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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2024-05-23 08:10:5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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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篇1:解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解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西湖风光,以温媚俏丽为特色。苏东坡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袁中郎描绘得更为艳气,道是:“山色如蛾,花光如颊,波纹如绫,温风如酒”。又由于邻近杭州城,这里日常车水马龙,士女群集,歌吹如沸,其繁华喧闹也是一般风景名胜所少见的。

然而张岱笔下的西湖,却呈现出异乎寻常的面貌。只有白色的雪同白色的雾气,笼罩了湖山,游漾在天空,除此以外更无一声一色,纯然是一个素洁而宁静的世界。对熟悉西湖的人来说,因为日常见惯了它的俏丽与繁华,此时对它的宁静,感觉更为强烈。犹如眼看流光溢彩、嬉声如潮的舞场变得昏暗空寂,造成的印象格外异样。那么,人们从中可以体味到什么?也许是:在纷繁多彩、光怪陆离的`物相背后,宇宙还有一种深邃不可测的虚寂无形的本质?或者想到:一切繁华景象、一切美丽事物,都将销亡净尽?但张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描绘了一幅清绝的图景,覆盖在人们熟悉的西湖印象上。

写景的手段巧妙得很。西湖的范围不算大也不算小,若在湖边和湖中看,特别是在夜里或雨天,水面显得空阔浩渺;若登上湖旁的山峰俯视,则见长堤如细带,舟船如草叶,人形如豆粒。作者好像电影摄影师在操纵镜头,或用平视,让人看到天地一色的空潆;或用俯视,让人看到湖中景物的渺小。两者结合,西湖之游,似乎成了一粟幻影漂泊于苍海。

张岱游西湖,在十二月,在大雪三日、人鸟声俱绝之时,又在更定即深夜以后,小舟独往,显是着意追求孤独之境。其实人生无处不孤独。譬如在万千众中,未尝不觉得周际漠漠;即如亲朋满座,酒酣情浓,笑语四起,忽视之恍恍,犹在陌路,自觉彼此了不相干,亦是常事。说来人生本是偶然,在这路途中结成的所谓亲疏远近,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但在人群中所感觉的孤独,常伴随失落的迷惘、空洞无所附着的悲哀。只有在寂静的自然中,孤独才是充实而平静的。那么张岱是否因为他那挥金如土、纵情嬉游的生活中意识到了生命的空洞与疲倦,来这宁静的自然中探求生命的依归?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懂得人生无处不孤独,也就懂得人生无处不可亲近。当张岱划船到湖心亭时,见二客对坐,一童子煮酒,自是大出意外,文章忽起波澜。但这意外之遇,并未破坏此番夜游的兴味。因为彼此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共同的人生情趣与共同的美感。一时知己,别后不见,饮三大白,挥袖而散,真是难得的机缘。这机缘告诉人们什么?是不是说,人与自然可以有一种神秘的感通,人与人,只要脱离利害,同样可以相互感通?是不是说,人世常孤独而又常不孤独?但作者还是什么也不说。

张岱的小品从来不爱讲道理,他只是感受人生,描绘人生。在这篇游记中,作者的态度、举止,也只是静静地观赏、静静地体味。凡是情绪比较活跃的地方,都是从他人写出。见知己而大喜的是“客”,喃喃言雪夜游湖之“痴”的是“舟子”。他始终是淡然的,似乎深深有会于心而难以言说,亦令读者有会于心而已。

篇2:张岱《湖心亭看雪》赏析解读

张岱《湖心亭看雪》赏析解读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开头两句,即将时间、地点、人物和盘托出、包举无遗。这是用史笔来写小品。这两句话看起来平淡无奇,实际上从时间、地点两个方面不着痕迹地引逗出下文的大雪和湖上看雪。另外,作者开头用明崇祯年号也是别有深意的。这篇小品选自《陶庵梦忆》,此书是作者在明亡后避居浙江剡溪山中所著,书中主要是追忆当年的风月繁华、故国旧事,凡记述过去行踪时皆用明朝纪年。《湖心亭看雪》也是如此,作者以此来表示自己不忘故国的操守。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这句在结构上可谓横空出世,突兀而来,使人陡生荒寒之感。尽管这时作者还没有描绘雪景,但已可以想见大雪封湖之状,读之使人遍体生寒了。这两句突出一个“绝”字,但却是从听觉上着眼的,大雪后的湖山是一个静寂的世界,鸟不敢飞,人不敢行,甚至连气也不敢透,连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雪落之猛,雪后之寒都从这“人鸟声俱绝”中表现了出来。“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船,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要看雪,偏偏选择夜深人静、寒气倍增的时刻,宁可披着皮袍、带着火炉也要一人独往,不愿看见人,也不愿人看见,这在常人眼中当然是一种痴举,但这个“痴”字包含了多少避世的幽愤和孤傲的情怀啊!当然,深夜观雪,也反映了作者不同流俗的美学趣味。因为白昼看雪,一览无余,“更定”后出游,使混茫的琉璃世界中更增添一种朦胧和神秘感,更有一种白昼所看不到的光线与色彩,这从下面对雪景的描绘中就可以得到证实: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中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是一幅绝妙的湖山夜雪图。“雾凇沆砀”是形容湖面上雪花水气混潆不分,茫宕一片之态。雾,是由天空向下飘的云气;凇,是湖面向上涌的水气;沆砀,是飘荡、混茫之态。这句把大雪盖地的静穆与水气、云雾的上下混融糅为一体,做到动静相承,既写出雪的精神也写出了雪的气象。然后,作者叠用三个“与”字,把天空、云层、湖水之间浑茫莫辨的壮阔雪景生动地表现了出来。这是对湖心亭雪景的总体描绘。接着作者选择四个镜头来精心描画雪中景物,这就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作者通过这些高度准确而形象的数量词,暗写出视线的移动、景物的变化,让人觉察出小船正在夜色中缓缓前进,空间正在不断地位移,这样既创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朦胧意境,又使人感到在这个混沌一片的冰雪世界中,人只不过渺如一粟,这正是作者极力要抒发的人生感慨。此段的表现手法,作者虚实并用,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是实写,是作者在舟中远眺所见;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却是虚写,是作者假设自己站在湖心亭上,悬想自己刚才在舟中行进时的情形。这样虚虚实实,更给人一种朦胧苍茫的夜间观雪感受。

以上是写夜间所见的.湖山雪景,主要是描景。下面是记夜观雪景时的感受,手法转为抒情: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作者之所以选择更定后独往观雪,是因为不愿见人,也不愿被人看见,也因为此时的雪景更妙。叵料此时此刻却有两人铺毡对坐,而且“童子烧酒炉,正沸”,可见已观雪多时了。这出作者的意料,也使读者感到惊诧。但作者不写自己的惊奇,反写二客“见余大喜”,不说自己超俗脱尘,却让客人来发此感慨。刘熙载说“文如看山不喜平”(《艺概》),看来,张岱是颇精于此道的。既然双方都视对方为知己,于是就会有“酒逢知己干杯少”之举。一方是“拉余同饮”,另一方是“强饮三大白”强饮,是说自己本不会饮酒,但逢此时,观此景,对此人却不可不饮。况且,双方在饮酒中除刚见面时的一句惊叹外更无别辞,甚至连双方姓名也不知道。这也反映了作者不同流俗,但以得莫逆为快的作风和性格。

从结构上来看,这段同上段文意绾合得异常巧妙,如果说上段是欣赏湖中之雪景,那么此段则是欣赏湖中赏雪之人;如果说上段是写雪的精神和气象,此段则是表现作者的主观精神和性格。通过这一段使我们看到了作者的真实意图之所在,那就是湖上的雪夜奇景固然值得梦忆,而奇景背后超尘脱俗的情致和夜逢知己的奇遇则更值得欣喜。这种布局谋篇的功力,实在是大家的手笔。

文章写到这里,在我们看来也就淋漓尽致了。但作者并不就此搁笔,却在长河迢递处又生波澜,使文章又荡开了一层,通过舟子之口道出对这次夜游的看法:

乃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大雪奇寒,人鸟声俱绝,相公却要出外观雪;要观雪,又偏拣“更定”之后拥毳衣炉火独往,这在船家看来,是不可理解的“痴”举。但“痴”举亦更有人在:二客早煮酒赏雪于湖心亭上,这在舟子看来,更是“痴”举。通过他的喃喃自语,把人们与作者情感上的隔膜,把作者别有怀抱、孤高冷寂的品格都生动地表现了出来。由此看来,所谓“痴”,正是一般“俗人”所不能理解的清高、超逸的情怀。这种不理解即使作者引以自矜、自得,又使作者深深地感到孤独和伤感。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这篇小品正是要表现这种“痴”劲吧!

