾坡而下,又涉一小坞而东上坡,遂行冈头,共五里。路分二岐:一东南者,为西邑道;一西北者,为山河坝道。先是问道,多言由西邑逾芭蕉岭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其处有大道通顺宁。余欲从之,而养邑店主言,往西邑路近,而山溪无桥,今雨后无桥,水涨难渡;当折而北,由山河坝渡其下流,仍由枯柯而达亦登为便。至是,见同行者俱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余亦从之。

遂西北两涉小坞,二里余,升坡而东,遂循永昌溪南崖行。溪嵌崖底,止见北崖削壁下嵌,而犹不见水。又东二里稍下,见水嵌崖底如一线,遂东见其门对束如削,门外环畴盘错,溪流曲折其中,有村倚北崖之东,即落水寨也。其南崖之夹溪为川者,东突如踞狮,水从其北出,路从其南下。半里,遂由狮腋下降,路甚逼仄,半里,抵狮麓。又东半里,一溪自南坞来,有坝堰其上流,有桥跨其下流。度桥东行田塍间,泞甚。一里,登坞东冈南行。一里,见坞西有瀑挂西崖,历两层而下,注坞中南来之溪。路隔对之,东向入峡,雨大至。二里,逾岭头,有路西南来合,山头坑洼旁错,乱水交流。又东三里,再度坑坳,盘而东北行。其下有坑,破石搜崖,亦突而北注。随之一里余,乃东下越其流。又东北上半里,见东坞又有小水自东而西向,与南来之溪合于北崖下。北崖纯石耸起,其上树木葱郁,而下则有穴,伏而暗坠,二水之所从入也。又东向上岭,半里,逾其脊。行岭头半里,始见东壑有田下盘,其东复有山夹之。路从岭上转而南行,一里余而下。下半里,其坞自南而北,水亦经之。度桥溯流而南,二里,南坞稍开,是为五马。其西南壑中居庐颇多,东坡上亦有四五家居路左。坡南有一坑,自东峡出,有小水从其中注西南壑。下坑,涉其水之南,溯之东上。里余,随峡南转,而坑中水遂穷,有脊自东而西。度脊南,复坠坑而下,从脊东行,转坑东之崖。其下亦嵌而成壑,壑中亦有人家,隐于深崖重箐之间,但闻鸡鸣舂响而已。东坑既尽,从其上涉坞升冈,见冈南一峰特耸而卓立,白雾偏笼其半,乃东来脊上石峰之层起者。由其北穿坳而东,共二里而抵坳中之脊。有巨石当脊而中踞,其高及丈,大亦如之,其上有孔,大及尺,深亦如之,中贮水及其半,不涸不盈,正与哀牢金井之孔相似。踞大石而饭。土人即名此岭为大石头。从石东下坞中,道分为二:一由东向逾冈者,为大道,稍迂而达大腊彝;一由东南下峡者,为捷道,稍近而抵小腊彝。此皆枯柯属寨也。乃由峡中下,于是石崖南突,丛箐交萦,北嵌为峡,南耸为崖。二里,行南冈之上。又二里,盘冈嘴而南,其东峡中,平坠南绕。盖由此嘴东坠,其下皆削崖,故路又分为二:一由崖下循崖根南转,一由崖上蹑崖端南曲。乃从崖端南逾石隙而下,一里,仍随南坡东转。还瞰所逾之崖,壁立下嵌,其下盘为深坞,崖根有泉淙淙出穴间,小路之下盘者因之;遥望北崖山冈,排闼东出,大道之东陟者因之。

余平行南冈,又东一里,下盘之小路逾冈来合。又东一里余,南冈复东突,路下其北腋间。复盘坳东上半里,登东冈之南坡,始东见枯柯之川,与东山相夹,而未见其西底。又西南见岭头一峰,兀突插云雾中,如大士之披络而坐者,闪烁出没,亭亭独上,乃南来脊上之峰,不知其为何名也。又东一里,复转冈之北坡,东下一里,有四五家倚冈而居,是为小腊彝。

众欲下坡问亦登道,土人行人皆言下坡至江桥不可止宿,亦无居停之家,循江而南至亦登,且五六十里,时已不及,而途无可宿,必止于是。时才过午,遂偕止而止。幸主人杨姓者,知江流之源委,道路之曲折,询之无不实,且知溢盘温泉。

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乃止而作纪,抵暮而卧。

【译文】

十四日从蛮边吃饭后上路。仍从原路往东南一里,应该向东下走,却错沿大路紧靠西山往南行。二里,望见渡江处已在东北,就转弯走一里,遇上往东下坡的路,就涉过坑谷从田野中往东行。一里,来到早龙川家,他就是早龙江的弟弟,分居在此地,是主管此处渡口的人。此时渡船还在江东岸,龙川迎接坐下来等船,他的妻子女儿就在旁边纺织。拿出火酒与酒糟生肉给我吃。我只是饮酒而已,不能吃生肉。雨忽下忽停,上午船才过到西岸。又等候船夫吃饭,正午才开船,雨势大作。一同渡江的人说,猛赖东溪的水暴涨,横架的木头沉入水底,不能落脚;徒步涉水,水将到胸部,过溪非常难。我起初因为路费空乏,准备仍住宿在早龙江家中,一天到松坡,二天到玛瑙山,都可不必麻烦带路费,就近取回所寄放的水帘洞石树归去。现在听到这话,知道溪水既难涉过,就由溪北岸溯流走进去,由北冲越岭,既免去徒步涉水的危险,更能见到分水的山脊,就道路而言虽然稍远些,何况今天还可到达歪瓦,那么两天就到府城,那路走得反而快了。便从渡口向东横穿山坞望着峡谷进去,先由坞中往东前行在田野中。一里,路被草拥围着,草被雨压倒,几乎无法找到。幸好一个一同渡江的人见我从此走,也来同行,我叫他在前引路。半里,便到了峡口,沿峡谷北边高突的山峰南麓向东进去,溪水沸腾在下方,十分汹涌。五里,峡谷自北面来,有个村庄在东山下,叫猛冈。路傍着西山向北转上坡。五里,就向东绕上东峰南面的山顶。又向东十里,有峡谷自东南来,猜想就是从猛淋来的小径了。于是折向北登上山坳,二里,听见狗叫声。又走一里多,山峰环绕山谷闭合,在中间有一块平地,四五家人靠山向南居住,叫歪瓦,便停下来住宿。

十五日天蒙蒙亮烧饭,黎明吃饭后上路。雨色霏霏,向南上登东坡一里,渐往北下走三里多,找不到路。于是向西抓着茅草登坡,二里,登岭,才遇到南来的路。又稍向北,沿山崖弯曲处再向东行。八里,有峡谷自东边来,而大溪则从北面峡中流来汇入其中,溪水弯曲处藤枝林木掩映荫蔽,唯见水势腾跃于下方。路仍向北转溯溪走,于是从深著中前行。又是二里稍下走,渐渐与溪流逼近。又向北五里,峡谷又转向东,路就向东溯流走。屡次下降后与溪流相会,一路上都是从溪右的深著窄崖间走,往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条溪水自北面峡中流出来,而下边有田沿着溪流,渐渐走出山著了。又向东五里,那下边的田亩相连夹住溪流。又向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中流来,溪流便岔为两条,有桥越过那北来的溪流,仍溯那东来的溪流走。山下的田野愈加开阔,路开始无竹木的遮蔽。又向东五里,北面的一列山,中间环绕成平地,而土官就居住在此地;〔也是姓早,是早龙江的侄子。〕南面的峡谷,平缓拓展为田地,而村落环绕着它,此地就是所谓的北冲了。又向东五里,山鲁重又合拢,这里是著口。此时才下午,但前方没有住宿的客店,便停下来。这天晚上是中元节;去年在石屏,那里的风俗还知道祭祖先,可此地却寂然无声了。

十六日黎明吃饭。由警口向东稍下走进入峡中,二里,有山涧自东北流来,越过山涧。那条大溪则从峡中向东流来,还在路的南边。路从两条山涧中间的支脉向东上走,随后又往北紧靠中间的支脉走,南临大溪,渐上走渐平缓起来。七里后稍下走,又行一里,下到溪边,濒临溪流溯水而行。又是一里多,有座木桥跨在溪上,就过到溪流的南岸,靠着南边的山崖向东行。又走一里多,再次过桥,行走在溪流北岸。由此起两面山崖夹住山涧,山涧之上多处有桥跨到左右岸,有时过到桥南,有时越到桥北,全因山涧潇徊紧靠山坡,一边上走一边曲曲折折。又一连越过六座桥,共七里,水分为两条,一条来自东南,一条来自东北,都成为高悬的水流,不再能建桥,就从中间的山坡陡峻地上登,绕着悬垂的石瞪上走。曲折八里,冈脊上稍平缓了些,有三间房屋横在冈上,叫做茶庵,当地人又称为蒲蛮寨,可实际上无寨子。有一个道士在庵中烹茶。我知道前边的路上没有居屋,便拿出饭到庵中吃了。又向北上走,开始时面临北面的深坑,后来面临南边的深坑,开始时穿越峡谷涉过流水,后来登石瞪绕上山脊,十里,便向东上登岭坳。到岭头后,雨势谤沱,顺流水往南下走,好似骑玉龙力挽沧海的样子。往南下走三里,雨忽然中止了,云霆远远涤荡着。又走二里,就沿西峡下行,坠入峡谷穿越山臀,路既蒙蒙茸茸,雨又连绵不止地下起来。又走五里,从警底踏着水波顺流出来。又往南五里,稍向东越过东面一座屏障样山峰向西突的山坡。从它南边的山坡上一直下坠三里,再顺着峡谷紧靠东面屏障样山峰的支峰向南行,它西边中间的壑谷稍微敞开,流水渐渐成溪。二里,雨更大,从头到脚被淋个湿透,脚下打滑不能立定,上登险峰涉过流水,随即站起随即就跌倒了。如此走了三四里,头眼既已受伤,四肢筋疲力尽,一时之间无可奈何。雨稍停,又向东南行五里,山坞略往东曲,就横穿山坞跨过一座桥。桥下的水虽然汹涌浑浊几但水势还不算大,仅横架木头越过去。到这里从澳西沿西山行,溪流逼近东面屏障样的山峰而去。再翻越山坡坠入深著向东南下走,五里,又向东南绕过一坡,下涉一著。又走五里,转到坡南,侧旁之间见到了卧佛寺,已经天黑。急忙进入寺中的厨房,要来火烤衣服,烧来热汤吃下带着的剩饭,深夜才在寺中的北楼躺下。十七日早晨起床断粮。计算此地离府城不超过三十多里,与从前自东边的小寨归来时相似,就空着肚子上了路。仍再次登上岩洞中的佛殿,再次下到池边的轩廊,凭眺了一番风光。往东南一里左右,路过一间小屋,开始有两家人位于路旁,这是税司。又向南八里,经过龙王塘的峡谷,都是紧靠西山行。又向东南五里,走过郎义村,村西有路越岭,是去清江坝、打郎的路。又往南二十里,来到府城北边的通华门外,立即顺城北的山涧向西上走。二里进入仁寿门,经由新城街走一里多,经过法明寺前,往西抵达刘家书馆。我起初打算到干海子住一宿就回来,到此时又是十三天了。书馆前的老妇把藩莲华所留的信札和赠送的路费、以及会真楼陶道士所赠点心交给我,并说闪知愿派人拿着书信和馈赠的礼金几次前来等候。原来闪知愿去祖先的墓地,担心我返回东方,就留下使者相等了。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知愿来,到天黑才告别。

十八日我躺着未起床,马元真同他的堂兄来访。我惊讶他们来得太早。他们解释说:“就在北边相邻,但长期不知道。昨天晚上禹锡说起,才知道。并且知道与老父亲相约,但不从松坡返回,能不使老父亲盼望吗?'’我这才知道是马太麓的儿郎。太麓虽说起过他的长子在城中读书,却不知是就与刘家书馆相邻。禹锡邀请我吃饭,拿出他岳父闪太翁扶乱时神灵降临的辞语给我看,抄录下来,天黑才返回来。闪知愿的使者拿着知愿馈赠的礼金及所留的柬帖来到,并为我写了给杨云州的信。

十九日闪太史亲自写信等我去叙谈,中午后才去赴约。款留在西书房的小亭中,拿出董太史的一卷一册给我看,书画皆佳,又拿出大理苍山的石屏风摆在座椅间。另外找来鲜鸡萝烧汤下饭。深夜才归回书馆。了解到安仁守候的闪太史的序文已经得到,安仁将返回丽江复命了。

二十日写了信连同翠生石杯,托安仁禅师带去送给丽江的木公。

二十一日命令顾仆去玛瑙山取石树,并以失约向马完康谢罪。

二十二日下雨,禹锡同闪口口来寓所,坐了一整天,买酒端菜,联句饮酒。

二十三日早晨,马元真邀请去吃饭。因为顾奴去了玛瑙山,禹锡知道我无人备餐,所以叫元真来邀请我。这之前自从在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又受饥,连日来身体十分不适,想用出汗来发散风寒。刚到市上去取来药,但禹锡知道我的仆人未归来,再次来邀我,只好放下药去赴约,于是痛饮。入夜后,元真一帮人先离去,我竟然躺卧在禹锡的书斋中。禹锡提来被单铺盖连同卧床,并且拿出新棉被盖在我身上,被褥全都非常华丽。我在酒醉后觉得热腾腾的有出汗的意思,拉被子蒙住了脸,汗出得如下雨一样,第二天便霍然好转,确实是怀抱绵被胜过药物呀!

二十四日返回寓所。夜深后顾奴返回来。由于马元康见我未返回来,亲自去松坡查询踪迹,故而顾仆留下等了三天后才归来。

二十五日闪太史拿所作的长歌相赠,另外馈赠了路费。他的歌非常通畅,而且字画遒劲有笔法,真正可与黄石斋赠我的七言歌一同刻石,成为珠连璧合之作。已而俞禹锡又派人来请我搬住所。我于是命令顾仆拿石树去给他看,相互击掌称异。随后前去感谢闪太史的赏赐,太史也为此想要观看石树,便从禹锡处送去给他观赏。

二十六日禹锡早晨来到寓所,邀我搬去他的书斋。我被他的诚意感动,听从了他。等来到时而知愿归来,立即一同前去会面,并与他道别,了解到此后因为服阅之事,与太史都有哭泣的哀痛,不再见客了。到出门时,太史又令人来询问静闻的名号及寺名,原来他为静闻作的铭文已完成,将要书写后交给我。另外告诉我,石树十分奇异,恐怕带到远处不方便,想把它留在书斋案头,以便感受清风一样的情趣。我说此石得以存放在天禄阁、石渠阁一类的地方十分幸运,只是我与石头的交谊不坚固怎么办?知愿说:“这正是所谓岩石般坚固的友情了。”于是放下石树告别。我仍返回刘家书馆,写了一整天日记。晚上回到俞家住宿。躺下后,太史拿静闻的铭文来赐赠,说他明天五更祭祖先,不敢参与家外之事了。二十七日我再次回到刘家书馆,去搬未搬完的东西。并拿五钱银子交给禹锡,买来六斤鸡董。湿气非常重,禹锡为我再蒸过,缝口袋贮藏起来。于是为我讲定了前往顺宁的脚夫。

二十八日脚夫来到打算上路,禹锡坚决挽留,只好坐在禹锡书斋案头阅读《还魂记》,一天功夫便读完了。晚上饮酒居然喝醉了。夜间下大雨。

二十九日清晨,雨时下时停。等开饭等脚夫,很久后才告别禹锡。恰好马元真、闪口口也来送行。于是走出南门,从大道往南二里,来到村庄房屋夹路的街上,就分路由东边的岔路走,在平旷的山坞中往南行,西边与去沙河的路相望。五里,过了神济桥。桥南居民房屋连绵不断,这是诸葛营,诸葛亮的祠堂在这里,面向东方,很小。又在南边的是东岳庙,相当巨大,也是向东。又向南五里,是大树墩,也有很多居民房屋。村子的北边有条小溪向东南流,村子的南边有条小溪往东北流,在村子的东边合流后向东流去,这两条溪流就是卧狮窝的水了。又往南三里,有流水从西面沿南坡往东流,这是坳子铺向东流注的水,小石桥跨在水上。越到桥南上坡,路分为三条:一条往西南通向大山的山麓,一条往东南是去石甸、姚关的路,一条向正东是去养邑的路。于是往正东行走在坡上。三里,有条小溪自南流向北,这也是自西南流来,到此处往北注入到东溪,一同向东流向落水坑的溪流,它的源头应当出自于冷水警。从这里下走越过一座木桥,再向东上坡,坡北边有村庄靠着山坡,此地是三条沟。由坡东往东南下坡后再上走,三里,翻越一座山冈,有两三家人正当冈头,这是胡家坡。越过山冈往东,三里又下走,有水流自南流向北,南面的山坞略微开阔一些,下方盘绕为田,有数家人背靠南冈,这是阿今。过了阿今,再往东上登三里,那南面山坞中的水于是分为东、西下流。又向东五里,才吃饭。又走三里稍下行,是养邑。南面有山坞盘绕垦为农田,北面正对笔架山的南垂,有数家人位于坞中。时光才是下午,可前方无居住之处,便住下了。三十日店中妇人鸡鸣起床煮饭,黎明我起床吃饭,出客店往东南行。稍下走,渡过南来的小溪,立即上坡向东翻越往南转,这里就是养邑东面环绕的支脉了。有公馆位于坡上,向西俯瞰壑谷中,田野房屋历历在目。车子越过山坡下行,又涉过一处小山坞后向东上坡,于是行走在冈头,共五里。路分为两条岔道:一条向东南的,是去西邑的路;一条往西北的,是去山河坝的路。这之前间路,多数人说由西邑越过芭蕉岭到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那地方有大道通顺宁府。我打算从此路走,可养邑的店主讲,往西邑路近,但山间溪流无桥,现在雨后无桥斗水涨难以渡过去;应当折向北走,由山河坝渡过它的`下游,仍经由枯柯上登方便。到此时,见同行的人都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我也跟着他们走。

于是向西两次涉过小山坞,二里多,往东登坡,于是沿永昌溪南面的山崖行。溪流嵌在山崖底下,只见北面山崖陡削的石壁下嵌,可仍然不见水。又往东二里稍下走,见溪水嵌在山崖底下如一条线,终于见到东面峡口相对紧束如刀削出来的一般,峡口以外环绕的田地盘绕交错,溪流曲折在其中,有村庄紧靠在北面山崖之东,就是落水寨了。那南面的山崖夹住溪流成为平川,向东前突如同盘踞着的雄狮,水从它的北边流出去,路从它的南边下走。半里,便由雄狮岩侧旁下降,路非常狭窄,半里,抵达如雄狮盘踞的山麓。又向东半里,一条溪水自南坞流来,有水坝拦在它的上游,有桥跨在它的下游,越到桥东前行在田野间,非常泥泞。一里,登上山坞东面的山冈往南行。一里,见山坞西边有瀑布挂在西面的山崖上,历经两层下落,注入坞中南来的溪中。路隔溪与它相对,向东走入峡中,大雨来临。二里,越上岭头,有条路从西南来会合,山头上坑坑洼洼遍布错杂,乱水纵横流淌。又往东三里,再次越过坑状的山坳,盘绕着往东北行。那下边有流水,破开岩石搜寻山崖,也是急速前突往北流注。沿坑谷走一里多,就向东下走越过水流。又向东北上走半里,见东面山坞中又有小溪自东向西流,与南来的溪水在北面山崖下合流。北面的山崖纯是岩石高耸而起,崖上树木郁郁葱葱,而下边则有洞穴,低伏下去坠入黑暗之中,是两条溪水流进去的地方。又向东上岭,半里,越上岭脊。行走在岭头半里,开始望见东边壑谷中有农田盘绕在下方,它东面又有山夹住它。路从岭上转向南行,一里多后下山。下走半里,那山坞自南伸展到北,水也流经山坞。过桥溯流往南走,二里,南面山坞渐渐开阔起来,这是五马。它西南壑谷中居民房屋相当多,东面坡上也有四五家人住在路左。坡南有一个坑谷,自东峡中出来,有小溪从其中注入西南的壑谷中。走下坑谷,涉到那溪水的南岸,溯溪流往东上行。一里多,顺峡谷往南转,而坑谷中的水于是完了,有山脊自东往西延。越到山脊南边,又坠下坑谷,从山脊上往东行,转过坑谷东边的山崖。山崖下边也是深嵌成壑谷,壑谷中也有人家,隐藏在深深的山崖与重重山警之间,只听得见鸡鸣和春米的响声而已。东边坑谷完后,从它上面涉过山坞登上山冈,见冈南一座山峰特别高耸卓立,白雾偏在一边笼罩着它的半边,是往东来的山脊上层层耸起的石峰。由石峰北面穿过山坳往东走,共二里后抵达山坳中的山脊。有块巨石盘踞在山脊的中央,石高达一丈,大处也如此,石上有孔,大到一尺,深处也如此,孔中贮水到达石孔的半中间,不干也不满,正好与哀牢山金井的孔相似。坐在大石头上吃饭。当地人就把此岭起名为大石头。从巨石向东下到坞中,路分为两条:一条由东面翻越山冈的,是大道,稍绕道后到达大猎彝;一条由东南下到峡中的,是捷径,稍近些而抵达小猎彝。这都是枯柯下属的寨子。于是由峡中下走,在这里石崖南突,成丛的竹林交缠,北边嵌为峡谷,南边耸成山崖。二里,行走在南冈之上。又走二里,绕过冈嘴往南,它东边的峡中,平缓下坠往南回绕。原来由此山嘴往东下坠,它下方全是陡削的山崖,所以路又分为两条:一条由山崖下沿崖根往南转,一条由山崖上登崖顶向南曲。于是从崖顶向南穿过石缝下走,一里,仍顺着南坡向东转。回身远望越过的山崖,墙壁样竖立下嵌,它下边盘绕成深深的山坞,崖根有泉水涂涂从洞穴中流出来,往下盘绕的小路沿着泉水走;遥望北崖的山冈,门扇样向东排列而出,往东上登的大道沿着山冈走。我平缓行走在南冈上,又向东一里,往下盘绕的小路越过山冈前来会合。又向东一里多,南冈又向东突,路下到它的北面山侧间。再绕着山坳向东上走半里,登上东冈的南坡,开始望见东方枯柯的平川,与东山相夹,但未见它西面的坞底。又见西南岭头有一座山峰,突兀上插云雾之中,如同观音菩萨披着缨络坐着的样子,闪烁出没,亭亭独自上耸,是南来的山脊上的山峰,不知它是什么名字。又往东一里,再转过山冈的北坡,向东下走一里,有四五家人背靠山冈居住,这是小猎彝。我想下坡去打听去亦登的路,当地人行路人都说下坡到江桥不可住宿,也无居住停歇的人家,沿江往南到亦登,将近五六十里路,时间已来不及了,而且途中无处可住,必须住在这里。此时才过中午,便一同住下来。幸好姓杨的房主人,知道江流始末和道路的曲折,询问他没有不知道的,并且知道石盘中溢出的温泉,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于是住下来写日记,到天黑才睡下。

篇8: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十一月初一日晨起,余先作书令顾仆往投阮玉湾,索其导游缅甸书,并谢向之酒盒。余在寓作晋宁诸柬,须其反命,即令往南坝候渡。

下午,顾仆去,余欲入城拜阮仁吾,令其促所定负担人,为西行计。适阮穆声来顾,已而玉湾以书来,期约定明日晤其斋中,遂不及入城。

初二日晨起,余欲自仁吾处,次第拜穆声,后至玉湾所,忽玉湾来邀甚急,余遂从其使先过玉湾。则穆声已先在座,延于内斋,款洽殊甚。既午,曰:“今日总府宴抚按,当入内一看即出,故特延穆声奉陪。”并令二幼子出侍客饮。

果去而即返,洗盏更酌。已而报抚按已至,玉湾复去,嘱穆声必款余多饮,须其出而别必须等到他从总府出来后再辞别。余不能待,薄暮,托穆声代别而返。

初三日晨往阮仁吾处,令促负担人。即从其北宅拜穆声。留晨餐,引入内亭,观所得奇石。其亭名竹在,余询其故,曰:“父没时,宅为他人所有,后复业,惟竹在耳。”亭前红梅盛开。此中梅俱叶而花,全非吾乡本色,惟一株傍亭檐,摘去其叶,始露面目,犹故人之免胄脱去外壳相见也。石在亭前池中,高八尺,阔半之即四尺,玲珑透漏,不瘦不肥,前后俱无斧凿痕,太湖之绝品也。

云三年前从螺山绝顶觅得,以八十余人舁yú抬至。

其石浮卧顶上,不经摧凿而下,真神物之有待者。余昔以避雨山顶,遍卧石隙,乌没有睹有此类哉!下午,过周恭先,遇于南门内,正挽一友来顾。知金公趾为余作《送静闻骨诗》,相与同往叩之,则金在其庄,不相值。金公趾名初麟,字颇肖董宗伯,风流公子也。善歌,知音律,家有歌童声伎。其祖乃甲科。父伟,乡荐,任江西万安令。公趾昔好客,某奏劾钱士晋军门,名在疏中,黜其青衿焉。其友遂留至其家,割鸡为饷,肴多烹牛杂脯而出,甚精洁。其家乃教门在某教派中,可能是回教,举家用牛,不用豕猪也。其友姓马,字云客,名上捷,号阆仙。寻甸府人。

父以乡科任沅州守,当安酋困黔省时,以转饷功擢zhuó提拔常德太守,军兴旁午诸事纷繁,独运援黔之饷,久而无匮,以劳卒于任。云客其长子也,文雅蕴藉,有幽人墨士之风。是晚篝灯论文,云客出所著《拾芥轩集》相订,遂把盏深夜。恭先别去,余遂留宿其斋中。窗外有红梅一株盛放,此间皆红梅,白者不植。中夜独起相对,恍似罗浮魂梦间,然叶满枝头,转觉翠羽太多多耳。

初四日马君留晨餐。恭先复至,对弈两局。以留饭。

过午乃出城,以为顾仆将返也。及抵寓,顾仆不见,而方生已俨然形容庄重而整肃在楼。问:“何以来?”曰:“昨从晋宁得君书,即骑而来送君。骑尚在,当迟一日复往晋宁。”问:“昔何以往?”曰:“往新兴,便道晋宁看君耳。”问:“顾仆何在?”