篇3:解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崇祯”是明朝的年号,开篇就敷上了一层怀旧的色彩。“十二月”,正是寒冬时节,为后文“大雪”埋下伏笔。“大雪三日”,写雪的来势之猛、持续时间之长。“湖中人鸟声俱绝”不从视觉写雪之大,而从听觉的角度写出湖山封冻,人与鸟俱噤声不出,“绝”字传出了冰天雪地、万籁无声的森然寒意,从听觉和心理的角度表现了大雪的威严,也为后文遇见金陵客的意外与惊奇作了铺垫。“是日”即三日之后,“更定”即黎明破晓之时。他所以一定要在大雪三日之后、黎明破晓之时,“独往湖心亭看雪”,必是既不欲见人,又不欲人见。“拿一小舟”之“一”看似累赘,实际却与后文的“独”、“惟”及几个“一”字互为呼应,创造了一种清灵纯净的意境。“拥毳衣炉火”,以御寒之物衬雪地之寒,也表现了作者的特立独行、任性风雅。“雾凇沆砀”写湖中水气凝成的冰花一片弥漫,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天与云与山与水”连用三个“与”,使四种景物一下子全都活动了起来,有了一种动态的融合美,描绘了一幅水墨模糊的雪夜山水图。若只说“天、云、山、水,上下一白”则显得缺少生命的活气与远近高低的层次。天、云是上面的,山、水是下面的,“上下一白”浑茫难辨,足见其大;“湖上影子”依稀可辨,足见其小。相形之下,大者更大,小者更小。作者在由面到点的观察景物的同时,似也蕴含有渺然人生如同沧海一粟之感慨。“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这句话中的几个“一”字,虽与“上下一白”的“一”字用法不同,却巧妙地将一个微观而丰富的世界置于宏观而简洁的背景之中,共同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同时,作者精心锤炼的“痕”、“点”、“芥”、“粒”这几个量词也是极富形象性和层次感的:有远近、有高低、有浓淡、有疏密、有大小。随着视线的移动,景物也渐渐变化,由大到小,由小到微小,衬托出小船在夜色中缓缓行进,展现出一个微妙而灵动的意境。“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实则以意观景,并非以眼所见。因作者自己就在船上,以眼而察则不可能达到这种远观的视觉效果,以意观之,则虚实相生,有一种“心游万仞、精鹜八极”的超脱与空灵。“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且是两人,酒炉已沸,可见早就来了。

“见余,大喜”,此处妙在作者对自己见到他们的惊奇避而不谈,而从对方的角度写出雪中相逢、巧遇知己的惊喜。“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的感叹表现了他们相互之间的赏识,有一种人生难得一知音的感慨。欣喜之余,“拉余同饮”。“强饮三大白”的“强饮”,是说本不能饮,但在此时、对此景、逢此人,不得不饮。为了不辜负自然的美景,为了不辜负知己的盛情,勉力而为,痛饮三大杯。至此,读者方在冷色调的景中感受到了一点暖色调的情。

临别问起对方姓氏(先饮后问,性情中人),才知是金陵人客居于此,原来和作者一样,同是异乡人,也是有着相同性情志趣的清雅脱俗之人。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此处写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我们似乎能够看见舟子那喃喃自语、大惑不解的神情,令人回味。这是对全文的绝妙点染,“更有”并非减损作者的“痴”,而是以同调来作陪衬,更加突出作者的“痴”。“痴”在一般世俗上的意义,并非一个褒义词,但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常会把“痴”理解成一种执着专注的追求达到了浑然忘我的那种最高境界,例如“如醉如痴”、“不痴不迷不成才”、“天道酬痴”等等。舟子的话并非有意要说给作者听,而是如前面金陵客“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的感叹一样,纯属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这两句话都用了一个“更”字,表达了一种由衷的感叹,只不过金陵客的感叹是由于惊喜若狂,而舟子的感叹是由于百思不解。

文中人物虽不多,但形象各异。煮酒的童子默默无声,显然已深谙自己主人的性情与志趣,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很可能已经受到了一些感染和熏陶。舟子则直人快语,过惯了凡夫俗子的现实生活,他整日的操心劳力可能就只是为了自己或者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本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所以他对这些“怪异”的行为是百思不得其解。张岱与金陵客在生活态度和审美追求方面虽可谓志同道合,但在性格气质方面却有一些差异。金陵客赏雪,是二人结伴同行,而且还带上了好酒,谈诗论文的同时,“一樽还酹江雪”,何等洒脱快乐、旷达豪放!足见此二人胸襟开阔、心情开朗,与其说是来赏雪,不如说是来享受自然,享受生活,享受那种无拘无碍的君子之交。

意外地见到“我”这个不速之客,他们是“大喜”、强邀,热情爽朗,坦荡真诚。他们对“我”一见如故,完全接纳,是一种很容易与人沟通的性格类型。相形之下,张岱虽然表现出了一种值得称道的风雅不俗的情怀,但也流露出了他的清高自傲、我行我素,缺少一点海纳百川的胸怀。你看,别人盛情相邀,他却“强饮三大白而别”,这个“而”字,表前后两个动作的承接,酒一喝完,马上作别,似有些敷衍之意。临行才想起问人姓氏,并不久留,转身而去。个性倒也鲜明,只可惜不易接近,令人费解——难道张岱是一个孤僻的人吗?抑或是在他的眼中,金陵客不配成为他的知己深交?

只要多加了解,我们就会发现年少时的张岱其实是个十分喜爱热闹繁华的人,他原是一个大家子弟,一直过着富贵豪华的生活。他在他的《自为墓志铭》中这样写道:“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明亡以后,他才“避迹山居”。明亡之时,张岱“年至五十”,所谓“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陶庵梦忆》自序),痴人说梦,遂有《陶庵梦忆》,内中皆为忆旧之文,可谓对他过去繁华生活的片断记录,心绪是颇多感慨,但着眼处尽是人世的美好、故国乡土的可爱,洋溢着人生情趣,抒写着率真性灵。崇祯五年于湖心亭看雪的张岱三十又五,那时的他生活经历、思想情感都已非常丰富。他知识广博,著述浩繁,爱好享乐,又怎会是孤僻之人?

那么,是他认为金陵客不配成为他的知己深交吗?

应该也不是。这是一篇小品文,小品盛行于晚明,标示着明朝万历以后文学趣味的变迁,也是明代文学的一大特色。大抵言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情怀与抱负,是小品文所极力要摆脱的。是以,小品文所留心与描写的风景,是一个艺术与美感的世界。明代小品所代表的美感趣味,就是要摆脱古文以“政治”作为人生唯一追求指标的立场,而强调以“艺术”来经营生活的可能。即换一个角度看世界的态度,指出政治不是人唯一之寄托的美学要求。因此,“明月清风”式的生活就是明人崇尚的生活态度,而“人无癖不可交”、“只可与雅者言,难以为俗人道者哉”逐渐成为了明代士人的生活美学信仰。

因此,尽管我们在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之时,无一例外地会想起柳宗元的《江雪》,然而细心体会就能发觉,柳宗元所追求的“境”虽与张岱并无二致——天地之间如此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万籁无声,人鸟绝迹,但二者所传达的“情”却是方圆殊趣。置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世界,“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形象显得过于孤独,过于冷清,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恰恰是由于诗人借山水来寄托自己清高孤傲的情感,抒发自己在政治上失意的郁闷苦恼,而张岱在大雪三日更定之时出行看雪,大概与古文人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一个性质的。如果说柳宗元是因失意于政治才“寄情”于山水,那么张岱则是因“痴情”于山水而无意于政治。是故前者钓雪显得孤寂凄苦,而后者赏雪倍觉洒脱愉悦。从这种意义上说,假如时空可以移植,让张岱与柳宗元在湖心亭相遇,我们就有理由认为张岱是不会以柳宗元为知交的,因为他们骨子里的志趣与追求是大相径庭的。但是,从文中所叙来看,应该说金陵客那种清雅不俗的情怀与志趣已经和张岱达到了一种惊人的契合,若说张岱认为金陵客不配成为他的知己深交,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

与金陵客偶遇对酌,作者的兴致看来并不很高,笔者私下揣度,原因应当有三。概括而言,即“雅”、“狂”、“痴”三字。

一谓“雅”。“雅”者,免“俗”也。什么叫“俗”?如美学家朱光潜所言:“这无非是像蛆钻粪似地求温饱,不能以‘无所为而为’的精神作高尚纯洁的企求。”张岱是个文人,更是一名雅士,曾自言“夺利争名,甘居人后”,然而“观场游戏”,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人先”的,甚至下棋赌博,都不懂得计较胜负,然而“啜茶尝水”,却“能辨渑、淄”。秉持这种性情志趣的人,总是不能为一般人所理解的,在人群中自然是落落寡合,对此,张岱倒也达观:“自且不解,安望人解?”这种清雅不俗之人,天地之间能有几个?故此,当他在“上下一白”的茫茫天地之间,与二位更早出行赏雪的雅客不期而遇之时,心中不禁暗自将他们引为知己,询问之下方知他们原来也是客居于此,同在异乡为异客,人生漂浮不定,萍水相逢,后会无期。可叹知音难觅,一如镜花水月,今日虽能偶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聚少散多,得而复失更加令人惆怅。如此想来,纵然有美酒助兴,也难有热烈的情绪。

二谓“狂”。张岱曾在其《金山夜戏》中自述少年“狂行”:崇祯二年中秋次日途经镇江,日暮时分至北固山,因见“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遂“大惊喜”,半夜划船至金山寺佛殿,“盛张灯火”而唱剧,“锣鼓喧阗,一寺人皆起看。有老僧以手背摋眼翳,翕然张口,呵欠与笑嚏俱至。徐定睛,视为何许人,以何事何时至,皆不敢问。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惊吵众人,吓煞寺僧,世人不敢为,而竟敢为之,不但为之,且著文述之,且这种“狂行”在其文中比比皆是。正是出于这种“狂”意,他才会特地选择大雪三日之后、黎明破晓之时,而且在他凭自己的主观臆断“湖中人鸟声俱绝”的情形下,才出门看雪的。此时的他可能有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负与自赏,万万没有想到还会与人“狭路相逢”,并且不止一个,并且比自己来得更早,并且还不忘带全了炉酒童子,还有那一派主人声口的`“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的感叹,直搅得分辨不清谁才是看雪的正家了。这多少会让张岱在意外的发现“吾道不孤”的欣慰之余产生一点点挫折感和失落感,因而有些扫兴。

张岱的这种“狂”,在某种意义上凸显了我国古代文人所谓的“清高”之气,这种“清高”之气,还须得我们抛却今人世俗的眼光来欣赏方能谙此中三昧。如张岱之行者,古人中并不鲜见。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是有才者的狂傲,刘禹锡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是有德者的自许,唐人祖咏的《终南望馀雪》,是他在长安科举应试所作,按规定应作成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排律,可他只写下四句:“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问其原因,祖咏答曰:“意尽。”他这样做,是冒了落第的危险,这种把人生前途低置于个人诗学思想之下的行为无疑是“狂”到了极致。苏东坡在《记承天寺夜游》一文中感叹道:何处无好景致?只是我和张怀民这样的人不可多得罢了!这大约也是略带一些“狂”情的自视吧。

三谓“痴”。前面说到张岱“痴情”于山水而无意于政治,而山水之中,他又尤“痴”西湖。大雪铺天盖地,西湖万籁俱寂,黎明破晓时分,尚要冒寒乘舟去湖心亭看雪,个中“痴意”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不论是作为曾经的世家公子,还是后来的隐居文人,张岱对于西湖的钟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除了在诸如《陶庵梦忆》之类的集子里经常提到之外,他还有专门记录掌故逸闻的《西湖梦寻》。从那些诗文中,我们可以略略体会张岱对于西湖的复杂情怀。譬如他在《西湖梦寻》的总记中曾将西湖和鉴湖、湘湖做了比较,且一概用女人来比喻,他说湘湖就像待字未嫁的处子,腼腆羞涩。鉴湖则是名门闺秀,虽然令人钦敬,却不可以狎弄亲近。西湖呢,“若西湖则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之矣。人人得而媟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在春夏则热闹之至,秋冬则冷落矣;在花朝则喧哄之至,月夕则星散矣;在晴明则萍聚之至,雨雪则寂寥矣。”西湖果然美丽,然则是风尘女子的美丽,纵使国色天香,也须逢场作戏,所以谁都可以亲之近之,也就谁都可以轻之弃之,繁华的时候门庭若市,冷清的时候阒无一人。

在此书的《自序》中,他劈头就说“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实未尝一日别余也”,又说:“余之梦西湖也,如家园眷属,梦所故有,其梦也真。”足见他对于西湖的情怀,倾慕有加,怜爱有余,难得却又难舍,魂牵梦萦,几欲生死相许。

由于这种深情而又伤感的心态,对西湖的欣赏,张岱以为,“雪巘古梅,何逊烟堤高柳;夜月空明,何逊朝花绰约;雨色涳濛,何逊晴光滟潋。深情领略,是在解人。”西湖于他,不论冬春,不论日夜,不论晴雨,都是美的,而这种种的美,都是由于他的深情领略。所以他一直以为唯有自己才是西湖真正的知己,是他心中这位西子眼里唯一的情人,“奈何呼不已,一往有深情”(《西湖》),唯有他最能深刻领会她的性情、她的韵味、她的美丽、她的哀怨、她的快乐、她的寂寥……所以,他才会总要等到游客散尽之时,才纵舟西湖,“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伴着那“拍人”的“香气”,进入那“甚惬”的“清梦”(《西湖七月半》);所以,他才会唯愿与西湖相约于无人的雪后清晨,与她独处,和她对话,再无外人能够介入他们心灵的默契与情感的温馨。

我想,在这种心境之下,意外地遇见金陵客,他的兴致是无论如何好不起来了的。

了解了这些背景,才可能理解他的特立独行、他的寡言少语、他冒寒看雪的强烈的冲动、他偶遇外人的淡淡的落寞。在文中,我们看到了旷达与痴情共同酿成的纯美的意境。虽有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我们若错将《湖心亭看雪》当作一篇山水游记来欣赏,而对作者的心灵语言不予解读,等闲视之,恐怕我们倒是唐突了名士和名士的佳作了。

篇4:解读《湖心亭看雪》张岱的情感

解读《湖心亭看雪》张岱的情感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崇祯”是明朝的年号,开篇就敷上了一层怀旧的色彩。“十二月”,正是寒冬时节,为后文“大雪”埋下伏笔。“大雪三日”,写雪的来势之猛、持续时间之长。“湖中人鸟声俱绝”不从视觉写雪之大,而从听觉的角度写出湖山封冻,人与鸟俱噤声不出,“绝”字传出了冰天雪地、万籁无声的森然寒意,从听觉和心理的角度表现了大雪的威严,也为后文遇见金陵客的意外与惊奇作了铺垫。“是日”即三日之后,“更定”即黎明破晓之时。他所以一定要在大雪三日之后、黎明破晓之时,“独往湖心亭看雪”,必是既不欲见人,又不欲人见。