曰:“尚留晋宁候渡。”始知方生往新兴,以许郡尊考满,求雷太史左右之于巡方使君之侧也。雷名跃龙,以礼侍丁忧于家。巡方使为倪于义,系四川人。

初五日方生为余作永昌潘氏父子书,父名嗣魁,号莲峰,丙子科第十名。子名世澄,号未波,丙子轿解元。腾抄写越潘秀才书;名一桂。又为余求许郡尊转作书通李永昌,永昌太守李还素,昔自云南别驾升,与许同僚。又为余求范复苏医士,江西人。转作书通杨宾川。

宾川守杨大宾,黔人,号君山。原籍宜兴人,以建平教中于南场,与又生乡同年也。前又生有书来,然但知其家于黔,而不知其宦于宾。书为盗失,并不知其家之所在,但忆昔年与其弟宜兴总练同会于又生坐。

今不知其弟尚在宜兴否。

怜余无资,其展转为余谋,胜余自为谋也。下午,顾仆自晋宁返,并得唐大来与陶不退书。阮仁吾所促负担人亦至。

初六日余晨造别阮玉湾、穆声,索其所作《送静闻骨诗》。阮欲再留款,余以行李已出辞。乃出叩任君。任君,大来妹婿。大来母夫人在其家,并往起居之。任固留饭,余乃趋别马云客,不值,留诗而还。过土主庙,入其中观菩提树。树在正殿陛庭间甬道之西,其大四五抱,干上耸而枝盘覆,叶长二三寸,似枇杷而光。土人言,其花亦白而带淡黄色,瓣如莲,长亦二三寸,每朵十二瓣,遇闰岁则添一瓣。

以一花之微,而按天行之数,不但泉之能应刻,州勾漏泉,刻百沸。

而物之能测象如此,亦奇矣。土人每以社日祭神之日,群至树下,灼艾代灸,言灸树即同灸身,病应灸而解。

此固诞妄,而树肤为之瘢靥即斑痕凹陷无余焉。出庙,饭于任,返寓。周恭先以金公趾所书诗并赆至,又以马云客诗扇至。阮玉湾以诗册并赆至,其弟鏳亦使人馈赆焉。迨暮,金公趾自庄还,来晤,知余欲从筇qióng竹往,曰:“余辈明晨当以筇竹为柳亭。”余谢之曰:“君万万毋作是念。明晨君在温柔梦寐中,余已飞屐峰头矣,不能待也。”是晚,许郡尊亦以李永昌书至,惟范复苏书未至也。

初七日余晨起索饭欲行,范君至,即为作杨宾川书。

余遂与吴方生作别。循城南濠西行二里,过小西门。又西北沿城行一里,转而半里,是为大西门,外有文昌宫桂香阁峙其右,颇壮。又西半里,出外隘门,有岐向西北者,为富民正道;向正西者,为筇竹寺道。余乃从正西傍山坡南行,即前所行湖堤之北涯也。五里,其坡西尽,村聚骈集,是为黄土坡;坡西则大坞自北而南,以达滇海者也。西行坞塍中二里;有溪自西北注而南,石梁横其上,是即海源寺侧穴涌而出之水,遂为省西之第一流云。又西一里半,有小山自西山横突而出,反自南环北;路从其北嘴上一里半,西达山下。

有峡东向,循之西上,是为筇竹;由峡内越涧西南上,是为圆照;由峡外循山嘴北行,是为海源。先有一妇骑而前,一男子随而行者,云亦欲往筇竹。随之,误越涧南上圆照,至而后知其非筇竹也。圆照寺门东向,层台高敞,殿宇亦宏,而阒qù寂寂静无人。还下峡,仍逾涧北,令行李往候于海源,余从峡内入。一里半,涧分两道来,一自南峡,一自北峡,二流交会处,有坡中悬其西。于是渡南峡之涧,即蹑坡西北上,渐转而西,一里半,入筇竹寺。

其寺高悬于玉案山之北陲边缘,寺门东向,斜倚所踞之坪,不甚端称,而群峰环拱,林壑潆沓,亦幽邃之境也。入寺,见殿左庖脍喧杂,腥膻交陈,前骑来妇亦在其间。余即入其后,登藏经阁。望阁后有静室三楹,颇幽洁,四面皆环墙回隔,不见所入门,因徘徊阁下。忽一人迎而问曰:“先生岂霞客耶?”问何以知之?

曰:“前从吴方生案征其所作诗,诗题中见之,知与丰标形象风采不异也。”问其为谁,则严姓,名似祖,号筑居,严冢宰清之孙也。为人沉毅有骨,澹泊明志,与其侄读书于此,所望墙围中静室,即其栖托之所。因留余入其中,恳停一宿。余感其意,命题仆往海源安置行李,余乃同严君入殿左方丈。问所谓禾木亭者,主僧不在,锁钥甚固。复遇一段君,亦识余,言在晋宁相会,亦忘其谁何矣。

段言为金公趾期会于此,金当即至。三人因同步殿右。循阶坡而西北,则寺后上崖,复有坪一方,其北崖环抱,与南环相称,此旧筇竹开山之址也,不知何时徙迁移而下。其处后为僧茔墓,有三塔皆元时者,三塔各有碑,犹可读。读罢还寺,公趾又与友两三辈至,相见甚欢。窥其意,即前骑来妇备酒邀众客,以筇竹为金氏护施之所,公趾又以夙与余约,故期备于此,而实非公趾作主人也。时严君谓余,其侄作饭于内已熟,拉往餐之。顷之,住持僧体空至。其僧敦厚笃挚,有道行者,为余言:“当事者委往东寺监工修造,久驻于彼,今适到山,闻有远客,亦一缘也。必多留寺中,毋即去。”余辞以鸡山愿切:“此一宵为严君强留者,必不能再也。”体空谓:“今日诸酒肉汉混聒喧闹寺中。明晨当斋洁以请。”遂出。余欲往方丈答体空,严君以诸饮者在,退而不出。余见公趾辈同前骑妇坐正殿东厢,始知其妇为伎歌伎而称觞者敬酒之人,相当于现今公关小姐。

余乃迂从殿南二门侧,曲向方丈。

体空方出迎,而公趾辈自上望见,趋而至曰:“薄醴已备,可不必参禅。”遂拉之去。抵殿东厢,则筑居亦为拉出矣。遂就燕饮。其妇所备肴馔甚腆。公趾与诸坐客,各歌而称觞,然后此妇歌,歌不及公趾也。既而段君去,余与筑居亦别而入息阴轩。迨暮,公趾与客复携酒盒就饮轩中,此妇亦至,复飞斝jiǎ酒器征歌,二鼓乃别去。余就寝。寝以纸为帐,即严发君之榻也。另一榻亦纸帐,是其侄者,严君携被袱就焉。既寝,严君犹秉烛独坐,观余《石斋诗帖》,并诸公手书。余魂梦间,闻其哦即吟哦,轻声朗诵三诗赠余,余寝熟不能辨也。

初八日与严君同至方丈叩体空。由方丈南侧门入幽径,游禾木亭。亭当坡间,林峦环映,东对峡隙,滇池一杯,浮白于前,境甚疏窅yǎo深远,有云林笔意,亭以茅覆,窗棂洁净。中有兰二本二丛或二株,各大丛合抱,一为春兰,止透二挺;一为冬兰,花发十穗,穗长二尺,一穗二十余花。花大如萱,乃赭斑之色,而形则与兰无异。

叶比建兰阔而柔,磅礴四垂。穗长出叶上,而花大枝重,亦交垂于旁。其香盈满亭中,开亭而入,如到众香国中也。

三人者,各当窗一隙,踞窗槛坐。侍者进茶,乃太华之精者。茶冽而兰幽,一时清供,得未曾有。禾木者,山中特产之木,形不甚大,而独此山有之,故取以为名,相仍已久,而体空新整之,然目前亦未睹其木也。体空恳留曰:“此亭幽旷,可供披览;侧有小轩,可以下榻;阁有藏经,可以简阅有选择地阅读。君留此过岁,亦空山胜事。

虽澹泊,知君不以膻shān此处指世俗之光,非羊肉味来,三人卒岁之供,贫僧犹不乏也。“余谢:”师意甚善。但淹留一日。

余心增歉一日。

此清净界反成罪戾lì罪过场矣。“坐久之,严君曰:”所炊当熟,乞还餐之。“出方丈,别体空,公趾辈复来,拉就殿东厢,共餐鼎肉汤面,复入息阴轩饭。严君书所哦三诗赠余,余亦作一诗为别。出正殿,别公趾,则行李前去,为体空邀转不容行。余往恳之,执袖不舍。公趾、筑居前为致辞曰:”唐晋宁日演剧集宾,欲留名贤,君不为止。

若可止,余辈亦先之矣。“师曰:”君宁澹不膻,不为晋宁留,此老僧所以敢留也。“余曰:”师意既如此,余当从鸡山回,为师停数日。“盖余初意欲从金沙江往雅州四川雅安,参峨眉。

滇中人皆谓此路久塞,不可行,必仍归省,假道于黔而出遵义,余不信。及濒行,与吴方生别,方生执裾衣前襟黯然曰:“君去矣,余归何日?

后会何日?

何不由黔入蜀,再图一良晤?“余口不答而心不能自已。至是见体空诚切,遂翻然有不由金沙之意。筑居、公趾辈交口曰:”善。“师乃听别。出山门,师犹远送下坡,指对山小路曰:”逾此可入海源上洞,较山下行近。“

既别,一里半,下至峡中。令肩行李者逾南涧,仍来路出峡,往海源寺;余同顾仆逾北涧,循涧北入,即由峡东向蹑岭。一里,逾岭东。稍东下,半里,折而北,又半里,已遥见上洞在北岭,与妙高相并,而路则践危石历巉磴而下。

下险,即由山半转而北行。半里,有大道东南自海源上坡,从之。西北上半里,岭上乱石森立,如云涌出。再北,遂得上洞。洞门东向,高穹轩迥,其内深六七丈,阔与高亦如之,顶穹成盖,底平如砥dǐ磨石,四壁围转,无嵌空透漏之状;惟洞后有石中突,高丈余,有隙宛转。逾之而入,洞壁亦嵌而下坠,深入各二丈余,底遂窅黑。坠隙而下,见有小水自后壁滴沥而下,至底而水不见。黑处亦渐明。有樵者见余入,驻外洞待之,候出乃去。洞中野鸽甚多,俱巢于洞顶,见人飞扰不定,而土人设机关以取之。

又稍北,共半里而得中洞。

洞门亦东向,深阔高俱不及上洞三之一,四壁亦围转无他岐,惟门左旁列一柱,又有二孔外透为异耳。

余从洞前望往妙高大路,自海源由山下村落,盘西山北嘴而西上;洞前有如线之路,从岭北逾坳而西,即从岭头行,可省陟降之烦。

乃令顾仆下山招海源行李,余即从洞岭北行,期会于妙高。

洞北路若断若续,缘西山之半,其下皆村聚,倚山之麓,大路随之。余行岭半一里,有路自下村直上,西北逾岭从之。一里,逾岭西,峰头有水一塘在洼中。由塘北西下一里,山复环成高坞,自南向北;坞口石峰东峙,嶙峋飞舞,踞众壑之交。石峰北,又有坞自西而东,西坞重壑层叠,有大山临之,其下路交而成蹊焉。余望之行,半里,北下至石山之西。又半里,西抵西坞之底。路当从西坞北崖缘峡而上,余误从西坞南崖蹑坡而登。一里,逾岭脊而西,即见西北层冈之上,有佛宇重峙,余知即为妙高,而下有深峡间隔,路反折而西南,已觉其误。

循之行一里,以为当截峡北渡,便可折而入寺。乃坠峡西北下,半里涉底,复攀峡西北上,以为寺在冈脊矣,而何以无路?又半里,及登脊,则犹然寺前环峡之冈,与寺尚隔一坑也。冈上有一塔,正与寺门对。复从其东北下坑,半里,由坑底再上北崖,则犹然前坞底缘峡处也。北上半里,冈头有茶庵当道,是为富民大路,庵侧有坊。沿峡端西循坡半人,半里,是为妙高寺。寺门东向,前临重峡,后倚三峰,所谓三华峰也,三尖高拥攒而成坞,寺当其中,高而不觉其亢,幽而不觉其阒,亦胜地也。正殿左右,俱有官舍,以当富民、武定之孔道故。寺中亦幽寂。土人言,妙高正殿有辟尘木,故境不生尘,无从辨也。瞻眺久之,念行李当至,因出待于茶庵侧。久之,乃从坡下山。余因执途人询沙朗道,或云仍下坡,自普击大道而去,省中通行之路也,其路迂而易行;或云更上坡,自牛圈哨分岐而入,此间间捷径达之路也,其路近而难知。余曰:“既上,岂可复下?”遂更上坡。三里,逶迤逾岭头,即循岭北西向盘崖行。又二里,有小石峰自岭北来,与南峰属,有数家当其间,是曰牛圈哨,东西之水,从此分矣。从哨西直下,则大道之出永定桥者。