“拿一小舟”之“一”看似累赘,实际却与后文的“独”、“惟”及几个“一”字互为呼应,创造了一种清灵纯净的意境。“拥毳衣炉火”,以御寒之物衬雪地之寒,也表现了作者的特立独行、任性风雅。“雾凇沆砀”写湖中水气凝成的冰花一片弥漫,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天与云与山与水”连用三个“与”,使四种景物一下子全都活动了起来,有了一种动态的融合美,描绘了一幅水墨模糊的雪夜山水图。若只说“天、云、山、水,上下一白”则显得缺少生命的活气与远近高低的层次。天、云是上面的,山、水是下面的,“上下一白”浑茫难辨,足见其大;“湖上影子”依稀可辨,足见其小。相形之下,大者更大,小者更小。作者在由面到点的观察景物的同时,似也蕴含有渺然人生如同沧海一粟之感慨。

“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这句话中的几个“一”字,虽与“上下一白”的“一”字用法不同,却巧妙地将一个微观而丰富的世界置于宏观而简洁的背景之中,共同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同时,作者精心锤炼的“痕”、“点”、“芥”、“粒”这几个量词也是极富形象性和层次感的:有远近、有高低、有浓淡、有疏密、有大小。随着视线的移动,景物也渐渐变化,由大到小,由小到微小,衬托出小船在夜色中缓缓行进,展现出一个微妙而灵动的意境。“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实则以意观景,并非以眼所见。因作者自己就在船上,以眼而察则不可能达到这种远观的视觉效果,以意观之,则虚实相生,有一种“心游万仞、精鹜八极”的超脱与空灵。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且是两人,酒炉已沸,可见早就来了。“见余,大喜”,此处妙在作者对自己见到他们的惊奇避而不谈,而从对方的角度写出雪中相逢、巧遇知己的惊喜。“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的感叹表现了他们相互之间的赏识,有一种人生难得一知音的感慨。欣喜之余,“拉余同饮”。“强饮三大白”的“强饮”,是说本不能饮,但在此时、对此景、逢此人,不得不饮。为了不辜负自然的美景,为了不辜负知己的盛情,勉力而为,痛饮三大杯。至此,读者方在冷色调的景中感受到了一点暖色调的情。临别问起对方姓氏(先饮后问,性情中人),才知是金陵人客居于此,原来和作者一样,同是异乡人,也是有着相同性情志趣的清雅脱俗之人。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此处写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我们似乎能够看见舟子那喃喃自语、大惑不解的神情,令人回味。这是对全文的绝妙点染,“更有”并非减损作者的“痴”,而是以同调来作陪衬,更加突出作者的“痴”。“痴”在一般世俗上的意义,并非一个褒义词,但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常会把“痴”理解成一种执着专注的追求达到了浑然忘我的那种最高境界,例如“如醉如痴”、“不痴不迷不成才”、“天道酬痴”等等。舟子的话并非有意要说给作者听,而是如前面金陵客“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的感叹一样,纯属有感而发,脱口而出。这两句话都用了一个“更”字,表达了一种由衷的感叹,只不过金陵客的感叹是由于惊喜若狂,而舟子的感叹是由于百思不解。

文中人物虽不多,但形象各异。煮酒的童子默默无声,显然已深谙自己主人的性情与志趣,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很可能已经受到了一些感染和熏陶。舟子则直人快语,过惯了凡夫俗子的现实生活,他整日的操心劳力可能就只是为了自己或者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本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所以他对这些“怪异”的行为是百思不得其解。张岱与金陵客在生活态度和审美追求方面虽可谓志同道合,但在性格气质方面却有一些差异。金陵客赏雪,是二人结伴同行,而且还带上了好酒,谈诗论文的同时,“一樽还酹江雪”,何等洒脱快乐、旷达豪放!足见此二人胸襟开阔、心情开朗,与其说是来赏雪,不如说是来享受自然,享受生活,享受那种无拘无碍的君子之交。意外地见到“我”这个不速之客,他们是“大喜”、强邀,热情爽朗,坦荡真诚。他们对“我”一见如故,完全接纳,是一种很容易与人沟通的性格类型。相形之下,张岱虽然表现出了一种值得称道的风雅不俗的情怀,但也流露出了他的清高自傲、我行我素,缺少一点海纳百川的胸怀。你看,别人盛情相邀,他却“强饮三大白而别”,这个“而”字,表前后两个动作的承接,酒一喝完,马上作别,似有些敷衍之意。临行才想起问人姓氏,并不久留,转身而去。个性倒也鲜明,只可惜不易接近,令人费解——难道张岱是一个孤僻的人吗?抑或是在他的眼中,金陵客不配成为他的知己深交?

只要多加了解,我们就会发现年少时的张岱其实是个十分喜爱热闹繁华的人,他原是一个大家子弟,一直过着富贵豪华的生活。他在他的《自为墓志铭》中这样写道:“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明亡以后,他才“避迹山居”。明亡之时,张岱“年至五十”,所谓“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陶庵梦忆》自序),痴人说梦,遂有《陶庵梦忆》,内中皆为忆旧之文,可谓对他过去繁华生活的片断记录,心绪是颇多感慨,但着眼处尽是人世的美好、故国乡土的可爱,洋溢着人生情趣,抒写着率真性灵。崇祯五年于湖心亭看雪的张岱三十又五,那时的他生活经历、思想情感都已非常丰富。他知识广博,著述浩繁,爱好享乐,又怎会是孤僻之人?

篇5:张岱《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船,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1、指出停顿错误的一项( )(1分)

A、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B、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C、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

D、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2、由“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我们可以联想到哪首唐诗?你能把这首诗写下来吗?(3分)

3、找出下面各组中加点词语意思相同的一组( )(2分)

A、是日更定 // 问其姓氏,是金陵人

B、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 心不在焉

C、一童子烧酒炉正沸 // 人声鼎沸

D、更有痴似相公者 // 是日更定

4、文言文常有省略主语的现象,翻译时,我们要把它们补充出来。请把下一段文中省略的主语补充出来。(2分)

(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 )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 )问其姓氏,( )是金陵人,客此。及( )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5、翻译下面句子(2分)

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船,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6、请用简单的句子概括两段的主要内容,不超过五个字(2分)

第一段:

第二段:

7、在此文中,作者用手法表现了西湖雪景,文字简练朴素,不加渲染。西湖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古代许多诗人如白居易、苏轼,写下了许多有关西湖的名诗,你能写出两首来吗?(要求至少写两首,要写出标题和作者。多写多加分)(7分)

〖参考答案〗

1、D

2、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3、C

4、余 两人 余 两人 余

5、略

6、西湖雪景 亭上奇遇

7、白描

篇6:湖心亭看雪张岱

朝代:明代

作者:张岱

原文: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湖心亭看雪》作者简介:

明末清初散文家,字宗子,石公,号陶庵,别号蝶庵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文学家。

高祖天复,官至云南按察副使,甘肃行太仆卿。曾祖张元汴,隆庆五年(1571)状元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张汝霖,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官至广西参议。父张耀芳,副榜出身,为鲁藩右长史。张岱的出身,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先辈均是饱学之儒,精通史学、经学、理学、文学、小学和舆地学。被舅父夸为“今之江淹”。天复、元汴父子曾撰修《绍兴府志》《会稽志》及《山阴志》,“三志并出,人称谈迁父子。”(《家传》)(下引张岱诗文及评论出自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夏咸淳点校的《张岱诗文集》者,均只注篇名。)祖父汝霖,“幼好古学,博览群书。”(同上)至老,手不释卷。曾积三十年之精神,撰修《韵山》,后因与《永乐大典》类同而辍笔(《陶庵梦忆韵山》)。

张氏三世藏书,岱“自垂髫聚书四十年,不下三万卷。”(《陶庵梦忆三世藏书》)顺治三年(1645)避兵入山,仅携带数箧书籍而行。而所存者为清兵所居,日裂以炊烟;又用图书做甲盾,以当箭弹。40年所积,荡然无遗。

张岱的出身,还是一个文艺之家。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天复有《鸣玉堂稿》,元汴有《不二斋稿》,汝霖有《石介园文集》,耀芳“善歌诗,声出金石。”(《家传》)张氏从汝霖起,自蓄声伎,讲究此道。耀芳“教习小蹊,鼓吹戏剧。”(《家传》)到张岱这辈,则“主人精赏鉴,延师课戏,童手指千。蹊童到其家,谓‘过剑门’,焉敢草草。”(《陶庵梦忆过剑门》)他拜师学琴,习曲三十余首,指法“练熟还生,以涩勒出之。”(同上《绍兴琴派》)并“结丝社,月必三会之。”(同上《丝社》)张岱仲叔联芳,“能写生,称能品”,与沈周、文征明、董其昌、李流芳辈“相伯仲”。又好古玩,富收藏,精鉴赏,“所遗尊?、卣彝、名画、法锦,以千计。”(《附传》)张岱耳濡目染,亦自手眼不低,所作种种文物古玩之题铭,诸多磁窑铜器之品评,确为行家里手。

张岱生活于明朝末年。明中叶以后,宦官擅权,佞臣当道,特务横行,党争酷烈,内忧外患,愈演愈烈。贤能忠直,或被贬逐,或遭刑戮。与此同时,思想界涌现了一股反理学、叛礼教的思潮。以王艮、李贽为代表的王学左派,公开标榜利欲、欲为人之本性,反对理学家的矫情饰性,主张童心本真,率性而行。这无疑是对传统礼教的反叛,对程朱“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的挑战。在这种思潮的推动下,文人士子在对社会不满之余,纷纷追求个性解放:纵欲于声色,纵情于山水,最大程度地追求物质和精神的满足。他们一方面标榜高雅清逸,悠闲脱俗,在风花雪月、山水园林、亭台楼榭、花鸟鱼虫、文房四宝、书画丝竹、饮食茶道、古玩珍异、戏曲杂耍、博弈游冶之中,着意营造赏心悦目、休闲遣兴的艺术品味,在玩赏流连中获得生活的意趣和艺术的诗情;另一方面他们在反叛名教礼法的旗号下,放浪形骸,纵情于感官声色之好,穷奢极欲,焚膏继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相高。”(张瀚《松窗梦语》卷七)如果说前者主要表现他们的避世玩世的话,那么后者主要发泄他们的傲世愤世。在张氏祖孙的交游中,不乏这样的文人名士。如徐渭、黄汝亨、陈继儒、陶望龄、王思任、陈章侯、祁彪佳兄弟等,正是这样的家庭出身,这样的社会思潮、人文氛围,造就了张岱的纨绔习气和名士风度,决定了他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和《琅嬛文集》的主要内容。

篇7:《湖心亭看雪》作者张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余挐 一作:余拏)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作者简介

张岱(15~1679年)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汉族,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寓居杭州。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爱繁华,好山水,晓音乐,戏曲,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

生平

明末清初散文家,字宗子,石公,号陶庵,别号蝶庵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文学家。

高祖天复,官至云南按察副使,甘肃行太仆卿。曾祖张元汴,隆庆五年(1571)状元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张汝霖,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官至广西参议。父张耀芳,副榜出身,为鲁藩右长史。张岱的出身,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先辈均是饱学之儒,精通史学、经学、理学、文学、小学和舆地学。被舅父夸为“今之江淹”。天复、元汴父子曾撰修《绍兴府志》《会稽志》及《山阴志》,“三志并出,人称谈迁父子。”(《家传》)(下引张岱诗文及评论出自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夏咸淳点校的《张岱诗文集》者,均只注篇名。)祖父汝霖,“幼好古学,博览群书。”(同上)至老,手不释卷。曾积三十年之精神,撰修《韵山》,后因与《永乐大典》类同而辍笔(《陶庵梦忆韵山》)。

张氏三世藏书,岱“自垂髫聚书四十年,不下三万卷。”(《陶庵梦忆三世藏书》)顺治三年(1645)避兵入山,仅携带数箧书籍而行。而所存者为清兵所居,日裂以炊烟;又用图书做甲盾,以当箭弹。40年所积,荡然无遗。

张岱的出身,还是一个文艺之家。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天复有《鸣玉堂稿》,元汴有《不二斋稿》,汝霖有《石介园文集》,耀芳“善歌诗,声出金石。”(《家传》)张氏从汝霖起,自蓄声伎,讲究此道。耀芳“教习小蹊,鼓吹戏剧。”(《家传》)到张岱这辈,则“主人精赏鉴,延师课戏,童手指千。蹊童到其家,谓‘过剑门’,焉敢草草。”(《陶庵梦忆过剑门》)他拜师学琴,习曲三十余首,指法“练熟还生,以涩勒出之。”(同上《绍兴琴派》)并“结丝社,月必三会之。”(同上《丝社》)张岱仲叔联芳,“能写生,称能品”,与沈周、文征明、董其昌、李流芳辈“相伯仲”。又好古玩,富收藏,精鉴赏,“所遗尊?、卣彝、名画、法锦,以千计。”(《附传》)张岱耳濡目染,亦自手眼不低,所作种种文物古玩之题铭,诸多磁窑铜器之品评,确为行家里手。

张岱生活于明朝末年。明中叶以后,宦官擅权,佞臣当道,特务横行,党争酷烈,内忧外患,愈演愈烈。贤能忠直,或被贬逐,或遭刑戮。与此同时,思想界涌现了一股反理学、叛礼教的思潮。以王艮、李贽为代表的王学左派,公开标榜利欲、欲为人之本性,反对理学家的矫情饰性,主张童心本真,率性而行。这无疑是对传统礼教的反叛,对程朱“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的挑战。在这种思潮的推动下,文人士子在对社会不满之余,纷纷追求个性解放:纵欲于声色,纵情于山水,最大程度地追求物质和精神的满足。他们一方面标榜高雅清逸,悠闲脱俗,在风花雪月、山水园林、亭台楼榭、花鸟鱼虫、文房四宝、书画丝竹、饮食茶道、古玩珍异、戏曲杂耍、博弈游冶之中,着意营造赏心悦目、休闲遣兴的艺术品味,在玩赏流连中获得生活的意趣和艺术的诗情;另一方面他们在反叛名教礼法的旗号下,放浪形骸,纵情于感官声色之好,穷奢极欲,焚膏继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相高。”(张瀚《松窗梦语》卷七)如果说前者主要表现他们的避世玩世的话,那么后者主要发泄他们的傲世愤世。在张氏祖孙的交游中,不乏这样的文人名士。如徐渭、黄汝亨、陈继儒、陶望龄、王思任、陈章侯、祁彪佳兄弟等,正是这样的家庭出身,这样的社会思潮、人文氛围,造就了张岱的纨绔习气和名士风度,决定了他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和《琅嬛文集》的主要内容。

名士风度

张岱自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出自《自为墓志铭》)可谓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和晚明名士文人纵欲玩世的颓放作风兼而有之。张岱博洽多通,经史子集,无不该悉;天文地理,靡不涉猎。虽无缘功名,却有志撰述。一生笔耕不辍,老而不衰。所著除《自为墓志铭》中所列十五种之外,还有《王郎诗集》《有明于越三不朽图赞》《石匮书后集》《奇字问》《老饕集》《陶庵肘后方》《茶史》《桃源历》《历书眼》《涫朗乞巧录》《柱铭对》《夜航船》、杂剧《乔坐衙》、传奇《冰山记》等共三十余种。其中《夜航船》一书,内容殆同百科全书,包罗万有,共计二十大类,四千多条目。张岱涉猎之广泛,著述之宏富,用力之勤奋,于此可见。而他与一般玩物之纨绔、玩世之名士的畛域,也于此分界。