余乃饭而从岭脊北向行,一里,稍下涉壑,即从壑北上坡。缘坡东北上,回望壑底,西坠成峡,北走甚深。

路东北逾坡,其东犹下滇池之峡也。

又一里半,从岭头逾坳而北。北行一里,再逾一西突之坳,其北遂仍出西峡上,于是东沿山脊行。又北一里半,西瞰有村当峡底,是为陡坡。其峡逼仄而深陡,此村居之最险者。从岭上随岭东转,半里,有路自东坳间透而直西,遂坠西峡下,此陡坡通省之道,乃遵之东上。半里,逾坳东,于是南沿山脊行。又东半里,稍东北下峡中。半里,有水一池潴路南,是为清水塘,在度脊之北。塘北遂下坠成坑,随之北下,一里过峡底,有东来大道度峡西北去,此即自省会走富民间道也。

随之,复从峡西傍西山北行。二里,又转而西,遇一负薪者,指北向从岐下峡中行。将半里,至其底,即清水塘之下流也。又从峡西缘坡麓行,细径断续,乱崖崩隤. 二里半,逾涧,缘东麓又北一里,乃出峡口。于是北坞大辟,南北遥望,而东界老脊与西界巨峰,夹而成坞。始从略塍北行,一里,有溪颇巨,自坞北来,转而西去,余所从南来之水,亦入之,同入西南峡中。路北渡之,一里,有村聚倚西山之麓,高下层叠,是为沙朗。入叩居停,皆辞不纳,以非大路故,亦昆明之习俗也。最后入一老人家,强主之,竟不为觅米而炊。

【译文】

十一月初一日早晨起来,我先写信让顾仆送去给阮玉湾,向他索要导游缅甸的信,并感谢他在前送来的酒盒。我在寓所中写好送到晋宁州的各封信,等顾仆一返回,就叫他去南坝等候渡船。下午,顾仆离去弓我打算进城拜访阮仁吾,让他催促所约定的挑夫,为去滇西作准备。适逢阮穆声来拜访,不久阮玉湾送信来,约定明天在他家中聚会,于是来不及进城。

初二日早晨起来,我打算先去阮仁吾那里,其次拜访阮穆声,最后再去阮玉湾家,忽然阮玉湾家来邀请得很急,我于是跟着前来的人先去拜访阮玉湾。到他家时阮穆声已经先入座了,把我请进内室,非常真诚融洽。到了中午,阮玉湾说:“今天总兵官府中宴请巡抚、巡按,我要到府内去看一看,立即回来,所以专门请阮穆声前来奉陪。,,并且叫两个小儿子出来陪同客人宴饮。阮玉湾果真去了就立即返回,洗杯再饮。不一会有人报告巡抚、巡按已经来到,阮玉湾又去了,瞩托阮穆声一定款待我多饮酒,等他回来再走。我不能等候,将近太阳落山时,托付阮穆声代我告别就返回了。_初三日早晨去阮仁吾那里,让他催促挑夫。然后就从他家北宅去拜访阮穆声。阮穆声留我吃早饭,带我进人内亭,观看他所寻到的奇石。亭子取名竹在,我询问这样取名的原因,阮穆声说:“父亲去世时,房屋被其他人占有,后来产业又恢复了,只有竹子还在。”亭前红梅花盛开。这里的梅花都是长出叶子后才开花,完全不是我家乡梅花的本色,只有一株靠在亭檐旁边,摘掉叶子,才露出本来的面目,犹如老朋友脱掉头盔相见“样。奇石在亭前的水池中,有八尺高,宽是高的一半,玲珑透漏,不瘦不肥,前后都没有故意造作的痕迹,是太湖石中独一无二的上品。说是三年前从螺山最高峰上找到,用了八十多人抬回来。当时这奇石浮空卧在山顶,没有经过凿断就抬下来了,真是神物在等待来人。我过去在山顶上躲雨,到处的石缝都蹲伏过,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奇石呢!下午,去拜访周恭先,在南门内相遇,周恭先正好挽着一位朋友来看望我。知道金公趾为我写了《送静闻骨诗;)),他们来约我一起去叩拜金公趾,而金公趾在他的田庄里,没能与他相遇。〔金公趾名初麟,书法很像董宗伯,是风流公子。歌唱得好,懂音律,家中有歌童和歌舞伎。他的祖父是进士。父亲金伟通过乡荐,出任江西省万安县县令。金公趾一直好客,有人上奏弹勃去南巡抚钱士晋,他的名字列在奏章中,被取消了学子的资格。〕他的朋友于是挽留我们在家,杀鸡做饭,烹煮了很多牛杂脯菜肴,十分精细、干净。他家是回族,全家吃牛肉,不吃猪肉。这个朋友姓马,字云客,〔名上捷,号闻仙。〕是寻甸府人。他父亲通过乡荐出任玩州州守,当土司安邦彦围困贵阳时,因为运送粮响有功被提拔为常德府知府,战事兴起、各种事务繁杂,他父亲独自负责运送支援贵州省的粮响,时间久而没有匾乏,因为劳累而死在任上。马云客是长子,举止文雅、含蓄宽容,有文人隐士的风度。这天晚上点灯谈论文章,马云客取出他所著的《拾芥轩集》来订正,于是举杯饮酒到深夜。周恭先告别离去,我就留宿在书斋里‘窗外有一株盛开的红梅,〔这一带的都是红梅,不种白的。〕半夜起来独自和红梅相对,恍惚觉得梅花是在梦中,然而绿叶布满枝头,反而觉得树叶实在太多了。

初四日马云客君留我吃早饭。周恭先又来到,下了两局棋。又留下吃午饭。中午过后才出城,以为顾仆会回来了。回到寓所时,没有见顾仆,而吴方生已经真在楼上了。我问道:“为什么回来了?''他说:“昨天在晋宁州收到您的信,就骑马回来为您送行。马还在,准备推迟一天再去晋宁州。”我间:“原先为什么事去普宁州?"他说:“去新兴州,顺路去晋宁州看望您啊。”我问:“顾仆在哪里?”他说:“还留在晋宁州等候渡船。”才知道吴方生去新兴州,是因为许知府考核期满,请求雷太史为他在巡按面前活动。〔雷太史名跃龙,因为父母去世、按礼节制度在家服丧。巡按叫倪于义,是四川省人。〕

初五日吴方生为我写信给永昌府的潘氏父子、〔父亲叫潘嗣魁,号莲峰,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十名。儿子叫潘世澄,号未波,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一名。〕腾越州的潘秀才;〔叫潘一桂。〕又为我请求许知府写信转给永昌府李知府,〔永昌知府李还素,从前担-任云南别驾,后升为永昌知府,和许知府是同事。〕又为我写信给范复苏〔医生,是江西省人。〕让他转写信给宾川州杨知州。〔宾川知州杨大宾,是贵州省人,号君山。祖籍是江苏省宜兴县人,作为建平县的教官在南场中举,和又生是同年的乡荐。前不久又生有信来,但只知道杨大宾的家在贵州省,却不知道他在宾川州做官。这封信因遇盗遗失,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记得去年和他的弟弟、宜兴总练在又生那里一同会过面。现在不知道他的弟弟是否还在宜兴县。〕吴方生同情我没有路费,他展转为我求援,胜过我自己去求援。下午,顾仆从晋宁州返回,并且带来唐大来写给陶不退的信。阮仁吾催的挑夫也来了。

初六日我早晨去向阮玉湾、阮穆声告别,索要他们写的《送静闻骨诗》。阮玉湾想再留下款待,我用行李已经挑走作为理由辞谢。于是出门叩拜任君。任君是唐大来的妹婿。大来的母亲在他家,我一并去问候安否。任君坚决留我吃饭,我于是去和马云客告别,没有遇到,留下诗而往回走。经过土主庙,进去观看菩提树。菩提树在正殿台阶和庭院之间的甫道西边,有四五抱粗,树午往上耸而树枝盘绕覆盖下来,树叶有二兰寸长,和批把树叶相似而没有绒毛。当地人说,菩提树的花也是白中带点淡黄色,花瓣形状像荷花一样,也有二三寸长,每朵有十二片花瓣,碰到闰年则增添一瓣。以小小的一朵花而言,竟然能按照自然运行的规律长花瓣,不只是泉水能够和时刻相应和,〔州里的勾漏泉,每刻喷涌一百次。〕而事物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测出天象,也确实神奇啊。当地人每到祭祀土地神的日子,成群结队来到树下,点燃艾草熏烤树干来代替灸治身体,说熏烤树干就和灸治身体一样,病随着熏烤而解除。这本来荒唐不合情理,但树皮因此而遍布疤痕,无一处幸免。从土主庙出来,在任君家里吃过饭,返回寓所。周赞产类笋擎臀了烈竖登望路费,以及马云客的诗扇。阮玉湾送来诗册以及路费,他的弟弟阮憎也派人送来路费。到傍晚时,金公趾从田庄上返回城,来和我见面,知道我要从妹竹寺那里走,就说:。我们明天早晨要把妹竹寺作为柳亭。”我辞谢他说:“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明天早晨您还在温柔的睡梦中,我早已快速越过峰顶了,不能等你们了。”这天晚上,许知府也送来写给永昌府李知府的信,只有范复苏的信还没送来。

初七日我早早起床催促开饭,准备出发,范复苏君来到,当即为我写了给宾川州杨知州的信。我于是和吴方生告别。顺着城南的护城河往西走二里,经过小西门。又往西北沿着城墙走了一里,向北转走了半里,到大西门,门外有文昌宫、桂香阁对峙在右边,很壮观。又往西走半里,走出外隘门,有条岔路通往西北方,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真直朝西边的,是去笨竹寺的路。我于是从正西方向沿着山坡南面走,就是前几天所走的湖堤北岸。五里,到山坡西端尽头处,村舍并列、聚集,这是黄土坡;坡西面是从北往南延伸的大坞,一直抵达滇池。往西在坞中田埂上走了二里,有条溪水从西北往南流,石桥横跨在溪流上,这是海源寺旁洞中涌出来的水,于是成为从省城往西走遇到的第一条河流。’又往西走一里半,有座小山从西山上横着耸立出来,反过来从南绕向北;道路顺着小山北嘴上一里半,往西到达山下。有道峡谷向东延伸,顺着峡谷往西上,就是笨竹寺;从峡谷内越过沟徊往西南上,是圆照寺;从峡谷外顺着山嘴往北走,是海源寺。在先有一个妇女骑着马走在前,一个男子跟着马走,说也是去笨竹寺,我跟着他们,误从峡谷内越过沟涧往南上到圆照寺,到了才知道不是笨竹寺。圆照寺寺门朝东,层层平台又高又宽敞,殿宇也大,但寂静无人。返下峡谷,仍然越到沟涧北边,让把行李挑往海源寺等候,我顺着峡谷往里走。一里半,沟涧分成两道伸来,一道从南边的峡谷,一道从北边的峡谷,二道沟涧交流会合的地方,有座山坡正好位于西边。从这里渡过南边峡谷伸来的沟涧,就爬坡往西北上,逐渐转向西,一里半,进入年竹寺。

笨竹寺高高坐落在玉案山的北面,寺门朝东,斜靠在所坐落的平地上,不十分端正、对称,然而四周群峰环绕、簇拥,林木众多、沟壑曲折,也是幽静、深邃的境地。进入寺中,只见大殿左边厨房中切肉声喧闹杂乱,腥味、擅味交织在一起,先前骑马来的妇女也在那里。我立即进入后院,登上藏经阁。一看藏经阁后面有三间清静的房屋,非常幽静、整洁,但四面都是围墙隔着,看不见进去的门,于是在藏经阁下徘徊。忽然有一个人迎上来向道:“先生不就是霞客吗?”我间他为什么会知道呢?他说:“从前在吴方生书案上求观他所写的诗,在诗的标题中见到先生名字,和您的风采没有什么不同。”我问他是谁,他说姓严,名似祖,号筑居,是吏部尚书严清的孙子。严似祖为人沉静刚毅而有骨气,恬静寡欲,志向完美,和他的侄儿在这里读书,所看到的围墙里的清静房屋,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他于是挽留我进入房屋中,恳请我住一夜。我被他的诚意所感动,让顾仆前往海源寺安置行李,我就和严君一道进入大殿左边方丈。询问被称为禾木亭的地方,主管的僧人不在,锁锁得很牢。又遇到一位段君,也认识我,说在晋宁州相会过,而我忘了他是谁。段君说金公趾约他来这里聚会,金公趾立刻就到。于是三人一同在大殿右边漫步。顺着有台阶的坡往西北去,则寺背后的山崖上,又有方方一块平地,其北部山崖环抱,和南部环抱的山崖相对称,这是蛛竹寺创建时的旧址,不知道什么进候搬迁到下面。平地背后是僧人的墓地,其中有三座塔都是元朝的,三座塔都有碑文,还能读出。读完碑文返回寺中,金公趾又和两三批朋友来到,互相见面,十分愉快。观察他们的意思,是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准备了酒宴邀请众位客人,因为笨竹寺受金家的保护施舍,金公趾原来又和我约定会面送别,所以按期在这里准备,而其实不是金公趾作主人‘这时严君对我说,他的侄儿在里面已经作好饭,拉我去用餐。不一会,住持僧人体空来到。体空敦厚真诚,有道行,他对我说:“当事人委派我去监工修造东寺,长期住在那边,今天适逢回到山里,就听到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是一次缘分。一定要多留在寺里住几天,不要立即就离去。”我用去鸡足山的愿望迫切为理由辞谢道:“在这住一夜是因为严君强留,一定不能留第二夜了。”体空说:“今天很多吃肉喝酒的人混杂在寺中。明天早晨要用洁净的斋饭来招待您。”于是出去了。我想去方丈答拜体空,严君以众位饮酒人在为由,离开就没有出来。我看到金公趾他们同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坐在正殿东边的厢房里,才知道此妇女是歌伎以及举杯敬酒之人。我于是绕着从殿南二门旁边走,转向方丈走去。体空正出来迎接,而金公趾他们已从上面看见,急忙赶来说:“不太丰盛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不必参禅了。”于是拉我离开方丈。来到正殿东边厢房,则筑居也被拉来了。于是就坐宴饮。那个妇女准备的菜饭非常丰盛。金公趾与各位就坐的客人,各自唱歌并举杯饮酒,然后那个妇女唱歌,唱得不如金公趾。不久段君离去,我和筑居也告别后进到息阴轩。到了傍晚,金公趾和客人又带着酒盒来息阴轩中饮酒,那个妇人也来了,还是一杯杯地敬酒、招呼唱歌,二更时分才离去。我去寝室休息。床上的帐子是纸的,是严君的床,另一张床上也是纸帐子,是严君侄儿的床,严君带着被子、包袱在那里睡。我睡了,严君还点着蜡烛独自坐着,观看我的《石斋诗帖》,以及各位朋友的亲笔书信。我在睡梦中听到他吟诵了三首诗赠送我,我因为熟睡而不能听清。初八日和严君一同到方丈中叩拜体空。从方丈南边的侧门走上小路,去游览禾木亭。禾木亭位于山坡上,林木映衬,山峦环绕,东面正对峡谷间隙,滇池像一杯在握,满满地盛在眼前,环境非常疏空、深远,有画家倪云林的笔法和意境。亭子是茅草盖成的,窗权洁净。亭中有两株兰花,每株都是一大丛合抱在一起,一株是春兰,只露出两穗花;一株是冬兰,发了十穗花,花穗有二尺长,每穗有立十余朵花。花和金针花一样大,是有斑点的猪色,而形状和其它兰花没有区别。叶子比建兰的宽而柔软,很有气势地四面垂下。花穗比叶子长,而且花大枝重,也交错着垂在叶子旁边。兰花香飘溢在整个亭中,打开亭子进去,如同进入百花飘香之境。我们三个人各面对一扇窗子,靠着窗格而坐。侍者送来茶水,是太华山上最好的茶。茶水清绿,兰花幽香,同时享有这样高洁的供奉,是不曾有过的。禾木是山中特有的`树木,树形不太大,但只有这座山才有,所以取禾木作为亭名,相传已经很久,体空重新修整过亭子。但现在看不到这种树木。体空恳切地挽留道:“这个亭子幽静空旷,可以观览;旁边有小楼。可以居住;阁楼中藏有佛经,可以检阅。您留在这里过年,也是这深山里的好事。日子虽然清淡,知道您不是为了吃好的才来,三个人过年的费用,我还不至于缺乏的。”我辞谢说:“法师的用意十分好。只是在此停留一日,我心里歉意就增加一日。这样,清净的境界反而成了罪过的场地了。”坐了一阵,严君说:“所做的饭应当熟了,请回去吃饭。”从方丈出来,告别了体空,金公趾他们又前来,拉我到大殿东边厢房,一起吃锅中的肉汤面,然后我又去息阴轩吃饭。严君写了昨晚吟诵的三首诗送我,我也写了一首诗作为告别。从正殿出来,与金公趾告别,而行李在前出发,已被体空邀请转回,不容离开。我去体空那里恳请让我走,他拉着我的袖子不放。金公趾、严筑居上前为我辞谢说:“晋宁唐知州天天演剧招待宾客,想留下名人贤才,他都不因此留下。如果能够留住不走,我们也在您先留了。”法师说:“他宁愿清心寡欲而不喜欢热闹,所以不能被唐知州留下,这是老僧我敢挽留他的原因。”我说:“法师的心意既然这样,等我从鸡足山返回,一定来法师这里停留数天。”因为当初我打算从金沙江前往雅州,参拜峨眉山。云南省的朋友都说这条路长期不通,不能走,一定还得返回省会,借道贵州省,从遵义去,我不相信。到临出发时,与吴方生告别,吴方生拉着我的衣襟,神色暗淡地说:“您走了,我什么时后能回去!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为什么不从贵州省进四川省,再有一次愉快的见面?'’我嘴里没有回答而心中不能自已。到此时看到体空情意真切,于是转过来有了不从金沙江走的想法。筑居、公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好。”法师才允许我告别出发。走出山门,法师还远送到下坡,指着对面山上的小路说:“从这条路过去可以到海源寺上洞,比从山下走近。”和法师分手后,走了一里半,下到峡谷中。让挑夫从南边的沟涧过去,仍然从来的路走出峡谷,去海源寺;我和顾仆一同从北边的沟涧过去,顺着沟涧往北进去,然后顺峡谷往东登镊山岭。一里,越到山岭东面。逐渐往东下,半里,转向北,又半里,已经远远地看见上洞在北岭,和妙高寺相并列,而小路则沿着陡峭的石壁、险要的石阶往下。下了这段险路,就从半山腰转向北走。半里,有条大路从东南边伸向海源寺上坡,跟着走。往西北上半里,岭上乱石林立,像云彩涌出一样。再往北,于是找到上洞。其洞口朝东,高高的弯形很开阔,洞内有六七丈深,宽和高也是六七丈,弯形的洞顶覆盖在上面,洞底平坦得如同磨刀石,四壁圆圆地围着,没有嵌空透漏的形状;只有洞后部有块石头耸立在中间,一丈多高,有弯曲的间隙。越过石头后往里走,洞壁也凹嵌进去,并往下坠,往里往下深入各有二丈多,底部则完全漆黑。我顺间隙坠下,看到有小水从后壁上滴滴答答地淋下来,到底部而水不见了,黑暗的地方也逐渐明亮,有个砍柴人见我进洞,站在外洞等着,等我出洞后才离去。洞中有很多野鸽,都在洞顶筑巢,见人进洞不停地乱飞,而当地人在洞中设置机关捕捉野鸽。又逐渐往北走,一共半里就来到中洞。中洞洞口也是朝东,其深度、宽度和高度都不到上洞的三分之一,四周的洞壁也是圆圆地围着而没有其它岔洞,只有洞口左边耸列着一根石柱,石柱上还有二个小洞透到外面,让人感到与众不同。我在洞前看到去妙高寺的大路,从海源寺顺着山下村落,绕着西山北嘴往西上;洞前有条如同线一样的小路,从岭北面穿过山坳往西,就在岭头上走,可以省去上上下下的烦劳。于是让顾仆下山去海源寺招呼行李,我就从洞前岭上往北行,约定在妙高寺会合。洞前往北的小路断断续续,沿着西山半山腰走,山下都是村落,傍靠在山麓边,大路顺着山麓走。我沿山腰走了一里,有条路从下边的村子直直上来,往西北越过山岭。一里,翻越到山岭西面,峰头上有一塘水在洼地中。从水塘北边往西下一里,山又环绕,形成高处的山坞,从南向北延伸;坞口石峰向东面耸立,层层叠叠、凌空飞舞,位于各沟壑的交会处。石峰北面,又有山坞从西往东延伸,西边的山坞中沟壑重重层叠,有大山对着,山下道路交汇,而小路也在那里。我看着路走,半里,往北下到石峰的西边、又走半里,往西抵达西坞底。道路应当从西坞北面的山崖沿着峡谷往上走,我误从西坞南面的山崖往上攀登。一里,翻过岭脊往西,就看见西北边层状的山冈上,有佛寺层层坐落,我知道那就是妙高寺,但下面有一道很深的峡谷阻隔,道路反而转向西南,我发觉走错了。顺着路走一里,我认为应当穿过峡谷往北过去,就可以转进妙高寺。子是往西北边坠下峡谷,半里穿过峡谷底,又攀登着峡谷往西北上,以为寺庙就在冈脊上了,但为什么没有路呢?又上半里,等到登上冈脊,则仍然在寺前绕着的峡谷之冈上、和寺还是隔着一个坑。冈上有一座塔,正正地和寺门相对。又从山冈东北面下坑,半里,从坑底再登上北面的山崖,则仍然是先前西坞底攀登峡谷的地方;往北上半里,冈头路边有间茶庵,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茶庵旁边有门坊。沿着峡端西边从半山腰进去,半里,到妙高寺。妙高寺寺门朝东,寺前面临双层峡谷,寺后背靠三座山峰,就是所说的三华峰,三座山峰高高地簇拥而形成山坞,妙高寺坐落在山坞中,高而不觉得孤立,静而不觉得空旷,也是一处名胜。大殿左右两边,都有官府的房屋,这是因为位于到富民县和武定府要道的缘故。寺里也很幽静。当地人说,妙高寺正殿上有辟尘木,所以寺中没有尘土,无法考辨此话的真假。

我在妙高寺眺望了一阵,想着行李应该到了,就走出寺去茶庵旁边等候。过了很久,他们才从坡下上来。我于是拉着过路人询问去沙朗的路,有的说仍旧下坡,顺着去普击的大路就到了,是省里通行的路,这条路绕但好走;有的说再上坡,从牛圈哨分出的岔路往里走,是这一带人所走的直达小路,这条路近但难问路。我说:“既然上了坡,怎么能再下去呢?”于是再上坡。三里,曲曲折折地翻过岭头,就顺着岭北面往西绕着山崖走。又二里,有座小石峰从岭北边延伸过来,与南边的山峰相连,两峰之间有数家人居住,这是牛圈哨,东边、西边的河水,就从这里分流。从牛圈哨西面直直下去,是到永定桥的大路。我在半圈哨吃饭后就顺岭脊往北行,一里,逐渐下山过沟,然后从沟壑北边上坡。沿着坡往东北上,回头俯视沟壑底部,西边坠下去形成峡谷,北边延伸得很深。路往东北越过山坡,其东面仍然是通往滇池的峡谷。又走一里半,顺岭头越过山坳往北。往北走一里,再越过一道向西边突出的山坳,其北边仍然通出西峡谷边,从这里往东顺着山梁走.又往北走一里半,往西俯视,有个村子位于峡谷底渭”是陡坡。峡谷很窄而且又深又陡,这是位置最险要的山村。从岭上顺着山岭往东转,半里,有条路从东边山坳中穿过并直直往西,然后顺着西边的峡谷下去,这是陡坡通往省城的路,我就跟着这条路往东上。半里,穿到山坳东面,从这里往南顺着山梁走。又往东走半里,逐渐从东北边下到峡谷中。半里,有一池水汇集在道路南边,这是清水塘,位于所翻过的山梁北瓦清水塘北面则下坠成坑,顺着坑往北下,一里穿过峡底,有条从东边伸过来的大路穿越峡谷往西北走,这就是从省会到富民县的小路。顺着这条路,又从峡谷西边沿着西山往北走。二里,又转向西,遇到一个背柴的人,他指点我往北边从岔路下到峡谷中走。大约半里,走到峡谷底,就是清水塘的下游。又从峡谷西边顺着坡麓走,小路时断时续,乱石崩塌。二里半,越过沟涧,顺着东边山麓又往北走一里,才出到峡谷口。从这里开始北边山坞干分开阔,南北远远相望,而东部的大山与西部的巨峰对立,从而形成山坞。于是顺着田埂往北走,一里,有股比较大的溪流,从山坞北边流过来,转向西边流去,我顺着走的从南边流来的溪水也汇入其中,一同流入西南峡谷中。路往北渡过溪流,一里,有村庄傍靠在西山之麓,村舍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名为沙朗。进村叩门住宿,都被拒绝接纳,因为不是大路的缘故,这也是昆明的习俗。最后进一位老人家里,勉强住下,主人竟然不去找米做饭。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9:《滇游日记十八》原文及翻译