张岱对于自己的才高命蹇,是不胜其愤的,并将其愤世嫉俗之情,寓于山水:以绍兴府治,大如蚕筐。其中所有之山,磊磊落落,灿若列眉,尚于八山之外,犹遗黄琢。则郡城之外,万壑千岩,人迹不到之处,名山胜景,弃置道旁,为村人俗子所埋没者,不知凡几矣。(出自《黄琢山》)余因想世间珍异之物,为庸人埋没者,不可胜记。而尤恨此山生在城市,坐落人烟凑集之中,仅隔一垣,使世人不得一识其面目,反举几下顽石以相诡溷。何山之不幸,一至于此。(出自《峨眉山》)

这两段文字,一则言名山胜景被埋没之多,另一则言其被埋没之易。在反复回环的议论感叹之中,发泄了他不遇的憾恨和对世俗的鄙薄,深得柳宗元《永州八记》的骚体之精髓。但宗子毕竟不同于宗元:“山果有灵,焉能久困?余为山计,欲脱樊篱,断须飞去。”(出自《峨眉山》)他比宗元多了一分自信,多了一分诙谐。

黍离情结

与前辈小品文作家不同,年届知命的张岱经历了天地巨变:满清入主,社稷倾覆,民生涂炭,家道破败。他坦言自己“学节义不成”(《自为墓志铭》),“忠臣邪,怕痛。”(《自题小像》)只能“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自为墓志铭》)不得不在垂暮之年,以羸弱之身,亲自舂米担粪:“身任杵臼劳,百杵两歇息”“自恨少年时杵臼全不识。因念犬马齿,今年六十七。在世为废人,赁舂非吾职。”(《舂米》)“近日理园蔬,大为粪所困。”“婢仆无一人,担粪固其分。”“扛扶力不加,进咫还退寸。”(《担粪》)今昔生活对比,不啻霄壤,真如隔世。于是他“沉醉方醒,恶梦始觉”(《蝶庵题像》)再忆梦寻梦,撰成《二梦》,“持向佛前,一一忏悔。”(《自为墓志铭》)他也曾“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同上)在极其艰难的物质条件和十分痛苦矛盾的精神状态下,前后历时二十七年(其中明亡后十年),五易其稿,九正其讹,撰成《石匮书》这部二百二十卷纪传体明史的煌煌巨著。后又续撰成《后集》以纪传体补记明崇祯及南明朝史事。诚如清毛奇龄在《寄张岱乞藏史书》中所称:“将先生慷慨亮节,必不欲入仕,而宁穷年厄厄,以究竟此一编者,发皇畅茂,致有今日。此固有明之祖宗臣庶,灵爽在天,所几经保而护之式而凭之者也。”

关于《陶庵梦忆》的写作,作者在《梦忆序》中自云:

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旅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面前不得说梦矣。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正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摹拓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作者梦醒,而忆梦记梦,真邪,梦邪?真而成梦,梦又似真,这是作者的心态;悔邪,喜邪?悔而翻喜,喜而实悲,这是作者的心情。这种极其复杂矛盾的心情、百感交集的心态,在他的《自为墓志铭》中表现得最为集中和深刻。其中有自夸自诩者,如列数平生著述,追忆6岁时巧对陈继儒所试屏联之事;有自夸兼自悔者,如所列种种少时所好;有迷茫不解者,如所列“七不可解”;有梦醒彻悟者:“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作者的《梦忆》,以朱明发迹之钟山为卷首,悲叹“孝陵玉石二百八十二年,今岁清明,乃遂不得一盂麦饭,思之猿咽。”以营造自己的生圹,于梦醒之后,寻得的王郎?福地煞尾(《陶庵梦忆·王郎?福地》),是有不胜铜驼荆棘之悲的。所以伍崇曜比之于孟元志的《东京梦华录》、吴自牧的《梦粱录》,“均于地老天荒,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陶庵梦忆跋》)所不同者,张岱用的是小品文这种文体,且“间涉游戏三昧”而已。《梦忆》的内容十分丰富,所记风土民俗,地域遍及会稽、杭州、苏州、镇江、南京、扬州、兖州、泰安等地;时节则有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等;风俗则涉及张灯烟火,庙会香市,观荷扫墓,演戏赏月,观潮赛舟,校猎演武等;旁及美食方物,花卉茶道,古玩器皿,林林总总,琳琅满目。“奇情奇文,引人入胜,如山阴道上,应接不暇。”(金忠淳《陶庵梦忆跋》)《梦忆》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十分复杂,其中有追忆怀恋,如《张氏声伎》、《方物》和《不二斋》;有调侃嘲讽,如《嘘社》、《张东谷好酒》、《西湖七月半》;有赞誉,如《濮仲谦雕刻》、《姚简叔画》、《柳敬亭说书》;也有揭露,如《陶庵梦忆包涵所》,描写副使包涵所“穷奢极欲,老于西湖二十年。”晚明官吏之奢华纵欲,可见一斑。奢靡如此,明朝安得不亡。如《陶庵梦忆冰山记》,描写该剧演出时,观者数万人。当演到魏党“杖范元白,逼死裕妃时,观众怒气忿涌,噤断护惜。至颜佩韦击杀缇骑,枭呼跳蹴,汹汹崩屋。”

反映出民心民意对阉竖当政的厌恶和气愤。《陶庵梦忆·二十四桥风月》写二更灯烬,那些“尚待迟客”的妓n,“或发娇声,唱《擘破玉》等小词,或自相谑浪嘻笑,故作热闹,以乱时候;然笑语哑哑声中,渐带凄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矣。”揭示了繁华掩盖下的凄惨,强颜欢笑掩盖下的辛酸。总之,“兹编载方言巷咏,嬉笑琐屑之事。然略经点染,便成至文。读者如历山川,如睹风俗,如瞻宫阙宗庙之丽。殆与《采薇》、《麦秀》同其感慨,而出之以诙谐者欤?”(佚名《陶庵梦忆·序》)对张岱的大部分小品,都可作如是观。如在《姚长子墓志铭》中,他为姚长子这位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计歼倭寇百三十人,解救全乡百姓于劫难的佣仆树碑立传,赞颂其风节功绩:“醢一人,活几千万人,功那得不思?仓卒之际,救死不暇,乃欲全桑梓之乡。”焉知作者树碑立传的'目的,不是在借旌表抗倭义烈,赞颂抗清英雄呢?其中所蕴涵的爱国之情,是显而易见的。在《赠沈歌叙序》中,他盛赞友人沈素先“坚操劲节,侃侃不挠,固刀斧所不能磨,三军所不能夺矣。国变之后,寂寞一楼,足不履地,其忠愤不减文山,第不遭柴市之惨耳。”他觉得“忠臣义士,多见于国破家亡之际。如敲石出火,一闪即灭。”“不急起收之,则火种灭矣。”(《越绝诗小序》)所以他选辑《越绝诗》和《于越三不朽图》为之作赞作序。为使“忠义一线不死于人心”,他编撰《古今义列传》,“自史乘旁及稗官,手自钞集”(《古今义列传序》),“十年搜得烈士数百余人,乎自删削,自成一家之言。”(祁彪佳《义列传序》)可谓用心良苦。《西湖梦寻》是张岱的山水园林小品。王雨谦〈西湖梦寻序〉称:张陶庵盘礴西湖四十余年,水尾山头,无处不到。湖中典故,真有世居西湖之人所不能识者,而陶庵识之独详;湖中景物,真有日在西湖而不能道者,而陶庵道之独悉。今乃山川改革,陵谷变迁,无怪其惊惶骇怖,乃思梦中寻往也。