《滇游日记十八》原文及翻译

徐弘祖

【原文】

初五日暂憩悉檀寺。莘野乃翁沈君,具柬邀余同悉檀诸禅侣,以初六日供斋狮林,是日遂不及出。

初六日悉檀四长老饭后约赴沈君斋:沈君亦以献岁周花甲年初满六十岁,余乃录除夕下榻四诗为祝。仍五里,至天香庐侧,又蹑niè登峻二里而登莘野楼,则白云、翠月、玄明诸静侣皆在。进餐后,遂同四长老遍探林中诸静室。宛转翠微间,天气清媚,茶花鲜娇,云关翠隙,无所不到。先过隐空,为留盒茗。过兰宗、野愚,俱下山。过玄明,啜茗传松实品着茶,嗑着松籽。过白云,啜茗传茶实。

茶实大如芡实,中有肉白如榛,分两片而长,入口有一阵凉味甚异。即吾地之茗实,而此独可食。闻感通寺最佳,不易得也。间有油者棘口。过体极静庐,预备茶盒以待。下午,仍饭于莘野楼。四长老强余骑,从西垂下二里,过兰陀寺西,从其前东转,乃由幻住前下坡,四里,归悉檀。

初七日晨起,大觉寺遍周令其徒折柬来招,余将赴之,适艮一、兰宗至,又有本寺复吾师自摩尼寺至,复吾,鹤庆人,以庠士为本无高徒。今主摩尼,间归本刹,乃四长老之兄行也。有子现在鹤庠。野愚师又至,遂共斋本刹。下午,野愚、兰宗由塔盘往大士阁,余赴大觉之招。小食后,腹果甚,遂乘间往寂光,录前所未竟碑。仍饭于大觉,而还悉檀宿。

初八日饭后,四长老候往本无塔院,盖先期以是日祭扫也,余从之。由寺左龙潭东下一里,又过一东腋水南行半里,则龙砂内支,自东而西突,与中支大士阁之峰,夹持于悉檀之前,其势甚紧。悉檀左右前后诸水,俱由此出。路由岭坳南度,余同弘辨、莘野特西探其岭。隔峡西眺,中支南突,至此而尽,大士阁倚其下,乃天然锁钥,为悉檀而设者也。

仍还由大路,循东岭而南,半里,为静闻瘗yì掩埋骨处,乃登拜之。

又南一里,则龙砂古代神话中的四方神中的青龙,代表东方。东边左砂即龙砂,此指山势外支,又自东岭分突而西,与西支传衣之峰对,亦夹持于悉檀之前,其势甚雄。大士阁东龙潭诸水,阁西瀑布诸水,悉由此而出。此岭为一山之龙砂,而在悉檀为尤近,即鸡足前三距鸡脚爪中之东南支也。其脉自绝顶东亘,屏立空中,为罗汉壁、狮子林、点头峰、九重崖后脊。中支由罗汉壁下坠而止于大士阁,东支由九重崖东南环为此岭,若臂之内抱,先分一层为内砂,与中支大士阁对,又纡此层为外砂,与西支传衣后峰对。

其势自东而西突,其度脊少坳如马鞍,故昔以马鞍岭名之。余初入鸡山抵大觉,四顾山势,重重回合,丛林净室,处处中悬,无不恰称,独此处欠一塔,为山中缺陷。及至悉檀,遥顾此峰尤奇,以为焉得阿育王大现神通于八万四千中,分一灵光于此。既晤弘辨,问仙陀何在?曰:“在塔盘。”问塔盘何在?则正指此山也。时尚未竖塔心,不能遥瞩,自后则瞻顾如对矣。人谓鸡山前伸三距,惟西支长,而中东二支俱短,非也。中支不短,不能独悬于中,令外支环拱。西支固长,然其势较低,盖虎砂正欲其低也。若东支之所谓短者,自其环抱下坠处言之,则短,自其横脊后拥处言之,则甚长而崇,非西支之可并也。

盖西支缭绕而卑低,虎砂也,而即以为前案;东支夭屈伸自如矫而尊,龙砂也,而兼以为后屏,皆天设地造,自然之奇,拟议所不及者也。塔盘当峰头,在马鞍中坳之西,有大路在马鞍之间,则东南下鸡坪关者;有岐路在马鞍之东,则东北向本无塔院者。时塔盘工作百余人,而峰头无水,其东峰有水甚高,以中坳不能西达,乃竖木柱数排于拗中,架桥其上以接之。

柱高四丈余,刳木为沟,横接松杪。昔闻霄汉鹊桥,以渡水也,今反为水渡,抑更奇矣。

大觉则抑之地中以倒射,此则浮之空中使交通,皆所谓颠倒造化也。

由坳东向循峰,则鸡山大脊之南尽处也。其前复开大洋,分支环抱,又成一向,可谓灵山面面奇矣。

共二里,登谒本无塔。塔甚伟,三塔并峙,中奉本公舍利佛骨,左右则诸弟子普、同二塔也。左为塔院僧侣基地,有亭有庑,而无守者。可憩可栖。诸静侣及三番僧皆助祭,余则享馂Jùn剩余的食物焉。时同祭者,四长老外,则白云、复吾、沈公及莘野诸后裔俱集。若兰宗、艮一,则本公雁行háng兄弟长幼,故不至云。

祭后,仙陀、纯白又携祭品往祭马鞍岭北三塔,遂及静闻。下午,还过塔盘,叩仙陀,谢其祭静闻也。

初九日晨餐后,余即携杖西行。

三里,过息阴轩。

轩在中支之脊,大觉寺之前案也,为本无师静摄养生处。额为佥宪冯元成时可所书。

筇竹轩,亦曰息阴,以本无从筇竹披剃也。其前有三岐:从左渡涧,趋大觉、寂光;从右渡涧,趋传衣,下接待;从后直上,则分渡右涧,或由慧林而上对峰,或陟西支而抵华严焉。余乃先半里从右渡,转而东上南岭,半里,盘其东崖之上,即瀑布之西峰也。于是循之南行,东瞩中支之大士阁在其下,东支之塔盘岭对其上。平行三里,乃东转随坡下,一里,则传衣寺东向倚山之半。其北先有止止庵,嘿庵真语所建,传衣大机禅师之友也。

又南为净云,彻空真炳所建。

又南有弥陀、圆通、八角三庵,皆连附于传衣寺者,而八角名之最著,以昔有八角亭,今改创矣。八角开创于嘉靖间,为吉空上人所建。其南即为传衣寺,寺基开爽,规模宏拓,前有大坊,题曰“竹林清隐”,乃直指毛堪苏州毛具茨也。所命,颇不称。上又一直指大标所题古松诗,止署曰“白岳”。古松当坊前,本大三围,乃龙鳞,非五鬣liè兽类颈上的毛,此指枕针也。

山间巨松皆五鬣,耸干参天,而老龙鳞颇无大者,遂以纠拿见奇。干丈五以上,辄四面横枝而出,枝大侔于干,其端又倒垂斜攫jué像爪抓取,尾大不掉,干几分裂。今筑台拥干,高六七尺,又植木支其横枝,仅免于裂,亦幸矣。由梯登台,四面横枝倒悬于外,或自中跃起,或自巅垂飏yáng飘扬,其纷纠翔舞之态,不一而足,与天台翥zhù飞凤,其一类耶?

坊联曰:“花为传心开锦绣,松知护法作虬龙。”为王元翰聚洲笔。门联曰:“峰影遥看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为罗汝芳近溪笔。差可人意。然罗联涛潮二字连用,不免叠床之病,何不以“声”字易“涛”字乎?寺昔为圆信庵,嘉靖间,李中谿xī元阳为大机禅师宏创成寺,其徒印光、孙法界,戒律法规一如大机。

万历辛丑(公元16)元日毁于火,法界复鼎建之,视昔有加。先是余过止止庵,一病僧留饭,坐久之,见其方淅米xī淘洗米,乃去,饭于净云僧觉心处,遂入参寺中,入其西藏经阁。阁前山茶树小而花甚盛,为折两枝而出。乃东北下峡中,一里,有垣围一区,濬jùn疏通山为池,畜金鱼于中,结茅龛于上者,亦传衣之裔僧也。

云影山光,以一泓印之,不觉潭影空心。又东北下半里,抵峡底,则瀑布之下流也,去瀑布已一曲。昔从瀑上瞰,不见其底,今从峡底涉,亦不见其瀑。峡西有草庐菜畦,则犹传衣之蔬圃也。峡中水至是如引丝,反不如悬瀑之势巨矣。

渡涧,乃东上坡,一里而至大道,则大士阁之侧也。阁倚中支南突之半,其前有坊有楼,历级甚峻,后为阁,飞甍méng屋脊叠栋,上供大士,左右各有楼,其制亦敞。乃万历丙午(公元16),直指沈公所建,选老僧拙愚者居之,命曰三摩寺。余录碑阁下,忽一僧殷勤款曲,问之,乃拙公之徒虚宇也。

虚宇又为兰宗之派,今拙公没,虚宇当事。

昨野愚、兰宗宿此,想先道余,故虚宇一见惓惓quán诚恳而深切,且留宿。

余以日暮碑长,许之。令顾仆返悉檀,乃下榻于西楼之奥室位于西南的房间。

初十日晨起盥栉,而顾仆至,言弘辨师遣僧往丽江已行,盖为余前茅者打前战。

余乃候饭,即从寺右大道北上,二里,陟中支之脊,有庵踞其上,曰牟尼庵。

其前松影桃花,恍有异致。庵后即观瀑亭,回瞰瀑布,真有观不足之意。仍溯中支二里,过息阴轩,从其后直西一里,又南下渡涧西行,已在大觉寺蔬圃之南矣。盖大觉蔬圃当中支之后,中支至是自北转东,其西有二流交会,即瀑布之上流也。一自罗汉壁东南下,一自华严东北流,二水之交,中夹一支,其上为慧林庵,乃西南支东出之旁派,圣峰白云寺所倚者也。华严之路,又从圃东渡其下流。乃从涧南溯之西上,一里半,渐逾支脊。

其南复有一涧,与西支东走之脊隔。

又从其涧北溯之西上,一里余,见脊上有冢坟墓三四,后有轩楼遗构,与冢俱颓。此脊乃西支余派,直送而出,无有环护,宜其然也。由冢西复下峡,其峡复有二:在南者,自西支法照寺南发源,东下经华严寺北,至此而与北涧合;在北者,自西支法照寺北发源,东下经毗卢寺北,至此而与南涧合。二水之交,中夹一支,为华严寺北向之案,亦西南支东出之旁派,毗卢、祝国二寺所倚者也。涉北涧,有二岐:随涧西行者,为祝国、毗卢道;由支端登脊而上,溯南涧之北西行者,为华严道。

余乃登脊,瞰南涧行。

一里,有亭桥横跨涧上,乃华严藉为下流之钥也。

度桥,始为西南本支,又西半里而得华严寺。寺当西南支之脊,东北向九层崖而峙,地迥向异,又山中一胜也。盖鸡山中东二支,及绝顶诸刹,皆东南二向,曾无北拱者,惟此寺回首返照,北大山诸林刹,历历倒涌,亦觉改观。规模亦整,与传衣伯仲。嘉靖间,南都古德月堂开建,其徒月轮,以讲演名,万历初,圣母赐藏。

后遭回禄火灾。今虽重建,绀宇依然,而法范寂寥矣。寺东有路,东行山脊,乃直达传衣者。由寺前峡上西行,半里,复有亭桥横跨涧上,即东桥上流也。寺左右各有桥有亭,山中之所仅见。

过桥,又陟其北向余支,蹑冈半里,旋冈脊,过毗卢寺,寺前为祝国寺,俱东向踞冈。寺北有涧东下,即前所涉之北涧也。又由其南崖溯之西上,一里半,有寺踞冈脊,是为法照寺。盖西南支自铜佛殿下南坠,至此东转,当转折处,又东抽一支以为毗卢、祝国之脉,而横亘于华严之前者也,是为西南余支之第一。法照之北,又分一冈相夹,无住庵倚之,即下为颓冢之支,是为西南余支之第二。屡有路直北逾冈渡峡而横去,皆向圣峰、会灯之大道。余欲析其分支之原,遂从峡中溯之而上,于是南舍法照,北绕无住之后,峡路渐翳,丛箐横柯,遂成幽阒qù静,然已渐逼绝顶之下矣。

时路无行人,随一桃花箐村氓méng民行。一里,北循峡中,又一里,北蹑坠脊,又一里,遂逾脊而西。乃西见香木坪之前山外拥,华首门之绝壁高悬,桃花箐之过腋西环,而此脊上自铜佛殿,下抵法照寺,转而东去,界此脊西一壑,另成一境,则放光寺所倚也。逾脊,更西北盘壑上行,又一里半而得大路,已直逼华首门下崖矣。其路东自圣峰来,西由放光出桃花箐,抵邓川州,为大道。余西随之,半里而放光寺在焉。

其寺南向,后倚绝壁,前临盘壑,以桃花箐为右关,以西南首支为左护,其地虽在三距之外,而实当绝顶之下,发光钟异,良有以也。余初自曹溪华首门下瞰之,见其寺沉沉直坠壑底,以为光从窅yǎo深远阒中上腾,乃鼯栖虺毒蛇伏之窟。

及至而犹然在万壑盘拱之上,而上眺华首,则一削万仞,横拓甚阔,其间虽有翠纹烟缕,若绣痕然,疑无可披陟,孰知其上乃西自曹溪,东连铜佛殿,固自有凌云之路,横缘于华首之前也。然当身历华首时,止仰上崖之穹崇,不觉下壁之峻拔,至是而上下又合为一幅,其巍廓又何如也?然则鸡山虽不乏层崖,如华首、罗汉、九重诸处,其境界固高,而雄杰之观,莫以逾此矣。寺前以大坊为门,门下石金刚立于寺院门前的天王像二座,镂刻甚异,狰狞之状,恍与烟云同活。其内为前楼,楼之前有巨石峙于左,高丈五,而大如之;上擎下削,构亭于上,蒋宾川题曰:“四壁无然。”其北面正可仰瞻华首,而独为楼脊所障,四壁之中,独翳此绝胜一面,不为无憾。寺建于嘉靖间,陕西僧圆惺所构。万历初,毁而复兴。

李元阳有碑,范铜而镌之,然镌字不能无讹。其后嗣归空更建毗卢阁,阁成而神庙赐藏。

余录铜碑,殿中甚暗,而腹亦馁。时主僧俱出,止一小沙弥在,余畀之青蚨钱,乃爇ru点燃竹为炬,煮蔬为供。

既饭,东遵大道一里,逾垂支之脊又一里余,盘坠峡之上,得分岐焉。一过峡直东者,为圣峰路;一蹑岭北上者,为会灯路,始为登顶正道。余乃北蹑上岭,数曲而至会灯寺。寺南向,昔为廓然师静室,今其嗣创为寺。由寺西更转而北上,复数曲,一里余而过迦叶寺。

寺东向,此古迦叶殿也。

今张按君建迦叶殿于绝顶,因改此为寺。由其前北向入峡,其峡乃西自绝顶,东自罗汉壁,两崖相夹而成,中垂磴道。少上有坊,为罗、李二先生游处。

罗为近溪先生汝芳,李为见罗先生材,皆江西人,同为司道游此。又上有亭,为仰高亭,中有碑,为万历间按君周懋相所立,纪登山及景仰二先生意。

周亦江西人也。

余前过此,见亭中颓,不及录其文而去,故此来先录之。风撼两崖间,寒凛倍于他处,文长字冗,手屡为风所僵。录竟,日色西倾。望其上兜率庵,即前所从下,而其东横缘之路出罗汉壁者,前又曾抵此而返,顶头未了之事,未可以余晷guǐ时光尽也。

乃返出下,仍过迦叶寺前,见有岐东下壑中,其壑底一庵在圣峰北者,必补处庵也,乃取道峡中随壑下,盖缘脊下经会灯者为正道,随壑东下趋补处者为间道。下二里,过补处庵。

亦稍荒落,恐日暮不入。

由其前渡峡涧南,遂上坡,过圣峰寺。

寺东向,前有大坊。

由坊外东行里余,冈脊甚狭,南北俱深坑逼之。度脊又东里余,有寺新构,当坡之中垂,是为白云寺。余欲穷此支尽处,遂东下行南涧之上,二里,则慧林庵踞坡尽处。缘庵前转下北涧,渡之,始陟中支行,北涧与南涧乃合于路南,其东即大觉蔬圃矣。东半里,过蔬圃北,又东一里,过息阴轩南,又东一里,过瀑布北,遂去中支,北涉西竺寺涧,而行中东二支盘壑中矣。又二里,薄暮,入悉檀寺。

【译文】

初五日暂住在悉檀寺。萃野的父亲沈君,备好柬帖邀请我和悉檀寺众禅侣,初六日在狮子林供斋食,这天就没来得及出去。初六日悉檀寺四位长老饭后约着去赴沈君的斋会,沈君也在一年之始满六十岁,我于是录下除夕夜住宿时的四首诗作为祝贺。仍然走五里,到天香的居室旁边,又攀登二里陡坡而上萃野的山楼,白云、翠月、玄明等各位静侣都在。进餐后,就同四位长老一齐拜访林中各静室。环绕于青山之中,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茶花鲜艳娇美,云关翠隙,无所不到。先拜访隐空,用茶盒款待。拜访兰宗、野愚,都下山了。拜访玄明,喝茶吃松籽。拜访白云,喝茶吃茶实。〔茶实和芡实一样大,其中的肉如同棒子,分成两片但长,入口有一阵很奇特的凉味。就是我家乡的茗实,但只有这里的能吃。听说感通寺的最佳,不容易得到。偶尔有含油的会棘口。〕拜访体极的静室,他预备了茶盒来招待。下午,仍然在萃野楼吃饭。四位长老硬要我骑马走,顺西垂下二里,经过兰陀寺西,从寺前往东转,于是经幻住庵前下坡,四里,回到悉檀寺。

初七日早晨起床,大觉寺的遍周让他的徒弟用柬帖来邀请,我打算去时,恰巧良一、兰宗来到,又有本寺的复吾法师从摩尼寺来,〔复吾是鹤庆府人,以摩生的身份作为本无的高徒。如今作摩尼寺住持,间或回到本寺,排行是四位长老的师兄。有儿子,现在鹤庆府学校。〕野愚法师又来,于是一同在本寺吃斋。下午,野愚、兰宗经过塔盘去大士阁,我去赴大觉寺的邀请。小吃后,腹中很饱,于是乘空去寂光寺,录以前所没录完的碑文。仍然在大觉寺吃饭,然后返回悉檀寺住宿。

初八日饭后,四位长老等着去本无塔院,因为事先约定今天祭奠扫墓,我跟随他们去。沿寺左边的龙潭往东下一里,又经过一股东边的水,往南走半里,则内支龙砂,从东向西突起,与中支大士阁所在的山峰,从两边对峙在悉檀寺之前,地势十分紧凑。悉檀寺前后左右的各股水流,都从这里流出去。道路从岭坳往南穿过。我同弘辨、萃野特地往西探岭,隔着峡谷往西眺望,中支向南突起,延伸到这里结束,大士阁傍靠在山下,是天然的险要之地,为悉檀寺而设置的。仍然返回沿大路走,顺东岭往南,半里,到埋静闻遗骨之处,于是上去祭拜。

又往南一里,则龙砂外支,又从东岭分出、突起,往西延伸,与西支传衣寺之峰相对,也从两边对峙于悉檀寺之前,形势十分雄伟。大士阁东边龙潭等水,阁西边曝布等水,都从这里流出。此岭为整座山的龙砂,而距离悉檀寺尤其近,就是鸡足山前面三距之中的东南支。山脉从绝顶往东横贯,屏立于空中,为罗汉壁、狮子林、点头峰、九重崖的后脊。中支从罗汉壁往下坠延到大士阁结束,东支从九重崖往东南环绕为此岭,像手臂向内环抱那样,先分出的一层是内砂,与中支大士阁相对,又绕此层为外砂,与西支传衣寺后峰相对。整个地势从东向西突起,那延神的山脊稍稍下陷,如同马鞍,所以从前用马鞍岭为名。我刚进鸡足山到大觉寺时,环顾四周山势,重重环绕叠合,僧徒聚集的静室,处处悬在正中,没有不恰当、不相称之处,唯独这里缺一座塔,成为山中的缺陷。等到了悉檀寺,遥看此峰尤为神奇,不知是否能得阿育王大现神通于八万四千光明之中,分一灵光于此地。和弘辨见面后,问仙陀在哪里?回答说:“在塔盘。”间塔盘在哪里?则指的正是这座山。当时还没竖塔心,不能远看,从后面看则如同在对面。人们说鸡足山前面伸出的三距,是西支长,而中、东二支都短,不对。中支如短,不可能独自高悬在正中,让外支环绕。西支固然长,但其地势较低,因为作为虎砂正希望其低。至于东支的所谓短,从环抱下坠之处评论,是短,从横贯山脊、簇拥于后之处评论,则是很长而且高,不是西支所能相提并论的。因为西支环绕而势低,是虎砂,因而就作为前面的案山;东支屈伸自如而势尊,是龙砂,因而兼作为背后的屏障,都是天设地造的自然奇观,是人工设计所无法比拟的。塔盘位处峰头,在马鞍岭正中的坳地西边,有大路在马鞍的中间,是从东南通往鸡坪关,有岔路在马鞍的东边,是往东北通向本无塔院。当时在塔盘作工的有一百多人,但峰头没有水,马鞍岭东峰很高处有水,因中间的坳地而不能流到西峰,于是在坳地中竖起数排木柱,在木柱上架桥接水。木柱有四丈多高,树木剖开挖空为沟,横接在松柱末端。从前听说天河上的`鹊桥,是为了渡过水,如今此桥反而是让水渡过来,也许这更加奇妙啊。〔大觉寺是压水入地中以便让水倒喷,这里则是浮在空中让水流通,都是所说的颠倒自然造化。〕沿坳地向东顺峰走,是鸡足山主脊的南边尽头处。前面又十分开阔,分支山脉环抱,又成为一种趋向,可以称得上灵山面面奇观了。

共走二里,上去拜本无塔。塔很雄伟,三塔并立,中间供奉本公的骨灰,左右是弟子普、同二塔。左面为塔院,〔有亭有廊,但没有守院人。〕可以休息和居住。各位静侣以及外族的僧人都来助祭,我则享用了剩余的食物。当时一同来祭祀的,除四位长老外,则白云、复吾、沈公以及萃野等众后裔都会集了。至于兰宗、良一,是本公的弟兄辈,所以没有来。祭祀后,仙陀、纯白又携带祭品去祭祀马鞍岭北的三塔,于是连带祭祀静闻。下午,返回经过塔盘,叩拜仙陀,感谢他对静闻的祭祀。

初九日早饭后,我熟携带手杖往西行。三里,经过息阴轩。息阴轩在中支的脊上,是大觉寺的前案,为本无法师静修的地方。匾额为左副都御史冯元成〔时可〕所题写的。〔年竹轩,又名息阴轩,因为本无在炸竹寺出家为僧。〕轩前有三条岔路:从左边渡过沟洞,到大觉寺、寂光寺;从右边渡过沟涧,到传衣寺,下到接待寺;从后面直上,则渡过另一道右边的沟涧,或者经过慧林庵然后上圣峰寺,或者登西支然后到华严寺。我于是先走半里往右渡过沟涧,然后转东上南岭,半里,绕到南岭东崖之上,就是瀑布西边的山峰。于是顺峰往南行,往东看到中支的大士阁在下面,东支的塔盘岭正对上面。平行三里,于是转东沿坡下,一里,则传衣寺朝东靠在山腰上。寺北早先有止止庵,嘿庵真语所建,他是传衣寺大机禅师的朋友。又南为净云庵,彻空真炳所建。又南有弥陀、圆通、八角三庵,都和传衣寺相关联,而八角庵最著名,因为从前有八角亭,如今改建为庵。八角亭开创于嘉靖(1522-1566)年间,是吉空上人所建。亭南就是传衣寺,寺基开阔,规模宏大,前面有大坊,题写着“竹林清隐”,是直指使毛堪〔苏州人毛具茨。〕所命名,很不相称。上面又是一个直指使用大字所写的古松诗,只署名“白岳”。古松在坊前,根有三围大,是龙鳞松,不是五械松。山中的巨松都是五蠢松,树干高耸于空中,而这古龙鳞松很不高大,只以曲折缠绕见奇,树干粗一丈五以上,于是朝四面生出横枝,枝和干一样粗,枝头又倒垂斜倾,尾大不掉,主干几乎被分裂。如今筑起台保护主干,台高六七尺,又竖木头支撑那些横枝,主干才免于分裂,也算幸运了。沿梯登上台,四周的横枝倒悬于外,有的从中跃起,有的从顶上下垂飞扬,那纷乱纠结、飘扬飞舞的姿态,不能一一列举,和天台山翁凤大概是一类吧!坊上的对联是:“花为传心开锦绣,松知护法作虬龙。”是王元翰聚洲的手笔。门联为:“峰影遥看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是罗汝芳近溪的手笔。大体上让人满意。然而罗汝芳的门联涛潮二字连用,不免有重复累赘的毛病,为什么不用“声”字替换“涛”字呢?传衣寺从前名圆信庵,嘉靖年间,李中黯元阳为大机禅师扩建成寺,其徒弟印光、再传弟子法界,遵守戒律精细严格,和大机禅师一样。万历辛丑年元旦,寺毁于火灾,法界又大力修建,比原来还好。在这之前我拜访止止庵,一位生病的僧人留我吃饭,坐了很久,看见他正在淘米,于是离去,到静云庵僧人觉心那里吃饭,于是就进寺中参观,进入寺西的藏经阁。阁前的山茶花树小但花开得很繁盛,因此折了两枝才出来。于是往东北下到峡谷中,走一里,有墙围着一片地,开山建池,在池中养金鱼,在上面盖草房,也是传衣寺后代僧人的。云影山光,印上一池水,不觉水中的身影湛然空明,心中的杂念荡涤干净。又往东北下半里,到达峡底,是瀑布的下游,距离瀑布已经转了一道弯。从前从瀑布上面俯瞰,看不见峡底;现在从峡底穿越,也看不见瀑布。峡谷西边有草房菜地,还是传衣寺的菜园。峡谷中的水流到这里犹如拉细的丝带,反而比不上瀑布飞悬的气势了。