在他之前,田汝成已撰有《西湖游览志》和《续志》。张岱的《梦寻》于《田志》多有采取,“张氏是编,乃于杭州兵燹之后,追记旧游。以北路、西路、南路、中路、外景五门,分记其胜。每景首为小序,而杂采古今诗文列其下。岱所自作尤夥,亦附著焉。其体例全仿刘侗《帝京景物略》,其诗文亦全沿公安、竟陵之派。”《四库全书总目》这段话,没有指出张岱的《梦寻》,于《田志》从体例到内容,多有采取和仿照,对照两书,不难看出。当然,《梦寻》和《田志》也有诸多不同。张岱自述其祖父有别墅寄园在西湖,他本人也曾读书李氏岣嵝山房。在阔别西湖二十八年期间,西湖无日不入其梦中。后于甲午(1654)、丁酉(1657)两至西湖。兵燹战火之后的西湖,“一带湖庄,仅存瓦砾。”“凡昔日之弱柳夭桃、歌楼舞榭,如洪水淹没,百不存一矣。”作者以为“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安全无恙也。”于是“作《梦寻》七十二则,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西湖梦寻自序》)《梦寻》是作者在西湖“无日不入梦”,“未尝一日别”,这种魂牵梦绕的忆旧恋旧情结中,抒发家国之痛的:李文叔作《洛阳名园记》,谓以名园之兴废,卜洛阳之盛衰;以洛阳之盛衰,卜天下之盛衰。诚哉,言也。余于甲午年,偶涉于此。故宫离黍,荆棘铜驼,感慨悲伤,几效桑苎翁之游笤溪,夜必恸哭而返。(《柳州亭》)在作者所有的小品文中,这是他抒发亡国之痛、黍离之悲最强烈、最鲜明的一则;是他的《两梦》的基调,也是他的《梦寻》与《田志》最大的不同。

小品品位

张岱的小品,萃于《两梦》和《文集》中,《文集》的文体,则传、记、序、跋、书、檄、铭、赞均有;内容则以传人、论诗、品文、评史为主,集中体现了张岱的诗文创作原则和主张,反映了他的审美理想和追求。

张岱论传人,则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陶庵梦忆祁止祥癖》)这与袁宏道所说:“世人但有殊癖,终身不易,便是名士。”(《与潘景升书》)如出一辙。以有癖、有疵,为有深情,有真气,为有与众不同的个性,为有傲世刺世的锋芒,这正是晚明文人名士狂狷不羁,玩物玩世的突出表现。张岱(《自为墓志铭》)坦陈的种种所好,即是癖,是疵,而他所传之人,也多有癖,有疵。作者《五异人传》云:

余家瑞阳之癖于钱,须张之癖于酒,紫渊之癖于气,燕客之癖于土木,伯凝之癖于书史,其一往深情,小则成疵,大则成癖。五人者,皆无意于传,而五人之负癖若此,盖亦不得不传之者矣。

其他如祁止祥,“有书画癖,有蹴鞠癖,有鼓钹癖,有鬼戏癖,有梨园癖。”(《陶庵梦忆祁止祥癖》)王思任有谑癖,号谑庵,以致“莅官行政,摘伏发奸,以及论文赋诗,无不以谑用事。”(《王谑庵先生传》)鲁云谷有洁癖:“恨,恨酒,恨人撷花,尤恨人唾痍秽地,闻喀痰声,索之不得,几学倪迂,欲将梧桐斫尽。”(《鲁云谷传》)正因为他能抓住传主的癖和疵来着力刻画,所以笔下的人物,个个鲜活,人人传神。

张岱传人撰史,力求其真。自言:“笔笔存孤异之性,出其精神,虽遇咸阳三月火,不能烧失。”(《跋张子省试牍三则》)“生平不喜作谀墓文,间有作者,必期酷肖其人。故多不惬人意,屡思改过,愧未能也。”(《周宛委墓志铭》)“心如止水秦铜,并不自立意见,故下笔描绘,妍媸自见。敢言刻画,亦就物肖形而已。”(《与李砚翁》)他认为“有明一代,国史失诬,家史失谀,野史失臆”(《石匮书序》),总之失真。而他自己撰史“事必求真,语必求确”,“稍有未核,宁阙勿书。”(同上)作者以写真传神为其传撰史的美学追求,力求“得一语焉,则全传为之生动;得一事焉,则全史为之活现。苏子瞻灯下自顾,见其颊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见者皆失笑,知其为东坡。盖传神正在阿堵耳。”(《史阙序》)在这样的审美追求和创作原则指导下,张岱在《王郎文集》、《梦忆》中,塑造了不少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官吏文士,工匠伶优,也有医生僧侣,妓n牙婆,各色人等,构成社会众生相。无论是专传,还是兼记,一经作者刻画点染,人物便声口毕肖,须眉皆动。如《扬州瘦马》中状娶妾者相瘦马一节曰:黎明,即促之出门。媒人先到者,先挟之去。其余尾其后,接踵伺之。至瘦马家,坐定,进茶。牙婆扶瘦马出,曰:“姑娘拜客”,下拜。曰:“姑娘往上走”,走。曰:“姑娘转身”,转身向明立,面出。曰:“姑娘借手瞧瞧”,尽褫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曰:“姑娘瞧相公”,转眼偷觑,眼出。曰:“姑娘几岁了?”曰几岁,声出。曰:“姑娘再走走”,以手拉其裙,趾出。然看趾有法:凡出门裙幅先响者,必大;高系其裙,人未出,而趾先出者,必小。曰:“姑娘请回”。一人进,一人又出,看一家必五六人,咸如之。

作者纯用白描,巧用媒婆的指令,与瘦马的动作的重复,把这段牙婆一手导演的木偶戏,演绎的活灵活现。客观而深刻地揭露了这些少女殆同牲口(瘦马)的悲惨命运,表现了作者对这种陋风丑习的厌恶之情。作者还善于精择细节,渲染气氛,为人物传神写照。如《柳敬亭说书》中状柳敬亭说景阳冈武松打虎一节:其描写刻画,微入毫发,然又找截干净,并不唠叨勃快。声如巨钟,说到胫节处,叱诧叫喊,汹汹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破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甓,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细致如此。

如此描写,真可谓“闲中着色”,“微入毫发”。他笔下的人物,千人千面,个个灵动活现。如余若水之清高甘贫,倔强避世;秦一生之善借他人之乐为乐;沈歌叙之侠肠高义;王月生之孤高;张燕客之卞急暴躁,无不呼之欲出。所以陈继儒称其“条序人物,深得龙门精魄。典瞻之中,佐以临川孤韵,苍翠笔底。赞语奇峭,风电云霆,龙蛇虎豹,腕下变现。”(《古今义烈传序》)张岱为文撰史,极重一个“廉”字。他要求作者“勿吝淘汰,勿靳簸扬。”“眼明手辣,心细胆粗。眼明,则巧于掇拾;手辣,则易于剪裁;心细,则精于分别;胆粗,则决于去留。”(《廉书小序》)主张既要“以大能取小”,又要“以小能统大。”(同上)他的小品,就能以咫尺见万里。所谓“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山川”。如《湖心亭看雪》作者迭用几个“一”字,别具匠心地选用了几个表示微小的量词如“痕”、“点”、“芥”、“粒”等,不仅选词新奇,而且用之以极小反衬天地之极大。全文不到二百字,却能写尽湖山雪景的迷蒙混茫,传尽西子雪妆的风姿神韵。又如《西湖七月半》,在不到七百字中,张岱着力描写月影湖光中的世态众生,各色各等的看月之人。在相互比照中,刻画了他们赏月的不同处所、方式和场面,披露了他们赏月的不同动机,辛辣嘲讽了那些俗不可耐,却偏要附庸风雅的豪门富户。作者还成功地运用了几组反衬:平时的避月如仇,反衬是夕的列队争出,趋“月”若鹜,是“好名”;铺陈二更前的喧闹嘈杂,反衬夜阑更深后的雅静清幽;用众人的顷刻兴尽,争先离去,反衬吾辈的兴始高,意方浓。美丑既分,雅俗自明。所绘情景,所状人物,都能穷形极状,历历逼真。无怪乎祁彪佳赞誉其“点染之妙,凡当要害,在余子宜一二百言者,宗子能数十字辄尽情状。及穷事际,反若有千百言在笔下。”(《义烈传序》)如此传人、叙事、撰史,深得小品三昧。