渡过沟涧,就往东上坡,一里走到大路上,是大士阁的旁边。大士阁傍靠在中支往南突起的山腰上,阁前有坊有楼,经过很陡的石阶,后面是阁,屋脊飞起,栋柱重叠,阁上供奉观音菩萨,左右各有楼,规模也很宽敞。是万历丙午年直指使沈公所建,挑选老僧拙愚住在这里,命名为三摩寺。我在阁下录碑文,忽然有一僧人殷勤应酬,问他,是拙公的徒弟虚宇。虚宇又是兰宗的支派,如今拙公去世,虚宇主事。昨天野愚、兰宗住在这里,想来事先说到我,所以虚宇一见面就诚恳而深切,并且留我住宿。我因为太阳落山而碑文又长,答应住下,让顾仆回悉檀寺,我就在西楼的内室住宿。

初十日早晨起来梳洗时,顾仆就来了,说弘辨法师派往丽江府的僧人已经启程,为我打前锋。我于是等吃过饭,就从寺右的大路往北上,二里,攀登中支的山脊,有庵坐落在上面,名牟尼庵。庵前松影桃花,仿佛有不同寻常的景致。庵后就是观瀑亭,回首俯瞰瀑布,真有看不够的意味。仍然沿中支往上二里,经过息阴轩,从轩后直西走一里,又南下渡过沟涧往西行,已经走到大觉寺菜园的南面了。原来大觉寺菜园地处中支背后,中支延伸到这里从北转向东,菜园西有两股水会合,就是瀑布的上游。一股从罗汉壁往东南流,一股从华严寺往东北流,二股水交错,中间夹着一座山,上面有慧林庵,是西南支向东分出的支脉,圣峰寺、白云寺傍靠山边。去华严寺的路,又顺菜园往东渡过瀑布下游。于是沿沟涧南岸溯流西上,一里半,渐渐翻越支脉的山脊。脊南又有道沟涧,和西支往东走向的山脊相隔。又顺着沟涧北岸溯流西,一里多,看到山脊上有三四座坟,坟后有遗留的高楼建筑,和坟一样都废坏了。此脊是西支的余脉,直送而出,四周没有护卫,十分自然。沿坟西又下峡谷,峡谷又分二:在南边的,从西支法照寺南面发源,往东延伸,经过华严寺北面,到这里就与北边的沟涧会合;在北边的,从西支法照寺北面发源:往东延伸,经过毗卢寺北,到这里就与南边的沟涧会合。二股水交错,中间夹着一支山脉,是华严寺向北的案山,也是西南支向东分出的支脉,毗卢、祝国二寺傍靠山边。越过北边的沟涧,也有二条岔路:顺沟涧往西走,是去祝国寺、毗卢寺的路;沿支脉边登脊而上,溯南边沟涧北岸往西行,是去华严寺的路。我于是攀登山脊,俯瞰南边沟涧而行。一里,有亭桥横跨在沟涧上,于是华严寺凭借此作为下游要地。过桥,才是西南支本身,又往西走半里到华严寺。寺地处西南支的山脊上,东北面向九重崖峙立,地势和以前所见的大不相同,又是山中的一处胜景。因为鸡足山中、东二支,以及绝顶各寺庙,都是向东、向南两种方向,不曾有向北的,唯有此寺回头返照,北面大山众多的静室庙宇,历历倒拥,也令人觉得改观。寺的规模也整齐,和传衣寺不相上下。嘉靖年间,南京的先辈月堂开创,其徒弟月轮,以演讲经论出名,万历初年,皇太后赐经藏。后来遭到火灾。如今虽然重新修建,佛寺依旧原样,而佛教经典空缺。寺东有路,往东在山脊上行走,是直达传衣寺的路。从寺前峡谷边往西走,半里,又有亭桥横跨在沟涧上,就是东边亭桥的上游。一座寺左右分别有桥有亭,山中仅看到这一处。

过桥,又攀登往北延伸的余支,沿冈上半里,绕过冈脊,经过毗卢寺,寺前是祝国寺,都面向东坐落在冈上。寺北有沟涧往东延伸,就是先前所渡过的北涧。又从其南岸溯之往西上,一里半,有寺坐落在冈脊上,这是法照寺。原来西南支从铜佛殿下往南坠延,到这里向东转,在转折处又向东伸出一支成为毗卢寺、祝国寺所在的山脉,并横贯于华严寺之前,这是西南支的第一道余脉。法照寺的北部,又分出一道冈相对立,无住庵傍靠着冈,就是下面有乱坟的支脉,这是西南支的第二道余脉。多处有路直北越冈过峡然后横伸过去,都是通向圣峰寺、会灯寺的大路。我想剖析分支的本原,就从峡谷中溯之而上,于是离开南边的法照寺,往北绕到无住寺之后,峡谷中的路渐渐隐蔽不见,树木丛生的山谷草木枝茎交错,于是成为幽深、寂静之处,但己经渐渐接近绝顶下面了。此时途中没有行人,跟随一个桃花著的乡民走。一里,往北顺峡谷走,又一里,往北攀登下坠的山脊,又一里,就翻越山脊往西走。于是往西看见香木坪的前山向外耸拥,华首门的绝壁高悬,桃花著延伸的侧壁向西环绕,而此脊上面起自铜佛殿,下面抵达法照寺,然后转东延伸,分隔出此脊西边的壑谷,另外形成一片境地,是放光寺傍靠之处。越过脊,另外向西北盘绕壑谷往上走,又一里半就走到大路,已经直逼华首门下面的山崖了。路从东边沿圣峰寺伸来,往西经过放光寺出到桃花著,抵达邓川州,是大路。我往西顺大路走,半里就到了放光寺。放光寺向南,背靠绝壁,前临曲折的壑谷,以桃花警为右关,以西南支第一余脉为左护,这里虽然在鸡足山三距之外,而实际上正处在绝顶之下,发光聚集异彩,确实是有原因的。我当初从曹溪寺、华首门往下看,看见放光寺沉沉地直落在壑谷底,以为光从深暗寂静之中往上升,是箫鼠栖息、毒蛇潜伏的洞穴。等走到这里,才知道寺仍然在万壑环抱之上,而往上眺望华首门,则是一刀削出的万初绝壁,横着拓开,十分宽阔,其间虽然有翠纹烟缕犷像绣上去的痕迹一样,怀疑不能穿越、攀登,谁知壁上面则西起曹溪寺,东连铜佛殿,本来自身就有凌云之路,横伸在华首门之前。然而当亲身经过华首门时,只仰视到上面崖壁的弯隆,感觉不到下面崖壁的峻拔,到此地就上崖下崖又合为一幅,巍峨雄峻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呢?然而鸡足山虽然不缺乏层层崖壁,如华首门、罗汉壁、九重崖等处,境界固然崇高,但雄伟的大观,没有一处能超越这里。寺前以大坊为门,门下的两座石金刚,雕刻得十分奇特,狰狞的形状,仿佛与山水名胜一同生成。其内是前楼,楼前有巨石峙立在左边,一丈五高,宽大处也相同;上面高耸下面陡削,上面建有亭子,宾川蒋知州题字为:“四壁无然。”北面正好能够仰视华首门,但唯独被楼顶所遮挡,四壁之中,独独遮了这最引人入胜的一面,不能不感到遗憾。放光寺创建于嘉靖年间,是陕西僧人圆惺建造的。万历初年,寺毁后又重建。有李元阳写的碑,用铜模铸造镌刻,但镌刻的字有错。其后嗣僧人归空另外修建毗卢阁,阁修成后神宗皇帝赐给经藏。我录铜碑,殿中光线很暗,而肚子也饿了。这时主事的僧人都出去了,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我给他铜钱,才用竹子烧火,煮菜给我吃。饭后,往东沿大路走一里,翻越垂下来支脉的山脊又一里多,盘绕往下坠的峡谷之上,到了岔路。一条路越过峡谷直东,是去圣峰寺的路;一条路登岭往北上,是去会灯寺的路,这才是登顶的正道。我于是往北登上岭,多次转弯后到会灯寺。寺向南,从前是廓然法师的静室,如今其继承衣钵的弟子创建为寺。从寺西又转朝北上,又转了数道弯,一里多就经过迎叶寺。寺向东,这是古时的迎叶殿。〔如今张巡按在绝顶建起迎叶殿,因而把这里改为寺。〕从寺前往北进入峡谷,峡谷西面起自绝顶,东面起自罗汉壁,两道山崖相对夹成的,峡谷中垂着石阶路。稍稍上去有坊,是罗、李二先生游览之处。〔罗是近溪先生罗汝芳,李是见罗先生李材,都是江西省人,一起做司道官而游览此地。〕又上去有亭,是仰高亭,亭中有碑,是万历年间巡按周愚相所立,纪念登山和景仰罗、李二先生之意。周巡按也是江西省人。我前此经过这里,见亭中衰落,来不及录其碑文就离去了,所以这次来首先录碑文。风在两面山崖之间摇撼,比其它地方加倍的寒冷,碑文字冗长,手多次被寒风冻僵。录完时,太阳西斜。望亭上面的兜率庵,就是以前顺着下来之处,而庵东横伸着出到罗汉壁的路,以前也曾走到这里而返,从此路登上罗汉壁的未了之事,这次也未能在剩余的时间实现。

于是返回往下走,仍然经过迎叶寺前,看见有岔路往东下到壑谷中,壑谷底有一座庵在圣峰寺北边,肯定是补处庵,于是取道峡谷中顺壑谷而下,原来沿山脊而下,经过会灯寺的是正路,顺壑谷而下,到补处庵的是小路。下二里,经过补处庵。周围也渐渐荒凉冷落,担心太阳落山而没有进去。从庵前穿越峡涧往南,于是上坡,经过圣峰寺。寺向东,前面有大坊。从坊外往东行一里多,冈脊很狭窄,南北两面都有深坑逼近。越过冈脊又往东走一里多,有座新建的寺,位于坡的正中,这是白云寺。我想穷究此支脉的尽头处,就向东往下在南边沟涧之上走,二里,则慧林庵坐落在山坡尽头处。沿庵前转下北边的沟涧,渡过沟涧,才登上中支行走,北涧和南涧于是在路南会合,东边就是大觉寺的菜园。往东半里,经过菜园北面,又往东一里,经过息阴轩南面,又往东一里,经过瀑布北面,于是离开中支,往北越过西竺寺涧,然后在中、东二支间盘绕沟壑行走。又二里,将近傍晚,进入悉檀寺。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10:我见到了滇金丝猴心情日记

我见到了滇金丝猴心情日记

我的爷爷、奶奶以前都是大自然保护工作者,在他们心中,保护大自然成了一种理念。他们时常给我讲动物和人类间互存的故事,在故事中我逐渐长大,也在这方面增长了不少知识,其中最令我记忆犹新的是滇金丝猴,所以它在我心中成了一种期望。

今天,我有幸随同妈妈进入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灵灵”的故乡——响古箐看到了滇金丝猴,看见它们恬静、安祥地生活在森林里,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滇金丝猴的样子十分可爱,红红的嘴唇像是涂上了口红,黑黑的眼珠子使它显得更加机灵,最特别的是它那鼻子,向上仰着,难怪听爷爷说,它又叫仰鼻猴,原来是从这一特征得名的,它的皮毛像梳理过,整齐而光滑……它似乎很注重形象,随时摆布着各种姿态等待进入摄像机的镜头。它技能可高啦,玩耍时,即使从很高的树冠上掉下来,也是很灵活地抓住树枝,担心它摔下来是多余的。它在树梢跳来跳去,就像体操运动员一样。我不禁想到,要是它能参加奥运会,那一定会成为体操冠军的.。

我还听爷爷常说:“滇金丝猴一般生活在海拔3000至4000多米的高山上,如果想要看到它,要徒步爬到高山上,还要有比较好的望远镜,才能隐隐约约看到它的身影。”

今天我已经算十分幸运了,能够近距离地看到它。它是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主要保护对象,是我国特有、稀有的濒危一级保护动物,,一群中大约有30至60只,公猴的体形较大,毛发长,也是一家之主,母猴总是和家中最小的幼猴在一起,生怕它的心肝宝贝会有意外,嘻嘻……就像我的妈妈待我一样。

滇金丝猴是迪庆的骄傲,也是云南的骄傲,我们要保护它们,也希望全社会的人们行动起来,保护滇金丝猴,保护大自然,保护好我们美丽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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