张岱有泉石膏肓,痴于山水,癖于园林。这正是晚明文人名士标榜清高,避世脱俗的一种方式。无论山水,还是园林,张岱都崇尚清幽、淡远、自然、真朴。这种审美意趣和追求,反映在他的小品中。他认为“西湖真江南锦绣之地。入其中者,目厌绮丽,耳厌笙歌。欲寻深溪、盘谷,可以避世,如桃源、菊水者,当以西溪为最。”并为当初“鹿鹿风尘”,未能应召赴隐而“至今犹有遗恨。”(《西湖梦寻·西溪》他赞赏筠芝亭“浑朴一亭耳。太仆公造此亭成,亭之外,更不增一椽一瓦,亭之内,亦不设一扉一槛,此其有意在也。”(《陶庵梦忆·筠芝亭》)他欣赏献花阁上有“层崖古木,高出林表”,下有“支壑回涡,石拇棱棱,与水相距。阁不槛,不牖;地不楼,不台,意正不尽也。”后来“五雪叔归自广陵,一肚皮园亭,于此小试。台之,亭之,廊之,栈道之。照面楼之侧,又堂之,阁之,梅花缠折旋之。”张岱对这些弄巧成拙的做法,不以为然,认为“未免伤板,伤实伤排挤,意反局嵴。”(《陶庵梦忆·献花阁》)在《陶庵梦忆·范长白》中,他认为“地必古迹,名必古人,此是主人学问。但桃则溪之,梅则屿之,竹则林之,尽可自名其家,不必寄人篱下也。”一亭一榭,一丘一壑,布置命名,既要体现主人的儒雅学问,又要体现他的艺术个性和意趣情韵。这正是张岱的山水小品所追求的美学品位,也是他品诗论文的标准。

张岱品诗平文论艺,以冰雪为喻,崇尚生气、真气。他说:“盖文之冰雪,在骨,在神。”“若夫诗,则筋节脉络,四肢百骸,非以冰雪之气沐浴其外,灌溉其中,则其诗必不佳。”(《一卷冰雪文后序》)“自弹琴拨阮,蹴鞠吹箫,唱曲演戏,描画写字,作文做诗,凡百诸项,皆藉此一口生气。得此生气者,自致清虚;失此生气者,终成渣秽。”(《与何紫翔》)他品评诗文,还崇尚空灵。认为冰雪之气,“受用之不尽者,莫深于诗文。盖诗文只此数字,出高人之手,遂现空灵;一落凡夫俗子,便成臭腐。”(《一卷冰雪文序》)“故诗以空灵,才为妙诗。”然而他所崇尚的空灵,并非“率意顽空者”,而是必须“以坚实为空灵”的基础:“天下坚实者,空灵之祖。故木坚,则焰透;铁实,则声宏。”(《跋可上人大米画》)所以他又推崇真实切近:“食龙肉,谓不若食猪肉之味为真也;貌鬼神,谓不若貌狗马之形为近也。”(《张子说铃序》)这样的美学追求,体现在他的创作实践中,使他的小品“有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祁豸佳《西湖梦寻序》)这是一种既世俗又儒雅,既真切又空灵的境界。

张岱认为诗文书画的创作,均不能有作意,不能刻意为之,强求其好:“若以有诗句之画作画,画不能佳;以有画意之诗为诗,诗必不佳。”“由此观之,有诗之画,未免板实,而胸中丘壑,反不若匠心训手之为不可及矣。”(《与包严介》)“天下之有意为好者,未必好;而古来之妙书妙画,皆以无心落笔,骤然得之。如王右军之《兰亭记》、颜鲁公之《争坐帖》,皆是其草稿,后虽摹仿再三,不能到其初本。”(《跋谑庵五帖》)而应该是“瓜落蒂熟,水到渠成。”(《蝶庵题像》)而其论选诗,则批评其族弟张毅儒的《明诗选》“胸无定识,目无定见,口无定评。”主张“撇却钟谭,推开王李”(《与毅儒弟》),自出手眼,自具特色。他的创作能在广泛师承、博采众长的基础上,自成风格。他认为:“古人记山水手,太上郦道元,其次柳志厚,近时则袁中郎。”(《跋寓山注二则》)他能兼取诸君之长,所以他的山水小品,“笔具化工,其所记游,有郦道元之博奥,有刘同人之生辣,有袁中郎之倩丽,有王季重之诙谐。”(祁豸佳《西湖梦寻序》)当然,如上所述,张岱的山水小品,还有柳宗元的骚怨,这是祁氏所未曾道着者。

篇8:《湖心亭看雪》张岱赏析

西湖风光,以温媚俏丽为特色。苏东坡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袁中郎描绘得更为艳气,道是:“山色如蛾,花光如颊,波纹如绫,温风如酒”。又由于邻近杭州城,这里日常车水马龙,士女群集,歌吹如沸,其繁华喧闹也是一般风景名胜所少见的。

然而张岱笔下的西湖,却呈现出异乎寻常的面貌。只有白色的雪同白色的雾气,笼罩了湖山,游漾在天空,除此以外更无一声一色,纯然是一个素洁而宁静的世界。对熟悉西湖的人来说,因为日常见惯了它的俏丽与繁华,此时对它的宁静,感觉更为强烈。犹如眼看流光溢彩、嬉声如潮的舞场变得昏暗空寂,造成的印象格外异样。那么,人们从中可以体味到什么?也许是:在纷繁多彩、光怪陆离的物相背后,宇宙还有一种深邃不可测的虚寂无形的本质?或者想到:一切繁华景象、一切美丽事物,都将销亡净尽?但张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描绘了一幅清绝的图景,覆盖在人们熟悉的西湖印象上。

写景的手段巧妙得很。西湖的范围不算大也不算小,若在湖边和湖中看,特别是在夜里或雨天,水面显得空阔浩渺;若登上湖旁的山峰俯视,则见长堤如细带,舟船如草叶,人形如豆粒。作者好像电影摄影师在操纵镜头,或用平视,让人看到天地一色的空濛;或用俯视,让人看到湖中景物的渺小。两者结合,西湖之游,似乎成了一粟幻影漂泊于苍海。

张岱游西湖,在十二月,在大雪三日、人鸟声俱绝之时,又在更定即深夜以后,小舟独往,显是着意追求孤独之境。其实人生无处不孤独。譬如在万千众中,未尝不觉得周际漠漠;即如亲朋满座,酒酣情浓,笑语四起,忽视之恍恍,犹在陌路,自觉彼此了不相干,亦是常事。说来人生本是偶然,在这路途中结成的所谓亲疏远近,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但在人群中所感觉的孤独,常伴随失落的迷惘、空洞无所附着的悲哀。只有在寂静的自然中,孤独才是充实而平静的。那么张岱是否因为他那挥金如土、纵情嬉游的生活中意识到了生命的空洞与疲倦,来这宁静的自然中探求生命的依归?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懂得人生无处不孤独,也就懂得人生无处不可亲近。当张岱划船到湖心亭时,见二客对坐,一童子煮酒,自是大出意外,文章忽起波澜。但这意外之遇,并未破坏此番夜游的兴味。因为彼此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共同的.人生情趣与共同的美感。一时知己,别后不见,饮三大白,挥袖而散,真是难得的机缘。这机缘告诉人们什么?是不是说,人与自然可以有一种神秘的感通,人与人,只要脱离利害,同样可以相互感通?是不是说,人世常孤独而又常不孤独?但作者还是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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